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索阿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里 占有就是被占有
除掉睡眠,人的一辈子只有一万多天。人与人的不同在于:你是真的活了一万多天,还是仅仅生活了一天,却重复了一万多次。
我们从未爱过任何人。我们爱的是对某人的看法,是我们自己的观念——即我们自己。
我无法驾驭,是因为我不能超脱现实;我无法拒绝,是因为无论我可以怎样做梦,梦醒之后还是我确切无误地留在我之所在。
旅行?活着就是旅行。我从一天去到另一天,一如从一个车站去到另一个车站,乘坐我身体或命运的火车,将头探出窗户,看街道,看广场,看人们的脸和姿态,这些总是相同,又总是不同,如同风景。
聪明人把他的生活变得单调,以便使最小的事都富有伟大的意义。
奇迹或障碍,一切或虚无,途径或问题,任何事物都取决于一个人对它的看法。不断采用新方法去看问题,就是一种重建和续添。这就是为什么爱沉思的人即使从不离开村庄,也能将整个宇宙了然于心的原因。一个背靠岩石而眠的人,那里就是整个宇宙。
占有就是被占有,然后是失去自己。
也许,永远当一个会计就是我的命运,而诗歌和文学纯粹是在我头上停落一时的蝴蝶,仅仅是用它们的非凡美丽来衬托我自己的荒谬可笑。
我爱你,犹如爱落日和月色:我想留住那些时刻,然而我想占有的,只是占有的感觉。
真正的聪明人,都能够从他自己的躺椅里欣赏整个世界的壮景,无须同任何人说话,无须了解任何阅读的方法,他仅仅需要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五种感官,还有一颗灵魂里纯真的悲哀。
有时,我听风过耳,我觉得为了听风过耳也值得出世为人。
有一些毒药是必要的,有一些非常轻微的毒药组成了灵魂的配方。
我从来不求被他人理解。被理解类似于自我卖淫。
我的灵魂对自身很不耐烦,仿佛和一个讨人嫌的孩子在一起。
如果有一件生活赐予我们的东西,是生活以外的东西,是我们因此必须感谢上帝的东西,那么这件礼物就是我们的无知:对我们自己的无知,还有互相的无知。
我的生命是一次祈祷,一场弥撒,是用双眼与双耳领受圣体。
我没有野心与渴望。成为诗人不是我的野心。而是我独处的方式。
先知和圣徒行走于虚无的世界,他们被上帝剥削。
世上有智力的苦刑,一如世上有身体和欲望。而另一些苦刑,包含苦刑本身的妖娆诱人。
我没有哲学:我有的是感觉。如果我谈论自然,不是因为我知道它是什么,而是因为我爱它,我因此而爱它,因为爱的人从来不知道爱上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爱,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爱是永恒的天真,而唯一的天真是不去思考……
当一个人的意志成为院子里一桶水,而且被笨手笨脚的路人一脚踢翻的时候,这真是一无所有的陶醉之时。
我没有表演,是演员的动作表现了我。
有时候情感是很虚假的。像果子外面罩着一层玻璃糖花儿,压根不用咀嚼,一舔就化。
我属于这样一类人,总是处于他们所属阵营的边缘,以便不仅能看清他们身陷其中的拥挤,还能看清自己与他人的距离。
回忆是休息性的,因为它不卷入任何行动。为获得一种深层的休息之感,我是多么愿意经常回忆从来也没过的事……
三种情感可以催生出伟大的诗作——强烈却短暂的情感,在经过时抓住艺术,在它来之前则无效;时隔很久以后在记忆中依旧强烈且深刻的情感;虚假的情感,也就是通过智慧感受到的情感。
感觉即理解,思考就是要犯错。去理解其他人所想,就是不认同那个人。去理解其他人的感觉,就是要成为那个人。
我注意着阳光射入静静办公室带来的难以察觉的影响,足足有好一阵……我是消逝时光的囚牢!只有囚禁者才会有一种观察蚂蚁者的勃勃兴趣,才会对一道移动的阳光如此注意。
在与幻影搏斗了多少年以后,我终于在思想、感觉以及存在方面成为了自己这个样子。虽然我从来不是一个正常人,对正常人的怀旧却进入了我的存在之本。但是,这一点,也只有这一点,是我的感觉的全部。
是的,郁闷就是这样的东西:灵魂失去了哄骗自己的能力,失去了虚拟的思想通道。
人不能看见自己的脸庞。没有比自视嘴脸更为可怕的事情了。自然造化给人的礼物,就是人无法看见自己的脸庞,也无法对视自己的眼睛。
只是感受生命溢过我恰如小溪漫过河床,而在外边,巨大的寂静就像一个熟睡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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