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苟且才是生活(眼前的生活是苟且的人)

前言:

电影《站台》是贾樟柯导演“故乡三部曲”中的第二部,上映当年便斩获威尼斯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奖、法国南特三大洲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随后被法国《电影手册》评为年度十大佳片及日本《电影旬报》年度十大佳片。

《站台》是贾樟柯导演早期的作品,展现的是八十年代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山西汾阳县文工团的一群年轻人在改革浪潮的裹挟下追求外面世界再到回归故里生活的成长故事。该片于2000上映,距今已有20年之久,但豆瓣评分仍保持在8.3分。

眼前的苟且才是生活(眼前的生活是苟且的人)(1)

时至今日再重温这部影片,我们仍能从中有所感悟,电影背景虽与当今社会相去甚远,但影片中年轻人在梦想与现实之间挣扎、大世界与小故乡的徘徊而今仍在我们身边上演。为了更全面地感受《站台》这部影片的魅力,本文将从意象隐喻、镜头语言、人物塑造及主题呈现四个方面深入分析。

01 意象隐喻:潜藏意象传递出深层的寓意

1. 火车

火车代表着远方、代表着年轻一代对新生活的渴望,也代表着折腾半生终将落脚的年轻人自身。

电影一开场便提到了火车,崔明亮、尹瑞娟所在的汾阳县文工团的舞台演出剧目便是《火车向着韶山跑》,演员们搭着胳膊假装火车轮子的转动带,口里模仿着火车的呜鸣,可事实上演员们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火车。对于他们来说火车能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小小的县城,去往外面大大的花花世界。

电影的结尾同样也暗示了火车,烧水壶水沸时的哨声与片头众人模仿火车的鸣叫如出一辙,前后呼应,这一次与开头一样,火车还是假的,而影片中唯一一次出现真正的火车是在下乡演出的山野路上,众人紧赶慢赶还是只看到了火车离去的车尾。唯一一次的真火车没能带他们去往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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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部影片火车真实出镜不足1分钟,却是全片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片名《站台》等待的便是火车,一辆火车既有青春又含苍老,正青春时,车轮滚滚、呜鸣轰轰,向着远处一往无前;而当青春已逝,苍老来临时,火车会慢下来,熄灭头顶的滚滚白烟,停下奔跑的脚步,找个站台停靠、安顿。

火车既是通往外面花花世界的途径,又是折腾不止却终将停靠的年轻人本身。

2. 城墙

城墙代表的是新旧生活的分界线,代表着阻碍也意味着保护,是保守又给予坚强后盾的老一辈化身。

影片中古朴灰颓的城墙反复出现,城墙之内是落后于新潮社会的汾阳,大城市已普及的烫发、喇叭裤、迪斯科等在这儿还是新鲜事物,城墙内的崔明亮、尹瑞娟等新一代迫切地想离开,去看看城墙外面的生活。城墙在影片中贯穿始终,在年轻人眼中,城墙是阻碍,限制了他们追求新潮世界的自由,阻碍了他们追逐远方的步伐。

另外,影片中崔明亮和尹瑞娟私下约会谈天大多在城墙,尹瑞娟的父亲不同意二人相恋,两人在城墙私会时一直保持距离克制疏远,高耸的古城墙就像是尹瑞娟的父亲,爱女心切,保护着女儿不受他眼中的“二流子”崔明亮的伤害。父辈们如自古以来是防御外部入侵,保护人民的重要工事的城墙一般,想用父权保护子女,担心年轻人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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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带着年轻人去往外面世界,新奇又危险,而城墙阻碍外物入侵的同时也保护着城内居民,不论城中的年轻人是在保护下安稳生活,还是如向往远方的火车一般驶出城外,城墙般的父辈们都默默守望,因为城墙就是火车的站台,目送着他们离去又静候他们归来,沉默又坚守。

