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路人萧郎(从此萧郎是路人)
大约是永乐那几年,江州城里的春满楼,有一个甚是美貌的妓女,曾被选上过花魁的,人称“一枝春”,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只是路人萧郎?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只是路人萧郎
大约是永乐那几年,江州城里的春满楼,有一个甚是美貌的妓女,曾被选上过花魁的,人称“一枝春”。
虽然是小地方,却也甚是风光,当地有一个富户姓陈,家里的大公子叫陈晔的,对她甚是迷恋,这天一帮朋友文人约了一块赏花喝酒,作些诗词,陈晔想起一枝春琴艺绝佳,便从院子里带了一枝春出来,令她弹琴以助兴。
一枝春先是弹了几支时兴的曲子,陈晔卖弄文采,又作了几首令她唱,她略调了调琴,正要唱时,却有一人从旁递了一杯茶过来,道:“姐姐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她顺着那略显稚嫩的声音望去,是一个少年,穿着粗布衣服,身条甚是瘦小,却有温和的笑容,他逆光站着,太阳的光线从他身旁照过来,一枝春觉得太过于灿烂,便偏了偏头,低声道:“谢谢。”
却听得那边席上陈晔招呼道:“重蒙在做什么呢,还不快来,该你了。”
那少年朝她一笑,将茶水放到她手上,回席中行令去了。
后来又得了机缘相见,那少年自称姓吕,字重蒙,本也是书香人家的公子,可惜父亲早亡,家境便败落了,只得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极是清苦。如今每日攻书,只为博个功名回来。
他有着清晰干净的五官,嘴唇极薄,笑起来颇有些怯生生的样子,嘴角便微微的上扬,透着青涩的味道。
一枝春虽阅人无数,却没见过这样干净斯文的书生,一时看得呆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听他说着身世,不由得恻然,颇有相怜之意,便安慰他道:“男儿有志,便自有黄金千两,”又将私自攒下的银两资助他。
吕生彼时身材还未抽长,全是少年模样,性子也极跳脱,既然和她熟络,便不避忌,只喜欢扑了她身上闹:“姐姐姐姐,姐姐姐姐。”撒娇赖皮,一枝春拿他没有办法,只得都由了他去。又贪恋和他在一处的时光,得了空便和他痴缠,竟是情丝缠绕,愈陷愈深。
转眼便要立秋,吕生收拾了行装,要去考科举,辞了母亲朋友,便来辞一枝春,自是依依不舍,不过说了几句话,眼泪就下来了,一枝春取了新汲的泉水煮开,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茶来,用黄杨木雕蟾的茶勺子取了些放在青花盖碗里,那茶叶片也不甚嫩,想来不是新芽,一枝春用温水将那茶略洗了洗,便冲满了水,登时香气四溢,吕生道:“这是什么茶,这么香?”
一枝春叹道:“这原也不是多好的茶,叫六安瓜片,在我们家那边儿却常喝,我虽被卖来这里,还记得些家乡的物事。”想起往事,更是悲伤不己。
吕生见劝也不济事了,便滚倒在一枝春怀里,唤道:“姐姐,姐姐”一枝春只得推他:“别闹了,这么大了,还闹。”
她身段温软,十指纤细,指甲上涂着寇丹,袖口绣着白梅花,衣裳用香熏过了,芳气袭人,吕生又年少,哪里禁得住这些,一时冲动,便道:“姐姐,你等我回来,我考上了功名,必娶你的。”又正色道,“拿八抬的大轿,来抬你。”
一枝春叹道:“我这样的人,哪里敢想那个,到时候自然有名门小姐来给你做正房,只盼你将来记得咱们这些天情重,许我个终身,别让你夫人刻薄了我。”
吕生道:“姐姐是最好的人,我最喜欢姐姐,是真名士自风流,到时候偏偏要娶姐姐做正房。”
一枝春只说他是孩子话,一面又收拾了些细软,将自己存的些私房体已都包了一包,给他塞在行囊中,道:“去罢,这一去,就蟾宫折桂了。”
吕生见架子上搁了一把酸枝骨扇子,扇面如雪洁白,还没有写字,便拿下来,正面画了一枝梅花,舔了舔笔尖,在背面写道:“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递给一枝春道:“给姐姐为信,定不辜负。”
一枝春见他笑容温柔,心想终身有托,暗自欢喜,含泪收了那扇子,两人又缠绵许久,吕生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却说这天陈晔来寻一枝春,道:“我对你有意,你想来也知道。前几日里我和你妈妈说了,要给你赎身,她只是不愿意,哄抬价钱。我打算将这事冷一冷,等过了秋天,入冬便赎你回去,你意下如何?”
