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怀疑内奸后的故事(故事她产下双生子)

娘娘怀疑内奸后的故事(故事她产下双生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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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志向远大,奈何运气不太好。

人生前三十年都在为先帝卖命,先帝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太好,一辈子都没发现我的闪光点。

等到先帝归天,我辅佐十五岁的小殿下做了小皇帝,小皇帝什么都不好,就是耳根子比较软。好不容易小皇帝一时糊涂封了我做国师,结果不到半月,我受恶人诬陷,举国封杀。

我运气是不太好,可我命硬。

那年冬天,天地寒霜,白雪飒飒,我在逃亡的小路上走了七天。到第八天的时候,饥寒交迫,我只剩下了半条命。

我拖着这半条命进了一个小村庄,彼时已是深夜。我挨个把村里的门敲了一遍,村民很友好,给我泼了一盆水,外搭一个硬如石头的馊馍馍。

最后,我窝在了一家村户的猪圈里,抱着母猪,啃着馊馍馍,心想我荣耀一生,可笑最后竟要交代在这猪圈里了。

不知过了许久,隐约中听见黑夜里有人唱歌,由远及近。我听着那歌声,周身寒冷竟逐渐舒缓,僵硬的四肢也逐渐有了知觉。

我心觉诧异,爬出猪圈循着那歌声走去。

灰茫茫的大雪从天空飘落,我看不清那人的身形,也跟不上他的脚步,最后一脚踏进了小河边才止住了脚步。可那人已分明踏了一叶扁舟,行到了小河中央。

那人在唱:“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我朝河大喊:“阁下是哪位高人?”

歌停了下来,远远传来一句话:“吾乃你的故人。”

我道:“既是故人,何不现身?”

“时机未到,好友勿急。”

我道:“那你此行何去?”

“吾来为你指一条明路。”

我道:“明路有何?名山大川?抑或泼天富贵?”

远处传来笑声,“听人言,‘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所言非虚,所言非虚!”

我道:“……你此话是不是在骂我?”

“西行有山,名为北宴。去那里等一个因果,等你赎过罪,报过孽,一切方得解脱。”

我道:“……我如今去往何处都无所谓,可我得有命去才行。”

“……说得也是,那吾,赠你半条命罢。”

我:“……”

“……还有何不满?”

我:“……你知道吗?你随意的样子像极了菜市场上卖白菜的小贩,买一送一的那种。可与其如此,我宁愿你送我一棵大白菜,至少那样我还不至于饿死。”

话刚落,他大笑了起来,笑声随着四周风雪铺天盖地而来,令我一时迷了视线。等风雪稍停,再定睛一看,眼前哪还有什么河流,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不远处醒目立着一块覆着白雪的黑色石头,此时天色微明,我走上前,只见那石头上划了“北宴黄尘”四个大字。

字迹潦草。

旁边放着一棵白菜。

……

故人,诚不欺我。

1

一年后,北宴山多了一位折腿的周姓居士。

偶有人上山拜访,问其前程姻缘之俗事,虽世事虚妄,不可预测,但细末天机,却也略微可漏。

久而久之,北宴山也踏出了一条路来。

那年大雪之际,有位白裘公子冒夜踏雪,敲了那座古宅的门。

许久,门开了,冒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僮。

公子道:“我找林深。”

“您找错门了。”

“——砰!”门关了。

又敲,门又开了,又见小僮冒出头来,满脸不耐烦,“我说了,您找错了……”

公子抖落掉肩上的积雪,掀开怀里的披风,借着门前灯笼微光,隐约可见他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问你家先生,有个孩子快死了,他管是不管?”

小僮惊恐万分,“难道这是……”

公子托了托小僮下巴,道:“快去。”

2

屋内烛光微动,炭火刚刚燃起。

门后转进来一个坐着木椅的先生,身穿深灰锦缎衣衫,腰间绑着一根赭色涡纹绅带,玉绾青丝,身形消瘦,只眼眸明亮分明。

他看向裘衣公子,眯起双眼,“阁下哪位?”

公子颔首道:“在下成苏,都城人氏。”

“听岫石说,你带了一个孩子过来?”

“是。”

“是我的?”

“……不是。”

“那为何要我管?”

“托孤。”

“岫石,送客。”

成苏忙道:“且慢,林相……”

“这里没有林相。”周灵关转身招来小僮,“岫石,快来送客。”

成苏起身,“我是奉敏舒皇后的旨意前来……”

“岫石,送完客后给我房里添点炭火,天气委实太冷。”

成苏走上前一步,“这是敏舒皇后死前的心愿,周先生……”

周灵关一愣,转过身,“你方才说什么?”

