金庸武侠大事年表刀剑如梦（侃武侠之书剑恩仇录）

第十七回 为民除害方称侠 抗暴蒙污不愧贞（下）

■上节，天池怪侠、天山双鹰率领张召重、关东三魔，沿着狼粪，以驼马为诱，终将祸害天山南北上百年的狼群困于沙城之中，狼群之毙命，只在早晚之间，可谓做了一件大有恩德于回部的大好事。张召重念念不忘捉拿香香公主，献给乾隆，以博取功名富贵，说动关东三魔一道，返回古城寻找陈家洛三人。

　　陈家洛睡到半夜，精力已复。一线月光从山缝中照射进来，只见霍青桐和香香公主斜倚在白玉椅上沉沉入睡，静夜之中，微闻两人鼻息之声。石室中弥漫着淡淡清香，花香无此馥郁，麝香无此清幽，自是香香公主身上的奇香了。（有“暗香浮动月黄昏”之神韵）

　　他思潮起伏：不知峰外群狼现下是何模样，自己三人能否脱险？脱险之后，那皇帝哥哥又不知能否确守盟言，将满洲胡虏逐出关外？（将光复汉业寄托于本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本身是渺茫之极，若陈家洛身死异域，不但光复汉业无望，红花会兄弟之生死存亡也未可知。故陈家洛一身系之也重。而此时困于古城之中，宁不有痛省之意？）

　　忽听得香香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叹声中满是欣愉喜悦之情，陈家洛寻思：“她身处险地，却如此安心，那是什么原因？自然因她信我必能带她脱离险境，终生对她呵护爱惜了。”（对香香公主全心全意地信任于他、爱恋于他，陈家洛不无负重之感）

　　“我心中真正爱的到底是谁？”这念头这些天来没一刻不在心头萦绕，忽想：“那么到底谁是真正的爱我呢？倘若我死了，喀丝丽一定不会活，霍青桐却能活下去。不过，这并不是说喀丝丽爱我更加多些……我与忽伦四兄弟比武之时，霍青桐忧急担心，极力劝阻，对我十分爱惜。她妹妹却并不在乎，只因她深信我一定能胜。那天遇上张召重，她笑吟吟地说等我打倒了这人一起走，她以为我是天下本事最大的人……要是我和霍青桐好了，喀丝丽会伤心死的。她这么心地纯良，难道我能不爱惜她？”（这几日陈家洛一直穷于奔波，此时静下心来，不去思考如何光复汉业，反而纠缠于两姊妹的情爱之中，其用心也隘，可哀可叹！）

　　想到这里，不禁心酸，又想：“我们相互已说得清清楚楚，她爱我，我也爱她。对霍青桐呢，我可从来没说过。霍青桐是这般能干，我敬重她，甚至有点怕她……她不论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喀丝丽呢？喀丝丽呢？……她就是要我死，我也肯高高兴兴地为她死……那么我不爱霍青桐么？唉，实在我自己也不明白，她是这样的能干聪明，对我又如此情深爱重。她吐血生病，险些失身丧命，不都是为我么？”

　　一个是可敬可感，一个是可亲可爱，实在难分轻重。（心里纠缠了许久，一个至死靡他，一个情深意重，两姊妹皆不可负。不负如来不负卿，天下有双全之法否？）

　　这时月光渐渐照射到了霍青桐脸上，陈家洛见她玉容憔悴，在月光下更显得苍白，心想：“虽然我们相互从未倾吐过情愫，虽然我刚对她倾心，立即因那女扮男装的李沅芷一番打扰，使我心情有变，但我万里奔波，赶来报讯，不是为了爱她么？她赠短剑给我，难道只为了报答我还经之德？尽管我们没说过一个字，可是这与倾诉了千言万语又有什么分别？”又想：“日后光复汉业，不知有多少剧繁艰巨之事，她谋略尤胜七哥，如能得她臂助，获益良多。不过……唉，难道我心底深处，是不喜欢她太能干么？是的，我敬她多于爱她，我内心有点儿怕她。”想到这里，矍然心惊，轻轻说道：“陈家洛，陈家洛，你胸襟竟是这般小么？”（出身虽好，位子虽高，心气却小）又过半个多时辰，月光缓缓移到香香公主的身上，他心中在说：“和喀丝丽在一起，我只有欢喜，欢喜，欢喜……”又想：“当在西湖三潭映月和李沅芷动手之后，我已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是女子。此后我对喀丝丽情根深种，只有情不自禁的狂喜，从未想到这是有负于霍青桐。陈家洛，你负心薄幸，见异思迁，那就是了，岂能为自己的薄德开脱？”（这一段文字为新修版所加。姑不论陈家洛与李沅芷在西湖动手之后，便知其为女子，论其对喀丝丽之爱，多半是长兄对小妹的怜爱，而非男女之间的情爱。这是陈家洛自欺欺人之说。而痛省自己负心薄幸，见异思迁，更是逃避霍青桐爱意之举，实非大丈夫之所为。此段文字与前文有龃龉之处，实不如不加。）

