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破镜重圆的甜宠文(别后重逢先婚后爱)

女配破镜重圆的甜宠文(别后重逢先婚后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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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是相会的一种形式,

  忘记是自由的一种形式。

  ——《沙与沫》

  九月份,烈日高悬,室外完全待不住人。

  操场的主席台下乌央央坐了一大片学生,个个头顶骄阳,主席台上的所谓英语专家坐在阴凉处享受凉风习习并且喷唾成珠——

  凡事关键在于勇,就好比学习英语,就是要勇于开口,要多多交流,人类发明语言就是为了交流,有交流才有进步,社会才能和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能润洽……扯远了。

  总之,我这本英语教材,是我历经数年精心编撰……

  学校礼堂正在翻修,又恰好碰上来历不明的专家推销……呃,讲座,于是学校只能把场地挪到操场这里来。

  半个小时之后,众学子开始躁动不安,有些同学拿着本子使劲扇着风,放眼望去,他们拉耸着脑袋,祖国的花朵们已经蔫了。

  李伶晚在太阳底下不过走动了10分钟就开始冒汗,她原是不容易流汗的体质,到了这会儿已经浑身汗涔涔。

  前面有个同学抬起脑袋东张西望,最后找到她时冲她招手,“老师!”

  李伶晚赶紧过去,“怎么了?”

  那同学指指靠在自己身上的同学,说:“老师,肖贝宁不舒服。”

  李伶晚仔细看一眼,发现她脸色赤红,目光涣散,呼吸也浓重,估计中暑了,她过去想把肖贝宁扶起来,发现她浑身无力,根本没办法动弹,李伶晚又试着去抱她,比较尴尬的是,她也抱不起来……

  心里一着急,汗水就开始一层一层往外冒。

  她抬起头冲他们班最后一排小声喊:“周禹,过来个忙。”

  周禹懒懒抬起头,又懒懒站起来,再拖沓着脚步懒懒往这边走,一见这架势,二话不说把肖贝宁抱起来,然后问:“要干什么?”

  不知道干什么你还抱得挺勤快。

  李伶晚说:“去医务室。”

  肖贝宁果然中暑了。

  李伶晚把周禹赶回去继续听讲座,自己在医务室里陪肖贝宁,一直到放学。

  ……

  李伶晚一回家就回房间拿衣服准备洗澡,人刚到洗手间门口就被李溪宇抢先了一步,从她边上溜了进去,立马将门一关,她直接磕门板上……

  她捂着脑门,抱着衣服愤愤回到客厅。

  李马峰正在喝酒看报,见女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问:“又被你们班学生欺负了?”

  李伶晚挪过去,拿了爸爸的白酒倒了一茶杯,慢慢呷了一口。

  李马峰见着高兴,往女儿背上一拍,怒吼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李伶晚猛地一喷,酒溅三尺,顺带咳了几声。

  正好朱木兰端着菜走出来,一见就骂:“好好一姑娘被你荼毒成什么德性了?哪有个女孩儿样?李马峰我告诉你!再让我看见你撺掇你姑娘喝酒,我跟你没完!”说完吭哧吭哧进厨房了。

  李伶晚端着酒,问:“木兰元帅打麻将又输钱了?”

  李马峰点头叹气,“想我李某戎马一生,到头来竟受制于一女流之辈长达数十年之久,李某实愧有余啊。”

  朱木兰端着菜出来往餐桌一搁,大喊:“开饭了!!”

  这会儿李溪宇洗完澡出来,神清气爽,一上桌就说:“姐,给我盛碗饭。”

  李伶晚一开始是打算给他盛来着,一听这嚣张的语气,把盛了半碗的饭倒回去,端着爸妈和自己的饭出来,坐下吃饭。

  李溪宇见状,一边起身进厨房,一边啧啧声叹气,“我们老李家竟出了这么个眦睚必报的……”

  吃完饭李伶晚就回屋子里备课,忙到一半的时候朱木兰推门进来,脸上笑呵呵的,李伶晚一看就预感到来者不善……

  朱木兰拖了把椅子凑到女儿旁边,说:“伶晚啊,你三叔那边来消息了,说给你安排了一位青年才俊,还是个海归博士,家里开医院的,目前就在自家医院做事,你看这个周末是不是去见见?”

