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格乐队成员，退格乐队群蚁蚀象

退格乐队可能是今年听过的新乐队里印象最深刻的一支。今年3月下旬发行的《群蚁蚀象》是我第一次认识他们，5月我就准备写一篇推文来推荐这张专辑。由于生活事务的繁忙，稿子在提纲列出以后就一直没有进行过。一晃眼，又大半年过去了，可以说对《群蚁蚀象》的喜爱不是冲动，至少经历了时间的一个小考验。

转眼2021年快要走到最后，我抓紧时间完善这篇拖了半年之久的推荐，希望它来的并不晚。

群蚁蚀象专辑封面

《群蚁蚀象》并非退格的首张唱片，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发行了《Boom Boom King》和《人性建筑》两张全长录音室专辑以及EP《橡皮泥》。之前对他们并无耳闻，也为了探究乐队一路蜕变的历程，我把之前的作品都跟着一起回顾了一番。

《Boom Boom King》的歌名非常有趣，分别为AbcdeF、BcdefA、CdefaB、DefabC、EfabcD和FabcdE。十分明确的循环规律。我更愿意把这张专辑看做乐队磨合和探索的习作拾遗。而《人性建筑》则拥有明确的主题和风格。从专辑封面和一首叫《圣山》的单曲，就确定了它超现实主义的基调。

《人性建筑》专辑封面

封面让人想到萨尔瓦多·达利，而《圣山》又是佐杜洛夫斯基著名的超现实主义电影。这已经揭示了整张专辑的主题——人和意识的关系，关于潜意识有非常具象化的歌词，也在思考科技对人的影响。Krautrock泡菜摇滚的风格更容易打开听者的睡眠神经，如果能沉浸进去，慢慢地会看到意识内的恐惧和纠结。

《圣山》海报

前奏惊艳的《分身者》，科技气质浓郁、歌词简洁带有阿拉伯风味的Synth-pop的《推》，motorik鼓点的《屏幕》和超现实主题的《圣山》是我最喜欢的四首，层次丰富，构建完整，它们的存在让专辑显得没有那么同质化。可以听出退格对前人的模仿，比如《危险的地方》对应Gang of Four，《人》对应NEU!。

但也有令人可惜的地方，比如《云椅》和《数字化形象》的歌词都非常出彩，可是旋律性却不太抓耳。总体来说，《人性建筑》的概念是统一的，只是旋律有遗憾，鼓点的编配也比较单一，有时候不免给人审美疲劳的感觉。不过，我确信《人性建筑》就是《群蚁蚀象》的种子。

《人性建筑》只能说是乐队对于超现实主义气质的追求结果，但绝对称不上是一张概念专辑。而《群蚁蚀象》的概念性就非常明显，仅仅从歌名就可以看得出，退格乐队打算在这里构建一座动物庄园，每首歌都围绕一种动物，来表达他们对于人类社会里种种现象的看法。

除开鲜明的主题和概念，音乐上的风格变化也更加明显。《群蚁蚀象》的迷幻感更强，鼓点的变化显而易见：Afrobeat取代了上一张的Motorik beat，律动变得非常好，耳朵不再觉得乏味。

一方面是乐队在创作上的进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制作人的变化和乐队人员的变动，还有其他音乐伙伴贡献了演奏与和声。

说到为何选择动物作为主要概念，起初乐队只是希望写一写人，写当代社会每一个人真实的生活，用动物做一个隐喻。于是《大象宝藏》和《火烈鸟大桥》的歌词应运而生。之后发现，也许每一种表达都可以用动物来做象征。其他歌曲在写词的时候就开始有意寻找合适的动物，分析它们的生活习性和要表达的主题是否吻合，渐渐地这一类似于“动物庄园”的概念就确定了下来。

