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浩为什么自己还债(罗永浩想过跳楼)

罗永浩为什么自己还债(罗永浩想过跳楼)(1)

文 | AI财经社 王先 裴晨昕

编辑 | 嵇国华

随着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IMAX巨幕上投出片名“燃点”两个字,这部比预计上映日期晚了两个月、国内少见的时长107分钟的创业纪录片结束。影厅里亮起灯光,主创团队走到台前。

27岁的草根创业者安传东,被主持人从队伍边缘请到舞台中央时,手中象征着大卖的麦穗还微微地打着颤。他显得有些紧张,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是家里苦,谁想出来创业啊”,他用力调侃了一句,希望显得轻松一些。

“戴威呀”,观众席里有人小声接话。

是的,戴威呢?

01

主角换人

这个和戴威同龄的年轻人,和所有观众一样,在首映礼上才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成了电影戏份最长的主角。尽管在印有罗永浩、戴威、papi酱、马薇薇的电影海报上,不论是从展示位置还是社会名气看,他都是14个头像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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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鲜有人听说过这样一个“小人物”,多数观众是冲着罗永浩和戴威来的。

这部定调热血,强调“不疯魔,不成活”的纪录片,从拍摄到制作,历时14个月。尴尬的是,海报上处于C位的罗永浩和戴威,本是电影中期宣传的正面典型。但是在过去一年里,他们各自创办的锤子科技和ofo,却纷纷陷入经营困局,迅速从坂上走丸滑向如履薄冰。

这也成了这部电影在正式上映前,很多网友最关心的话题:一部旨在歌颂创业精神的纪录片,要如何处理辉煌不再的创业者?

观众们好奇导演会如何打圆场,好奇危机边缘的明星创业者会如何凿补,期待看到更多关于失败的思考。但好事者恐怕要失望了,电影巧妙地回避了这些问题,选择另起炉灶,把戏份更多给到了一名“小人物”。

而这种安排,意外地更显出创业两个字的社会意味。

戴威并没有如外界传言那样,在ofo陷入危机后,镜头被剪得少之又少。在最终的剪辑版本,他仍是安传东的另一面,众人羡慕的“城里的孩子”,创业者当中的佼佼者。

安传东觉得,对于自己这样一个从七八线农村来到一线城市的年轻人来说,面对着戴威们,“考试考不过,情商又不行,那你混什么”,只有另辟蹊径,通过创业来证明自己。

但现实残酷,“城里的孩子”进入创业赛道,即便是同样面临失败命运,有时跌落的高度似乎看起来也有所不同。

影片中,第二次创业失败后返乡过年的安传东,套着羽绒服,望着眼前的耕地,荒芜一片。镜头转向戴威,不同的是,戴威站在中关村的高层写字楼里,放眼望去,窗外车水马龙。

就像创业黄金时代结束的一枚延时彩蛋。只是现实与影片两道音轨是如此不同步,即便前后只相隔14个月的时间。

片中的戴威在草原上豪情万丈,现实中却在为1000万人退押金的问题焦头烂额;片中的罗永浩预感“以后会越走越顺,产品会卖空”,现实中公司却经历第三起财产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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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骄子之前,可以先退押金么?

海报上被搁置在不起眼角落的安传东,最终成了主角。通过对诸如电费细节的较真种种,上演着一个西西弗式的故事:创业——失败——重头再来——永无止尽的挣扎。

2017年,当导演找到安传东时,海报上那些咖位更重的创业者早已确认出演。“但我们需要一个不一样的”,安传东向AI财经社复述导演对他的安慰。

02

顺势而起

2017年5月9日晚上7时,一万多名观众聚集在深圳湾,期待着被誉为“科技春晚”的锤子新品发布会。随着罗永浩在台上充满自信地叹出一口气,《燃点》全片开始。

“简单回顾一下过去半年我们做了什么,要不然你们又会问我们是不是被收购了或者倒闭了”,罗氏相声第一句还没说完,现场就响起一片口哨和欢呼声。

“我预感到我们以后会越走越顺,会卖空的。如果有一天我们卖了几百几千万台,你们要知道这是给你们做的。”罗永浩哽咽了一下,现场又是一阵欢呼。

这些被称为“锤友”的粉丝,是从新东方时期便开始追随罗永浩的拥趸。他们相信罗永浩早年的那句语录,“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在这场发布会上发布的坚果Pro,销量突破百万,是锤子史上销量最高的手机,占其总销量的一半。影片选用了当时罗永浩接受采访的一组画面, “感觉自己终于要成了,但又一想这种感觉已经有4次了”。