  这种打着10盏灯笼都找不到的好条件,李伶晚完全不相信会撞自己身上,而且以她的条件来说,不是她妄自菲薄,确实一般。

  据老李同志说,他们家还算是个书香家族,老一辈们都是当老师的,李马峰同志身为李家长子,当了体育老师,二姑是个高中政治老师,到了三叔这儿稍微有点变化,他读医,而且混得还不错,已经是个外科主任了。

  李伶晚自己现在是个高中历史老师,李溪宇随了三叔,读医,不过研究生还没毕业,总体来说一家子读书人,可不就是书香家族么?

  且不说对方青年才俊这话有没有夸大加工的成分,海归博士的头衔和家里开医院这件事总得是实打实的吧?估计见了也是一拍两散。

  如果见了没有散,那必定有另外不可告人的且让人无法忍受的隐情……

  李伶晚兴致缺缺,“妈……”

  朱木兰一锤定音,“行了,你去见见人家,好不好见了再说,”接着又苦口婆心,“你都28了,这没几个月就29了,别让妈操心,这奔三的紧要关头,只能好的坏的都得去试试。”

  怎么就紧要关头了……

  李伶晚无奈,“那有照片么?”

  朱木兰说:“哎哟,你三叔没给,算了,现在的照片跟真人差距太大,还不如不看。”

  这么一听,李伶晚尚存的最后一息都断了,干脆连对方名字也懒得问。

  朱木兰心情大好,仿佛已经解决了女儿的婚姻大事,乐呵呵地出门打麻将去了。

  ——

  顾瑾禾一直觉得,学医会把眼界越学越窄,因为医生眼睛里揉不进半只细菌。

  就他们课室里一实习小护士,对消毒水的依赖程度就差每天一瓶喝下肚子里,才来两个月,原本的纤纤十指,现在连着掌心冒着皮屑,都洗脱皮了。

  那天中午他和倪梓从食堂过来,经过护士站,跟小姑娘闲聊了两句,小姑娘忙道了两杯水递过来。

  倪梓瞧见小姑娘的手,不觉皱了眉,接着笑笑:“这手还要不要了?爱干净也不能这么折腾,不如好好锻炼身体,身体好了任它细菌病毒的都奈何不了你。”

  小姑娘抿着嘴,忙点头。

  走远了些,顾瑾禾才说:“我怎么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有慈母风范了?”

  倪梓笑看他一眼,“自从我生了宝宝,母性光辉堪比四月天,简直春暖人间,只要是个年纪比我小的年轻人都需要我的关怀。”

  远处护士长走过来,笑着说:“倪医生的关怀可不分什么老幼,连我都给顾及到了,对了顾医生,李主任喊你过去。”

  顾瑾禾点点头,往院办去了。

  这会儿午休时间,平时人来人往的门诊楼大厅只剩下两个前台护士在值班,而院办那边更安静。

  顾瑾禾一边步入院办大厅,一边脱下白大褂垂搭在臂弯,浅蓝色的衬衫领子打着领带,还算一丝不苟,西裤底下一双长腿十分挺直好看,他步履从容。

  里头值班的护士见他进来,未语先笑,“顾医生怎么有空过来?这会儿不上手术?”

  顾瑾禾脚步稍顿,转而慢慢走了过去,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若有意似无意地打了声招呼,“涂小姐,中午好。”

  那护士脸一红,“这里是医院,请叫我涂护士。”

  顾瑾禾嗓子温温沉沉应道:“好,涂小护士。”

  涂小护士的脸更红,颊边笑意溶溶,不敢看他。

  顾瑾禾脚锋一转,往扶梯方向走,乘搭扶梯上楼。

  李主任的办公室在三楼,位于走廊最里间,走廊尽头拐角处还设了个阳台,所以这里的光线最好,位置最佳。

  顾瑾禾敲敲门,里头应了一声,他一开门进去就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说:“怎么样啊,李长老?”

