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岁的姚晨(姚晨大胆谈性)
说句实话,《送我上青云》这部电影的宣发在一定程度上,蒙蔽了我的眼睛。
我知道这部电影的时候,几个著名公众号都在吹,但是吹的点都是姚晨如何在微博开车,“上青云”就是暗指性高潮,这部电影是中国少有的讨论女性性行为的电影,是一部很重要的女性电影。
而我看完电影之后,突然发现,女性也好,性也好,不过是构成这部电影主题表达的部分支撑,如果只从这些角度上看,就严重贬低了这部电影的价值。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支撑这部电影,让她备受好评呢?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句源于曹雪芹《红楼梦》中薛宝钗评价柳絮的话,或许正是因为这句话,支撑起《送我上青云》这部电影。
而这部电影的野心也实在是大,竟然着手讨论一个巨大的主题,对于生活,什么才值得。
我们面对生活,总是有多番无奈,却又逃离不开,竭尽所能,依然无力回天,顿感迷茫。就好像《北京乐与路》主题歌《回忆之前 忘记之后》里的那句“浮沉寒风中 我心乱如麻一脚踏空”,然后坠落迷雾中。
这部电影真正讨论的,就是这种困境,如何破雾登云。
不胜姚晨那张冷淡的脸,实在太适合盛男了。调查真相,斗恶犬、反杀精神病,寥寥几笔,就刻画出来一个战斗力惊人的女记者形象。
而盛男,这个比胜男,甚至盛的名字,应该也源于独生子女背景下,高阶的家庭对她太多太多的期待。而忙碌的父亲,毫无经验甚至有些笨的母亲,对她的教育似乎太过严苛,让她像一棵杨树般,修剪掉每一根多余的枝叶,一股脑的窜上了天,窜到了博士。而她的价值观,就像上学只穿耐克鞋,只因为凡是要分个对错。
可“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
盛男,这个独立上进有追求的女记者,继续延续着自己的价值观,那句“你更会和傻B打交道”,可能是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妥协。
盛男太过强势,比男人更强大的战斗力,比男人更强大的意志力,比男人更强大的知识素养,形成了她宁折不弯、伤人伤己的性格,多年没有性生活或许就源于此。
但是,卵巢癌,彻底打断了她的腰板,击碎了她的意志。
“我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我那么努力,还是要死。”
三十万的手术费,卡里只有个零头;五年生存率,也只有五成;术后,甚至再也没有性福。
盛男退缩了,害怕了,更可怕的是好友的袖手旁观和原生家庭的无法依靠。
这样的盛男,不再能胜利,不再能勇敢,剩下的或许只有短暂而继续孤独的人生。
这时候的盛男不再是参天白杨,卑微成了随风飘荡的柳絮。
这不胜,就是第一丈风。
绛唇盛男一直不接母亲(吴玉芳 饰)电话,因为心理一直认为母亲是一个笨拙的人。
母亲的第一次登场,是粉色的甲壳虫,是实在算不上高明的驾驶技术,还有打两针赠一针的还没有消肿的丰唇,让这种笨拙很有质感。
一个保养的还不错的中年女性,一个注意形象的中年女性,一个粘着女儿的中年女性,这样的中年女性太生动了。但是更关键的,是这个中年女性婚姻的困境。
“说话就要吵,又没必要撕破脸。”
她真的对丈夫出轨十年还无察觉呢?还是只是不想去看去听去了解呢?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她像极了一只衰老的金丝雀,羽毛都褪去了颜色。
年轻貌美时,她看着瓷器出炉,被开片声迷的移不开眼,甚至裤腿着火都不自知,这样的女子像个孩子般简单纯粹,所以更加惹人怜爱。
而一条新的喇叭裤带她过早的结婚生子,过早的脱离社会。