一枝春心想我既许了重蒙,却又怎能再许给他,只得低了头,许久方道:“公子厚爱,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我现下心里有人了,虽不敢辜负了公子,也不想辜负了我的心。”
陈晔道:“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吕重蒙,他虽然是风流人物,却不是池中之物,况且是最凉薄的性子,我劝你还是放开手罢。”
一枝春只是不愿意,低头默默不语。
陈晔叹道:“也罢,你既然执迷不悟,便等他几年,到时看看他还认不认得你。”
一枝春道:“我等他三年,他不要我,我便死了心了。”
吕生文才出众,乡试考完,便坐等放榜,果然中了举人,当下就去了京城,又中了贡士,赐进士出身。皇帝见他神采飞扬,文章又做得好,即令放在翰林院做典籍,他极善结交,与一干学士侍读都处得熟络,不多时便觅了个机会,放到青州去做知县。
三年下来,在官场中淫浸的利害,早深谙为官之道,因平调了去江州。
既是衣锦还乡,一路上自然甚是风光,当初的朋友仕子,都来道贺,前前后后闹了两天,便开始公务交接。正和师爷交接案卷,却瞧见官差锁着一人,从门前走过,吕生觉得那人身影甚是熟悉,便道:“这是谁?”
那犯人听见他的声音,猛得顿住了,抬头起来,瞧着他。
吕生登时愣住。
是一枝春。
她憔悴了许多,不施脂粉,眼角挂着两行清泪,唇色也不再娇艳了,带着一点苍白的动人,尤如雪中的梅花,倒多了几分凄美的味道。她的眼神,在瞧见他的时候,忽然就活了过来,带着些儿求恳,更多的却是再次相见的热切。
吕生几乎就要去抱着她唤她姐姐了,却又生生忍住,收了心神,低头不敢再看,喝道:“还不快把犯人带下去。”
一枝春再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用生命去爱的那个男人,她最后最后的希望,就站在她的面前,却装做不认得她。
眼前的人忽然陌生,不再是她认得的那个。
那个逆着光站着,依旧灿烂耀眼的少年,那个扑进她怀里撒娇,唤着“姐姐姐姐”的少年,那个坚定的对她说,“你等我,我回来娶你。”的少年,在四年前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渐渐的就没有了。差人拖了她,如同拖着一具尸体一般,一径去了女监。
这边师爷看出点蹊跷,道:“大人莫非认得这女犯?”
吕生忙道:“不认得,只是看着略有些面善。”
师爷笑道:“看着面善却是寻常,这是本地有名的烟花,人称一枝春,大人也是江州人,同年赋诗的时候,想来也见过一两回。”
吕生道:“嗯,必是这样,她犯了什么事,怎么被拿了?”
那师爷叹道:“唉,说来也是苦,那一枝春,想来也是作了孽,据说七八岁上就被拐子从外地拐了来的,卖到春满楼,没两年长大了,因生得出挑,大家起哄,选了做花魁。今年初陈家大公子拿了几百银子赎她出去,据说赎的时候,她百般不愿意,架不住那妈妈愿意,着了一抬轿子抬了陈家去了。那陈大公子家里,最出名便是两件事,富这一件就不说了,另一件便是家中的母老虎,厉害的紧,陈大公子哪里敢带了回家里?只得在外面寻了一处房子放着,两个人也是恩爱夫妻。没几天这事情让他们家老爷子知道了,老爷子只说胡闹,哪有这样的道理,亲令接了回家去。这一回去,不过数月,就被送了官,说是和人私通,一并连赃证都有了。”
吕生道:“竟有这等奇事?!那赃证却是个什么?”
师爷道:“是一把扇子。”
吕生一惊,道:“你可看了上面写着什么?”
师爷见他如此关心,甚是奇怪,道:“也没有什么,画了一枝梅花,写得是前人的一首诗的两句: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吕生甚是惊惧,心想此事断不可沾染上,否则声名扫地,自己正是要大展鸿图,报效国家,孝敬母亲的时候,岂能和一个烟花女子不清不楚,坏了前程。
因问道:“这案子你大人可判了没有?”
