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盘看学业（格局之慧能与神秀）

胡适曾言：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

胡适曾说：我自信，治中国哲学史，我是开山的人，这一件事要算是中国一件大幸事。这一部书的功用能使中国哲学史变色。以后无论国内国外研究这一门学科的人都躲不了这一部书的影响。凡不能用这种方法和态度的，我可以断言，休想站得住。

胡适在《大纲》导言中讲到哲学史史料时，是有其取舍审定原则的：

1、史事，与人物所处年代是否相符；

2、文字，尤其是各个时代语言的特色；

3、文体，同一个哲学家的文体自成特色，出入太大定是伪作；

4、思想，一家之言必定能够前后连贯，若一本书中自身观点相左，也是伪作；

5、旁证，是从别的书里寻找佐证。以上互为印证，方可证明一学说的真实性。

胡适给《中国哲学史大纲》颁发了结业证书时，写过一段话：我把整个佛教东传的时代，看成中国的‘印度化时代’(Indianization)。我认为这实在是‘中国文化发展上的’大不幸也！这也是我研究禅宗佛教的基本立场。我个人虽然对了解禅宗也曾做过若干贡献，但对我一直所坚持的立场却不稍动摇：那就是禅宗佛教里的故事，百分之九十，甚或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一团胡说、伪造、诈骗、矫饰和装腔作势。我这些话是说得很重了，但是，这却是我的老实话。

例如，《六祖坛经》里慧能讲述自己的出身故事：祖籍范阳大族卢氏，父卢行瑫，母李氏。因故左降流放岭南。父早亡，李氏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曾于市卖柴。

据饶宗颐对慧能出身资料研究，及胡适的学术研究方法，我们大概可以做出这样的一个推断：慧能之父卢行瑫，出身范阳卢氏大族，英俊潇洒，个性豁达，文韬武略，能言善道，族中颇有威望。老婆李氏，大概出自当朝李氏皇亲国戚。其人兰淑恵德，幼善文，亲佛道。

卢行瑫大概因参与李氏皇权内争之事。事败，自移领南。

卢行瑫因皇权事件而省过，叮嘱其妻李氏教育子女时要知人间疾苦：贵族的傲娇下场就是流放发配。

慧能自小受其父母贵族式教育。即使卢行瑫言行身教，但年少的慧能还是意气风发，咄咄逼人。

某年某月某日，卢行瑫让慧能砍柴送去一友人客店。慧能在店中遇到一个讲解《金刚经》的老者，慧能听之大开眼界。随着自幼受李氏诵经讲道氛围的加持，平日不安份的小宇宙爆发。随与老者就经义进行PK，为老者渊博的知识，佛理之圆融无碍而倾心。

自此，慧能穷尽心思与老者来往，相互交流。

某年某月某日，老者告知慧能：佛法学问之道，学无止境。百尺竿头，当思更进一步。黄梅东山弘忍处，你可去观摩修行。

某年某月某日，慧能告別父母，只身前往黄梅。

为见识黄梅东山弘忍，小鲜肉一枚的慧能，特意为自己设计一个精致形象：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身挑一担柴木，出现在弘忍面前。

面对卖柴进寺，直奔方丈室的慧能，弘忍笑笑说：獦獠，你想干什么？

慧能说：獦獠与和尚有什么不同？

弘忍笑笑说：獦獠是獦獠，和尚是和尚。这么黑的脸，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来我这里讨饭吃？

慧能说：卢某自岭南新州，一路风闻黄梅东山宗风，特为成佛而来。卢某自谓：人有南北，佛无西东。

弘忍笑笑说：獦獠果然是肚子饿了，去吃饭吧。要留在这里，得帮我们破柴踏碓干点活换饭吃。对了，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行装。卢某这称呼不好听，叫你“慧能”吧。如何？

慧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笑说：这名字不错。我肚子饿了，吃饭去了。

斋堂里，清秀神逸的师兄神秀，给慧能上了一桌定制的饭菜。

从此，岭南新州来的黑人兄弟獦獠卢某慧能，在黄梅开始了与神秀学问之间的爱恨情仇故事。

那天夜里，慧能见神秀屋里灯一直亮着。好家伙，明天不是要PK证道偈了吗？不养精蓄锐，咋还一晚穷折腾呢？

彼时，神秀被弘忍叫去谈话。

慧能推开神秀的房门，进去一看：好家伙，才思敏捷啊。偈子写了好几首，意境深远，这不曹植七步成诗的节奏吗。毛笔字真漂亮！神秀今晚展示岀来的实力，妥妥的冠军实力啊。慧能自己都神秀了。

第二天，神秀在南廊墙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了偈子：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当颂偈声传到正在喝茶的慧能耳中时，慧能差点被茶水呛伤。正所谓：人在倒霉时，喝水被呛伤；对手表演实力不相当，茶水也怪乱。

慧能脑子里回放了昨晚神秀的偈子。一声叹息。

那年那月那日那时，秀神慧能请张日用在神秀偈子左边写下偈子：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烈日当空。当慧能弃船登岸时，神秀口中缓缓流淌出两个字：葛 僚

慧能拍了拍神秀送的草帽，对神秀笑笑说：秀神！谢啦！走啦！

哦，对了。最近写了一首诗送给你：

轻轻的我走了，

不带走一丝云彩。

一船星辉里沉默，

正如你悄悄的来。

许多年以后，当我们翻开后人写下的六祖慧能的成长故事，似乎刀光斧影，正邪交战。

此时间己过去一千多年了，我们难以身临其境。

但在饶宗颐提供的资料和胡适的方法论下，我们似乎可以写下上面的故事。当然，以陈寅恪的性格，也一定会对此事件进行进一步的考究。只可惜斯人已远，其书不在手。

当我们沿着慧能与神秀各自成就的足迹，而回溯历史长河的科学逻辑客观性。往事随缘，文字口水仗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对我们而言，弘忍，慧能，神秀们为华夏文明的传承，尤其是在佛学上，各自写下了辉煌的篇章。

当然，我们也要问一下：不打逛语，妄语的佛家，为何有胡适口中的：那就是禅宗佛教里的故事，百分之九十，甚或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一团胡说、伪造、诈骗、矫饰和装腔作势。

《六祖坛经》有言：“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

此话显然是在践行《金刚经》之：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但其站在人性的立场上更进一步讲了：众生平等，人皆可成为尧舜的信仰。

在慧能们时代，高等教育还是相对稀缺资源，且老百姓不一定有意愿接受高等教育。而高等教育的平民化也需要一种平民化的输出方式，双方才能在一个相对平等的环境里接受和交流，进化。

这就是华夏文明传道者弘忍慧能神秀们的用心良苦。

由此回溯到刘裕南北朝时代对天下寒士的起用，北魏崔浩时代的寒士用人推动，沿至隋唐的科举制度的实施。

讲慧能这样一个由目不识丁的草根逆袭而成祖成宗的故事，显然更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抚平阶层之间交流的鸿沟，更能体现华夏文明的精神和力量。

历史几乎没有轻易放弃任何人。历史给了人们自己选择的机会，表演的舞台。历史赋予了弘忍慧能神秀们表演的使命，幸运的弘忍慧能神秀们则不负众望荷担起了此角色使命。

君子之风如胡适，为何要对佛学讲如此刻薄的话呢？大概鲁迅这首诗能略表一二吧：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君子胡适显然知道自己讲这话大概会引发的血案。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饶老头为人稍刚烈一点，世故经历多了，又充分了解中国人的人性。他在分析非身临其事的历史资料时，学术风格上讲话相对含蓄一点。

所以，人活得长命一点是有合理的逻辑和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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