　　他睁大眼睛望着头顶的一线天光，良久，良久，眼见月光隐去，眼见日光斜射，室中慢慢地亮了。香香公主打了个呵欠醒来，睁开一半眼睛向着他望了望，微微一笑，脸色就像一朵初放的小花。（未经风雨，惹人怜爱）

　　她缓缓坐起身来，忽然惊道：“你听！”只听得外面甬道上隐隐传来几个人的脚步之声。（不懂武功的香香公主，竟能比陈家洛先听到脚步声？实难令人置信。）在这千百年的古宫之中，怎会有人行走？难道真的有鬼？只听脚步声愈来愈近，虽然相距甚远，但在寂静之中，一步一步的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寒毛直竖，都惊呆了。陈家洛一拉霍青桐的手臂，她从梦中惊醒过来。三人疾奔出去。（空宫足音，是人是鬼？是友是敌？）

　　奔到大殿，陈家洛捡起三柄玉剑，每人手中拿了一把，低声道：“玉器可以辟邪。”这时脚步声已到殿外。三人躲在暗处，不敢稍动。只见火光闪晃，走进四个人来。当先两人手执火把，却是张召重与顾金标。（四人既能寻到入宫之洞口，自也能一路寻将过来。张顾二人当头，此行自以此二人私心最重。）

　　忽然当啷、当啷数声响处，张召重等四人兵刃脱手飞出，落在地下。滕一雷的独足铜人内蕴钢铁，在手中抖动不已，镖囊中的十二只钢镖却激射出去。（滕一雷的独足铜人并未脱手飞出，说之四人兵刃脱手未免不确）

　　陈家洛知道机不可失，乘他们目瞪口呆、惊惶失措之际，大喝一声，手持玉剑，从暗处跳将出来，啪啪两剑，已把张顾两人手中火把打落，殿中登时漆黑一团。张召重双掌护身，返身奔出。（逃命保身之事，张大人从未后人）关东三魔随后跟出，只听砰的一声，又是一声“啊哟”，不知谁在石壁上重重撞了一下头。四人脚步声渐渐远去，（四人惊骇莫名，唯有溜之大吉，邀功逞欲之念，早已抛之脑后。）霍青桐忽然惊呼：“啊哟，糟糕，快追，快追！”陈家洛立时醒悟，摸索着疾追出去，甬道还未走完，只听得叽叽之声，接着砰的一声大响，石门已给关上。陈家洛飞身扑到，终于迟了一步，石门后光溜溜的无着手之处，哪里还拉得开？（石门一关，连接洞口的甬道便被切断）

霍青桐和香香公主先后奔到。陈家洛回过身来，捡了一块木材点燃，但见石门上刀劈斧砍之痕累累，尽是地下那些骸骨生前拼命挣扎的遗迹。霍青桐惨然道：“完啦！”香香公主拉着她手道：“姊姊，别怕！”（喀丝丽天性乐观，又完全信任陈家洛，反来安慰姊姊。）陈家洛强自笑道：“我们三人毕命于此，也真奇怪得紧。”不知何故，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轻松，竟似难题顿解，如释重负。（得与两位对己情意深重的女子相拥长眠，无须纠结孰轻孰重，此于陈家洛来说，无异于解决了天大的难题，未始不是一种最好的结局。）拾起地下的一个骷髅头骨，说道：“老兄，老兄，你多了三个新朋友啦。”（人之将死，其言也谑）香香公主“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霍青桐向两人白了一眼，隔了半晌，说道：“咱们回去玉室，静下心来好好想一下。”

三人回归玉室。霍青桐伏身祈祷，然后拿出字纸和地图来反复审视，苦苦思索。陈家洛知道处此绝境，若能脱身，不是来了外援，就是张召重等改变心思，进来捉拿自己。（虽然为人所擒，总好过毫无逃身之希望）但这地方如此隐秘，外援如何能到？而张召重等适才受了这般大惊吓，十九不敢再进来冒险。