师爷道:“此案依律当斩,只是我们大人见那一枝春可怜,不忍重判,正自犹豫,恰巧大人您平调了来,便嘱我问问大人的意见。”
吕生忙道:“既然依律当斩,便斩了罢。你家大人为民父母,悲悯怜下,本是好事,只是作奸犯科,决不能纵容。”又在想怎么让她说不出话来方好,不然就算监斩之时,她也可大声喊冤,招出那扇子是自己赠予她的。因双眉紧皱,暗自盘算,那师爷不疑有它,继续交接别的案卷。
这边正说着,却听得差人来报,说是不好了,女犯一枝春咬舌自尽了。
吕生暗舒一口气,面上却骂道:“混帐,怎么就死了?!必是汝等擅离职守,方至于此,带本官亲自去瞧瞧!”
亲自去瞧了,又探了鼻息,确实死得透了,方又骂了差人一顿,才唤仵作来验尸,自和师爷叹气称奇,道:“想来也是个烈性的女子,德行有亏,便以死谢罪,出官银葬了罢,她的东西,一并连那扇子,都烧了去给她。”
师爷连连称是,又道大人英明。
转眼又过三年,吕生官声极好,治内黎庶富裕,又传为子尽孝,克己修身,皇帝召他回京,补吏部的缺。启程的那天,一众同僚朋友摆了酒宴送行,他却滴酒不沾,只是喝茶,众人齐齐赞颂,吕生叹道:“瓜片是最好的茶。”
便有人说大人取笑,从来绿茶之中,龙井称王,瓜片一类,不过尔尔罢了,怎么倒成了最好的茶?
吕生沉默良久,道:“以前有一个女人,她的手柔软无比,指甲上涂着蔻丹,衣服上总是熏着香,在我认得她的那会子,她总是泡瓜片给我吃。”略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很久远很深刻的事情一般,“我最爱的女人。”
众人尽皆叹气,道大人实乃情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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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极冷,吕生煮着水,泡了一壶瓜片,翠色的叶子翻翻滚滚,因为水滚得透了,汤色重的厉害,雾气氤氲起来,模模糊糊的竟犯了困。
依稀还是在家里,枕在一个人的腿上,温香满室,吕生动了动脖子,瞧见了那人的面目,恍惚就是一枝春。
吕生奇道:“你来了?”
一枝春微笑道:“我舍不得你,一直就跟着你来了。”
吕生奇道:“你死了,怎么跟过来?”
一枝春像往常那样去摸他的头发,只可惜那手是冷的:“我就在你背上,你背着我。”,她微闭了眼,“你背上真暖和,这么冷的天,也很暖和。”
吕生叹道:“咱们阴阳陌路,你缠着我做什么?”
一枝春竟笑了一声,那声音倒有几分柔媚,但多的是哀婉:“重蒙,你看见了我,一点也不开心,你为什么不叫我姐姐,你不想我吗?”
吕生从他腿上爬起来,慢慢的走到案子边上,道:“我听闻,人死之后,若要再魅惑他人,可入其梦,以色诱之,或以情诱之。”,他放慢了语气,将案子下面的桃木剑取出,“但艳鬼无形,唯余一丝魂魄,若以桃木剑斩之,则魂魄不全,永不能聚之以形神,灰飞烟灭,不可轮转矣。”
一枝春惊恐不已,连连后退,直退到罗汉床边上,没了退路,便缩成一团,泣道:“重蒙,我不会害你,我放不下你,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你不要这样狠心,不要拿剑指着我。”
吕生见她害怕,便知这梦中斩鬼的传说不虚,当下朗声道:“我饱读圣贤之书,经纶满腹,如今为百姓父母之官,在此清平之世,更是灵台如镜,正气浩然,你不过一介女鬼,竟敢不遵冥界规矩,附于本官背上数年,更于梦中魅惑本官,以图不轨之事,阴王政务繁冗,未察此事,本官便亲自将你除去罢!”
说着他一剑刺入一枝春心口,一枝春用手握着那剑,表情甚是痛苦,似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那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吕生似有些心软,轻轻唤道:“姐姐,姐姐……”依稀还是当年当稚气模样,他用手去抚摸她的脸,“其实我很想你,真的。”他的话如此的温柔,一枝春的脸上竟微微的有了些笑容,然而很快的,那美丽的脸和身体一块都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
吕生醒过来的时候,茶还是滚的,明亮的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冬日里的太阳,是别样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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