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之野人山36章（跟着鬼子枪声的是岳昆仑精准的狙杀）

　　轰炸、冲锋，轰炸、冲锋……鬼子执拗地重复一个战术，一连的弟兄都觉得腻味了。防炮坑还是一副随时要被炸塌的样子，已经没人理会，大伙东倒西歪地躺着，鼾声此起彼伏。

　　“睡了？”大刀碰碰岳昆仑。

　　“有事？”岳昆仑睁开眼，他从车站回来就没顾上睡觉。

　　“排长咋死的？”大刀惦记着马立成。

　　“……排长死得不孬。”岳昆仑不知道怎样形容火车站仓库里的一幕。

　　“尸首呐？”

　　“我给埋了……要能回去，再去起出来。”

　　黑暗里大刀沉默了一会。

　　“睡吧。”大刀拍拍岳昆仑的肩，六环刀带出几声响动。

　　岳昆仑很快发出了鼾声，马立成死亡的那一幕在梦里不断地重复。

　　“……替我报仇……杀鬼子……替咱中国人报仇！”马立成絮絮叨叨地对他说。

　　岳昆仑右手的食指一遍遍地扣下，那个他没见过脸的鬼子狙击手就在面前，一张脸像一团白乎乎的面团，上面只有一双阴冷刻毒的眼睛。

　　“杀光支那猪——！杀光支那猪——！杀光支那猪……”鬼子狙击手一遍遍地对他说。

　　岳昆仑一声大吼，后背的武士刀倏然抽出，黑暗中激起一声金属撞击的脆鸣。

　　岳昆仑睁开眼，刀刃正横在大刀脖前，厚实的六环刀挡在前边。大刀被惊出一身冷汗。岳昆仑的眸子迸着亮光，这样的眼神，大刀也曾有过，那是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

　　“得上去了。”大刀说。

　　岳昆仑跟着大伙回到战壕里，人还是迷迷瞪瞪地回不过神来，往天边看，已经透出鱼肚白，启明星亮得清冷。

　　“小鬼子学乖了？”田永贵边说边搓眼屎。

　　“都绷着点弦，鬼子不定出什么损招。”杨玉成衔着旱烟锅干抽，双眼看向铁路西面，鬼子这次没有冲锋。

　　日军的几门步兵炮一轮齐射，几发炮弹悠着哨音砸在阵地上风口处。一连的弟兄缩着脑袋趴下，并没有听见炮弹爆炸。

　　“咋回事？”狗蛋小心地伸出脑袋看。

　　几发炮弹哧哧地喷出浓烟，一会儿工夫，几团淡黄色的烟雾向阵地笼来。

　　“毒气弹——戴上防毒面罩——！”段剑锋扯着脖子吼。这玩意他在昆仑关领教过，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排的弟兄在烟雾里倒下。鬼子一到久攻不下，就用这阴招，所以师里都给配发了防毒面具。

　　烟雾笼罩住阵地的时候，一连的官兵基本上都戴上了防毒面具，几个丢了面具的兵慌了神，用湿布捂住口鼻。

　　戴上防毒面具的岳昆仑，感觉有些懵，好像和周遭都隔了一层，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烟雾弥漫里，岳昆仑看看周围的弟兄，样子都够瘮人的。

　　几个湿布捂着口鼻的兵，开始还没什么异样，几分钟后眼神就不对了，都有些发直，脸涨得通红。再过一会儿，几个兵的眼里布上了蛛网状的血丝，喉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像鸡爪一样僵起。

　　“给我面具！”一个兵终于崩溃，猛地扑倒边上的弟兄，想扯下他头上的防毒面具。被扑倒的士兵慌了，拼命用手护住脑袋。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抢弟兄面具的兵颓然翻倒，段剑锋的枪口青烟袅袅。

　　另几个兵怔了一怔后咕咚跪下，脑门一下下地磕向地面，额头很快见血，他们在哀求活下去。

　　一连的弟兄沉默地看着，看着痛苦和死亡的恐惧怎样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这几个都是能和鬼子刺刀见红的弟兄，可当死亡缓慢地来临，对生的渴望竟如此强烈。

　　岳昆仑扛不住了，几步跨了上去，一把将一个弟兄拎起来，另一手就去扯自己的面具。

　　岳昆仑的手被一人握住，是大刀。

　　“你救不了他。”大刀说。

　　岳昆仑一把将大刀推倒，大刀双腿一剪，岳昆仑也倒地。两人在地上一阵翻腾。

　　“够了！”段剑锋膛音喝出，声音里有压抑的悲愤。

　　“兄弟，你们都是好样的，抚恤金会加倍送到你们家人手里，别这样窝窝囊囊地死。”段剑锋放几个手榴弹在几个人面前，几个人的五官往外淌着暗黑色的血。

　　几个士兵缓缓地站起来，又突然挺直身体，敬了一个有力的军礼。

　　“连长……我们去了。”

　　“弟兄们……我们去了。”

　　几个人抓起手榴弹跃出了战壕，能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得不孬。

　　他们没能冲到手榴弹的投程，日军阵地上几点枪火一闪，几名士兵永远地倒下了。紧跟着鬼子枪声的是岳昆仑精准的狙杀，几名鬼子成了中毒弟兄的陪葬。

　　毒气弹的烟雾未散，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就摸了上来。被彻底激怒的国军嗷嗷地扑了上去，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日军顶不住守军疯狂的反冲锋，又被逼回铁路西侧。

　　和日军对峙到晌午，换防部队上来，一连撤回到百货大楼附近休整。

　　一连排着队打饭。说是饭，木桶里头大部分是清汤寡水的红薯，浅浅一勺倒进饭盒，刚盖个盒底。

　　“咋了！？弟兄们在火线上舍命，连顿饱饭也不给吃？”田永贵瞪着炊事班老王，恨不能把饭盒扣他脑门上。

　　“你当我愿意让弟兄们吃这个？我也没辙呀，城叫鬼子围了，补给跟不上来，就这还是我跟司务长磨唧来的。”老王苦着脸说。

　　“哪这么多废话，戴师长吃的也是这个！”杨玉成把田永贵扒拉到旁边，让几个新兵打饭。跟随200师开到同古的还有新兵训练处，几仗打下来，一连减员严重，新兵训练处刚给补充上来十来号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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