成苏低下头,“敏舒皇后薨逝,明早进行国葬。”

周灵关:“……”

成苏道:“我此次前来,不涉朝堂往事,也不论国运局势,只是为了一桩私事。”

周灵关沉默片刻,转向岫石道:“沏壶茶来罢。”

普天皆知,西启先帝还在位时,有过两位皇后。

一位是原配,承允皇后余氏,可惜余氏福比天高,却命比纸薄,于庆丰十四年病逝,年仅二十四。后一位便是宋氏,为西启大将军宋齐风之女。

成苏口中的敏舒皇后,便是指这位宋氏——宋予。

敏舒太后于十九岁入宫,封为敏妃,她性情温婉,贤良淑德,居于宫中辰禾殿数年。自承允皇后逝后,立为新后,协管后宫,勤理内务,未曾懈怠。与先帝相敬如宾,素有母仪天下之风范。

先帝归天后,其十五岁的儿子启护继位,尊其母为太后。

然而一年后,她便因病逝世,享年不过三十五岁。

周灵关抿一口茶,“按规矩,你应尊称她一句太后,何故依旧皇后之称?”

成苏道:“说来话长,若随心随性,其实我只想叫她一句宋二姑娘。”

3

宋予未入宫前,的确还是都城里来去潇洒的宋二姑娘。

与别家姑娘不同,生在宋家的她,就连幼时抓周抓的既非纺瓦,也非玉璋,而是死死盯着堂前的兵甲不放。

宋父曾笑言:“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宋予的确与旁家小姐不同,她性情爽朗,不拘小节,又遵着宋氏家训,知书达礼,虚怀若谷。

兄长平嘉对这个妹妹向来宠溺,但凡她喜欢,他都尽数给她寻来。宋予喜欢骑马射箭,他也都尽数教给她。

离耳是宋平嘉在宋予十六岁那年赠与她的一匹红马。

那时兄长离城,恐经久不归,便挑了一匹好马,取了这名,赠了宋予。

宋予爱极了这匹马,但是这马生性猛烈,不易驯服,故而宋予从不曾骑过。宋予生来性子倔,也不肯向远方的哥哥求教。

两年后,她骑着离耳,不慎冲向了闹市。

一人一马一路鸡飞蛋打,东扫西荡,最后冲到了城西柳树下的茶摊边,只听马蹄声响,一转眼便踏碎了一张空桌子。倒茶的是个小男娃,回头震惊的茬儿,茶水就一股子全倒在了客人的裤裆上。

客人:“……”

小男娃回过头,一脸歉意,“对不住,浪费了您的茶水。”

客人:“这难道是重点吗?”

话音未落,忽见他眼神一闪,望向小男娃背后。只见他大手一挥,整张桌子便腾空飞向了男娃后面……冲来的马!一阵噼里啪啦声响炸开,待那男娃睁眼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三米开外的柳树后,再看刚才那客人,却还在失控的马儿不远处站着。

客人看着那一人一马,静然不动,不知意欲何为。

马上的宋予忽然意识到不对,冲那人大喊:“混蛋,让开!”

客人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样叫人很没有礼貌?!”

宋予:“这他娘的是重点?!”

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仁义礼智信,当然是重点。”

不用须臾片刻,马儿已冲至他面前,他眼眸未掩,映着高高扬起的马蹄,众人心提至嗓子口,那倒茶的男娃已经被人捂住了眼睛。

众人皆觉得生死已定,却无人注意他左手放在身后,正红光微动。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马上的宋予拽紧了缰绳,额前青筋暴起,双手关节泛白,一声怒吼从喉口喷涌而出,仿佛从地狱厮杀出来的阎罗,要硬生生将绝境撕出了一层裂缝。

空气猛地从上空呼啸而来,客人衣衫翻飞,却没有铁蹄如期降临。

一阵声响过后,却见客人毫发无伤,宋予早已被马重重摔在了地上,许久未见动静。

尘埃落定,马儿已在远处,众人这才回过神,喧哗中查看地上宋予的情况。

被扶起的宋予脸色苍白,眼睛却盯着方才那客人,许久才挤出几个字:“你想死吗?”

那人:“不想。”

“都吓得尿裤子了为何还不躲?”

“……”看到胯下一摊水渍,客人脸色更苍白,“那不是尿裤子!”

“回去收拾收拾吧。”

说罢她拂开众人的搀扶,搂着肩,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去。

有貌似家丁穿着的人跑了进来,围着那宋予远去,“宋二小姐,可伤到何处了?”

“断了两三根肋骨,手肘关节骨折,脚踝处胫骨崴伤,外加衣服擦破弄脏而已。”

“快去叫大夫!”

