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无助的新娘(你当年舍命救出来的那个女孩)

文:刘修善

图:来自网络

我娘是个哑巴。

在我们周边的乡村,关于我娘的故事,流传着N个版本,今天,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试着将哑巴娘的过往,做一个大致的整理。

心酸无助的新娘(你当年舍命救出来的那个女孩)(1)

哑巴娘当初娘家陪送的缝纫机

谈到哑巴娘,首先要从爷爷说起。

爷爷是我们当地稍有名气的乡村厨师,谁家有红白事,总少不了他的身影。只是爷爷有一个遗憾,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是个瘸子。

至于父亲成为残疾的原因,爷爷给我的是这样一个版本,父亲在10个月大的时候,因为发高烧,被村医一针打在坐骨神经上,后来,父亲在三岁的时候,才会蹒跚走路,后来,父亲虽然也能正常出行,但一瘸一拐的形象却大打折扣。

转眼,父亲到了成婚的年龄,这成了爷爷的一块心病,好在爷爷人员较好,在父亲24岁的时候,沛县的一位朋友告诉他,自己村里有一个哑巴,姑娘特别能干,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其它的真很难挑出什么毛病。如果爷爷有意,他就给对方的父母说一下。

爷爷听后,欣然应允。

哑巴娘嫁给父亲的时候,才20岁,1.62米的身高,人也胖胖大大的,奶奶说,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相中了。

其实,哑巴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菊香。因为她不能跟大家正常交流,人们提起她时,便直呼哑巴,这并不是讥笑,只是一种让大家觉得更为分明的称呼。

上天虽然没给给哑巴娘一张能表达的嘴,但却赐给了她一个心灵手巧的心。

婚后的日子,哑巴娘用娘家陪送过来的缝纫机,开始自学裁衣,一个月后,当我的小姑穿着哑巴娘的“作品”,在村里和学校游走的时候,很多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当大家得知是哑巴娘的“杰作”之后,不少乡邻们纷纷拿来布料,让她帮忙去做。

父亲说,原以为哑巴娘的生活会一片死寂,这倒好,家里从早到晚,热闹异常,有来让哑巴娘砸鞋垫的,有来让她缝补衣裳的,有找她“拉呱”的,也有出于好奇,来一探究竟的。

一年后,哑巴娘生下了我。关于是否让哑巴娘给我喂奶的问题,家庭产生了争议。奶奶讲,听人说如果让哑巴娘喂奶,我有可能将来也会被遗传,坚决不同意让我吃母乳。而父亲则是早早的到医院咨询过,被告知没有任何影响,坚持母乳喂养。一旁的哑巴娘,面对他们的争吵,变得手足无措。

当父亲最终说服奶奶的那一刻,哑巴娘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竟哭的像个泪人。旁观者不能理解,一个女人在行使自己做母亲的权力时,该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豪!

随着爷爷奶奶越来越年迈,家中的担子逐渐向哑巴娘的身上倾斜。父亲虽然比较能吃苦耐劳,但局限于身体的能力,他所干的,也仅仅是一些相对轻便的活计。

心酸无助的新娘(你当年舍命救出来的那个女孩)(2)

为此,哑巴娘学会了开手扶拖拉机和柴油三轮车。家里的6亩地,耕种收获,基本由哑巴娘来完成。

勤劳能干,是哑巴娘身上的一个标签,但我会说,“爱”的践行,却是哑巴娘最亮丽的闪光点。

记得有一次,村东头的堂婶(我家在村中间),因为早产出血,又适逢大雨,她的婆婆赶紧跑到多个邻舍家求助,但那时的乡村普遍有这样世俗的意识——拉别家怀孕的人到医院晦气,但都被婉言谢绝了。

形势万分危急,哑巴娘听到后,二话没说,马上开着三轮车到堂婶的家里,冒雨向镇里的医院冲去,因为去的还算及时,堂婶母子平安!

