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历史地理变迁(读懂广州解密两千年前广州沧海茫茫)
在广州生活了这么多年,经常听一些老人家把“过江”称作“过海”,以前心里难免困惑,城里这一条宽约200米的珠江,一眼就能望到对岸,怎么能跟“海”搭上边呢?直到翻开泛黄的史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民间俗语里保留着沧海桑田的历史记忆。
珠江曾是一片海波涛直拍越秀山
如果你身边有一些老广州人将“过江”称作“过海”,把一德路、海珠广场一带称为“海皮”(即海边的意思),你可不要觉得他们说错了。其实,广州“沧海桑田”的历史记忆,就保留在这些代代相传的俗语里。
据学界研究,在两千年前,珠江不仅使广州与大海紧紧相连,它本身也是大海的一部分,怒波汹涌,惊涛拍岸,今天城区的很多地方,当时在茫茫碧波之下。其中有一些高地,从海面上露出一个头,成为星星点点的岛屿。站在繁华的街头,回想这样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除了“沧海桑田”,也的确没有别的词汇可以形容这样一种巨变带来的感觉了。
19世纪中,琶洲塔附近的珠江,水上海鸥翻飞。该水彩画由早期来华西方人安东尼·菲尔丁绘制。
那么,珠江昔日何以是海呢?据学界研究,从震旦纪(地质年代名称,约为8亿年前~6亿年前之间)到石炭纪(地质年代名称,约3.6亿年前~2.8亿年前),广州地区北部基本上是华夏古陆的一部分,而南部珠江三角洲一带原来是一个大海湾。6000年前,冰后期以来,因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广州市区至黄埔一带,被海水淹没,成了一个东西向的溺谷湾。“溺谷湾”是个专业地理名词,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指海边的河谷或山谷被海水淹没后,形成的像漏斗一样的狭长三角湾。据专家考证,这个海湾东宽西狭,直到两千年前,汹涌的波涛仍可直抵越秀山南麓的中山纪念堂附近。因此,那时的珠江不叫珠江,而叫“珠海”,黄埔一带被称为“大海”,临近广州城下的称之为“小海”,想来,今人嘴里的“过江”,在那时理所当然就是“过海”了。
我们都说,两千多年前,秦军大将任嚣在今中山四路一带所建的任嚣城,是广州建城之始。那么,在任嚣城建成之前,广州又是怎样一副模样呢?据专家考证,彼时的广州,其实是海边的一个渔村,南越先民“善操舟楫,往来如风”,靠海吃海,打鱼为生;而到了西汉司马迁笔下,广州(古称番禺)已经成了“犀象、玳瑁、珠玑、果步”之凑的滨海城市,成为全国九大都会之一。可见,这个凭海临风的风水宝地,在两千多年前就经历了热热闹闹的城市化历程。
惠福路曾有古渡水茫茫海鸥翻飞
两千年前的广州沧海茫茫,在波涛万顷的海面上,又有星星点点的岛屿。其中,有两个半岛最为引人瞩目,一个是坡山半岛,另一个是禺山半岛。
说起这坡山半岛嘛,它北起象岗,沿着今人民路附近一路向西南延伸至西关,再转向东北,延伸至今惠福西路五仙观所在的坡山,然后沿着教育路直至中山纪念堂附近;站在今五仙观的位置,极目远眺,海天一色,帆影点点。
其实,在魏晋乃至隋唐时期,坡山附近仍有一座十分繁忙的码头——坡山古渡,远道而来的蕃舶大多在此靠岸。到了宋代,江岸逐渐南移至一德路一线,坡山已被凿平,附近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也就是我们上一期说过的聚集异域奇珍的大市街。从惊涛拍岸的古渡口到民居鳞次栉比的街市,坡山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难怪古人也要发出“今日丘林带城郭,惟余海月一片挂长松”的感慨呢。
说完了坡山半岛,咱再来说说禺山半岛。它在坡山半岛东边,西起教育路,东靠长塘街;南至今蕙福东路,因岛内有番山和禺山得名。广州古称番禺,学界有一种说法,“番禺”一名也得自于番山和禺山。其实,广州史上第一座城池就建在这里,后来,三国大将步鹫在此重建城池,也是因为这里“负山带海,诚海岛膏腴之地”。广州两千年来的政治文化核心区域一直在今中山四路与北京路一带。虽然,随着珠江流域各江河带来的河沙堆积,海湾渐渐缩窄,禺山半岛就像坡山半岛一样,渐渐远离了波涛,但“靠山枕海”的记忆一直留了下来。