“砸坏的摊子记下来,明日给赔上。”

“是是,小姐,这边走!”

直到那些人远去很久,成苏还站在原地不动。男娃过来拉扯他的衣袖,询问他安好,成苏蹲下身来,摸他的头,问:“我无妨,方才那人是个姑娘?”

男娃点头,“那是宋姐的二小姐。”

成苏默然,那人一身窄袖紧衣,束发羽冠,哪里晓得是个姑娘?

原本他是想施法拦下马儿,谁知……

4

“谁知,竟是那姑娘宁肯损了自己,也要硬生生给你拼出一条生路来?”周灵关接下话头,却又抓住了重点,“你,是异族?”

会瞬移,会术法可不是一般人会做到的事。

成苏承认得很干脆,“是,我是狐族一类。”

周灵关恍然,想了想,“所以,后来你去报恩了?!”

成苏反驳得也很干脆,“我没有。”

周灵关:“哦?”

成苏喝了口茶,“我只是,上门给她看了看伤。”

周灵关表示,我就笑笑不说话。

宋二姑娘的伤许久不见好转,直到有个江湖游医上门诊治才有了起色。那天宋二姑娘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直到一片阴影飘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下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你是……哪位?”

成苏笑了笑,“在下成苏。”

据说宋予伤得很重,但成苏也自恃有些医术,望闻问切,推拿正骨都不在话下。

虽然宋二姑娘不是那么配合,但是成苏也不是个吃素的狐狸。

成苏:“听说宋二姑娘手臂骨折了?”

宋予只觉得自己周身动弹不得,“……”

“咯吱——”

成苏:“听说宋二姑娘脚也崴了?”

宋予:“等……”

“咔擦——”

成苏站起身,“听说宋二姑娘肋骨断了?”

宋予一脚踹过去,“滚!”

成苏:“哎呀,脚又折了。”

宋予:“……”

成苏:“还得再正一次。”

宋予:“我xxx!”

不消两日,宋二姑娘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她惦记着成苏的仇,惦记得迫不及待。

却不想看到成苏正站在马厩前驯她的马儿,一身赭色单罗纱夹衫,脊背笔直,青丝垂肩。

只见他竖起大拇指,指向哪边马儿就往哪边走,时不时给些马草,动作温柔,也显亲昵。

“你在作甚?!”宋予走上前,“成大夫?”

成苏不卑不亢,面色如常,“我在帮您驯马。”

“想不到成大夫不仅会医人,还会驯马?”

“略懂略懂。”成苏道,“马儿若不驯服,宋二姑娘以后再摔了可如何是好?”

宋予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说,我永远都无法驾驭这匹马?”

成苏:“……”现在这么会抓重点的吗?

成苏:“宋二姑娘说笑了,我只是担心姑娘罢了。虽然疼痛于姑娘而言不过是咬牙忍忍,但是自己的身子是好是坏,并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身为大夫,我终究是希望姑娘安好无恙,再无后患。”

听闻此言,宋予神色缓了缓,开口时语气稍软了些,“这马是我哥哥赠我的,名叫离耳,脾气又硬又臭,驯服它可不是易事。”

成苏道:“万物皆有灵性,马尤为甚。我教你吧。”

看他笑得人畜无害,宋予却冷哼了一声,“无趣!”

宋二姑娘转身离去。

次日成苏转到后院游廊拐角,看到一个宝蓝长裙的女子身影站在马厩前,一手拿着马草,一手抚摸着马头,对着那匹枣色马儿说得有板有眼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

成苏只是远远地看着,轻笑叹了句:“心口不一者,唯女人也。”

不出半月,宋予骑上了离耳,她高兴得很,也肯赏脸给成苏一个笑容,“驯马有何难的,我也会!”