　　香香公主忽感困倦，斜坐在白玉椅上，柔声唱歌。（香香公主漫无机心，浑不以身处困境为忧。后来被囚于清宫，被迫与敌抗争，百般保护自身清白，可知乾隆害人之深。）霍青桐似乎全没听到她的歌声。双手捧住了头，皱着眉头出神。香香公主唱了一会，住口不唱了，道：“姊姊，你歇一忽儿吧！”站起身来，走到白玉床边，对躺在床上的那具骸骨道：“对不住啦，请你挪一挪，让点地方出来，给我姊姊休息！”轻轻把骸骨拢在一堆，推向床角，忽然“咦”了一声，捡起一卷东西，道：“这是什么？”（在无路可走之时，总有新的发现，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陈家洛和霍青桐凑近去看，见是一本羊皮册子，年深日久，几已变成了黑色，边缘已然霉烂，在阳光下一照，见册中写满了字迹，都是古回文。羊皮虽黑，但文字更黑，仍历历可辨。（堪称一件古物了）霍青桐翻几页看了，一指床上的骸骨，说道：“是这女子临死前用血写的，她叫玛米儿。”陈家洛道：“玛米儿？”香香公主道：“那是‘很美’的意思。我们玉瓶上画的美女，就是她了。（新修版将玉瓶上所绘之美女，由香香公主换作玛米儿，更加突出了玛米儿的形象。而香香公主则宛然成了英雄玛米儿的化身。）我们的壁画、地毡上，也有她的肖像。”霍青桐道：“大家都说，玉瓶上的画像，有点像喀丝丽。这个玛米儿，是我们族里伟大的女英雄。”（玉瓶上之绝色美女，忽于此时出现在古册之上。既然被回部称为族里的女英雄，必有一番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霍青桐放下羊皮卷，又去细看地图。陈家洛道：“难道地图上画着另有出路？”霍青桐道：“似乎什么地方有个秘密通道，不过我就是想不通。”（既有秘密通道，总有发现之时）陈家洛叹了一口气，对香香公主道：“你把这玛米儿姑娘的绝命书译给我听，好么？”香香公主点点头，轻轻念了起来：“城里成千成万的人都死了，神峰里暴君的众卫上和伊斯兰的勇士们都死了。我的阿里已到了真主那里，他的玛米儿也要去了。我把我们的事写在这里，让真主的儿子们将来知道，不管是胜是败，我们伊斯兰的勇士们战斗到底，永不屈服！”（看来玛米儿写此书时，已是大战之后，双方死亡净尽。写完此书，玛米儿也撒手西去。）

　　陈家洛道：“原来这位姑娘不但美丽，而且勇敢。”香香公主继续念道：

　　“暴君隆阿欺压了我们四十年。这四十年中，他征了千万百姓来给他造了这座迷城，在神峰中开凿了宫殿。这些百姓都给他杀了。（令人联想到征集数十万民工修建阿房宫的暴君秦始皇）他死了之后，他的儿子桑拉巴比他更凶狠。伊斯兰教徒养十头羊，每年要给他四头，养五头骆驼，每年要给他两头。我们一年比一年穷了。哪一家有美丽的姑娘，就给他拉进迷城中去。进了迷城之后，没一个能活着出来。（横征暴敛，骄奢淫逸）

　　“我们是穆圣教导的英雄儿女，能受这些异教徒的欺压吗？当然不能！二十年之中，我们的战士曾五次攻打迷城，总是因为不识路径，走不出来。有两次曾攻进了神峰，暴君桑拉巴却不知使什么妖法，把我们战士的刀剑都收去了，终于给他的卫士杀得一个不剩。”（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抗争，此话信然。数次攻打暴君，回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陈家洛道：“那就是大殿下这座磁山作怪了。”香香公主点点头，接着念下去：

　　“这一年，我刚十八岁，我爸爸妈妈都给桑拉巴手下的人杀了，我哥哥做了伊斯兰教徒的族长。春天，我遇见了阿里。他是我族里的英雄。他杀死过三头老虎，群狼见了他就四散奔逃，天山顶上的兀鹰吓得不敢下来。他抵得过十个好汉，不，抵得过一百个。他的眼睛像麋鹿那样温柔，他的身体像鲜花那样美丽，可是他的威武却像沙漠中刮的大风……”（好一篇恋人颂）

　　陈家洛笑道：“这位姑娘喜欢夸大，把她意中人说得这么了不起。”香香公主神色端严，向他瞧了一眼，道：“为什么说她夸大？难道没这样的人么？”又念下去：“阿里来到我们帐里，和我哥哥商量攻打迷城。他得到了一部汉人写的竹片书，他想了一年，想出了武功的道理，就算空手没有刀剑，也能把桑拉巴的武士们打死。（阿里不但勇猛，而且富有智慧，实是回部的英雄人物。）于是他招了五百个勇士，把他想到的道理教给他们，他们又练了一年。这时我已经是阿里的人了。我第一眼见到他，就是他的了。他是我的心，是我的鲜血，是我的容貌。他对我说，他一见了我，就知道这次一定能够打胜。他们练好了武功，可是不知道迷城的路径，更加不知道神峰里的秘密。阿里和我哥哥商量了十天十夜，没有法子。因为外面的人一走进迷城，就给他们杀了。没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大伙儿一起又商量了十天十夜，仍然没有法子。本事再大，再勇敢，进不了迷城，总是一场空。（暴君桑拉巴倚靠迷城和磁山，入城者无一生还，实在是固若金汤。）