  李长老严肃地看他一眼,说:“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我怎么就收了你们两个没正经的当学生?那个没正经的还知道上进,反而你身为师兄的裹足不前。”

  顾瑾禾往沙发一坐,迳自倒了杯茶慢饮,“长老莫动气,年纪不小了,气大伤身。”

  李长老坐到他对面来,哼声哼气,“要不是受你爸所托,我才懒得管你的事。”他说完从身后抽出一叠资料,说:“这上边儿呢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姑娘,大致与你般配得起。”

  顾瑾禾无意婚姻大事的态度,让李主任迳自认为他大概是眼高于顶,普通姑娘他瞧不上,是以这次给他挑选了几位……上品。

  李主任为了这事儿,三天两头以权谋私地传唤他过来。

  顾瑾禾也懒得再推拒,把李主任手上那叠资料拿过来,信息内容他没主意,就看脸,长得都还不错,他翻了几下,忽然动作顿住,盯着上边的姑娘瞧了半天。

  李主任一见他这反应,神思一动,这是看中了呀。

  顾瑾禾把那份资料抽出来,放在最前头,然后递回给李主任,说:“就她吧。”

  李主任眼珠子乐呵呵往那儿一瞟,微惊,怎么把自家侄女儿的资料也搁上头了呀?而且还给人看上了,这小子虽无意婚姻,但没少流连花丛,别是一时兴起贪玩才好……

  李主任打定主意,说:“换一个。”

  顾瑾禾这人有时候特别轴,你不让的事他还就偏要,说:“不换,就她了。”

  在他起身出门时,李主任只好说:“臭小子你等会儿,我把她手机号给你。”

  “发我手机上吧,手术时间到了。”

  “你记得定好位置把人约出来见一见。”

  顾瑾禾扬扬手里的手机,出去了。

  李主任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这小子眼光高,应该看不上自己侄女,否则也不会回国之后也没个安定,医院里多少好姑娘上赶着追他?他一个不喜欢,就喜欢跟人家调笑。

  臭小子别哪天栽谁手里了才好!

第2章 适逢

  周五晚上,李伶晚批改完试卷,躺在床上看书,床头手机响了一声,她没注意,直到关灯睡觉看时间才发现是有人给她发了信息。

  ——明晚8点半,粤府餐厅,5号桌,靠窗。

  李伶晚还以为是谁把信息错发到自己手里,接着才想起来,莫非是那位家里开医院的留洋归国的博士太子爷?

  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干巴巴一条信息通知,不怕人误会么?

  不愧是太子爷,发个信息跟下旨差不多。

  李伶晚回了个:好。

  关灯睡觉。

  第二日吃完早餐,李伶晚回屋子做课件,朱木兰紧随着就进来了,让她出门买两件好看的衣服今晚穿过去,李伶晚不愿意。

  但这事儿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于是被她妈给轰出来了……

  临出门前,李溪宇还给她塞了几百块钱,说是让他回来时顺便帮他买个好点儿的鼠标。

  她抓着手里的钱,打车去了许攸那儿。

  许攸这会儿还没醒,李伶晚站在她公寓门前摁半天门铃没人应,最后只能给她打电话,她这才一脸迷糊出来开门,门一开,眼睛都没睁明白呢人就转身就往沙发上躺。

  李伶晚进屋把门关上,一屁股坐在她脚边。

  五分钟后,许攸终于清醒,猛坐起来定睛一瞧,松了口气问:“你来我这儿干嘛?”一边起身在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仰着漂亮的脖子咕咚咕咚就喝。

  李伶晚说:“早上起来空腹别喝冷的。”

  “我这是枸杞,养生的,”她过来坐下,“好坏占一半,中和了。”

  “昨晚又熬夜了?”李伶晚看她两只眼睛底下汇聚的两撇黑暗精华都能拿来熬汤了。

  许攸舔舔唇,“我这黑眼圈呢,是积年累月呕心沥血给培养出来的,它见证了我在无数个迷人的夜晚里为策划方案浴血奋战的光景,这是奋斗的结晶,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李伶晚直接表明来意,“有没有比较好看一点的裙子借给我穿穿?”

  “要干什么?”

  “约会。”

  “相亲吧。”

  “……”

  “等着。”许攸笑了笑,起身往屋子里走,

  最后她拿了条暗红色的复古长裙,长度过膝,前面高度安全,露个锁骨到无伤大雅,但后边儿露了半截背……

  对李伶晚这种衣柜里不是衬衫牛仔裤就是T恤运动裤的含蓄女老师来说,“是不是露得有点多了?”