就在罗永浩说完这番话后的2017年6月,镜头转向了大连海鸥翔鸣的沙滩。在响着欢快电子音乐的ofo活动现场,年轻的创始人戴威兴奋地讲述着让小黄车走向世界的计划。当国外游客问他会不会把业务开到其国家,“of course we won't lose any corner of the world.”(我们要让世界没有陌生的角落)戴威不假思索利落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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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8日,ofo年会上,看起来仍旧春风得意的戴威。

2015年伊始,共享单车成为国内创投圈众星捧月的新概念,ofo和摩拜作为头部公司,与此前O2O、出行等领域一样,迅速陷入绞肉机般的烧钱大战。资本纷纷挤破头希望能分一口肉,资本的助推使共享单车企业一路高歌猛进。

此前,中国互联网史上日订单量突破千万的记录,淘宝用了8年,滴滴用了3年半,美团用了3年,而ofo只用了一年零九个月。在三年时间里,ofo也以刷记录的速度融资12轮,总金额150亿元,估值一度达到30亿美元,成为成长最快的独角兽公司之一。

音乐继续。镜头前,几位同来自北大的年轻联合创始人,在不同场合都表现得很兴奋,“2015年12月,有一天过了5000单,太兴奋了;但是现在有一天没有到2500万单,我就会非常的焦虑”;“今年上半年新增就业,每100个人里就有一个是为这个行业服务的,太感动了”;“复星集团(的合伙人)叫复旦五虎,我们几个人,那就是北大五虎嘛”。

镜头记录了那个时间的疯狂与焦虑。相比其他联合创始人,戴威表现得更昂扬:I think we changed the whole bicycle industry!(我想我们改变了整个自行车业)

他在一眼便能望到母校的办公室里扒拉着盒饭:“两年前我们在北大上线,一年前我们从学校走出来开始在城市服务,现在是面向全球服务。”饭还没吃完,他又要急急地去处理事情:“意大利的安东尼约我,五分钟。”

对于戴威的ofo,同龄人安传东曾经完全没想到能做起来。当2016年小黄车穿梭在街头巷尾时,安传东也迎来人生第一次创业,同样主打校园概念,推出了针对校园快递最后一公里的快递服务“校园驿千米”。因为同样投放校园渠道,和ofo有了一点交集。

“我们那会儿做得比戴威甚至还要好些,拓展了20多个学校,员工也有100多号人”,安传东向AI财经社回忆,那时的ofo在他看来,似乎并没什么技术含量,“尤其是放在清华来看,堵车特别严重,上课高峰期,自行车都塞车,共享这个也没多大意义”,但是在他眼里,戴威是“北大的,讲故事的能力很强”。

安传东本想学着ofo,找人去推一推项目,但由于没有合理的商业模式,反响并不好,用他的话说,同样烧钱烧死了,只不过时间更短暂。

安传东与他们俩都不同。他从未站在聚光灯下,从未有过一呼百应号令全世界。

2017年当《燃点》主创团队找到他时,他刚刚融到钱投身第二次创业,拍摄美食短视频,考虑到起步创业阶段需要宣传曝光,于是决定参与拍摄。

03

创业逆袭

在创业这件事上,安传东之前有过宏大梦想,做出一家上市公司,去纳斯达克敲钟。但是现在,他只想做出一家能卖给BAT的公司,“还是这个比较实际”。

和戴威想改变世界的梦想不同,安传东决定创业,纯粹是想咸鱼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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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假期,安传东跟着家人来到北京,在祈年大街当砖工,到了应发工资的时候,包工头却跑了。“我爸我叔拉着我,打110,说我们农民工要讨薪。”这时安传东第一次感受到挣钱不易,他决心要再来北京,做出点名堂。