　　“我说：‘哥哥啊，让我去吧！’他们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阿里是大勇士，但他忽然流下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当与佳人别）于是我带了一百头山羊，在迷城外面放牧。第四天上，桑拉巴手下的人就把我捉去献给了他。我哭了三天三夜才顺从他。（若是第一天就顺从，桑拉巴未必不起疑心）他很喜欢我，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

　　陈家洛听到这里，对这位古代姑娘不禁肃然起敬。心想她以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竟能牺牲自己，真是了不起，而能牺牲宝贵的爱情，那是更加的了不起。（牺牲爱情，屈辱事仇，那是何等的了不起！玛米儿堪称英雄。）只听香香公主又念道：“起初，桑拉巴不许我走出房门一步，但是他越来越喜欢我了。我每天想念我们的人，想念在大草原中放羊唱歌，那真是快活。我最想念的，是我的阿里。桑拉巴见我一天一天地憔悴瘦弱，问我要什么。我说要到各处去逛逛。他忽然大怒，打了我一掌，于是我有七个白天不跟他说话，有七个黑夜不向他笑。第八天上，他带我出去了，以后每隔三天，他带我出去一次，先在迷城各处玩，后来甚至到了迷城的口子上。我把每一条道路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了迷城道路‘左三右二’的道理。最后，就算我瞎了眼睛，也能在迷城各处来去，不会迷路了。（终于探知了迷城的秘密，玛米儿不但勇敢，而且十分聪慧。）这花了大半年时光，我想哥哥和阿里一定已等得很不耐烦，可是我还没知道神峰的秘密，后来，我肚子里有了孩子，那是桑拉巴的孽种。他很喜欢，我却恨得每天哭泣。他问我要什么，我说：‘我给你怀了孩子，但是你一点也不爱我。’他说：‘我不爱你？你要什么东西，难道我不肯给你么？你要大海底下的红珊瑚呢，还是南方的蓝宝石？’（桑拉巴虽然暴戾，却玛米儿却是真心）我说：‘人家说，你有一座翡翠池，美丽的人在池里冼了澡更加美，丑的人洗了就更加丑。’（翡翠池有如此神奇的功用，又有几人敢去洗澡？这样的传法，估计是不想别人去洗而已。）

　　“他的脸苍白了，声音颤抖了，问我是谁说的。我骗他说我做了个梦，是神仙说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翡翠池，不过宫里的女人都这样偷偷地说，桑拉巴从来不准谁看到，连说也不许说。他说：‘去洗澡是可以的，不过谁见到这池子之后，就得把舌头割掉，以免把秘密说了出去，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翡翠池定然非同寻常，不然桑拉巴家族不会视若禁脔，连说上一说也不允许。）他求我别去，我一定要去。我说：‘你心里一定以为我很丑，我在翡翠池洗了澡，你怕我更加丑了。’从此我不跟他说话，又不对他笑，终于他带我去了。（玛米儿斗争的武器便是不理桑拉巴，屡试不爽）

　　“到这翡翠池，要从神峰的宫殿里经过。我身上带了一把小刀，想在翡翠池中刺死他。因为宫里到处都有凶恶的卫士守卫，翡翠池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可是小刀给大殿底下的磁山收去了。我洗了澡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更加美丽些，不过他是更爱我了。但他还是割去了我的一段舌头，怕我把秘密说出去。我没有死，后来伤好了，知道了一切，但没法去告诉哥哥和阿里。（倘若去翡翠池洗了个澡，丢掉了性命，而迷城的秘密又没有传送出去，则洗澡的代价也太大了。）

　　“我日日夜夜向真主祈祷，真主终于听见了他可怜女儿的心声。真主赐给了我聪明智慧。桑拉巴有一把短剑，佩在身上从不离开。这柄短剑有两层鞘子，里面一层鞘子就像是一把剑一般。（原来那把藏有古城秘密的短剑，竟为桑巴拉所有）我向他讨了来。我详细写明了走进迷城的路径，又画了一张迷城的地图，把进出的通道仔仔细细地画在上面，我把地图封在一颗蜡丸里，藏在第二层剑鞘里面。（剑中地图原来是玛米儿所为，当真是了不起）在我生了孩子的第三个月，他带我出去打猎。我乘没人见到，就把短剑丢在迷城外面的腾博湖里。我回来之后，放了许多鹰出去，在鹰脚上都写上了‘腾博湖’的名字。”（绘地图、弃短剑、放飞鹰，说起来容易，对一个小女子来说，却大非寻常。）

　　霍青桐撇下地图，凝神听妹子译读古册：

　　“有几头鹰被桑拉巴手下人射了下来，他们见到‘腾博湖’的名字，心想腾博湖很出名，大漠上几岁的孩儿也都知道，因此谁也没起疑心。我知道这许多鹰中，一定会有一两头给我们族里的人捉到，哥哥和阿里就会到腾博湖中去仔细找寻，就会知道迷城的路径。

