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相处不要太亲密不欠人情(商业社会应少谈感情多讲规则)
8月30号,郭德纲在微博发了一张家谱:
在我看来,一个公司,修家谱,将公司比喻成为一个“家”,是一件很不正常的的事,就好比我们几十年前的“人民公社”一样,“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最后谁也不愿意搞生产,只想吃饭。结果生产没搞成,所谓的免费饭比正常饭还贵。
郭德纲修家谱,让我想起了以前工作的时候,老板对我们说:“我们要将公司看作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大家共同来爱护他,呵护他,每个来到这个家庭里,为他添砖加瓦。”
你离开的时候,老板又对你说:“我真是把你当作我的小孩子一样。”
这种话相信很多人遇到过,首先跟你画一张饼,跟你谈感情、讲道义,但是一旦具体到实际内容:工资发够了吗?福利有吗?五险一金买了吗?一个也没做到。
你跟他谈工资,他跟你讲感情。你跟他讲福利,他跟你讲感情,你跟他谈五险一金,他跟你讲感情。
老板跟你讲的感情只在你工作的时候,但在郭德纲看来,这份感情貌似还不够,需要更久,从2010年,曹云金离开德云社到现在,还在紧紧咬着不放,6年以后往事重提,在家谱里写着:
另有曾用云字名者二人,欺天灭祖悖逆人伦,逢难变节卖师求荣,恶言构陷意狠心毒,似此寡廉鲜耻令人发指,为警效尤,夺回艺名逐出师门。
郭德纲倒是有一点跟很多爱谈感情的老板一样:不买保险,连社保都不买(我记得以前在知乎里还有人跟我争论社保的问题,不相信有不买社保的公司,终于在郭德纲这里见到了。)。这点在曹云金的《是时候了,也该做个了结了。》里有提及:
团队如日中天的那两年,公司没有社保,我一个月演满了,32场演出,到手的工资有四千多,当时觉得,一群人在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努力,为了大家更好,值得,一场一百多也没什么。
相声属于文化产业,应该比其他公司更有人文关怀,或者我退一万步来讲,既然你口口声声“儿徒儿徒”,自己的儿子,社保都不买,其他的四险一金就更别想了,连一般的正规公司老板对下属都不如,师傅做成这样,也是够情分的了。
由此可见,在商业的世界里,凡是爱谈感情和道德的人,这种人应该多多提防,说来说去都是爱占别人便宜的。
在相声这种传统行业里,谈感情不仅仅能在经济上占便宜,而且容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从早些年众人对于曹云金的评价便可知一二,长期被扣上了“背叛师门”、“忘恩负义”的两顶帽子。扣帽子容易,摘帽子难,若不是曹云金发表了这篇《是时候了,也该做个了结了。》一文,这个帽子恐怕还得一直带着。
比如在我朋友圈有人这样谈论两人的关系:
最讨厌一些所谓的大V根本不了解深受传统文化影响,遵循儿徒模式的郭德纲,就瞎评论。不懂的可以看看古代曲艺传承的模式,听打嘴仗有意思吗? 还有当初不让曹去参加比赛,那是郭在和媒体闹矛盾的时刻,危机前奏期。父亲都有难了,会让儿子去吗?曹一直说郭看不起他,看不起他能给他做捧哏?郭可不是会给每个孩子做捧哏的。关于钱,也是。老郭很看重每个孩子成熟的时机,如果现阶段是你该沉淀的时刻,那你就不应该接太多商演,会毁了你。 曹跟着时代发展,知道了市场经济,想带走德云社的部分演员一起出走。而郭讲究家门,遵循儿要听父话的道理。时代变了,年轻人不吃老郭的老一套,动不动拿钱说事,但他却忘了,出名太早泯然众人矣的道理。老郭想培养一个艺人,曹想成为娱乐圈里的人。
这跟最开始群众的反应一模一样:你背叛师门,你欺师灭祖,儿子不听老子的话,反了。
两人明明不是父子,却被吃瓜群众硬生生地掰成了父子。
我以为俩人的关系是这样:
曹云金是按旧科班规矩的入室弟子,吃住在师父家,但同时也是师父家的小打杂的,可能正背贯口呢,师娘喊一声,就得赶紧买菜或者干活去。郭德纲一直说收徒弟白吃白住,所以学成要给师父效力三年报答养育之情。
但是具体一看曹云金的檄文,原来是这样的:
来了之后,我才发现,你这儿根本没有什么学堂教舍,是住家教学,除了每年交小一万块的学费,每月还要交500饭费,500生活费,吃饭要饭钱,住店要店钱。你总跟人说,有的徒弟是儿徒,从小养在家里长大的,我不知道谁是,反正我不是,你还记的吗,那时候家里就咱俩人,师娘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你的生活也拮据,我在你家,给你洗衣服做饭,养狗沏茶买菜做家务,学艺三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请问有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儿子的?