02 镜头语言:大量中、远景结合和长镜头以旁观视角记录众生

贾樟柯导演在该片中运用了大量的中、远景别,以一种旁观者的叙事角度,用长镜头营造一种纪实感向观影者客观呈现片中人物的聚散离合、悲欢喜乐。

1.中、远景结合

影片中的第一个镜头是中景,镜头主体是一张“新农村建设规划图”的静滞景物,朴实的农民在这副规划图旁唠着家常,等待文工团的演出,接着尹瑞娟他们的表演《火车向着韶山跑》用的是远景,镜头拉远,以观众后方视角拍摄,片中的观众距离舞台虽远但仍是参与者,而导演用比观众更远的视角,将一切纳入镜头,这一中、远景的结合既点明了电影的时代背景--改革开放初期,又交代故事的叙述视角--旁观者视角,从而奠定了一种客观记录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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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影片中崔明亮的父亲刚看见崔明亮身穿喇叭裤时用的是中景,而后崔父教训崔明亮时镜头拉远,观影者旁观着崔家父子二人就新潮喇叭裤进行的短暂争论,最终崔明亮转头离去,留下崔父看着儿子的背影。这一中、远景的结合既将观影者的视野聚焦到崔氏父子二人身上,又适时推远,让观影者抽离出来,反观自身。

2.大量长镜头

此外影片中还运用了许多长镜头,比如崔明亮等人站在城墙之上,嘴里唱着从收音机里学来的外界流行歌,手里却用石子砸向驶出城的大巴车,导演在这里用一个长镜头,随着崔明亮举目望去,镜中留有一大片茫茫天空,表明此刻崔明亮心中对于前路的迷茫。

再比如崔明亮一行人离开家乡,四处漂流,最终回到汾阳的过程便是用长镜头呈现的,画面中他们所坐的卡车在前往太原的路上,扬尘阵阵,而后得知当晚有冷空气突袭,决定掉头回乡。导演通过这组长镜头客观地展现了崔明亮一行人外出寻梦的真实际遇,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精彩,汾阳城墙之外仍是黄沙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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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导演钟爱用纪实手法呈现影片,大量的长镜头与中远景别并不会给人沉闷冗长的感觉,正如吴涤非所说:

“那些精心选择的细节与长镜头,再很大程度上具有诗一般的高度概况与高度凝练。并且,在故事的逐渐进展中,它们往往会产生出某种令人心动的意境。”

导演通过中、远景切换和长镜头尽量客观地呈现故事本身,不过度参与,给观影者留下足够共情与反思己身的空间。

03人物塑造:3个不同人物,2种人生态度

1.远方美好,眼前苟且

  • 尹瑞娟:没去成远方

尹瑞娟身上有着年轻人的青春冲动,她不顾父亲反对喜欢崔明亮,她对新鲜事物保持好奇,看外国电影《流浪者》,听张帝的流行歌,但同时她又冷静务实,她尽量排除生活中不稳定的因素,她喜欢崔明亮却主动言明两人不可能在一起,她喜欢激烈的流行乐,却至多在一旁打拍子,看着众人蹦迪,她向往外面的大世界,却拒绝漂泊不定的走穴演出,最终成为汾阳县的一名税务员。

尹瑞娟代表着心向远方却不敢追求的一类人,他们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心驰神往,但又缺乏尝试的勇气,日日念着远方,把生活过成了苟且。

  • 崔明亮:去过了远方

崔明亮是整部影片中的躁动分子,他憧憬汾阳之外的世界,迫不及待地想投入“新生活”的怀抱,他随着文工团外出走穴演出,看似走出去了,实则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生活,并没有实现他最初看世界的梦想,而背井离乡漂泊不定的窘迫最终也磨平了他的棱角,最终他又回到了汾阳,彻底融入了自己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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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亮代表着心向远方也勇敢尝试却只在远方发现苟且的一类的人,他们一门心思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忽视了当下,虽抵达远方,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苟且度日。

2.活在当下,无谓远方

  • 陶二勇:家乡即是远方,远方亦是家乡

影片中对陶二勇的描述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镜头,他似乎一直是随大流的存在,跟着崔明亮等人看电影、演出、打牌,文工团改编之后,本来打算自己开个小店经营小本生意,后来还是加入新文工团外出走穴演出,最后又跟着崔明亮等人一同回到汾阳,重新开始做起了生意。陶二勇身上并没有过多新旧时代交替的撕扯感,无论哪种生活他都能很好地融入。

