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货币协商（南美洲共同货币倡议落实难）

图为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瓜纳巴拉湾拍摄的集装箱码头。2022年，巴西贸易顺差增至623亿美元，创1989年此项统计开始以来的最高纪录。新华社记者 王天聪摄

在近日举办的第七届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拉共体）首脑会议召开前夕，阿根廷《侧影报》刊登巴西总统卢拉和阿根廷总统费尔南德斯的联合署名文章说，巴阿双方决定推进有关南美洲共同货币的讨论，以推动金融、商业等领域往来，降低运营成本，并提高应对外部冲击的能力。此后，两国领导人又对外界发表讲话表示，双方希望强化南方共同市场的作用，推进有关建立南美洲共同货币的讨论。

外界普遍认为，南美洲共同货币倡议彰显了南美主要经济体寻求促进地区经贸发展一体化的态度以及降低美元依赖的意愿。不过，该倡议要转化为行动甚至成为现实，面临重重困难，可谓知易行难。

历史上，建立南美洲共同货币的呼声曾多次出现。为何巴西和阿根廷此时再次发出此倡议？

分析人士指出，原因来自多方面，既有南美各国特别是巴西和阿根廷两国发展的客观需求，也有其主观意愿。

首先，巴西和阿根廷希望通过这一倡议，传递出两国加强融合、支持南方共同市场的意愿，激发地区经贸活力。

南方共同市场成立于1991年，是南美地区最大的经济一体化组织，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完全由发展中国家组成的共同市场，包括阿根廷、巴西、乌拉圭和巴拉圭4国，并陆续接纳智利、玻利维亚、秘鲁、厄瓜多尔和哥伦比亚等国为其联系国。历史上，该组织曾经历发展蜜月期，达到较高的经贸一体化水平。但是近年来其发展明显停滞，甚至出现倒退，导致各成员尤其是乌拉圭和巴拉圭的不满。

中国商务部研究院美大所副所长、研究员周密认为，共同货币是区域一体化程度较高的表现形式，意味着各方的经贸往来不仅基于市场供需关系，还需要在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等方面强化协同发展。巴西和阿根廷此时提出南美洲共同货币的倡议，无疑将在地区展现其支持南方共同市场发展的鲜明态度，既有助于挽救该组织的发展颓势，也有助于提振地区经济发展信心。

其次，南美洲共同货币倡议反映出南美国家希望降低美元依赖的强烈意愿。

长期以来，南美国家发展受制于美元霸权。近年来，美联储极端的货币政策导致南美各国普遍出现高通胀、高债务，输入性金融风险明显加大，各国对依赖美元的弊端感受更加深刻。

尤其是南美的左翼力量，一直希望减少该地区对美国的依赖。在2022年举行大选的南美国家中，左翼力量获得全面胜利，让降低美元依赖的地区呼声空前高涨。卢拉竞选期间就提出支持建立南美洲共同货币的主张，表示拉美国家间经贸往来应减少对美元的依赖，建立南美洲共同货币体系是十分现实且必要的。2022年4月，巴西财政部长费尔南多·哈达德与巴西经济学家加布里埃尔·加利波洛在《圣保罗报》联合发表文章指出，建立南美洲共同货币有助于保护拉美国家主权不受域外力量影响，特别是美国可能施加的制裁。

降低美元依赖也有利于南美国家提升在全球经贸网络中的话语权和定价权。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所副所长孙岩峰表示，近年来，全球市场迎来大宗商品牛市，巴西等南美国家作为大宗商品出口国，由于受制于美元霸权，在大宗商品贸易中缺少定价权，未能充分享受到市场红利，因此，各国通过建立南美洲共同货币降低美元依赖、提升在大宗商品市场话语权的愿望十分迫切。

此外，南美洲共同货币倡议也反映出巴西和阿根廷两国政府的一些政治诉求。

中国社会科学院拉美所经济研究室主任岳云霞认为，巴西和阿根廷都是南美地区大国，都在寻求强化地区的领导力。提出这样的倡议，对于提升大国地位、大国形象有很强的象征意义。特别是巴西，在博索纳罗政府执政期间退出了拉美地区组织，几乎失去了对南方共同市场的领导力，卢拉上台后，有意扭转这种局面，从多方面推动巴西重新“入群”，并恢复地区领导力。

尽管推动因素很多，但是南美洲共同货币倡议要落地，并成为现实，面临的困难着实不小，前景难言乐观。

第一，南美各国国情特别是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巨大，共同货币缺乏有力支撑。参照已经较为成熟的地区共同货币欧元来看，南美共同货币的现实支撑力度明显不足。欧元是在欧洲市场发展实现较高一体化程度之后的结果，欧元区各国经济发展水平也较为接近，并且对各成员国财政等方面有清晰而严格的要求。例如，每个成员国年度政府财政赤字均要控制在国内生产总值的3%以内。岳云霞认为，从本质上来看，这样的要求是为了减少各成员国之间的政策取向差异，降低政策协调成本。相比之下，南美各国无论是发展水平还是经济模式都存在巨大差异，一体化程度明显不足。无论是统一的央行，还是共同的货币政策和方向一致的财政政策，南美国家都尚未做好准备。

第二，南美各国政治共识的形成也存在巨大障碍。从历史上看，南美各国普遍都有殖民记忆，对于任何类型的主权让渡都十分敏感。建立共同货币意味着要让渡部分货币主权，这在各国都是敏感话题。何况，各国政府在国内普遍面对许多反对力量，容易让此类议题成为党派斗争的工具。从当前情况来看，各国态度也并不完全一致。巴西和阿根廷对此态度积极，但是巴拉圭和乌拉圭等国家心存疑虑，担心大国利用共同货币控制小国经济。即便是支持该倡议的国家，也存在施政缺乏一致性和连贯性的风险。例如，今年阿根廷将举行大选，大选后的阿根廷是否延续当前的政策，还有待观察。

第三，美国极有可能干预和阻碍。长期以来，美元都是美国从拉美攫取利益的重要工具。特别是近年来，美国加大了对于拉美地区的经济干预。孙岩峰认为，如果南美洲共同货币从倡议变为行动，势必给全球大宗商品定价权带来变数，挑战美国的金融霸权，这是美国无法坐视和容忍的。因此，南美洲共同货币受到美国的外部干扰也是可以预见的。 （本文来源：经济日报 作者：袁 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