清代,珠江中央的海珠炮台。此时珠江的江面已比以前缩窄了很多。
多条“海傍街”深深保留大海记忆
记忆是深深藏在地名里的。据史料记载,今天的一德路、海珠广场一带,以前老广州人都亲切地称作“海皮”,而“海皮”就是“海边”的意思;其实,一德路成为“海皮”,那已是宋代的事了,那时的“珠海”约宽1000米,比秦汉时期整整收窄了一倍,但极目远眺,仍是水天一色,波澜壮阔,故而西城有一个城门,呼作“航海门”,而子城还有一个城门叫作“鱼藻门”。
此外,广州还曾有多条“海傍街”,分别位于北京南路、文德路、革新路、芳村花地和革新路附近,可见,关于大海的记忆,在一代代人的心里刻得有多深。
你我都知道,黄埔庙头村有个南海神庙,它还被列为广州“海丝”申遗的史迹点之一。1000多年前,一走出神庙,就是茫茫大海,神庙一侧的山冈上,修了一个小小的凉亭,名字就叫“看海亭”,千百年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于晨星闪耀之时登上山顶,在“看海亭”里守候“扶胥浴日”的奇观,然后留下文采斐然的诗章。且看南宋名臣李昴英写下的一阕《水调歌头》中的几句:“万顷黄湾口,千仞白云头。一亭收拾,便觉炎海豁清秋。潮候朝昏来去,山色雨晴浓淡,天末送双眸。绝域远烟外,高浪舞连艘。风景别,胜滕阁,压黄楼……”李昴英是广东人,他说黄埔一带“大海”的风光胜于滕王阁黄鹤楼,或许是出于乡情,但想一想“高浪舞连艘”的海景,谁还能怀疑广州与大海的相亲相爱呢?
不过,大宋年间的广州,并不是只有一座南海神庙。事实上,庙头村的南海神庙在当时被称为“东庙”,而在今天的文昌路,还有一座“南海神行祠”,俗称“西庙”,“东庙”俯瞰怒涛汹涌的“大海”,“西庙”毗邻碧波荡漾的“小海”,真有点“一唱一和”的感觉。不过,“东庙”的雄伟倒是远胜于“西庙”,曾到广州一游的南宋诗人杨万里写了这样一首诗:“大海更在小海东,西庙不如东庙雄。南来若不到东庙,西京未睹建章宫。”
其实,“西庙”所在地离本报所在地并不远,若不是它早就湮没不存,上班路上顺道去走一走,怀想一下昔日此地“惊涛拍岸”的海景,倒也蛮有历史感的呢。
今日北京路口古时海船直达
说起广州城千年前“依山枕海”的美好记忆,还有一座楼不能不提,那便是当年屹立在宋代广州子城镇南门外(今北京路和大南路路口)的海山楼。为什么非提这座楼不可呢?且让我们读一读北宋诗人陈去非的《雨中赋海山楼》一诗:“百尺阑干横海立,一坐襟袍与天开。岸边天影随潮入,楼上春容带雨来……”你有没有觉得,雄浑的气概里又带着一些婉约,这恰是“小海”的精神气质,而这座巍峨的海山楼,又为“小海”增添了几许层次之美。据史料记载,北宋嘉祐四年(1059年),地方官魏琰在“小海”边上建起这一座楼,楼下就是市舶亭,远道而来的蕃舶,过“大海”,入“小海”,到了市舶亭附近,远航才真正告一段落。所以,海山楼下,百轲云集,海鸥翻飞,那是极常见的景象;而地方官宴请远道而来的外商,也往往在海山楼摆下宴席,不但中外风味的食物俱备,还有歌舞杂耍助兴,客人一边把酒言欢,一边饱览“小海”美景,成为史书里的美谈。
作为大宋广州名楼,海山楼并非只是宴会场所。据地方志记载,每年端午节,宋代军政要员都会在海山楼上检阅水军,随后请大家大啖新荔。端午节正是“龙舟水”起之时,大宋军船在万顷碧波之上集合操练,肯定“杀声震天”,非凡的气势或许能惊起无数海鸥吧?遗憾的是,海山楼在元代毁于战火,倘若它能留存至今,又何尝不是“古代广州可看海”的有力物证呢?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王月华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林玮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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