　　“唉，哪知道他们虽然找到了短剑，却查不出剑中的秘密，不知道剑鞘中另有剑鞘。哥哥和阿里说，我送这把剑出来，定是叫他们进攻，去杀暴君桑拉巴。（剑中藏剑之秘密，陈家洛若非与狼搏斗，被狼死死咬住，也难以发现。可惜玛米儿的一番筹划，没有为族人获知。幸而短剑流传了下来，让后人得以记住玛米儿这位英雄人物。）他们就攻了进来。大部分勇士都迷了路，转来转去永远没能出来。我的哥哥，我那力气比两头骆驼还要大的哥哥，就这样迷失了。阿里和其余勇士捉到了一个桑拉巴的手下，迫着他带路，攻进了神峰。在大殿上，他们的刀剑都被磁山收了去，桑拉巴的武士拿玉刀玉剑来杀他们。然而阿里和他的勇士学会了本事，虽然空手，仍是一个个地和他们一起战死。（所叙即所见，可以想见当时搏斗之惨烈）桑拉巴见他手下的武士都死了，阿里又紧紧追着他，就逃进玉室来，想带我从翡翠池旁逃出去……”

　　霍青桐跳了起来，叫道：“啊，他们从翡翠池旁逃出去。”（想来霍青桐已想到在玉室之中，必有通道连接翡翠池）香香公主念道：

　　“阿里追了上来，我一见到他，忍不住就扑上去。我们抱在一起，他用许多好听的名字来叫我。（两个苦命的恋人，终于抱在了一起）我的舌头少了一截，不能还叫他，可是他懂得我心里的声音。那卑鄙的桑拉巴，可恶的桑拉巴，比一千个魔鬼还要坏一万倍的桑拉巴，突然从后面一斧……”

　　香香公主念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尖叫一声，把羊皮古册丢在床上，满脸惊惧之色。

　　霍青桐轻轻拍她肩头，捡起古册，继续译念下去：

　　“……从后面一斧，将我的阿里的头砍成了两半，他的血溅在我身上。桑拉巴从床上抱起孩子，放在我手里，叫道‘咱们快走！’我举起那个孽种，用力往地下一摔，他就死在阿里的鲜血堆里。桑拉巴见我摔死了自己的儿子，惊得呆了，举起了黄金的斧头，我伸长了头颈让他砍，他忽然叹了口气，从来路冲了出去。（好一段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人间惨剧）

　　“阿里到了真主身旁，我也要跟他去。我们的勇士很多，桑拉巴的武士都被我们杀光了，他一定也活不成。他永远不能再来欺压我们伊斯兰教徒。他儿子给我摔死了，他的后代也不能来欺压我们，因为他没后代了。以后我们的人就能在沙漠上草原上平安过活，年轻姑娘可以躺在她心爱的人怀里唱歌。我哥哥、阿里和我都死了，可是我们已打败了暴君。暴君的堡垒造得再坚固，我们还是能够攻破。愿真神安拉佑护我们的族人。”（玛米儿和勇士们用一己之牺牲，推翻了暴君统治，换得了后人的安宁，可谓壮哉！）

　　霍青桐念到最后一个字，缓缓把古册掩上，三人深为玛米儿的勇敢和贞烈所感动，很久说不出话来。香香公主眼中都是泪水，叹道：“为了使大家不受暴君的欺侮，她竟肯离开像自己心肝一样的人，她愿意舌头给割掉，还亲手摔死自己的儿子……”（古之玛米儿，后之喀丝丽，两种故事，一样结局，可怜可叹。）

　　陈家洛陡然一惊，身上冷汗直冒，心想：“比起这位古代的姑娘来，我实是可耻极矣。我身系汉家光复大业的成败，心中所想的却只是一己的情欲爱恋。我不去筹划如何驱逐胡虏，还我河山，却在为爱姊姊还是爱妹妹而纠缠不清……我曾逞血气之勇，亲送喀丝丽到清兵营中，全不想万一失手，岂非误了光复大事？现今又陷身这山腹之中。我死不足惜，可是怎对得起红花会数万弟兄，怎对得起天下在鞑子铁蹄下受苦受难的父老兄弟姊妹？”越想越是难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玛米儿勇于牺牲的故事，不但感动了香香公主，也警醒了陈家洛，让他不再纠缠于儿女私情，而以民族光复大业为重，方不负天下第一帮会之主的身份。）

　　香香公主见他神色有异，掏出手帕来给他抹去汗水。陈家洛手一格，推开了手帕。香香公主见他忽现厌恶之色，不禁错愕。陈家洛一定神，登时心软，接过她手帕抹汗，打定了主意：“光复大业成功之前，我决不再理会自己的情爱尘缘，她两姊妹从今而后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我的妹子。”拔出短剑，一剑插入圆桌的桌面，立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烦恼一扫而空。香香公主见他脸有喜色，这才放心。（陈家洛终于从儿女私情的阴霾中走出，眼前晴空万里，精神振奋。）