2009年夏末,国企董事长的儿子戴威走进北大光华管理学院时,来自河南安阳农村的新生安传东,站在了2公里外中国人民大学的操场上。“几千人,就像沙场点兵一样,终于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大学”。

但没过多久,安传东发现适应新环境并不容易,城里孩子“情商又好,智商又高,考试又考不过,情商又不行,那你混什么”,安传东认为别无选择,只能尝试用创业这个方式来证明自己。

“我是从村里出来,不想让子子孙孙背朝黄土,所以要跳出来,通过创业跳到更高的平台”,安传东向AI财经社描述自己心迹。

镜头前,有了第一次校园创业的经验,第二次创业的安传东对资金精打细算,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因为办公室用电和朋友争执了起来。“电费花了212块,这么多,热水器之前是不是都不拔的?”朋友解释说其实都差不多,不拔电源的话从热水开始烧,拔了从凉水开始烧。

“不,它会一直烧”,镜头前,安传东一脸严肃地反驳。

同一年的ofo年会上,觥筹交错,现场有人酒至酣处背起《滕王阁序》,戴威当即奖励了1万元。

戴威应该意想不到,自己随手奖励的一万元,够另一位创业者支付五年的电费。

有人创业是为了改变世界,从这个意义上,戴威和罗永浩都是幸运儿。而在新氧创始人金星看来,想让家人有足够安全感,对于小镇青年来说只有创业这一条路。

中戏毕业的姜逸磊在创业之前,失业在家躺了4年,全靠丈夫赚钱养着。小两口生活拮据,平时没钱叫外卖,她不得不下场学着做饭,结果发现“做的可难吃了”。2016年,凭借着短视频一飞冲天,她有了另一个更加为人熟知的名字——papi酱。

在创办papitube之后,姜逸磊说希望它有一天能成为“中国第一的MCN机构”,但她首先坦言,自己对财富还是有追求的,“我好歹先给我妈把房子换了吧”。小时候,她和家人挤在上海十几平米的房子里,后来看到精致的高楼时,总是忍不住去想住在里面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很多事确实是被逼的。”

创业在多大程度是主观驱使的行为?从片中几位主角的境遇看来,越到创业后期,就越是身不由己。

当马东问马薇薇,愿不愿意尝试做点内容付费时,只花了一顿烤串的功夫,他们便达成共识——创办米果文化。在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团队很快推出爆款产品《好好说话》,但马薇薇当时意识到,再往下走的每一步都要艰难很多,复制这种急速增长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会在我的运气和能力范围内不断地实验”。

“不是说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钱摆平,但是有钱的确比没钱好”,“至于大家说什么购房自由、购车自由,你欲望到那儿了永远都不自由”,马薇薇说打算做丁克的自己并不打算在北京买房,“我留给谁,肖骁吗”,现场观众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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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戏里戏外

创业时代风向变得太快,像一部自动旋转的风扇。你还来不及分辨风往何处,它就已经摇头离去。高光与至暗时刻,成了世界上最短的距离。

项目真正跑起来之后,安传东发现创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赚钱,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还是个赔钱的事情。在河南老家,务农为生的父亲用不是很清晰的普通话跟拍摄团队说,自己的卡曾被儿子拿去给团队发工资。

导演在拍完戴威之后找到安传东继续拍摄时,他经常会问导演的一个问题是:戴威他们做的怎么样,最近发展怎么样。

“因为我和戴威是同龄人,他是91的,我是92的,我们俩履历也差不多。同龄人之间自然会有竞争攀比在,当然想要做的更好一点。”

安传东对比后得出一个结论:以赚钱为目标的创业,是无法驱动走到最后的。

不过,理想是课外兴趣班,而赚钱,才是必修课。

现在电影上映了,安传东反而觉得,相比戴威和罗永浩,其实自己活得已经很舒服了,“我没有处于那种舆论和经济的压力,十几个亿的压力,对于一个90后,放我身上?我最多能承受背四五百万的债”。