十九岁就生了盛男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对待孩子,如何经营婚姻,如何度过人生,她进入笼子实在太早,在笼子里,一切的安稳不变,唯一改变的只有时间。
所以梁美枝登场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并不是笨拙,而是稚气,一个中年女人身上年轻女孩儿的稚气。
这种稚气还存在一个角色身上,就是那个许愿想成为“富二代”的美貌服务员。
在长途车上,梁美枝还在涂着口红,事实上电影全程,梁美枝一直涂着口红。
丰唇和口红,是对美貌的追求,更是对时间的无力抗争,她还想努力抓住点什么。
“我要离家出走”、“我要出轨”,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只是因为不想承认自己这辈子“白活”。
她也想被人承认,让自己辛苦经营的“绛唇”有人去点。
这绛唇,就是第二丈风。
山巅为了尽快筹到手术费,盛男接手了为地产土老板李平父亲写自传的活,然后带着拖油瓶的母亲,登上了山巅。
李老(杨新鸣 饰)来迎,全然没有看盛男一眼,他被梁美枝迷住了。
这位七旬老人的经历实在传奇,从李平是一个意外来看,他年轻时的生活相当精彩。
当问道为什么年近中年才开始研究书法,李老直接说了当初墨宝的价格。盛男还没有反应过来,明眼人却知道,李老写字的动机只是为了钱。
这一刻,我们看到了一个活通透了的人。
李老的通透,还在于那种少有的智慧。儿子实在太蠢,取名李平,是为了让他泯然众人,就算犯了事儿,也可能抓错。
李老是有信仰的,但是这种信仰一直没有明确的表露出来,似乎与道教的某些思想相关。
李老让盛男看到了生活的一种终极的形式,他生活在山巅,也生活到了山巅。
可李老也要下山了,不仅要下山,还要吃肉喝酒,还要女人。
李老,他清楚,辟谷也好,清修也好,都不过是延续他生命的一种方式,而生命并不是只有延续才有价值,他要点绛唇,要享受最后的生活。
而走下山巅,或许是另一种登山山巅。
这山巅,就是第三丈风。
失明挎着相机的盛男,遇到了另一个挎着相机的人,这个男人挎着的是哈苏X1D和玛米亚7II,这两台顶级设备说明他生活优渥。
这个男人就是刘光明(袁弘 饰)。
老人攒了半辈子钱买的棺材被水冲走了,刘光明挺身而出掏了这1500块钱,随后老人的儿媳声称棺材涨价,还需要1500块钱,刘光明找到盛男借钱。
盛男说你看不出她们骗你吗?刘光明说,不给怕自己后悔。
这句话充满了吸引力,盛男对他有了兴趣。
两人同船时,刘光明问盛男为什么要当记者,盛男说想看清这个世界。刘光明问她人的眼睛能看多远,盛男说大概几十公里。
刘光明说,云几千公里远,月亮几十万公里远,太阳1.5亿公里远,而北极星有434光年,他也要看清这个世界,所以他用两台相机去拍云,只为先看清几千公里远的云。
后来,盛男少有的化了妆与刘光明见面,地点是县城图书馆,刘光明告诉盛男不用压低声音,因为这些年没有人去图书馆读书,这个县城的人没有文化。
他们谈文学,谈时间,谈生死,谈灵魂,这样一个生活优渥知识丰富,又有浪漫气息的文艺男,让盛男彻底心动了,这个男人彻底成为盛男迷茫灰暗生活中的唯一灯火,她迫不及待的去抓住这份光明。
“我想和你做爱。”
盛男为了和刘光明做爱,甚至主动说明了自己的病情,自己的困境,不惜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暴露给刘光明,只为了刘光明对她生出一丝可怜。
但是呀,刘光明跑的飞快,盛男根本追不上他,被燃起的欲火彻底失去了发泄的渠道。
这打击让盛男饥不择食,心灰意冷。
刘光明的离去,让盛男的生活再度陷入黑暗。
这失明,是第四丈风。
攀山梁美枝不喜欢刘光明,但她喜欢毛毳,也就是盛男的好友、搭档四毛(李云霄 饰)。