成苏只笑不语,她不知道自己看的那本驯马秘籍是成苏连夜编出来的。

“趁着春色芳菲未尽,明日我要骑着离耳出去游玩一趟。”宋予笑着说。

那日春日大好,她穿着浅金花纹宝蓝长裙,外披素白羽纱衣,乌云般的秀发被绾成一个简单的朝天髻,一枝清雅的玲珑山茶花珠簪戴在她发髻上,在阳光照射下微微发亮。

成苏朝她作揖,也笑,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5

春雨淅沥,有雀停在窗前。

成苏站在门口,他本想,等这场雨停下,他就便该走了。但没成想,这场雨停下的时候,传来一个消息。

宋二姑娘骑着离耳出门至晚未归,身边侍女皆不知其缘故,急得直哭。

成苏听罢不语,只径直走出了宋府,拐入了僻静无人的巷口里,手指在半空中画着看不懂的图案。

他记得,给宋予诊治时,为促进宋予尽快痊愈,给她的药里放了两滴自己的心头血。

狐族同类,可在一定范围内互相感应。

当初无心之举,却不想今日能派上用场。

忽见成苏面前的空气亮起红光,灵气汇聚,竟汇成类似罗盘的形状,其中一处红点异常明亮。

成苏皱起了眉头。

那是都城郊外的护城河。

成苏按照指示出了郊外,到了护城河,却见河面漂着一叶小舟,似乎并无船夫。

成苏脚尖踩地便已腾空而起,风灌长袖,衣带翻飞。他远远瞧见那小舟里躺着一个人,五花大绑,蒙着眼睛,塞着麻布。

他心头一紧,明白这是宋予无疑。

可他刚脚尖落入小舟,忽见平静水面上破浪而出三四个魁梧大汉,手持明晃晃的大刀,从四面八方朝他砍来。

这几人并不成气候,可谁知成苏身后忽然出现一张大网,猛地将他拉入水中。冰冷的河水涌来,又有网如牢笼,一时教他束手无措。

好在那几个大汉并非想要他性命,一时没了踪影。

眼看着水面上的扁舟就要漂走,成苏猛地一掌劈开大网,破出水面,趁舟上大汉未反应过来前,一个飞身夺过宋予的身子抱在怀里,脚踩水面,如飞鸟一般掠过水面,消失在岸边。

月明星稀,宋予睁开眼时已在楼台屋顶,成苏一身白衣盘坐在侧,听闻她醒来的动静便对她笑一笑。

“醒了?”

宋予的表情看不出一二,她只呆呆地望着他,“你为何在此?”

成苏:“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何处?”

“菩萨托梦。”

“……你觉得我能信?”

“我反正信了。”

“……”

宋予看着月亮看了许久,眼里落满了星辰。

“成苏,按理说,你救了我,我应该感谢你,可是,我并不会。”

成苏不语,只安静听着。

“不仅如此,我还特别讨厌你。你知道为何吗?”成苏当然不知道,宋予继续说道,“一个月前,宫里就传来消息,要我入宫。抗旨不遵是大罪,我不敢不从。可我又不情愿认命。

“半月前我故意跌了马,心想若是废了就好了,死活不让大夫治。可你倒好,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好了。我后来想啊想,若是我失踪了,或者被人掳了去也好,若是声誉受损也不必再去宫里丢这个颜面。可你神通,我好不容易谋划好,你又从那帮人里把我捞了出来,想必你早已向宋家报我位置,道我平安了吧。”

成苏依旧安静坐着,不知所措,“我……”

宋予终于低下了头,“罢了,我认了。这是命,躲不过。”

成苏:“……”

宋予:“明日你去宋家管家那里拿钱,免得再说我不识恩德。可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6

冬夜寂静无声,屋子里的炭火已烧了过半。

周灵关:“想不到敏舒皇后入宫并非情愿,而是你推波助澜,造就历史啊!”

成苏:“……你这是什么表情,表达感激之情吗?”

周灵关:“难道不该吗?没有你,就没有西启的皇后,甚至新帝也会换了人做。”

成苏好半天没说话,“其实……周先生不知,养我长大的婆婆名为郁山,她与西启皇室曾有渊源,她告诫我,未来新帝将为宋氏之子,要我切勿护佑,助其登基。”

“所以?”

“所以得知宋予要入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能阻止她,反之,我还要助她入宫。”

周灵关想了想却没有问出口。他想问,如果没有郁山的叮嘱,他是否会阻止宋予入宫,或者直接带宋予离开。

可惜往事无如果,得知如果又能如何?于成苏而言,都是为难。

宋予入宫后的事,周灵关也曾有所耳闻。

因着宋家的关系,入宫便封了贵人。但传闻她初入宫时不懂世情,为人孤傲冷清,并不受先帝待见,也不愿苦心孤诣去争宠。此外她独来独往,从不爱与后宫其他妃嫔往来,久而久之,后宫也便不待见这位贵人,常对她视若无睹。

宋予倒也不大在意,日子得过且过,活得倒也滋润。某日,宋予在后花园捡到一只白狐,不知其主,便向先帝讨了个旨意,抱回家养了。

还给狐狸取了个名儿,叫长卫。

说到这里,周灵关忽然想起什么,“这只狐狸……”

成苏点点头,“没错,就是我。”

周灵关:“你这是什么表情,与西启皇后同吃同住,很骄傲?”