曾经还是达沃斯论坛座上宾的戴威,在2018下半年急速陷入舆论旋涡,更准确一点说,是商业困境。烧钱模式难以为继,股东之间的利益之争,“一票否决”的话语权结构,让ofo陷入四面楚歌。

2018年下半年,ofo开始从海外市场弃甲曳兵,其中日本运营刚满半年,西雅图运营不超过一年,同时被供应商上海凤凰告上法庭。到了11月,媒体纷纷报出多地ofo用户押金难退的情况。截至12月18日,申请退押金的ofo用户已超过1000万人,按照99元或199元计算,退押金总额在10亿-20亿元。

戴威不再担任ofo运营主体公司的法人代表,到了12月,法院对其下了“限制消费令”。而ofo能支撑到现在,很多人又佩服戴威的心理承受能力完全超出预期。

锤子手机的变化同样急转直下。早在2016年,锤子数次透露捉襟见肘的痕迹。当年的锤子就6次传出面临倒闭,5次传出将被收购,3次被曝光遭遇资金危机。如今,包括CTO在内的几位创业核心成员也先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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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20日,北京五棵松,眺望观众的罗永浩。

即便在罗永浩收起任性、认真听取市场反馈推出的坚果Pro卖出百万台了,锤子仍然没有摆脱“活下去”的压力。在行业的马太效应之下,锤子从研发、资金链乃至供应链均全面落后于华为、OV等同行,与第一二梯队的差距越拉越大。

电影镜头前,罗永浩以他一惯波澜不惊的语调讲述外界对他的认知偏差,“其实我不愿意当众演讲,这是6年里最不快乐的一部分,我有很多不快乐,比如融资困难,演讲是其中很大的一部分”。

一次,他早上从酒店望向将要演讲的场馆,觉得自己正被判“死缓”;甚至,他假想过随时发不出工资,随时倒闭,随时被债主围楼的情形。

05

寒冬过后

即便是起步更早、已经实现财富自由的猎豹创始人傅盛,也在表层欲望被填满后,有了新的不安。在片中他说,“你对这个时代适应得越好,就有可能是下一个时代最大的失败者。”

上个世纪末,当崔健抱着吉他唱“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时,他大概没有预料到,20年后的世界变化比他当年快更多。

创业时代的脉搏一度跳动加快,让赶潮的人在兴奋中又透露着不安,既包括创业者,也包括投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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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日,北京中关村,寒冬中的创业大街。

经纬中国创始人张颖,一年至少会面对面聊三四百位创业者,但最后投出的概率不到1%。他说,作为投资人,面对创业者时有99%的时间用来聆听、讨论、拒绝,有点像一个算命先生。

每个投资者,都想找到尚处于微时的下一个马云、马化腾,但这个概率小到让人不忍计算。

在刚过去的创业黄金时代,成功者的榜样,资本的簇拥,媒体的助推,共同将创业者们包装成了时代偶像、商业英雄,甚至被供上神坛。盲目的创业乐观主义,一度淹没了真实需求与市场情绪。公众对于创业者的态度,也在赞扬与蹊落的两极之间急速跳跃。

影片中,张颖表现出了对中国创业者的极大信心,说如果国外公司敢下场竞争,会被中国的创业者“杀得片甲不留”。

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国内创业者的“内战”无疑更残酷。

过去一年,经济周期、资本周期等几层大环境变化叠加,让本来只是季节词汇的“寒冬”,成了创投圈集体讲述的一个志怪故事。从年初到年终,有关这只冰冷怪兽正在逼近资本城邦的传说,一直未停歇。一时的行情冷暖、社会心态、政策变化,成为随时可能压垮创业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影片很短,现实很长。影片拍摄结束前,安传东第二次创业失败,启动了第三个创业项目。陷入被动的戴威和几个朋友走在黄昏田梗,随意地聊着想法,说,“最近我在想‘共享电梯’这个事,是我的新idea”。

有人负责产生新的idea,有人热衷为idea奉献一切。只是在成败论英雄的世界里,创业者终将意识到,一切伟大事业虽然都起源于一个idea,但idea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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