影片中的二勇没有尹瑞娟一样精打细算的筹划,也少见崔明亮身上的新旧相冲的割裂与挣扎。他就像一捧水,无论放在什么环境下都能与外界融洽相处,生活自由自在,每天乐乐呵呵。他随遇而安,认真活在当下,过好眼前的生活。

影片中尹崔陶三人三种人生,却只蕴含了两种人生态度,尹崔二人过度着眼于远方,而忽视了眼下的生活,因此无论是否抵达远方,生活都只剩苟且;而陶二勇认真对待每一个当下,无论身处何处,家乡亦或远方,他都能活得自在随心。

04主题呈现:眼前苟且生活的人,去了远方还是只有苟且

贾樟柯导演说这是他的一部半自传的电影,一些情节是以他的姐姐以及他自己的生活经历为原型的,他在来北影读书之前,也曾是那种地方小歌舞团的演员,也曾有过到各地“走穴”演出的经历,影片中许多演员就是他儿时的朋友。正因如此,这部影片才那么具有力量。

影片中尹瑞娟过着眼前的生活却心有不甘,正如影片中她的好友钟萍对她的评价:心气很高;而外出走穴后又归乡的崔明亮,他曾经去了远方,但他只有想走出去的心,却不知道走出去之后应该怎么做,最后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汾阳,彻底熄灭了生活的热情,对命运死了心。

尹崔二人的悲剧看起来像是无论是否去往远方都注定失败的“宿命论”,实则不然,影片中的陶二勇给出了活得自在的真谛:无论远方还是家乡,过好眼下的生活,随缘自适,方能自得其乐。

可惜的是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是尹崔二人的化身,心里时常念着外面的花花世界,而忽视了眼下的生活。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

这样的话曾在网络上风靡一时,道出了许多人心中的隐痛与盼望。似乎只有外面的世界才够精彩,眼下的生活只是乏善可陈的苟且。

诚然,“看世界”是个美好的愿望,而“远方”也是一个充满诱惑的神奇词汇。人们对世界的绮丽幻想,对远方的念念不忘本质上其实是对生命可能性的向往。当人们陷于生活的琐碎无聊、疲惫厌倦时,“看世界”“去远方”的欲望就会滋生出来。似乎外面的世界和别处的远方能够容纳过去的失败、挫折和悔恨,又能容纳未来的希望。

蒋方舟曾明确表示她很反感将“眼前的生活”与“诗和远方”对立起来。她曾在东京独自生活了一年,在东京的一年生活表面上是“诗和远方”,生活在异乡,仿佛鸡毛蒜皮都消失了,可事实上,东京的生活同样存在着无奈的人性、琐碎的沟通、窘迫的算计与虚伪的寒暄。

事实上,写出“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辞职信的女教师顾少强并不是脑子一热便奔向远方,她是遇到了真爱之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而且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认真对待生活的人,而“生活不止远方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则是高晓松母亲鼓励他和妹妹过好当下生活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拓宽眼界,尝试新鲜有趣的事物。人们将眼下的生活与诗和远方对立起来不过是片面解读,不解其中真意。

生活中有些人想去远方不过是寄希望于环境的改变来改变自己,确实有些人在环境的作用下慢慢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模样,但大多数人在环境改变的新鲜劲过后又慢慢陷入了原先的生活模式。而生活是不可能简单地通过换个环境重新来过,我们身上经年累月的“过去”并不会因为到了“远方”就消失。

如果你没有改变,远方还会如眼下的生活一样,疲惫和厌倦还是会烦扰着你,你要么适应,要么开始重新迁徙,周而复始。

高晓松曾在《奇葩说》就“大城市的一张床还是小城市的一套房”发表过这样一番言论:

“在北京只买得起一张床的人在小城市你也就配一张床,我没有看到在这个地方混不下去的人,突然到那个地方变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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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眼前的生活是苟且的人,去了远方,还是只有苟且。

结尾:

贾樟柯导演的《站台》通过火车和城墙隐喻暗示了远方与当下的拉扯,通过大量中远景切换和长镜头以纪实视角留给观影者足够的空间自行解读,同时通过尹瑞娟、崔明亮和陶二勇三人向我们呈现了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

远方美丽的风景只有脚踏实地走好眼下的路才能到达,美好的生活永远无需向外寻求,活在当下,随缘自适,方得心安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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