  “优雅不刻板,有点小性感,”许攸斜眼看她,“你又不是没身材,整天遮遮掩掩的大好春光都让你遮没了。”

  “稍微……”

  “这已经很稍微了。”

  李伶晚只得上身试了一下。

  许攸见了摇头惊叹,“大学那会儿就知道你身材不错,瘦归瘦,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前凸后翘凹凸有致,你说你藏掖这么久是不是作孽?”

  李伶晚直接在许攸那儿待到晚上,直接赴约。

  期间许攸跟她打听了相亲对象,她一听这条件,一脸高深,“还真不好说,这么优秀的条件哪需要出来相亲啊,你小心有诈。”

  李伶晚也颇赞同,“一有情况我就给你电话,你记得别睡着。”

  晚上5点多李伶晚就出门了,那个地方离这儿有点远,而且她怕塞车,不过路上挺顺畅的,于是她提前了半个小时。

  她还特意在周边散了会儿步。

  之前她相过几回亲了,所以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且抱着期待。

  她在餐厅旁边的喷泉池边坐下来,望着脚下的红色高跟凉鞋,天色有点暗,像清水里滴墨汁,足够暧昧,更显得她一身红裙特别醒目。

  泼墨里一点红。

  所以顾瑾禾进餐厅之前一眼就发现了她,有点远,但他还是觉得眼熟,犹豫片刻就往她那边过去了,一直到她跟前站定,道:“李小姐?”

  李伶晚猛一下抬头,脸上从怔愣到惊讶,也有惊喜,层次很丰富。

  很多女人第一眼见到他时都是这幅表情,所以她的惊喜在顾瑾禾眼里,与其他女人无二。

  顾瑾禾回忆着她的全名,“李伶晚?”

  他记得……

  李伶晚愣愣点头。

  顾瑾禾淡笑,“我在李主任那儿见过你的……照片,还有你的名字。”

  他就是海归博士?

  这么说他不记得她了?

  她看着他时,眼神里尚有一丝期待,他应该还有什么话没说。

  顾瑾禾被她**裸的眼神看得不太高兴地微抬了一下眉峰,问:“李小姐怎么不先进去?”也没等她回答他就说:“走吧。”

  罢了。

  李伶晚点点头,和他一块儿进了餐厅。

  餐厅里水晶灯和瓷砖遥相辉映,放眼一片璀璨,辅之古典乐,处处彰显高档。

  李伶晚刚一坐下来,屁股还没在软椅上贴实在,就有服务员打着招呼把菜端上来,又手脚利落得斟茶倒水,动作迅速得让人错愕。

  顾瑾禾说:“不知道李小姐喜欢吃些什么,点的都是招牌菜,要是不合胃口,可以再看看其他。”

  这人……

  什么时候这么绅士,且顾及女孩子的感受了?

  其实一顿饭,两人交流不多,而他像是给女孩子面子,稍微了解一下她的工作然后再跟她深入聊了几句,其余无话。

  对方并不给她用寥寥数语就展现她风趣幽默可爱迷人的一面的机会,他的态度明显,她也不好意思对他穷追猛打,他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一顿饭吃得实在了无生趣。

  回去的时候,为表绅士,顾瑾禾打算把她送回家。

  李伶晚想了想,婉拒了,送一程又能怎么样?

  顾瑾禾也不勉强,只是走之前他忽然说:“有件事我希望没有太冒犯你,我总感觉李小姐很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李伶晚愣了片刻,笑了笑,“大概我长得比较面善,你不是唯一一个说这句话的人。”

  顾瑾禾也笑着点头,往泊车位走了。

  李伶晚站着呆了一会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脚下的高跟凉鞋踩得地面轻微响,前面那段路一溜的灯火烧得斑驳陆离,湿润的光圈在眼睛里一点点扩散。

  不记得很好,记得才尴尬。

  “伶晚。”身后忽然有低沉的男声传来。

  她一下止步,拚命眨几下眼睛,冷静之后才转回去,看着远处的男人一步步靠近。

  顾瑾禾一只手揣在西裤的兜里,慢慢走过来时脸上还有些疑惑,疑惑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头喊她一句,因为这个名字确实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也这么喊过。

  如果喊过,大概是在梦里。

  他说:“很高兴能认识你,路上小心,再见,伶晚。”

  他发现这个名字喊起来还挺顺口。

  伶晚说:“再见,顾先生。”

  ——

  伶晚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许攸那儿。

  许攸来开门时,脸上贴着面膜,一关门就问:“怎么样?对方是个什么怪物?”