成苏:“嗯,还行。”

周灵关:“……”

成苏忙补充道:“不过非礼勿视,我未曾逾规越矩。”

有了长卫后,宋予的日子便过得丰富些。有事躺尸,无事遛狗……嗯,遛狐狸。从以前发愁自己下顿吃什么,变成发愁狐狸喜欢吃什么。从此宋予桌上的大鱼大肉,从牙缝里挤出来都给了长卫。

后来长卫长胖了,宋予却瘦了。

长胖后的长卫,宋予抱不动了,就找来根红色绳子系上,每日从北花苑遛到南花苑,乐此不疲。

众妃嫔纷纷惋惜,好好一只狐狸,结果被养成了一条狗。

宋予除了在花园逛,还爱往观星阁跑。观星阁高数丈,如拔地而起,苍苍茂陵树,高台四望同。

宋予每每拖着曳地长裙,爬上楼阁,席地而坐,眼里或望着宫中点点灯火,或望向黑夜里绵延不绝的巍巍高山。

那时,她指着远方,对长卫说:“你看,那就是北疆,那里有我的哥哥,他常年镇守边关,铁马冰河,戈扫北贼,是西启的大将军。

“我生平所想有二,其中有一便是想去那边关看一眼,去看看大河山川,看看我多年未见的父亲与哥哥。若是能骑着离耳,踏起飞尘,往那落日孤烟的地方走上一遭,便也不枉生为宋家魂。”

长卫老老实实地被她抱在膝上,成苏其实很想问,她所想其二是什么。但是宋予没有再说话,长卫也便安静地卧着,偶有抬眼,看一看她眼里的璀璨灯火。

来年有两件大事,一喜一坏。

一喜是敏妃有孕,一坏是北疆传来消息,天降灾事,有民暴动,宋家长子宋平嘉在镇压暴动时被打断了双腿。

皇帝在告知宋予这个消息时,宋予脸色煞白,却无泪也无语。她不知何时送走了陛下,自己独自来到了庭院里,兀自站了很久。

侍女瞧见吓得不敢出声,直到看她晕倒在地。

7

宋予的胎象不稳,太医说是情绪波动,思虑过重。

此后皇帝多走了几趟辰禾殿,淡淡吩咐多注意饮食,注意身子。宋予也一一应下,并不多言。

此后她越发寡言,只是安胎药纵是再苦,她却一碗不落地全喝了。

成苏化成的长卫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她,若不是旁的宫人送来了一碗掺了红花的膳食,成苏并不打算现身。

天边微微现出鱼肚白,天地静谧,有桃花香从门边飘进来,染香了成苏的赭色衣袖。

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宋予的身边,为她保住了孩子,并看着她醒来。宋予睁开眼,仿佛还在梦里,“你……”

成苏后退一步,向她作揖,像往日那样唤她一声“宋二姑娘”。

这声“宋二姑娘”让宋予回过神,声音也冷了起来,“我有没有说过,我不想再见你?”

成苏:“无妨,我来见你。”

宋予:“见我作甚?”

成苏:“宫里有人要害你。”

宋予:“与你何干?”她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入宫的?”

成苏想了想,“走后门。”

宋予:“……”

宋予:“你走吧,我的事与你无干。你若再出现,我见一次揍一次。”

她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却听见他开口道:“保护你是我的宿命……”成苏喊她的名字,“宋予,这是我的宿命。”

后来,敏妃的狐狸失踪了,但辰禾殿多了位专为敏妃诊治的民间游医。听说是太医院主管倾情推荐。

宫里人常说是怀了孕的女人易暴易怒,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敏妃,为她诊治的太医三天两头挨板子。

理由不是药苦了,就是喝了难受。

可要说回来,这怀孕哪有不难受的,偏偏这敏妃矫情,天天拿成大夫撒气。

流言传到皇帝耳朵里,也没什么动静,皇帝也睁只眼闭只眼。于是大家明白了,这皇帝也是护犊子,自己的孩子没出生也得护着。宫里子嗣本就少,可都眼巴巴看着敏妃的肚子呢!

仗此,宋予越发嚣张,对成苏便越发苛刻起来,要不是大着肚子,她大概要亲自上阵。

宋予:“长卫怎么就不见了?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成苏:“好吧,实话告诉你,我就是长卫。”

宋予:“你说你是只狐狸?”

成苏:“是。”

宋予:“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只萨摩耶呢?长相甜美,性情温柔还招人喜欢?”

成苏:“……”

宋予:“说,你把长卫藏哪儿去了?”

成苏叹了口气,“我说了实话你为何不信?好吧,长卫被我煮了,麻辣鲜锅,味道不错,你信吗?”

宋予把鸡毛掸子扔给侍女,大声喊:“打,给我往死里打!”

