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枪翟树珍 双面大侠

翟树珍先生是旧中国著名武术家，德艺双馨，名闻遐迩。但因各种原因，如今人们对翟先生的生平事迹不甚了解，关于翟先生的确切史料也非常稀少。本文的几位作者皆为翟先生后辈传人与后人，他们经多方走访考察，整理出首篇介绍翟先生真实事迹的文章，在本刊首发，以飨广大读者。

翟树珍是旧中国天津地区赫赫有名的武术家，人称“神枪”翟树珍，但由于种种原因至今我们无从认知翟树珍的真实面目。为此，我（赵振忠）作为翟派武术传人、武术大师沙国政的入室弟子，有责任还历史一个鲜活的翟大侠，力所能及地再现翟树珍。所以，我邀请了翟树珍亲传弟子刘振河的亲孙子刘冠雄先生、翟树珍亲曾外孙杨福生先生、翟树珍亲儿子翟允文的徒弟刘士壁先生，先后到霸州辛章村、天津第三运输厂、天津建国搬运社，查阅了翟允文、韩金山等人的档案资料，访问了健在的翟允文的徒弟刘泽锐先生、张德隆先生、王学铭先生、刘忠秀先生（现已去世），以及辛章村健在小车会、藤牌会等会首领的后人、熟知老会情况的一些老人，以及翟树珍在旧社会辛章村教的诸多武术弟子的后人、亲属，虽然所获材料不多，但能描绘出翟树珍大师的一个梗概。现记录下来以告慰翟树珍在天之灵，进一步发扬翟门武术。

翟树珍到底生于哪年，死于哪年，在天津、霸州、辛章村等地都做过什么事，我们带着这些疑问进行详细的调查。据翟树珍的孙女翟汝琴回忆，翟树珍是属牛的，解放天津时死的，当时翟汝琴12岁。翟汝琴说：“这一点记得很清楚。”据此，我们反复核实与翟树珍同时代的姜容樵、赵道新、韩金山的相关资料并进行比对，查找万年历，对基础材料进行核实后，可以确定翟树珍生于光绪三年（1877年），死于1949年，享年73岁。翟树珍死时是由翟树珍的盟弟韩金山给发送的（韩金山是翟树珍最小的盟弟，人称“大杆子”韩十爷），津门武林界和翟门弟子均认同此事。

一. 艺成少林功，掌门小车会

辛章村位于霸州东洼边缘，紧临静海、文安、胜芳三县。东洼俗称东淀，文安县的白洋淀俗称西淀，东淀和西淀是由流经辛章村北的中亭河以及西淀南部的大清河围成的冀中平原的低洼地区。解放前，每到夏季，来自上游的暴涨河水和雨水交织一起发生洪涝灾害，再加上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人民生活十分痛苦，哀嚎遍野，只能依靠大洼的芦苇编席和捕鱼捉虾维持生计。

翟树珍从小就跟着父辈使船、打渔、种地，练就了一副好身体。少年时就喜欢武术，跟本村的王九师傅学习少林功夫（王九师傅的师父是流落到本村的少林和尚），由于练功刻苦，青年时就与王巨坤、王巨祥等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武师，王巨坤、王巨祥为藤牌会掌门人，翟树珍为小车会掌门人。

在旧社会，辛章村每年都要举行庙会，祈求平安。最热闹的当是农历正月初二至初九的祭拜火神真君的庙会。

初二早晨庙会开始到结束共分三个步骤举行：

第一步：收香火

首先打开庙门，把庙门内外打扫干净，摆上供品，善男信女们请香祷告，祈求平安。

第二步：火神出架

火神出架时，由八个人按传说中的神人模样画好脸谱，打扮成神仙样子进庙将火神放到架上抬出庙宇。

第三步：闯架活动

八个神人抬着火神真君不时往左跑，一会往右跑，一边左冲右突一边跑，善男信女及乡亲们促拥火神往娘娘庙狂奔，如此往复地跑上几百米，再跑回来，据老人讲，当时闯架时满街都是跑掉的鞋，场面十分壮观，如此三闯结束后才转到最后面，为其他会表演活动助性。翟树珍带领小车会的弟子们演练单刀进枪、三节棍进枪、空手夺枪、空手对三节棍、空手夺、 匕首、小虎燕、魁武枪、翼德枪、罗汉拳、六路踢腿等武术套路。其他会，如藤牌会的武术表演以及大鼓表演，据说大鼓演奏鼓点来自宋辽杨家将的战场鼓。我们在辛章了解情况时特地组织辛章武协会员表演了藤牌会、小车会等后人保留的上述翟门武术及大鼓点，再现了当时祭祀活动的盛况及翟门武术的原始面目。