  伶晚把抱枕挪过来,怔了数秒,说:“是他。”

  许攸摁着脸,“什么是他?哪个他?”

  她说:“顾瑾禾。”

  许攸动作一顿,忽然把面膜摘下来挂在手上,“顾瑾禾?当年风靡全校的医学院男神顾瑾禾?”说完还补了一句:“把你甩了的你的前男友?”

  “是我甩了他。”伶晚更正。

  “这么多年了还自欺欺人呢?”许攸翻白眼。

  这是事实,但说出来谁也不信。

  伶晚也懒得解释。

  许攸轻揉着脸,问:“他跟那谁分手了?”

  伶晚摇头,“不清楚,听说回国有两年了。”

  “他有什么变化没有?头秃了么?”许攸懒懒道:“听说医学生的日子不好过,那谁是不是因为他秃了才跟他分的手?”

  “很可恶的是,他更帅了,”伶晚幽幽叹口气,“以前严肃高冷不可一世,现在变得……”

  “怎么样?”

  “优雅,绅士。”

  许攸有些兴奋地看着她,“然后呢?你俩有没有重新擦出爱情的花火?”

  伶晚冲她笑盈盈道:“他根本不记得我这个炮灰女友了呢,而且人家由始至终对我毫无兴趣,所以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交集了呢。”

  “呃……那你打算怎么办?”许攸问。

  “祝他幸福。”伶晚跑到冰箱前,把许攸的枸杞茶拿出来喝。

  当初交往不到三个月,他身边又人来人往来去匆匆,会记得才怪。

  而对于她而言,那是她的初恋,是她唯一的一段恋情,也是她唯一一个,男人。

  ——

  晚上伶晚回到家都11点了,她以为家里人都该睡了,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朱木兰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那意思是特意等她回家。

  朱木兰见她回来果然放下遥控器,过来问:“怎么样了?对方人还行么?对你有意思么?”问完又见她一身原来的衣服,“让你买件新的你怎么还是这身?”

  伶晚一早有准备,从许攸那把红裙子给带了回来,说:“这儿呢,买了裙子。”

  朱木兰又问:“那你跟人见面见得怎么样啊?”

  伶晚假装一脸疲惫,说:“妈,我累了,明天再说这个好么?”一边还往房间里走。

  朱木兰心急,但也没再追问。

  只是到第二天吃早餐,她又问起来。

  伶晚含含糊糊,只说人挺好的,但问题是,“人家看不上我,我说了这等条件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我?人家家里开医院,自己又是博士又是医生,眼界宽眼光高。”

  朱木兰听完有些郁闷,说:“那你主动一点,多跟人联系联系,感情是培养出来的。”

  这话李马峰听完就不大高兴,把碗筷一搁,说:“怎么着我闺女是没人要还是怎么的?这么上赶着没必要!”

  “你懂什么?”朱木兰停下筷子,“这年头年轻人谈恋爱就得主动一点,一来二往的熟悉了就日久生情了。”

  “我是不懂,但伶晚都说了人没兴趣,看不上咱们,你还这么热脸贴冷屁股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谁看你笑话了?你就是死要面子!”

  “这叫要脸!”

  “反了你了!当年要不是我脸皮厚不要面子,你还能追得到我?”

  “谁追的谁?说清楚了!”

  “谁脸皮薄谁追的谁!”

  两天后。

  朱木兰又来问:“伶晚,给人发信息没有?”

  伶晚躺在床上,脸从课本上冒出来,“发了,没理,估计真没兴趣。”

  朱木兰进屋坐在床边,“伶晚,不是妈对你逼得紧,你这性格从小到大一个样,推一下挪一寸,没有鞭策干脆裹足不前,妈是怕你错失良机。”

  伶晚点点头,“妈,我知道。”

  小时候要不是有妈妈时时刻刻盯紧她学习,她的成绩估计也是要故步自封。

  朱木兰笑着问:“那你对人家有兴趣没有?”