一路折腾,也到了年底,有了成苏的护佑,宋予安稳到了临盆期,此时她已乖顺了许多。听闻兄长平嘉保住了性命,可惜已不能留在北疆,只好回到都城,也托了人捎给她信,道是一切都好。

宋予也渐渐放下心来,往后的事便看天意造化了。

她时常觉得困倦,得需侍女陪着说话才不会睡着,她说着说着,成苏就在背后顺势接着话茬。不知宋予听没听得出,但她也没停下。

宋予:“这个孩子怎么这么闹腾,像是要榨干我所有的精力一样?你说万一我没把他生下来,那可多不划算!”

成苏回她的话:“这孩子带着天命,你不生他也会自己跑出来的。”

宋予听了直笑。

敏妃生产那日,外头东方大明,满室霞光,旁人都惊为瑞兆,断定这孩子将是不凡之人。

门外有道人护法,室内的人进进出出,那稳婆出来时双手沾血,只说是快了快了,却许久不见婴孩啼哭。

成苏沉吟片刻,绕到屋后,化成一只狐狸,跳上内室窗口查看,才知宋予难产。

可内室左右皆被道人用术法笼罩,他不能随意出入,否则便会被发现异常。时间煎熬,成苏忍住往里冲的念头,最终在两个时辰后等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可没等心头释然,忽闻那稳婆大惊道:“哎呀呀,还有一个!”

成苏心头一惊,便再也不能顾及其他,提起术法便一头冲了进去。

那满室的侍女只见一只雪白狐狸冲了进来,落地便化成一个翩翩男子,惊呼尚未出口,便已失去意识。

只见成苏大手一挥,手里的金光冲向屋内那阵法。他转过头,双目绿光一闪,对着那稳婆道:“先将次子接生,务必确保母子平安!”

稳婆身形一震,便也听话地为之接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成苏的嘴角已经溢出鲜血,可他无半分懈怠,依然施着法术笼罩着内屋。

他可不能让任何一人出这道门,只因这第二个孩子,不能现于世人!

西启自古有言,双生子为煞,或一死一留,或皆不可留。

此时倘若让这第二个孩子被外人知晓,便双子难保;就算能保其一,余下那个孩子将来平步帝路也难上加难。

床榻上的宋予已近乎虚脱,她似乎瞧见了那只狐狸变成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对着她,脊背挺拔如山。

最后一声婴孩啼哭声响彻时,宋予嘴角动了动,终于放心地闭上眼,那一句声音细微,只有自己听得清。

“还真的,是只狐狸啊。”

庆丰十四年,宋氏诞下一皇子,取名为护,帝喜护,封其母宋氏为贵妃。

十五年,承允皇后余氏病逝,年仅二十四,举国同悲。

兴和三年,宋氏为后,谓敏舒皇后。

8

宋予封后那天,清风徐朗,万里无云。

她的鬓发上插着祥云纹羊脂玉钗,手戴碧玺石的佛珠手串,腰系莲青色子粉蓝绣金腰封,脚踩艾绿底面软底鞋,身着华丽绣金服,裙摆逶迤拖地,整个人一尘不染,焕然一新。

她就这样走在天地人群之间,熠熠生光,艳色绝世。

成苏远远站在大殿后的柱子后,脑海闪过某年某日,那个姑娘骑着枣色大马,笑意嫣然,像极了人间四月天。

可只有成苏知道那华丽之下的秘密,天底下谁也不晓得,西启皇后舒敏于那日生下了两个孩子。

一个是后来的太子护。

另一个是从小长在冷宫里的,不为人知的阿霄。

太子护的名字是天子取的,一字千金,受尽万人景仰。

阿霄的名字则是她的母亲取的,阿霄阿霄,待霄花的霄。一种只在夜晚盛开,次日凌晨就会凋谢的花。

是了,那孩子从生下来就被放在了冷宫中,为了让她不哭不闹不被发现,成苏给她吃了奇药,她白日沉睡,夜晚才会醒来。

因为只有夜晚,她的娘亲才可以来看她。

屋里的炭火燃尽,茶也凉了一半,周灵关好半天没有说话,“那你怀里的孩子……”

成苏不语只当默认,然后将孩子放在榻上,教周灵关细看。那孩子眉目清秀,瘦弱乖巧,却始终闭眼熟睡,时不时皱了皱眉头,好似觉得冷。

可周灵关忽然察觉不对,“我离开那年,小皇帝已经是十五岁,如今算起来,小皇帝应该有十六岁了。可你说这孩子与小皇帝同胞,那她也应该有十六岁才对,可为何看起来,她依旧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那药的副作用,便是禁锢了她身体的生长。”

周灵关了然,随即他又问:“我有一点不明白。冷宫我略有耳闻,大都是不受宠的妃嫔或宫女居住之地,那地方长年凄凉阴冷,又多是人情冰凉。这样的地方长出一个孩子来实属艰难,你为何不带她离开?”