以后很久的日子,堂婶见了人就会说,她和儿子的命,是菊香姐救的。而哑巴娘听到后,只是憨憨的一笑。

记得在我10岁的时候,隔壁村里发生了这样奇葩的一件事,一位父亲带着孩子去田间砍草时,竟发生了意外,当父亲举起撅头,欲敲碎一块土坷垃时,被想到调皮的孩子竟突然窜入,不偏不倚,正敲在儿子的头上。年幼的孩子顿时血流如注。

由于孩子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时,处于昏迷中的孩子急需输血,但结果孩子的血型为O型,当时院方并没有备存,不知哑巴娘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我听大队书记告诉我爷爷时,哑巴娘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她一脸的平静与从容,我想,如果不是我一再追问,哑巴娘也许从来都不会谈起。原来,哑巴娘知道自己的血型配对,也是从孕检中得知的。

人点灯,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了一家的人。哑巴娘的爱,就像一盏灯光,不仅温暖着乡邻们,也照耀着我前些的道路。

我不否认自己的虚荣之心,当童年的小伙伴在我面前大喊“哑巴和瘸子”的时候,我会异常的难过,有时也会冲上去和他们打架,但哑巴娘似乎没有帮我的意思,相反,她还会拿一些好吃的送给我的“仇敌”。

哑巴娘没有太多的表达,但我知道,她的行为在向我传递一个事实——爱,能止息一切的争竞。

心酸无助的新娘(你当年舍命救出来的那个女孩)(3)

年少时的我特别顽皮,我上五年级时的一个初秋,村里二奶奶院后的枣子熟了,我在趁她家没人的时候,偷偷的爬到树上,为了吃到又大又甜的“红屁股”的枣儿,我在四处寻找。结果一不小心,脚踩在一个较小的枝上……

我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看到我睁开了眼睛,哑巴娘喜极而泣。在我住院的四天里,哑巴娘一天到晚在我的病床前忙前忙后,悉心呵护,自己竟半点也没有休息。

我让哑巴娘歇一会,她只是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用指头朝向自己,并连连摆手,证明自己不累。但她红肿的双眼,却告诉了我一切的一切。

我上高一那年的冬天,天降暴雪,哑巴娘担心我受冷,从10里之外的农村,步行到我的学校,当她把一双毛窝子送到我的教室时,班级的早读的同学们禁不住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清楚,那掌声是对母爱的肯定。其实,哑巴娘应该是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在大雪中踽踽而行,要知道,她出发的时候,很多同学的母亲,还在睡梦中。

我想,我或许是天底下最傻的儿子,直至现在我才明白了哑巴娘对我的爱,也就在那润物细无间中,竟然一直没发现,也就傻傻地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我的明白已经太迟,因为,我再也看不到哑巴娘那柔和的目光。我真的很后悔,一直没有对哑巴娘说声:“娘,我爱你!”

高三那年的夏天,我正在学校补课,突然,门卫带着邻家二叔跑到我的教师门口,二叔紧张而急促的对我说:“小善,你赶紧跟我走,你娘不行了!”我已经忘记听到二叔这句话的感受,我只是觉得在那一刻,世界好像凝固了一般,僵化的思绪里,反复出现这样的念头:哑巴娘是出啥事了,是生大病了?是翻车了?还是?

到了村口,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家门,看着哑巴娘平躺在门口的床板上,身上穿着我最不愿见的衣服。这是真的吗?真的!刹那间,我的感情冲破了理智的围墙,哭得死去活来。上周日还活生生的哑巴娘,僵直地躺在我的面前。我喊她,她没有回应;我握她的手,她没有动静……

父亲向我哭诉着事情的原委:上午,哑巴娘去河堤上割草时,突然听见有几个女孩喊“救命啊!救命啊!”于是,哑巴娘放下手中的镰刀,跑向河边,只见离河边三四米处有一个女孩正在水中挣扎,她时而露出河面,时而沉下去,看到这一幕,哑巴娘不假思索的跳了下去。那女孩被哑巴娘推向了岸边,但不识水性的哑巴娘却……

哑巴娘走时,哑巴娘才40岁,我19岁。

心酸无助的新娘(你当年舍命救出来的那个女孩)(4)

岁月如流水,如今一晃我已过了而立之年,当年,哑巴娘救的那个女孩,也早已成了我的新娘。偶尔,在某个聒碎乡音梦不成的他乡之夜,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感受到哑巴娘正坐在我身边,定定地望着我,她的眼神里,依然是那份慈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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