  伶晚怕说没兴趣少不得又得听唠叨,只好说:“有,但问题是人家确实……”

  朱木兰不说话了,不知道暗自琢磨些什么,最后只说让她放心,让她早点睡就出去了。

  伶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没想到两天后,她收到顾瑾禾的信息……

  ——星期五晚上8点半,老地方老位置。

  她收到信息后,下午上课的时候没办法集中精神,她心里搁不住事,在脸上显得明明白白。

  底下有个男同学问:“老师,您家老李同志又喝大了?”

  伶晚回过神,清清嗓子说:“上课说什么胡话?把启蒙运动的历史意义抄20遍,明天交上来。”

第3章 适逢

  伶晚对那条信息琢磨良久。

  那晚他兴致缺缺却又不得不出于礼貌而应付她的态度实在很明显,她又不傻。这会儿还一条信息追过来,什么意思呢?

  是嫌不够遭罪么?

  车到站,伶晚下车走一段路就到小区门口,这一片就这里还是旧居民区,里头的房屋楼层最高6层,这里除了路面是翻新的,其他都是旧的,到处弥漫着厚重的年代感,连静谧都显得生冷枯朽。

  路上撞见树下卧着一只肥重的橘猫,伶晚从包里拿了块饼干,掰一小块喂它,这猫挺凶的,平时被无端招惹的话立马挠人。

  伶晚放了一小块饼干就走,往前走了一段就到家楼下了,她拿钥匙开单元楼的大门,铁门上绿色油漆掉得差不多,显得锈迹斑斑。

  她在楼下就闻到了家里饭菜的香味,特属于朱木兰同志的饭菜香。

  伶晚到家放下包包往厨房一看,走进去端菜。

  朱木兰赫然被她吓一跳,“臭丫头回来也不吱声!”

  她笑着把清蒸排骨端出去。

  朱木兰紧追着过来,神秘兮兮问道:“怎么样?他联系你没有?应该就这两天了。”

  伶晚起先没明白“他”是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里蓦地一跳,问:“怎么了?”

  朱木兰说:“我跟你三叔说了,让人跟你再接触接触,别才见一面就否定别人,太片面。”

  伶晚……震惊了,愣了两秒,再好的脾气也终于知道是时候该急了,“妈,您怎么能乱来呢?这是我的事!”她憋着半天又补了一句:“您怎么老这样!”

  朱木兰一愣,也急了,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伶晚捂了下眼睛,转身回房间。

  朱木兰急忙忙追上去,“伶晚啊,到底怎么了?跟妈说说。”

  她一进屋就扑倒在床上,脸往枕头上砸下去,简直羞愤欲死,太丢人了!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的!更何况是对着那人!

  朱木兰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丫头,怎么了?你不是喜欢人家么?妈帮你还不好?”

  她不言不语,一个劲地气恼。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也是一声不吭,平时家里有个什么不愉快的,都是李溪宇从中调剂,但这会儿他在学校没回来,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朱木兰忍不住说:“也不知道你这性格像谁,温温吞吞的……”

  李马峰说:“像我,不用怀疑,这我闺女。”

  朱木兰没搭理他,对女儿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推了吧,你长大了,妈不逼着你,也管不了你。”

  伶晚正是在犹豫这个。

  不见吧,就此驳了人家的脸面似乎不太好,毕竟他跟三叔一个医院里共事,三叔那边刚牵了线,她这头直接一刀切断,其实也间接下了三叔的面子。

  而且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人少爷毛病多,自尊心特别强,他有一个特别不近人情的原则,凡事只给一次机会,尤其他不会让自己身处被动两次。

  所以她有些惊讶三叔竟然能在这种私事上面使唤得动他。

  如果赴约,她自己尴尬……

  她没决定好,干脆置之不理,反正明天才星期五,还有时间考虑。

  周五一早,她到教室里监督早读,一眼就看见教室后面最后一排空了个位置,周禹又迟到了,直到早读结束他才一脸惺忪拖着慢悠悠地步伐过来教室。

  伶晚心里正烦,于是说话态度就严肃了些,“你到底想不想读书了?一个星期上课五天你迟到五次,你是对我这个班主任有意见还是真那么不喜欢读书?人生是你自己的,一个不会把握自己人生的人,别妄想以后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以前她高中班主任也在课堂上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不太懂把握人生和能不能在社会上立足有什么关系,把握不住人生的人最后不也都安然地生活着呢么?