“周先生,你可有子嗣?”

“咳,家国未平,何谈私情?”

“那你大约不明白,对于父母而言,唯一所愿就是儿女平安。起初是宋予不许阿霄离宫。自从宋家出事后,她对于亲人便格外在意。后来她便一心抚育太子护,为了他争宠,为了他拉拢朝势,除了重振宋家势力外,还为了她那在冷宫的女儿。”

周灵关:“……她想利用小皇帝为她的女儿正名?”

成苏点头,“可事与愿违。起初宋予还会趁机看望阿霄,可后来次数越来越少,只说是抽不开身。而阿霄是从六岁那年不再说话的,她被那些疯癫的宫人拿石头砸也不吭一声,额头满是鲜血也不哭不闹。她也开始不再等她的娘亲,只跟冷宫的猫儿狗儿玩耍,顶多看见我时还会笑一笑,其余的时候就像是个——石头,对,像个石头。”

“那你呢?”

“我?”成苏笑了笑,“那年宋予生产那日,我硬闯阵法,后来追查此事,为了不牵连到宋予,我引兵逃到丽妃宫里,哦,丽妃就是那个给宋予的药碗里放红花的女人,然后我一把火烧了宫殿,自己也受了些伤。后来宫殿里设了许多封印,我再也硬闯不得。”

“原来那年宫里走水,竟然是你做的?”

成苏笑,“都是上百年的狐狸,谁还不会玩些计谋?可惜纸包不住火,宋予为了自保要我离开都城。我离开时她还为皇后,可再次见到时她已贵为太后,故而一年前见到她时,依旧改不来口……”

9

一年前,太子护已经长到十五岁。先帝去后,他便做了小皇帝,通晓国事,聪颖过人。哪知一夕之间患了怪病,卧病不起,无医可救。一时间征集名医的旨意传遍民间。

成苏就是一时心软,又一头扎进了宫墙之内,又一次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宋二姑娘,哪怕这个宋二姑娘早已不复当年。

她屏退侍女,对成苏说话,那是宋予第一次向他低下头,言语诚恳又带着些哀求,“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小皇帝病重,是为心疾,所有太医皆道要为他换心方可,可众所周知,小陛下为独子,哪来一颗同脉的心呢?

可宋予与成苏知道,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一颗心。他也听明白了,“你要我来,是求我把你女儿的心换给你的儿子吗?”

“我对阿霄那孩子有愧,此生都无法洗清罪责,哪里还敢动她?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是拿出我的性命来。可我别无他法,我这一对儿女,不能全都是这样的命运?!”

一个九五之尊却命悬一线,另一个本是金玉之躯却弃之如敝屣。

成苏看着宋予,此时的她已是三十来岁,眼里没有了光亮,面容枯槁。可他忽然又想起那个鲜衣怒马的女子。

他沉默许久,“你莫急,我有一法子。”

南疆有一蛊,名为同心蛊,服者二人同生共死,是为同心。

宋予听后眼里又黯了几分,许久,点了点头,“也好,要么同生,要么同死。如此方才不谈亏欠。”

“同心蛊?”周灵关想起什么,“我记得当初陛下的病因是因为有妖物侵扰,最后是道长们带着护卫烧了那座冷宫西苑,难道……”

成苏点头,“是的,陛下根本没有病,这是一个局。”

当年宋予生产的事终究留下了风言风语,不知怎的,传到了小皇帝的耳朵里。为了不让那个传闻中的孩子影响自己的皇位,小陛下设下了这个圈套,设计了自己的母亲,也揪出了当年的真相。

王室的孩子便是如此,从来杀伐果断,像极了祖辈开拓疆土时的风范。成苏清楚地记得,那晚,小皇帝派人暗中尾随至冷宫,一把火扔下去的时候,丝毫没顾上火海里头有无辜的宫女妃嫔,还有那个传闻中的自己的同胞。

她产下双生子,无奈把次女藏冷宫,秘密败露时冷宫燃起大火。

幸而,阿霄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但是却也性命不保。

小皇帝将送去的蛊虫杀了,可阿霄却已经服下了另一只蛊虫。

成苏抱着只剩一口气的阿霄东躲西藏,最后被宋家兄长宋平嘉所收留。三天后,一个乞丐婆敲了宋家的门,打开来看,是宋予。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出宫的,可她见到成苏与阿霄的时候,突然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从前鲜衣怒马的姑娘啊,就算断了两三根肋骨也没掉一滴眼泪,如今被世情磨难所累,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心都要哭出来。