四毛的形象太像刚成名的小栗旬了,年轻帅气,有激情想成功。而他追求成功的方式实在太过直接,单纯的唯利是图,甚至明知自己好友身患重病无钱医治,也可以坦然的说出“这钱不能借”。这样的简单直接,相反给这个人物赋予魅力。
四毛为了追逐利益被开除,为了追逐利益不惜虚与委蛇,像一直苍蝇,盲目的寻找能饱餐一顿的粪便。
听说养老院和殡葬业挣钱,想第一时间扑上去,几乎完全不去分别有几分把握,被盛男骂的狗血淋头。
但是只要与利益无关,他看到非常清楚。他知道盛男父亲的外遇是真爱,也能拒绝只为发泄欲望的盛男的求欢。
但是他是个全色盲,他眼中的世界是黑白的,所以,他的每一件衣服都挂着标签。
在梦里,他攀上高山,走出迷雾,在山巅看见了彩虹。
而这就彩虹,这多彩的颜色,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为此,他不择手段,一心攀山。
他是这世间每一个追逐成功的年轻人,攀山,只因相信山巅有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这攀山,就是第五丈风。
盛宴四毛追逐的风景,大概是李平现在的模样。
李平(梁冠华 饰),李老口中太过蠢笨的人,成了片中世俗意义上最成功的人。
影片开始,我们就知道他竟然想把一个几乎没有商业价值的地段变成商业街,以至于当地老百姓都不信任他。无奈之下他自导自演了一出见义勇为戏码,却被盛男道破。
所以登场时的李平,是片中最卑微的时候。
但是这种卑微并没有延续多久,围着浴衣的李平,被一众同样穿着浴衣人簇拥着坐在中间,面对着衣着严整的盛男,发表了一段老板就是衣食父母的言论,被盛男喷成了男性功能障碍。
事实上从这里开始,盛男成为李平另一个用金钱征服的对象。
李平太蠢了,他蠢在认为用钱可以解决一切。但是更不幸的是,他真的可以用钱解决一切。
而刘光明,他的女婿,是他用金钱征服的另一个人。
在他口中,刘光明是曾经的神童,更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三年才考个大专,专升本不知道要多少年”,所以还不如干脆买个学历来的直接。
他称刘光明为“小刘”,像一个司机,像一个管家,像一个员工,唯独不像一个亲人。
他让刘光明当众背诵圆周率,这种只有小学生才可能拿出来炫耀的技能成了刘光明这个知识丰富的年轻人,在李平眼中唯一的价值。
而面对这样的侮辱,刘光明只能用贴在玄关墙上的照片来反击,这样的反击无力到可笑的程度。
李平接父亲下山时,给父亲摆了大大一桌酒菜,而与四毛签一份金额不大也并不重要的合同时,又郑重其事的走了签约过程,更重要的是,这签字地点,在他那座豪宅之中。
或许在他看来,金钱给他带来的就是一场场盛宴,而他也在享受这一场场盛宴。无论这场宴席发生在豪宅,浴场,还是父亲的追悼会上。
在宴席中,他享受众人对他的尊重,享受金钱带来的喜悦,他或许很清楚自己有多蠢,但是在宴席的中间,他才能彻底让自己忘记,忘记自己为什么叫李平。
这宴席,就是第六丈风。
迷雾片名虽然有云,但是几乎没有真正的去拍云,片中相当多的场景是在拍雾,无论是大城市楼宇间的迷雾,还是小县城山中的迷雾。
迷雾限制了人的视野,让人看不清楚,而盛男之所以要当记者,是为了看清楚。但是盛男看清楚了吗?显然是没有的。
她生于优越的家庭环境中,同样也被限制于这个家庭之中,看不起金丝雀一般的母亲,厌恶出轨自己同学的父亲,竭尽所有反抗家庭,以至于父母都认为她偏向对方,就好像叛逆期的少年。
独立的女性盛男,好像一个还没有走出青春期的少女,无论是对世界还是对家人,毫不妥协。
这种不妥协,让她看见家人的问题像天一样大,甚至看不清家人的好,对她来说,家庭就是她的迷雾。
刘光明声称要从看云开始看世界,但是一切知识,一切见识都是浮在上空的烟云,他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又无比羡慕高学历的盛男。