　　这一切霍青桐却如不闻不见，她又再细看字纸地图，揣摸古册中所写的语句，沉吟道：“这遗书中说，桑拉巴来到这玉室，要和她一起逃到翡翠池边去，然而这玉室已是尽头，再无通路……后来桑拉巴并没逃出去，仍然从原路杀回。想来他有异常勇力，伊斯兰勇士们挡他不住，被他冲出大门，把伊斯兰战士都关在里面，一直到死……不过地图上明明画着，另有通道通到池边……”（霍青桐从玛米儿的绝命书中找到蛛丝马迹，此乃脱身的唯一希望，故苦苦思索。）

　　陈家洛心中不再受爱欲羁绊，头脑立时清明，叫道：“如有通道，必在这玉室之中。”想起在杭州提督府地道中救文泰来时，张召重曾从墙上密门逸脱，于是点起火把，在玉室壁上细看有无缝隙，上下四周都照遍了，并无发现。霍青桐查察玉床，也不见有何异状。（既然是密道，又岂能轻易地找到关窍入口？）陈家洛又想起文泰来所述在铁胆庄中被捕之事，（叙事甚细）叫道：“难道桌子底下另有地道？”运起内力在圆桌桌面下一抬，石桌纹丝不动，喜道：“定是桌子有古怪。”依他内力，就算石桌有千斤之重，这一抬之下也必稍动，但看那石桌又无特异之处，不论横推直拉，桌脚始终便如钉牢在地下一般。霍青桐拿火把到桌脚下一照，心中登时凉了，原来圆桌是整块从玉石中雕刻出来的，连在地上，自然抬不动了。（明知桌子有古怪，却寻不出机关之所在，好不磨煞人也。）

　　三人劳顿半天，毫无结果，肚子却饿了。香香公主拿出腌羊肉和干粮，大家吃一些，靠在椅上养神。

　　过了大半个时辰，日光渐正，射到了圆桌桌面。香香公主忽道：“啊，桌上还刻着花纹。”走近细看，见刻的是一群背上生翅的飞骆驼，花纹极细，日光不正射时全然瞧不出来。刻工甚是精致，然而骆驼的头和身子却并不连在一起，各自离开了一尺多位置。她忍不住拿住圆桌边缘，自右至左一扳，圆桌的边缘与桌心原来分为两截，可以移动，但扳得寸许便不动了。陈家洛和霍青桐一齐使力，慢慢把边缘扳将过去，使得刻在桌缘一圈的骆驼头与刻在桌心的骆驼身子连成一体，刚刚凑合，只听轧轧连声，玉床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下面是一道梯级。三人又惊又喜，齐声大叫。（这样的机关设置甚是巧妙，若非日当午时，仔细察看，哪里想到是机关之所在？欲教桌面复原，又非大力不可，当真“机关算尽”。）

　　陈家洛举起火把，当先进入，两人跟在后面。转了四五个弯，再走十多丈路，前面豁然开朗，竟是一大片平地。四周群山围绕，就如一只大盆一般，盆子中心碧水莹然，绿若翡翠，是个圆形的池子。隔了这千百年，竟然并不干涸，想来池底另有活水源头。（地道出口豁然便是拥有美丽传说的翡翠池，也是暴君桑拉巴世代相守的机密。人亡池在，虽历千年而不荒废。）

　　三人见了这奇丽的景色，惊喜无已。霍青桐笑道：“喀丝丽，遗书上说，美丽的人下池洗澡，可以更加美丽，你去洗一下吧。”香香公主红了脸，笑道：“姊姊年纪大先洗。”霍青桐笑道：“啊哟，我可越洗越丑啦。”香香公主转头对陈家洛道：“你评评这个理。姊姊欺侮人，说她自己不美。”陈家洛微笑不语。霍青桐道：“喀丝丽，你到底洗不洗？”香香公主摇摇头。（陈家洛见到香香公主之时，她正在洗澡，若此时无第三人，虽然当着陈家洛之面，香香公主也必然不须人相劝，而是欣然就浴。）霍青桐走近池边，伸下手去，只觉清凉入骨，双手捧起水来，俏见澄净清澈，更无纤毫苔泥，原来圆池四周都是翡翠，池水才映成绿色。就口而饮，甘美沁人心脾。三人喝了个饱，只见洁白的玉峰映在碧绿的池中，白中泛绿，绿中泛白，明艳洁净，幽绝清绝。香香公主伸手玩水，不肯离开。（翡翠池无异于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也难怪桑拉巴家族视之若拱璧，不容外人进入。）