01 火烈鸟大桥

在需要吃饱的土地上

这并不影响我们去尖叫

一次次发出对生命的想象

你的胃还好吗

这是专辑里第二首被创作出来的歌曲。火烈鸟让人想到奔跑和前进，也可表示加速。

来自广西的退格认为北京是一座比较冷漠的城市，作为互联网中心的北京，内卷严重。时代的急剧加速前进，让人们变得更加无情。跟不上时代步伐的人，就很难消解这种不适感。

在这首歌里能明显听到吉他的一串串急促演奏，就像火烈鸟的叫声一样。

吉他手阿辉特意强调，动物不能在不同的歌曲里互换，因为在编曲的时候会特意考虑这首歌里动物的特征。

02 六眼蜻蜓

一只六眼的蜻蜓他停在你胸口

什么也不用说

我只想停在你胸口

一首创作非常快速的歌。在编曲上，也可以听到配合“蜻蜓”主题的安排——一阵阵像翅膀飞动的声音。同时，外援朱文博在里边演奏了低音单簧管，赵凯贡献了和声。并且可以听到鼓手毛特在律动性上的极大进步。

这是主唱郑冬在一个情感波动较大时期的创作，他不想直接写爱情。因为人和人总会有一些误解与隔阂，爱很难说的清楚。在创作中，由阿辉创作了一段动机，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情绪越来越重，很像破茧的昆虫。于是选择了蜻蜓这个动物。郑冬表示，只要能在爱的人身上留下一点印记就很好，这就像一只停在胸口的蜻蜓。

03 蜥蜴精灵

你的手里永远藏着一颗暗星

告诉我别心急

先扮演一只荒漠的蜥蜴

迷幻感很重，也可以听出一些Chui Wan的影子。鸟撞的文予真作为外援演奏了合成器。

蜥蜴动作灵敏，但平时喜欢一动不动地呆在一个地方。歌词在表达一个小哲理：很多事情不要着急，时候到了它自然就会来。

04 蝼蚁

此刻我如同蝼蚁

要搬家几次到底

祈祷月光能为我继续照明下去

过完了周末晚上

我不想再次回去

不能遗忘每个夜晚都星光灿烂

蝼蚁这首歌不言自明。讲述的就是每一个打工社畜，生活如同蝼蚁一般。不断换新公司租新的房子，像蚂蚁一样在搬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在哪。吉他手阿辉有自己的工作，他的排练只能在下班后进行。这给了郑冬灵感，也让他明白他不能只关注自己的生活和状态，也要看看其他人。打工人是社会的主流群体，他为我们写了这首歌。

那句“不能遗忘每个夜晚都星光灿烂”真的让人心潮澎湃。即使再累再忙，也不要失去生活本身。

外援养鸡贡献了和声。

05 大象宝藏

我们应该剖开他的肚子

因为里面藏有宝藏

这是你们的资产

分享给所有人吧

泡菜味很重的一首歌。合成器的编排简单却很抓耳，是吉他手阿辉摆弄自己的合成器时候创作出来的。Jingya和养鸡贡献了和声。

这首歌和下一首《彩虹兔》都是贝斯手给的灵感。退格的前贝斯手离开了乐队，他认为自己的生活很沉闷。于是郑冬想写一首关于年轻人欲望的歌。大象体型很大，象征着人类的欲望。同时，年轻人也渴望分享自己的财富和倾诉自己的问题。所以他们唱到“分享给所有人吧！”

06 彩虹兔

穿梭在污水之间让我游一个够

穿梭在雾气之间让我闻一个够

穿梭在污泥之间让我跳一个够

穿梭在彩虹之间让我淋一个够

文予真再次助力了合成器。开头的俏皮音效很像兔子在蹦跳。

这首歌的灵感来自于新贝斯手瓜瓜。她是一位Les。彩虹在文化领域是同志的象征。这首歌其实就是在描述性少数群体的心理状态。单色象征主流社会对人的期许，一只彩虹色的兔子想把自己伪装成单色，努力去过一种主流价值的生活。然而无论怎么掩饰，它身上的彩虹色也无法掩盖。