她对着兄长哭,哭她宋家的子孙没有宋家的骨魂。

她对着成苏哭,哭她的万般愧疚却毫无用处。

她对着阿霄哭,哭她怀胎十月的孩儿却无法保全。

她跪在地上,死死拉住成苏的手,眼睛通红,“把我的性命换给阿霄吧,我求你。”

额头落地,如梅花落红。

那晚是成苏与宋予最后一次见面,成苏答应她,可是只能保阿霄到十六岁。而宋予活不过七天。

宋予醒来看见成苏的脸,忽然说,想去屋顶上看星星。

成苏抱起她,如同多年前一般,落在了屋檐之上,星空之下。宋予不复从前,他却依旧是翩翩少年郎。

宋予靠在他怀里,念念道:“我从前想了很久,却想不起是何时起亏欠了你。现在忽然想起,该是那年在城西小破茶馆里,我骑着马,冲撞了你。你想帮我控制住马儿,我却笑你被吓得尿了裤子。”

成苏笑,“才不是,我怎会被吓住?只不过茶馆小孩倒茶水时洒在我身上罢了。”

宋予也笑了笑,“原是如此,可笑我当时对你态度轻蔑,哪里晓得你竟左右了我的一生。”

成苏不语。

宋予又道:“可其实,你也并没有左右过我什么,虽然我从前怪你,可实则我也明白,入宫是我的宿命。可惜最后把你也拉扯到这尘世里,平白看了一场笑话。”

成苏:“这也没什么。”

宋予:“是啊,没什么。我为凡人,终将化为尘土,可你岁月漫长,还可看尽世间繁华,又能忘却人间琐事。”

成苏愣了愣,月光下的宋予很是好看,可他别过眼,“我会记得你的。你会记得我吗?”

宋予:“人之将死,什么都罢了。”

成苏又问:“若是你还有大好时光,你会记得我吗?”

宋予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的大好时光里,不该有你。”

10

成苏将那孩子放在榻上,再次嘱托周灵关,说道:“除了她的母亲,我是第一个听见这孩子心跳的,当年我费尽心思保住了她的性命,如今也不该徒然放弃。

“虽然我所费力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她母亲所高兴的事。但是有关这孩子,这一桩事,是唯一一件她母亲希望我去做,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周先生,我福薄力薄,只能保她到十六岁。她母亲曾托信给我,说大约是命数既定,你才是这孩子命里的贵人,还望你,怜悯她一命。”

成苏看了一眼天边,外头已近黎明,“周先生,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周灵关问他:“你要去何处?”

成苏:“去找我的归宿。”

岫石推着周灵关送那男人到大门口,临走时,周灵关忽然叫住他,“成苏先生,我忽然想起一事,当年小皇帝登基,我还在为人臣子时,太后曾与我见过一面。那时太后身体已近枯朽,她所言我全当托嘱。可如今想起,应是另有深意。”

成苏眼眸深邃,“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此生别无他求,一愿疆土稳固,二愿……”

“二愿是什么?”

“长卫安康。”

二人目送成苏离去,大雪茫茫,他仍一步步走得坚定而平稳。

岫石站在周灵关身后道:“我方才扶他时,发现他心力枯竭,一身的修为都消耗殆尽,他此去应是绝路。”

周灵关借着叹气搓了搓手,驱散周身寒气,“你没发现吗?他再次入宫是一年前,太后薨逝是这不久的事。若是他真的遂了太后的愿,太后早在一年前就得过世了,哪还能等到如今?”

岫石:“先生的意思是?”

周灵关:“他哪里是拿了宋予的命换了那孩子的命,分明是把自己的狐心和一身修为都耗在了那孩子身上,骗过了太后,也为了那孩子苟活了一年。如今太后死了,他这才没了念想,他此去,大约是追随太后而去了。”

成苏啊,从见到宋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走上了绝路。

可他也不知,宋予对他的所有恶语相向,皆不过是为了将他推出命运的漩涡,为了不将他牵连,可惜天不遂人意。而她此生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了那句“长卫安康”里,日日夜夜,唯恐旁人知晓其中深意。

妾无他愿,唯愿君年年岁岁,平安长健。

雪后寂静,万物无声。

夜幕时分,王陵处,有守墓人恍惚看见一道猫儿狗儿似的影子闪进了西启太后的陵寝,再眨眼时,却又空空如也。

他只作眼花,随手往坑里多丢了几张纸钱,嘴里叹道:“王权富贵终化尘土,明月花下万象荒芜……”(原标题:《长庚渡之成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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