　　霍青桐道：“现下要想法子怎生避开外面那四个恶鬼。”陈家洛道：“咱们先把玛米儿的遗骨拿出来葬在池边，好吗？”香香公主拍手叫好，又道：“最好把她的阿里和她葬在一起。”陈家洛道：“好，想来玉室角落里的就是阿里的遗骨。”

　　三人重回到玉室，捡起骸骨，只见阿里的骸骨旁有一捆竹简。陈家洛提了起来，穿竹简的皮带已经烂断，竹简一提就散成片片，见简上涂了黑漆，简身仍属完整，简上用朱漆写着密密的汉字。（竹简想必是阿里携带而来的。此处有个疑问，阿里率队攻打古城，必然是轻装上阵，不会携带累赘之物，而竹简并非尺帛书籍，荦荦大端，显系累赘。不知阿里为何要带在身边？）

　　陈家洛心头一喜，却见头一句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翻简看下去，见一篇篇都是《庄子》。他初时还道是什么奇书，这《庄子》却是从小就背熟了的，不禁颇感失望。（书简用汉字书写也罢，而所写的却是士人大多看过的《庄子》一书，大是古怪。）

　　香香公主问道：“那是什么呀？”陈家洛道：“是我们汉人的古书，这些竹简虽是古董，可是没什么用，只有考古家才喜欢。”随手掷在地上，竹简落下散开，只见中间有一片有些不同，每个字旁加了密密圈点，还写着几个古回文。陈家洛捡了起来，见是《庄子》第三篇《养生主》中“庖丁解牛”那一段，指着回文问香香公主道：“这是些什么字？”香香公主道：“破敌秘诀，都在这里。”（点明竹简的用处）陈家洛一怔，问道：“那是什么意思？”霍青桐道：“玛米儿的遗书中说，阿里得到一部汉人的书，想出了空手杀敌之法，难道就是这些竹简？”陈家洛道：“庄子教人达观顺天，跟武功全不相干。”（阿里攻城杀敌之际，犹然带着的竹简，岂是寻常之物？陈家洛之言太也武断，几乎错过竹简所载武功之妙。）丢下竹简，捧起遗骨走了出来。三人把两副遗骨同穴葬在翡翠池畔的山石地里，祝告施礼。（阿里与玛米儿生不得同寝，死得以同穴，可堪告慰两位英雄的在天之灵。）

　　陈家洛道：“咱们出去吧。那匹白马不知有没逃脱狼口。”香香公主道：“全靠它救了我们性命。它很聪明，又跑得快……”陈家洛想起狼群之凶狠，白马之神骏，不禁恻然。（张召重四人既能寻到地洞，则狼群自然早已散去。陈家洛和霍青桐全然没有想到此节，也算是书中之小小疏漏。）

　　霍青桐忽问：“那篇《庄子》说些什么？”陈家洛道：“说一个屠夫（庖丁者，厨师也）杀牛的本事很好，他肩和手的伸缩，脚与膝的进退，刀割的声音，无不因便施巧，合于音乐节拍，举动就像跳舞一般。”（可谓技进乎道也）香香公主拍手笑道：“那一定很好看。”霍青桐道：“搏击杀敌也能这样就好啦。”（霍青桐能自竹简想到武功上来，固然是由于先入为主，认定阿里的武功来自于汉人书简，而能自陈家洛对《庄子》文本的解说中，提出搏击杀敌的见解，实在是陈家洛身边不可或缺的谋略之士。）

　　陈家洛一听，顿时呆了。《庄子》这部书他烂熟于胸，想到时已丝毫不觉新鲜，这时忽被一个从未读过此书的人一提，真所谓茅塞顿开。（佛家所谓之顿悟，往往是来自于高僧的“醍醐灌顶”或巧起因头，，从而灵光闪现，豁然开朗。）“庖丁解牛”那一段中的章句，一字字在心中流过：“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却，导大窍，因其固然……”再想到：“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行为迟，动刀甚微，訇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心想：“那庖丁看到的，只是牛身上关节与筋骨之间的空处，那便是有间。牛刀不能斩在筋骨和肌肉上，只要向空处轻轻划过，一条大牛便毫不费力地散成了散块。”又想：“张召重这厮武功中必有破绽，我只消看出他的破绽，（能看出对手武功破绽，便是高手中之高手，那便胜出了一半。）那便是有间，手掌微微一动，以无厚入有间，就把那奸贼杀了……”霍青桐姊妹见他突然出神，互相对望了几眼，不知他在想什么。