翟树珍以其卓越的武功任小车会掌门人（辛章史志中有详细记载），多次参加有关地区举办的擂台赛，据说翟树珍在清末到北京参加擂台赛，获得光绪皇帝奖赏的七星宝剑。此剑现在徒孙刘忠秀手中，因刘忠秀已经去世，所以我们无缘见此宝物。我们在调查中见到翟树珍与盟弟韩金山一起练功时使用的杨林棒和柳叶双刀（现存韩金山外孙韩宝文手里）两件兵器，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可见韩金山指导第子练习三节棍对杨林棒的情景。翟树珍虽然以武功高强闻名于世，但在霸州、静海、胜芳三地擂台赛上只获得第八名。所以，在天津创办“天津武术研究会”亦称第八国术馆以警示自己刻苦练功，不忘第八的耻辱。

二. 授艺李少春，梨园传佳话

李少春1919年11月4日生，4岁在上海随父亲李桂春学戏。1937年，李少春到天津演出时，翟树珍在天津已是赫赫有名的武术家。我们在练武时曾听说李少春向翟树珍学艺的事，我们在调查时顺便做了一些考证。李少春与翟树珍的关系有两种说法：一是姨表亲；一是姑表亲。我们询问了健在李姓族人及翟树珍的亲孙女翟汝琴及其他老人，均证实是李家姑娘嫁给翟家，是姑表亲。因此，李少春到天津时向翟树珍学艺是可信的。李少春演林冲时说：“是林冲改变李少春，不是李少春改变林冲”。演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形象就是通过动作形象来表现，翟树珍将小花拳的跨虎动作，以侧高蹬腿后原地俯身变燕式平衡再翻身180度接蜻蜓点水，一连串的平衡、翻转动作充分表现了封建下级武官林冲的复杂心理活动。同时，还将“苏秦背剑”式改为将剑抛向空中，身体一转，左手持剑库背于身后，剑身下落时准确插入剑鞘中。如此高难度动作是翟树珍亲自传授的，可惜这一精彩表演看不到了。除此之外，李少春还向太祖拳、独流通背拳一代宗师任向荣第子孙少山、韩金山学过急步法。正因为这些武林大师的精心指导和李少春的广学博收和创新的艺术思想成就了一代京剧武生大师，翟树珍授艺李少春的事在梨园界传为佳话。

三. 武术创新意，独步旧武坛

翟树珍创立小车会，到天津南市慎益街和南门外大街交口旁的大舞台戏院边创办天津武术研究会（既天津第八国术馆），并不满足自己的武功，拜津门闪电手张占魁（张兆东）先生为师，学习形意拳、八卦掌、太极拳。同时还与津门摔跤“四大张”中的张鸿玉、张连生、张魁元等切磋摔跤术，精研西方拳击，独创手脚并用、踢打摔拿为一体、戴拳套的武术对打技法，形成自己独特的翟门武术，与姜容樵、薛颠、赵道新成为张兆东先生门下的四大武术高手。由于翟树珍名声显赫先后参加国内一些重要表演活动，现记录如下：

1. 1928年在天津东马路青年会举办的欢迎李景林表演大会，表演者有：尚云祥、邱树林、白学海、翟树珍、魏成海、马其昌、王之和、马兴义、资恩荣、沙国政等。旧天津《庸报》有报道，《沙国政传奇》也有详细记载。

2. 1930年11月10日参加在天津河北区五马路市立体育场创立的“天津特别市国术研究会”。

3. 1941参与成立“中华国术会天津分会”，并在上述组织中担任重要职务。（见《搏击》杂志、《津门武术专辑》）

天津第八国术馆名声虽然很大，但在旧中国仍然很难维持生活，因此翟树珍带弟子到洋行以及官僚、商人家中教他们的公子、小姐。当时传授的主要内容是：形意拳、八卦掌、太极拳、罗汉拳、小虎燕、魁武枪、翼德枪、罗成枪、梨花枪、对扎枪、龙行剑、八仙剑、朴刀进枪、三节棍进枪、空手夺枪、空手夺匕首、空手夺刀以及打扑子等。

当时翟树珍比较有名的弟子有：马兴义、刘梦清、资恩荣、张华亭、李杰田、金宝华、邵小亭、丛树生、王之和及从辛章来帮翟爷料理武馆的胡三爷等。“福安洋行”步行穿过法日租界到天津武术研究会（南市第八国术馆）向翟树珍学艺，这些除了在前述材料中记述外，1966年12月贵州武术教练王之和在答复云南体委专案组调查中说：“1928年至1929年一边向翟树珍学习武术，一边以教拳为生。”可见当时翟门武术之兴盛。

四.显武功，三胜李怀古

据沙国政提供史料记载：蒋介石的保镖李怀古久仰闪电手张占魁的威名，一日来到天津找到张先生，要跟他过过招。这时，翟树珍说：“跟张先生过手前必须先过我这一关。”说罢，翟爷来到场中，沙国政在场外看到李怀古站好搓脚门的步法，一个快速搓步起侧踢腿踢向翟爷，只见翟爷一侧身用胳膊一挂李怀古的腿，使二郎担山式将李摔出；李爬起来变一招青龙探海式直奔翟爷双目，翟爷一招鼍形，跟着用黄鹰掐素式，往前一探身用腿一挂李腿，将李摔出一丈多远；李不服，又爬起来，变虎扑式向翟爷猛扑，想以自己之力做最后一搏，翟爷不慌不忙，略一侧身用八卦掌的黄牛卧道和黑熊反背将李怀古击倒。李爬起后，双手抱拳说：“谢谢翟大爷这三招，不愧人称神枪翟大爷。”