  后来她才知道,那不叫安然地生活着,那叫安然地苟延残喘。

  她从没对学生说过一句重话,平时耐心十足,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她当老师这几年没学会如何在学生面前树立威严,所以这回发威,倒是吓到了里面一众学子。

  不过眼前的周禹似乎无动于衷,一副懒散模样说:“老师,别企图跟我讲人生道理,你自己才几岁?你连自己的学生都把握不住,怎么在学校里立足?”

  伶晚气得脸上一阵充血,她居然被一个目无尊长,无组织无纪律的学渣给教育了?而且她脑子严重卡壳,竟无以反驳……

  周禹同学就这么从她眼前进教室了。

  简直是颜面无存。

  她在教室门口冷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对周禹严肃道:“1000千字检讨,下个星期一交上来,迟一天字数翻倍。”说完头也不回走出教室。

  即便这么着,伶晚还是郁闷了一天,因为她觉得周禹说得对,但也不对。

  他们班里大部分学生还是很听她话的,毕竟她是性格好但不是性格软,总体还算教导有方,唯独这个周禹,油盐不进。

  她得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这个周禹,究竟是铲除异己,还是收为己有。

  ……

  她心里苦闷,下午回到家就拿了老李同志的白酒出来,借酒消愁。

  于是空着腹,白酒一杯一杯下了肚,到最后她醺醺然地想起来一件事,晚上好像有个约会……接着拿手机一看,6点半了……

  她脑子里晕乎乎,忘了自己还在纠结是否赴约扥问题,仅凭直觉跑回房间换衣服,还是上次那条复古长裙,暗红色,看上去不那么扎眼。

  朱木兰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正好撞见她在门口穿鞋,似乎是要出门,赶紧问:“穿成这样上哪儿去啊?这都快开饭了。”

  免得事后再来一次盘问,当下伶晚没敢明说,只道:“约了许攸。”

  说完急忙忙跑了。

  路上稍微塞车,等路一通,那车一路疾驰,她到的时候居然还提前了十来分钟,一下车直奔餐厅,餐厅里灯火依然璀璨炫目,只是这一下子炫得她头昏眼花。

  伶晚找到位置坐下来,酒劲还在,她怔了半天,感觉手机震了几下,震得她手心发麻。

  是信息。

  顾瑾禾发来的,很简短。

  临下班前,顾瑾禾回到办公室,刚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就接到神经外科的会诊电话,病患突发呼吸困难,疑似心力衰竭,请求协助。

  他拿着手机默了数秒,给李伶晚发了信息过去。

  ——李小姐,很抱歉,急诊,咱们下次再约

  看出来他的十万火急了,末尾处连个句号都来不及打上去。

  伶晚将这条信息来回读了好几遍,直到服务员过来问是不是现在上菜。

  他依然是提前下了单,估计和上次一样已经是结过了账,伶晚心想来都来了,不吃岂不浪费?再说来回车费也贵,大不了吃完了再把钱还给他。

  唔……

  于是点头。

  他还点了一瓶红酒。

  伶晚对酒类不了解,她平时兴致一来就开老李的白酒喝两口,其他酒类几乎不碰,红酒也是,好不好她喝不出来,不过以他的品味,这酒怎么也得是个上品。

  白酒她都能应付两杯,红酒嘛,更不在话下。

  于是这晚,她在这里待了近两个小时,东西没吃多少,全程就喝了两杯红酒,餐厅里古典乐声声入耳,也算对酒当歌了一回。

  她喝着酒还一边发着愣,两杯酒愣是坚持到晚上10点钟……

  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喝酒的时候她还知道控制着量,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待会儿还得坐车回家,但现在她整个人俨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抱着酒瓶下巴垫着手背,趴在桌上。

  她在醒酒。

  然而这幅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以及一喝醉就看起来智商不高的样子,看在服务员眼里,深感不妙啊……

  一会儿可别直接睡过去了。

  于是转头就给订座的顾先生去了个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就接起,她问:“请问是顾先生么?”

