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四月散文(乡情散文乡村四月)

文:杨焕亭

一  

农村的四月散文(乡情散文乡村四月)(1)

乡情散文:乡村四月

好像一出争相粉墨登场的连台戏,菜子花儿刚刚在清明的雨丝中分娩出一颗颗殷实的角儿,谷雨的晴天就给麦子的穗头点染了雪白的花絮。乡村四月,在田禾的翡翠碧玉中,在乡党的眉飞色舞中醉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在这醉意中弥漫的是袅袅乡音,呼我归去。  

在城里住久了,季节似乎变得没有节奏,没有色调,人也少了许多的滋润。一俟扑入故乡的怀抱,昏花老眼顿然地被天空的湛蓝洗得分外清亮,看什么都是亲缘万缕,亲情万端的。暮春的阳光洒向晨间土地的每一条金线都带着昨夜潮湿的水汽,把道旁的杨树枝叶,把还沉浸在“月子”里的菜子装点成湿漉漉的嫩绿,露珠儿映出春阳的五彩霓虹,风过梢头,一片珠落玉盘的刷啦啦轻唱——给田埂上紫粉溢香的桐花,给阡陌间沧桑而又翠绿的柿树,去撩拨麦子“蜜月”的骚情。  

归乡的日子,心总被麦子牵出不尽的缱绻,漩出潺潺的清幽和绵绵的依偎。那久违的静夜拔节的丛丛噌噌,那被春风摇曳的婀娜多情,那铺向秦岭脚下的碧波潢漾,那从浪花深处洋溢的阵阵花香,是从我的父老乡亲指尖流出的岁月歌谣,是他们用灵魂的游丝编织的生命苏绣,是承载了多少光前裕后的欣慰和骄傲。乡路不再曲折蜿蜒,笔直而又平坦地铺展到村落的脚下,切割出麦子严正而又葳蕤的方阵,仿佛穿越千年的铁马旌旗。我相信,麦子是天与地的晶体,乘着远古的简牍,行进在蔡伦的纸面的柔韧中,喂养了唐诗的万千气象,宋词的豪放婉约,曾经让那个坐看云起时的王维在“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的日子不知归途,让那个枕着边关冷月的李颀一想起“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就乡思漫漫,梦回故里,让从白马河岸边走过的白乐天先生,醉入“一夜南风起,小麦伏垄黄”的田家少闲月里。而如今,它就在我的父老眼里站着,手上捧着,心中装着。我相信,不管过去了多少岁月,也不管还要经历多少寒暑,麦子都是生命的旋律,演绎着四月的不朽乡情,站成这个黄色人种的魂灵。  

走近麦子,捡拾童年的记忆,星星点点都充盈着灌浆的饱满。那乳白色仿佛母亲的乳汁,在我的细胞壁上铸成永恒的亲缘。曾经的小荷初露,池塘蛙鸣早已荡然无存,曾经的竹林明月、林草葱浓早已杳无踪迹,曾经的蓝瓦农舍早已易为层楼广厦。而只有麦子间的小径上,残留着依稀的年华足迹和青涩体温。学校在几里外的邻村,每天背着书包归来,常常被攀援在脉稍的豌豆角儿馋的涎水溢出嘴角。偷偷地摘几颗放在舌尖,整个的味蕾都被染成绿色,与清贫相伴的心苑就多了许多的快慰。老了,回来了,在麦子扬花的季节回来了,我的曾经涂满豆角汁液的嘴角可还回旋着麦子的恩泽?只是我不敢趟过它浓密的青纱帐,去复活“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孟浪,生怕亵渎了一腔感恩的情怀,只轻轻地俯伏下身子,让那雪色的小花摩挲沧桑的脸颊,收获一份土地的深爱。  

每一个颗粒,都映出父亲曾经匍匐的脊梁。  

每一粒花絮,都映出母亲曾经凄婉的眼睛。  

每一片叶子,都写满我泪光盈盈的诗情。  

二  

农村的四月散文(乡情散文乡村四月)(2)

乡情散文:乡村四月

乡村四月,被亲情浸泡成琥珀色的酒酿。  

村落依旧楼宇嵯峨,鳞次栉比地站在蓝天宏阔的背景下,宣泄她用现代材料堆砌的风韵和雄姿。“燕子归来,绿水人家绕”只能在陈年往事中去寻觅。站在大哥的门口望去,一条条水泥铺设的马路一无遮拦地把眼睛引向街巷的尽头。那里,刚刚搭建起来的戏台前,人头攒动,笑语喧哗,一场由堂弟酝酿而发起的庆寿拉开它喧闹的序幕。而我的三叔——年已86岁的老寿星此刻正宁静地坐在自己门前的的小凳上,惬意地望着乡党们为他的华诞匆匆奔忙。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水波不兴。可我知道,他盼望这个日子很久了,他老去的心此刻一定不断切换着储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乡情如酒,清冽而又甘醇,饮一口,就会品出小麦根须一样绵长的文脉。我惊异地发现,筹办三叔父寿诞的乡亲,多是当年与我在母亲河边偷食队里菜园西红柿、黄瓜的玩伴。他们与我一样的不再年轻,只有在接过我递上的香烟,点燃蓝色烟雾的那一刻,忽然地会从彼此眼角的鱼尾纹中发现岁月的留影。在我漂泊的光阴里,他们同我的族人们一起守望着家园,守望着土地。也许,他们曾经为极不起眼的犁沟畔,为了别人家的牛、鸡吞噬了自家的田禾而发生过不愉快的龃龉。而这一切,都被这个祈福纳祥的时刻冲淡了。为了一位老人的祈愿,他们的眉宇间飞扬着喜悦和温暖,满口都是道喜和恭贺的诚挚和友爱。这个时候,甚至连调侃和打趣都是流蜜的,都使得潜意识中那种凝聚和张力不可遏制地飞上两颊。我已经很久没有感知这种被散淡的氤氲淘洗的温情了,由此而对乡村四月生出虔诚的归依。因此,当寿诞的总管要我为宴席棚撰写一幅对联时,那心地的慧泉顿时带着儒学的光灿飞出胸臆:“择居仁里和为贵,善与人同德有邻。”  

我的亲情就这样地被亘古的文化托着,一步一步地走进三叔父的寿堂。一切都是长幼有序的。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吆喝,四弟作为叔父一族的长子,先行匍匐下庄稼人的身躯,没有多少话语,只有泪花打湿脚下的尘埃,滋润了我的麦子一样葱郁的族根。接下来,大哥、我和同门兄弟也都一无例外地跪倒了一片。四月的阳光,和着戏台那边锣鼓击打的节奏,洒在我们的背负着先人希望的脊梁,那份量,宛若一座山,让我把自己幻化为追日的夸父,没有任何理由为老去而落寞,而颓唐,而辜负了这四月的乡村。  

我忽然觉得,我的给了我生命的四月乡村,是在我面前摊开的一部大书,让我流连忘返,让我饮甘餐露。只有在这里,那种原生态的情愫才根深叶茂地延续出一代又一代的文化基因,沉淀成文明的拓片,让一切浮华和媚俗断然远去。  

我的四月,我乡村的四月,正被金色的光阴催促着,走向麦田深处,圆和庄稼人期待了一年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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