五. 战长沙，翟爷显神威

1937年全国武术擂台赛在湖南召开，武术大师修剑痴主持擂台赛。擂台两侧悬挂一幅对联：

上联：集三湘七泽各路英雄，各显身手

下联：无武当少林门户之见，方为豪杰

赛前修剑痴大师培训湘军相当级别的军官，并在长沙讲武堂授拳。赛前翟树珍受到邀请，即带马兴义、张华亭等弟子前往长沙。见面后一阵寒暄，修老设宴款待。席间，修老命弟子演练拳击。演罢，修老说：“天津第八国术馆影响很大，请翟爷指教。”翟爷一抱拳说：“岂敢，再下武学一般，对西洋拳了解甚微，不敢妄言。只是旅途劳累，偶感风寒，望修老先生宽限几日，不知阁下意下如何？”修老答道：“自当奉命。”命下人安排住下。

翟爷命马兴义等购置拳套，闭门谢客，昼夜演练武术对拳击训练，连续七天练至精熟。第八天，翟爷带弟子来到演武厅，双方弟子表演了拳术和兵器。修老看了很高兴，说：“听下人说，天津第八国术馆培养的弟子各个了得，今天可否一观？”翟爷答道：“那就献丑了。”翟爷戴上拳套，说“请”。修老弟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快拳向翟爷击来。翟爷用单马式一挑对方直拳，往下连头带臂斜扣对方。对方刚一晃动，翟爷一个挑肘将对方击倒。修爷弟子刚一倒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用通背拳狸猫扑鼠式双击翟爷。翟爷顺势用太祖拳的顺手牵羊将对手摔出，不能动弹。接着翟爷用拳击加形意、八卦、太祖拳法连胜数人。修老先生见此情况，摆摆手说：“翟爷武功果然名不虚传，改日再向翟爷请教。”翟爷说：“修爷请。”随后，翟爷带着马兴义等迅速离开长沙。此事翟爷弟子都知道。翟树珍最小盟弟、人称“大杆子韩”的韩金山在后来教拳时仍保持拳击、武术、摔跤相结合的训练方法和以搏击为特色的武术特征。马兴义和沙国政既是翟树珍的徒弟又是修老的弟子，上述事情在弟子中均无异议。

六 . 一身扬正气，满怀爱国情

日本帝国主义为进一步侵略中国铺平道路，鉴于翟树珍在津门的威名，日本特务机关通过天津青帮拉拢、收买翟树珍。翟爷坚决予以驳斥，声明坚决不入任何组织，不参加任何帮派，不教日本人武功，为此受到日本人的恐吓、骚扰。日本浪人多次到武馆挑衅，被翟树珍击败。日本人非常恼怒，一味制造麻烦。翟树珍先后由南市的第八国术馆搬到清和街与福安大街交口的东兴市场前广场，后又迁到河东区沈庄子居住。沈庄子与比邻的何庄子、郑庄子、郭庄子是旧天津黑旗队活动的主要地点，成员多是干脚行的，专偷日本物资，也偷军火，后来受到日本军队的残酷镇压（详情见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你不知道的旧社会》）。翟爷搬到这里后如鱼得水，一方面教武术，一方面做点买卖，同时介绍一些人进入伪警察局，为劳苦大众获得一点保护。如1944年介绍盟弟韩金山认识伪警察局侦缉总队长刘善亭，教其子练武术，同时入伪警察局工作（伪078号，查阅韩金山档案而知），为弘扬爱国情怀奠定基础。下面举几个例子：

1. 1947年韩金山与伪警察赵德威在王串场查到一挑担子卖鱼的小贩，筐里鱼底下藏有油墨和搪瓷小碗，随即派赵德威护送到城外的八路军处。

2. 韩金山与刘猛勤、张文华到沈庄子检查，发现送给八路军的钢丝。韩金山等装作没看见，予以放行。这在伪警察局档案（人三字988号、81809号、1403号）都有记录。1956年4月6日抄于天津市公安局第13档案馆。文革中经南开区革委会政工组核实，证明确有其事。

3. 1947年天津河东区伪警察局长张培炎通过自己的线索得知有一名叫王善秋的中共地下党员在河东区老地道外原真光照相馆对面的报刊亭（此处现在已拆除） 接头，被张培炎派去埋伏在此的伪警察逮浦。伪警察按照指示连夜审讯，王善秋宁死不招。韩金山把王善秋被捕的消息告诉翟树珍。翟说你要适时救人。连续几天的审讯使伪警察们十分疲惫，韩金山见无人，便将王善秋放跑了，回来后高喊：“人跑了！”（此时韩金山在伪警察局无线电侦缉队，这在南开区革委会政工组核实材料中证实）

从上述事例中可以看出翟树珍及其师弟们的爱国情怀。

主笔/ 赵振忠 副主笔/ 杨福生、刘冠雄、刘士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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