他一方面向李平妥协,甘愿为面首,另一方面让众人对他鞠躬,他内心无比骄傲又无比自卑,他的反抗,最激烈的反抗,是从不高的楼层上跳下来摔成重伤,这让他的所有行为异常可笑。
他要看世界,却从不走出去,最好的相机也不会让他看到山那边的风景。原本以为一跃之后,他会走出去,但是最终他不过是选择了另一种形式的接受鞠躬。
他是如此懦弱,这份懦弱就是他的迷雾。
而这迷雾,是第七丈风。
纵情盛男与刘光明约会时,李老和梁美枝也在约会,这里电影采用了平行剪辑,同样是男人说话,刘光明对时间,对灵魂,对生死高谈阔论,而李老把自己想与梁美枝在一起的情绪娓娓道来,所以言语平实又亲切,甚至直接说了自己中风后不能自己解决性需求的事儿。
这样的剪辑手法让刘光明的话语失了力量。这一刻,资深影迷都清楚了两对男女后续的发展。
李老是活得通透的人,他是为了延寿可以辟谷二十一天的人,确也应该早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死亡,他的种种办法并不能让盛男癌症晚一点到来,还是装模作样用意念抗癌。
“每天大笑三声,百病尽消。”这一切不过是在给梁美枝一份安慰。
就像他同意出自传只是因为李平想为他出自传,让李平高兴,开解盛男与梁美枝的矛盾也是如此。
但正是这样的开解,盛男这样一个可能与李老一样命不久矣的人,意识到过去种种不再重要,让家人开心或许更重要一些。
这一刻盛男放下刀兵,开始纵情拥抱家庭。李老下山,是为了纵情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们回想李老山中的形象就知道,这位隐居老人一直表情淡然,带着顽童的调皮。
但是在山下有两场戏,形象截然不同。吃肉喝酒,李老表情严肃到狰狞,似乎毫无口腹之欲;看梁美枝跳舞,纵情大笑,好像见了世间最开心的事。
原本不应该大喜大悲的老人,就在这场戏后,离开了人世。
这纵情,就是第八丈风。
渡河渡河是最后一丈风。
对李老来说,渡过的河,是黄泉。
老妪失了的棺材,漂到渡口来接李老,李老说自己生于何处死于何处,河对岸的山峦呈现出女性生殖器的模样。
想来李老去的时候正是生命大和谐的时候。这样精彩的结局,太适合这位通透的老人。
对盛男来说,渡过的河,是烦扰。最后一幕当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在双亲的注目下回身大笑。这是盛男第一次露出真正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
到影片最后,她也只能靠手得到性福,但是这一切似乎都被稀释,她渡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只是不知道下一段是什么。
但是这无所谓了,她也不再纠结。
对梁美枝来说,渡过的河,是婚姻。经过李老,或许她也不再迷茫,与丈夫同框,应是坚定了未来的路。
对于毛毳,他渡过了河,或许也没有渡过但是奋斗依然继续,彩虹还在山顶。
对于刘光明,他大概会继续自己面首的生活,懦弱的缩在小县城里,缩在大房子里,怀着挥斥方遒的梦背着圆周率。
对于李平,宴席还会一场一场开下去,只要自己还在宴席正中,一切都不需要有变化。
回到电影主题,对于生活,什么才值得?这个问题对每一个人都有不同,又都类似。
无非是渡苦难、见光明、点绛唇、求不败、摆盛宴、攀山峦、登巅峰、破雾观世界、纵情大笑三声。
但苦难难渡,笑难纵情。为什么可以“好风凭借力 送我上青云”?
因为柳絮轻。李老、盛男都有舍弃,才能轻盈,才能破雾登云。
只有这样,才能乘上这扶摇九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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