最后兔子勇敢地洗掉了身上伪装的毛色，回到了本来的样子。这首歌也希望大家可以摒弃外界社会赋予我们的所谓价值和期许，大胆地做自己。

07 监视多如蜈蚣的脚

那么多的脚他应该应该放在哪 合理

那么多眼睛在观察我行为是否 合意

我只想击碎他的眼睛再骑上他 旅行

养鸡在这首歌里的和声是粤语，因为郑冬想加入一些南方元素。同时他觉得自己很难把握这首歌的意向，制作人李平建议乐队加入中国鼓。所以这是一首非常有趣的歌。

蜈蚣有非常多的脚，要监视这些脚需要很多的眼睛。本首歌曲就是在讲监视，互联网时代，我们为了方便付出了太多的隐私代价。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没有隐私的时代。

08 恐龙节目

博士说别听讲解那都是扯淡

你看那骨头还正在褪色

恐龙的真相掌握在你们的手中

我们沉浸在这向上的兴奋

文予真和Jingya继续在这首歌里帮忙。整体上的编配很有力量。

灵感来自郑冬看的一个电视节目。一个教授和一个导游分别对大家讲解某个地方的恐龙的样貌，但因为化石样本的残缺，两个人的阐述无法吻合，没有人知道恐龙到底长什么样子。

因为化石的稀缺，无法看清全貌。讽刺的是，信息时代，我们每天都在信息的海洋里畅游，结果，很多事情的真相反而继续被掩盖了。我们已经习惯了热点事件的反转和再度反转。不管信息多与少，我们都如盲人摸象一般，很难知道真相。

09 狼与镰刀

来玩个可以重来的游戏

我演大灰狼你是小镰刀

我又多毛病又爱胡闹

你是镰刀把我的毛收掉

毛特的鼓点和文予真的合成器，营造给听众强烈的跳舞冲动。合成器类似8Bit的音色，让人想起小时候玩的电子游戏。恰恰这首歌也在描述一个游戏。

你可以在游戏里先继扮演镰刀和狼，镰刀可以割掉喜欢胡闹的狼的毛发，而狼又可以吃掉不好的东西。野性的自然和文明初现的人类社会交织在一起。

10 鲸鱼表演

赶在鲸鱼喷水之前

找一个完美的角度观演

一些人为座位争执

一些人早已搁浅

恐龙只活在《恐龙节目》里人物的口中，所以鲸鱼是这张专辑里存在着的最大的动物。它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象征着世界。

歌里的"我"很超然，类似一个旁观者。"我"只想感受这世界，而很多人却为了争夺对世界的控制而打的头破血流。

郑冬说《鲸鱼表演》和下一首《臭鼬规则》是连在一体的，都在表达对商业社会和规则的思考。

11臭鼬规则

我们生于无聊口号的裂缝

旗帜你该留留着

商品低价收割放进货架它就这么面对我

游戏规则一直没变过

摇好你的大旗帜

收割你时代伟大的伟大的伟大的伟大的

紧接着《鲸鱼表演》，旁观者的"我"对那些为了博取流量和关注的行为不屑一顾，犹如臭鼬一般。

其实从第一首的火烈鸟寓意时代的加速开始，这张专辑就不停地在反思信息时代的种种乱象。人在时代洪流下如蝼蚁般渺小，生活沉闷，为了不被另眼相看不得不隐藏自己的个性，隐私被迫出卖，无数没有来源的新闻掩盖了事实真相，削弱了人类的判断力，整个社会都在把普通人看作韭菜收割赚钱，想独善其身难上加难。

这一切化成了最后一首纯器乐歌曲，也是专辑的同名歌《群蚁蚀象》。结合之前蝼蚁和大象的象征意义，我想意思应该很明显了。

“欲望为象，焦虑为蚁。”

注：本文歌词解读和创作背景参考了“鹈鹕Hits”第21期关于退格乐队的采访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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