　　陈家洛忽道：“你们等我一下！”飞奔入内，隔了良久，仍不出来。两人不放心了，一同进去，只见他喜容满脸，在大殿上的骸骨旁插掌踢足。香香公主大急，以为他神志糊涂了，叫道：“你干吗呀？”陈家洛全然不觉，舞动了一会儿，又呆呆瞪视另一堆骸骨。（顿悟虽然奇妙，其实还在于平时之勤修，由渐悟而来，实非一日之功，蹴然可就。）香香公主叫道：“你别吓人呀，来吧！”只见他依照着一具骸骨的姿势，手足又动了起来，叫道：“有间！”顺着那骸骨的臂骨，斩向敌身。（陈家洛虽然自《庄子》书中，悟得“以无厚入有间”的道理，但究竟如何去做，了不可得，只能照着战士骸骨的姿势，从中加以摸索，真正称得上是以古人为师了。）

　　霍青桐听他在举手投足之中势挟劲风，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钻研武功。（陈家洛如此做作，全因霍青桐的提醒，其实霍青桐应当早就明白陈家洛在钻研武功，而无须“恍然大悟”。）拉着妹子的手道：“别怕，他没事，咱们在外面等他吧！”

　　两人回到翡翠池畔，香香公主问道：“姊姊，他在里面干什么呀？”霍青桐道：“想是他看了那些竹简之后，悟到了武功上的奇妙招数，在照着骸骨的姿势研探，咱们别去打扰他。”香香公主点点头，隔了一会，又问：“姊姊，你怎么不也去练？”霍青桐道：“竹简上的汉字很古怪，我不明白，再说，他练的武功很高深，我还不能练。”香香公主叹了一口气，道：“现下我知道了。”霍青桐道：“什么？”香香公主道：“大殿上那许多骸骨，原来生前都会高深武功，他们兵器给磁山吸去之后，就空手和桑拉巴手下的武士对打。”（香香公主屡经人世之事，自然而然也能想通一些关节，其心智亦渐渐成熟，到了后来，便懂得与乾隆等人周旋。）霍青桐道：“对啦。不过这些人也未必武功极好，料来他们学会了几招最厉害的杀手，在紧急关头就打中敌人的要害，和敌人同归于尽。”（霍青桐是习武之人，自然深知武学之道，非一年半载习练可就。阿里虽具较高武功，但其他勇士却未必个个都是高手，不然只会杀死敌人，而不至为敌人所杀。）香香公主道：“唉，这许多人都很勇敢……啊哟，他学来干什么呢？难道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吗？”（爱之也深，关之也切）霍青桐道：“不，武功好的人，不会和敌人同归于尽的。他定是在钻研这些招数的奇妙之处。”

　　香香公主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放心啦！”望着碧绿的湖水，忽道：“姊姊，咱们一起下去洗澡好么？”霍青桐笑道：“真胡闹。他出来了怎么办？”香香公主笑道：“我真想下去洗澡。”望着清凉的湖水呆呆出神，（想是想起了在天山沐浴之时，遇到了陈家洛之事）轻轻地道：“要是我们三个能永远住在这里，那可有多好！”霍青桐怦然心动，满脸晕红，忙仰头瞧着白玉山峰。（在霍青桐心中，她之赠剑于陈家洛，实与喀丝丽“偎郎”于陈家洛，一般无二，早已托付终身。妹妹发出三人同居于此之慨叹，实是她心底之声。）

等了良久，陈家洛仍不出来。香香公主脱下皮靴，把脚放在水里，将头枕在姊姊腿上，望着天上悠悠白云，慢慢睡着了。（香香公主万事不萦于怀，得与情郎相伴，已是心满意足了。）

■本节，叙述陈家洛三人困于玉峰之中事，是一篇古时回部人民抗争暴君压迫的英雄史，读之血脉偾张，荡气回肠。

玛米儿为刺探迷城情报，不惜割舍宝贵的爱情，委身蒙污于暴君。用她的聪明智慧，终将迷城之谜探查清楚，载之于短剑之中，可惜族人虽得其剑，而未解其秘。其兄长与情人率领族中勇士攻破迷城，终因未晓古城之秘密，而与敌人同归于尽。玛米儿也在遗下绝命书之后，徇情而亡，留下了一段浩气长歌的英雄故事。霍青桐两姊妹实为玛米儿今日之化身，一者得之其聪明智慧，一者得之其美丽勇气，同为回部之奇女子。

陈家洛一直苦恼于与两姊妹之情冤纠葛，及读玛米儿之绝命书，方才豁然开解，斩断情丝，无复以儿女之情为念，决意献身于复汉大业，千万读者亦当为之击节而赞也！

陈家洛作为书中第一主人公，甫入江湖，便已武功颇高，然未臻绝顶高手之境。作者欲快速提升其武功，凌驾乎反派高手之上，便安排了得之于“武功秘籍”之情节。然此“武功秘籍”却是古时之汉文经典，道家的《南华经》。书中并未载明武功之练法，（或者有其练法，而作者却未道出），仅靠陈家洛之自悟与照死去勇士遗骸之姿势习练。可谓最莫名其妙之秘籍也。习练者武功何由进之，吾等读者何由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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