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看透人生名言(庄子论生死)
生死是件大事,没有人能绕得开回避得了。面对偶然而生,必然而死的残酷现实,古往今来,悲天悯人者有之,无可奈何者有之,豪气干云者有之,故作姿态者有之,漠然视之者有之,而拧干了情感泥浆,超然冷峻的解剖生死的则并不多见。
作家艺术家的意见多少都带有情感色彩,如司马迁、李清照、蒙田、史铁生,陶渊明甚至未死亡之前就给自写了挽歌,描述亲人给自己送葬时的情形,但也只是艺术家的豁达而已。老子是冷静理性的,也只是说了一句“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只有庄子不厌其烦的阐述过生死问题,而且讨论的非常仔细。庄子是怎样理解生死的呢?且看《至乐》篇里庄子和骷髅的一段对话:
庄子之楚,见空髑髅,髐然有形,撽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
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庄子曰:“然。”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髑髅深矉蹙额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庄子应该是个无神论者了,否则也不会和骷髅说话,更不会枕着骷髅而大睡。庄子首先质问骷髅的死因,历数其之死亡的五种原因:行不善而死,亡国而死,愧疚而死,饥寒交迫而死,寿终正寝而死,然后枕骷髅呼呼大睡。然后在梦境中借骷髅之口说出死亡的好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在这里,庄子将生与死做了对比。虽然死各有因,但毕竟都是不能回避的,那又何必去恐惧呢?如果说,骷髅所言死亡之乐还有一些失意落魄者的愤激之意的话,庄子对妻子去世的态度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庄子对亡妻鼓盆而歌看起来的确有些过分,面对众人的指责,庄子说:妻子死了,我能没有伤感吗?不过我认为,世间本无其人,她从恍惚中而来,又从恍惚中而去,现在他走了,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而我却要咿咿呀呀的嚎哭着吵闹一番,这是不合天理的,所以我不哭,也不哀伤。
庄子在《田子方》篇里借仲尼之口说过:“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妻子死了,没有哀伤是说不通的,庄子也是人,人之常情依然存在,只是庄子不是一般的人,是一位睿智的思想家,他所站的高度超越了一般人。说庄子没有死亡的恐惧恐怕也不一定真实,不过,庄子所关心的不是个体的生命,而是生命的整体,生命的生存状态和生命境界。
《知北游》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这段话的意思是在强调,圣人是以天地为法,所以不必“有为”,依天道而行即可。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是在肯定自然之道的存在,人所要做的不是因“有为”而盲动,而是自然而然(无为)。老子认为世界的本源就是“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 四十二章》)。据此,只能“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 二十五章》)。基于这样的本体论,生老病死,新陈代谢,一枯一荣,在庄子看来不过生命形态的运化而已。庄子借舜和丞的对话进一步阐述:
舜问乎丞:“道可得而有乎?”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舜曰:“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子孙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故行不知所往,处不知所持,食不知所味。天地之强阳气也,又胡可得而有邪!”(《知北游》)
形体乃至于生命都是自然化育,出之自然,归之自然,则为理所当然。这样的认知,是超脱生命本身局限的识见,那些汲汲于生生死死的人是难以企及的。庄子也并非漠视生命,同样也珍惜生命。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知北游》)
生命短促,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生死存乎一线之间,当然需要珍重,但庄子又认为也不必哀伤,因为死亡不过是形体皮囊的解脱,实际上是回到了老家而已(“解其天韬,堕其天帙。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知北游》)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气耳。圣人故贵一。(《知北游》)
庄子认为生死是一对朋友,死是生的开始。生是气的凝聚,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既然生死是一对朋友,那又何必担心惧怕呢?因此圣人最看重的不是生死的形态运化,而是作为生命之源的根本。
趋利避害,祛灾祈福人之常情;安闲快乐,膏腴厚味人之所求,然世上没有从天而降的荣华富贵,也没有唾手而来的幸福生活,美好意愿与严峻现实之间总是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祈求健康长寿,甚至追求生命永恒,乐生惧死,然万物有终,固有一死的铁律又撕碎了多少美丽的梦幻。于是,生死问题便成了迈不过的坎,理不清的结。
“生之来也不能却,其去不能止”(《达生》)。世人皆以“养形足以存生”,因而堕入“为形所累”的圈套不能自拔。庄给出的方案是:“外生死”“朝彻”“见独”“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
意思是,灭绝贪生怕死之妄念,混沌古今万象之界限,保持内心清明澄澈,滤尽凡尘,安详宁静,顺其自然,而后入于不生不死之境界。
2019年7月1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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