这不就是现在的培训班制度吗?我交了钱,你成了我的老师。也没见我们在学校里谁看到你数学老师叫一声”爸爸“,老师叫学生”儿子“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俩人是传统的师徒关系,也应该明确划分一个界限:徒弟服务师傅有多长的时限,做到什么程度为止,徒弟出山后俩人怎么分成。
曹云金从2002年拜郭德纲为师开始,到2010年被迫离开德云社,整整8年的时间。在我看来,现在这种社会里,一个男人为另外一个男人能效力8年,已经很不错了,超过了很多男女朋友在一起的时间。而在郭德纲看来,8年还不够,还应该服侍更久。
曹云金也觉得很受伤,因为在给钱的事情上,德云社也显得太”随意“了:
何云伟说,德云社内部实行的是 “郭德纲负责制”,完全成了郭德纲的一言堂, “给演员多少钱由他定”。何云伟在2010年之前一直是德云社的签约演员,一场演出大致收入500元,“一个月拿到手的钱也不过五六千元,尚不及很多普通白领”。
而在2008年,徐德亮退出德云社后,郭德纲的理论是,“相声行当讲究技价等身,他的表演只值那些钱”。
六神磊磊说: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韦小宝和陈近南的关系。
两个人是先讲的利害:我们一起合作,反清复明,大家都有好处。电影里更是加上:一起抢钱抢女人。韦小宝也把话挑明:你眼下让我做青木堂香主,日后怕是要过桥抽板,抽就抽吧,不准砍老子的脑袋。
可合作到后来,俩人倒还当真慢慢生出了感情,有一点“名为师徒,情若父子”的意思了。陈近南被杀,韦小宝嚎啕大哭,那种锥心之痛,真的有若是失去了父亲。
这话说得很文艺,听起来很好听。但这种方法只对极少数有契约精神的人有用,对大部分来说,在金钱和名望面前,还是白纸黑字来得好。一来避免现实低于期望值,二来大家觉得不满意撕逼的时候,将合同来出来就行了,谁对谁错,一看便知。
郭德纲常说自己徒弟对自己如何如何,情到深处,不禁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自己怕是忘了,自己的恩师杨志刚,不要说不跟师傅挣钱,连认这个师傅他都不肯,在郭德纲的嘴里,他只认名气更大的侯耀文。
比起郭德纲,他的弟子曹云金要厚道多了,至少他对着媒体说过一句话:我永远都是郭德纲的徒弟。
师徒之间的恩怨无非是未来低于预期:徒弟名气太小太臭,师傅不愿意承认。师傅克扣钱太多,徒弟不愿意干了。这样的纷争相信不止今天,以后还将会有,并且源源不断。
我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开始入门的时候,就签合同,将所有的规则都明确化:比如,你在我这里学艺,每个月交多少钱,伙食费多少,学费多少,住宿费多少,学多少年后毕业。你学艺有所成以后,在我这里演出,我给你提成多少,你必须在我这里工作多少年,方能自己独立出去单干等等。
这样在双方保证利益的情况下,反而更容易维系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更加牢固。
在商业的世界里,光讲感情、说道德是不行的,往往会伤钱。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有几个人能抵得住诱惑,光讲感情不讲钱呢?一年守得住,两年守得住,谁又能保证五年十年?一万块钱能顶住,十万呢?一百万呢?
光讲感情和道德,每个人都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师傅觉得徒弟不忠不孝,徒弟觉得师傅克扣太厉害,关键在于,双方没有一个度,就永远都有撕不完的逼。所有的东西都没有量化,各方都能各执一词。
凡是都要讲明确的规则,相声这个行当莫不如是。胡适说:
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
不过,对于郭德纲而言,这恐怕事是他不想见到的,否则他也不会去花尽心思修家谱了。
郭德纲也知道,对于相声演员而言,相声家谱,就是相声演员的“身份证”,没家谱就没人认,他自己也曾深受家谱困扰。
没有师承的人,你相声说的再好,在相声行业里也不被认可,因为没师承,所以,像张杰尧这样的自学成才相声演员,虽然能写出《关公战秦琼》这样的名段子,却始终不被承认,知名度不高,不被广大听众所知。
让我们回到11年前:1995年,郭德纲从天津到北京闯荡,举步维艰,因为他说相声拜的是天津的杨志刚,而杨和北京相声界很少来往,所以北京相声界根本就不认郭德纲,排挤他,觉得他没有师承,是个野孩子。
为了站住脚跟,郭德纲开始提着礼物拜北京的相声名家为师,好在北京相声界立足,先找到了李金斗,李金斗没答应,辗转几次,才拜了侯耀文为师。
这样的传承机制,使得旧社会相声门里师徒间的奇葩故事很多。比如,著名相声艺人李伯祥就曾经在讲述相声发展史的纪录片《一百年的笑声》里讲过,尽管李伯祥的父亲也是相声艺人,还是要请来更有名望的相声名家、单口相声大王刘宝瑞(也就是《君臣斗》、《珍珠翡翠白玉汤》那个刘宝瑞),来给只有8岁的李伯祥说相声技法。
当时的场景是,李伯祥的父亲和刘宝瑞,两个人躺在炕上抽大烟,幼年的李伯祥就站在炕边上,背诵贯口相声《开粥厂》,结果背着背着,小李伯祥就忘记了下面的台词,炕上躺着抽大烟的刘宝瑞不由分说,抬起一脚,就把小李伯祥从炕边踢到了门口,足见这一脚用的力气有多大,李伯祥的父亲看到刘宝瑞这么狠踢自己的儿子,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对李伯祥说:这是你刘宝瑞大爷赏你饭吃。
由此可见,旧社会相声门、相声艺人对这种师徒之间的愚忠愚孝非常迷恋,并且把这看作是一个相声艺人能否有出息的重要因素:是不是听师父的话,无论师父是打是骂,是抽大烟,是赌博,师父永远是对的,师父说的话永远是对的。
(以上引用处摘自于豆瓣“古尔齐亚”《郭德纲曹云金撕逼,一张相声家谱的百年恩怨》一文,点击阅读原文可以读)
要将家谱制改为合同制,公平起见,将公司制度化而不是家族化,这恐怕是郭德纲不得想见的。而这些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老问题,恐怕最后还得由市场经济来解决:谁的相声讲得好、受听众欢迎谁就是角,而不是谁的师傅牛我选谁。
同样被尊为国粹的京剧,早就破除了班主制度,改成京剧院了,不是一样没有影响出现像于魁智、张火丁这样的名角儿出来么?京剧能这样改制,相信相声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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