  “嗯。”顾瑾禾几乎一晚上没开口讲话,现在又是刚下手术台,状态比起平时沉郁了些,这会儿应了一声,简短的音调沉沉闷在嗓子里,说不出的好听。

  女孩心底蓦地一颤,差点拿不住电话,一回过神来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最后说:“所以,这位小姐现在看起来不太……安全。”

  其实她想说不太正常。

  顾瑾禾眉峰皱起,片刻后应道:“我现在过去。”

  ……

  伶晚在餐桌上趴了很长一段时间,具体时间她自己不清楚,直到她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扶着桌沿就要站起来,一起身还是晃了一下。

  唔……

  这酒,似乎有点猛。

  她扶着桌子定了定神,拿着手提包慢慢朝餐厅门口走去。

  那女孩见她晃晃颠颠地要走,赶紧上前扶住她,“小姐……”

  伶晚看过去,浅浅一笑,“不不,我是老师,同学,交作业么?”

  女孩:“……”

  她将服务员往旁边轻轻一掀,哼唧哼唧地继续往前走,那步法乱中有序,看似无章却又目标明确,登登登就往餐厅门口去。

  只是人刚到门口,就又被那服务员抓住了,“小姐……”

  “我是老师。”

  “好的老师。”

  伶晚脸颊红扑扑,微笑道:“你是哪个班的?大晚上的在这儿干嘛呢?作业做了么?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分别是什么?请阐述一下,法兰西第一帝国建立到20世纪20年代,英法关系的变化及其原因……”

  服务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深吸一口气,说:“这位老师,请、请你不用为难我,我已经联系了顾先生,他很快就过来了。”

  “顾先生?”伶晚思索一阵,问:“他是几年级?”

  “……”

  顾瑾禾一过来,就看见她抓着人女孩追问:“顾先生读几年级?他的作业做完了么?不做作业就得罚写1000字检讨!”

  女孩敷衍,“待会儿你亲自问他。”

  她轻哼一声,忽然发难:“是不是那混蛋顾瑾禾!”

  女孩点头如捣蒜,赶紧附和,“是他是他,就是他。”

  那混蛋:“……”

  喊他的名字喊得还挺顺嘴。

  顾瑾禾两步走到她身后,把她扶了过来,先跟对面的女孩说了谢谢,又低声问了身前的人,“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服务员见他来了,大松一口气,赶紧溜。

  伶晚感觉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掌心干燥又温暖,她颠着高跟鞋转过去,见到那张脸忽然笑起来,“是你啊,”笑完又一脸认真,“你怎么来了?”

  顾瑾禾没法,只好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下石阶,“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儿?”

  伶晚跟着他走,但注意力全在他脸上,又穿不惯高跟鞋,走路尚且踉踉跄跄,下石阶时,直接给崴了一脚,只闷哼一声,醉了酒连痛觉都给麻痹了。

  顾瑾禾一时没察觉,带着她往泊车位走,把她塞进车里系好安全带,自己再绕到驾驶座,过程中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一直到他上车。

  他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又问:“你家的地址。”

  伶晚嘴唇蠕动几下,努力回想家里的地址,一想起家,就想到了她妈,继而想起她和他这次的见面其实算个误会,于是开口就成了,“其实我没想过要再和你见面……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已经祝你幸福了……你可以问问许攸,她是我朋友。”

  她一脸醉意,还一本正经。

  顾瑾禾耐心听完她语无伦次的发言,最后点头道:“我知道了,现在说说你家的地址。”

  “我给她打个电话,向你证明一下。”她掏手机。

  “不需要。”顾瑾禾有些咬牙切齿,“我问你地址。”

  闻言她忽然凝视他,对着他沉默了数秒表示自己不高兴,然后开车门要下车,但她努力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从车上滚出去,因为她的安全带没解开。

  顾瑾禾:“……”

  她如困兽一般坚持不懈地在囚笼里挣扎了许久,那顽强的毅力让车内的男人不禁为之震撼,最后她身子往车座一歪,垂脸凝噎,“我脚疼。”

  顾瑾禾:“……”

  最后,顾瑾禾没办法,把车开到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给她。

  打算让她自己折腾个够。

第4章 适逢

  在酒店前台办好入住,顾瑾禾一路上提溜着她,进电梯,过走廊,找到房间位置,刷卡进屋,门一关就拎着她扔到床上去。

  他被折腾出一身汗,站着微微喘气。

  但她酒兴上头,明显没闹够,挣扎着从床上翻起来,下了床一拐一拐地往洗手间去。

  顾瑾禾这才发现她的脚不对劲,皱眉问道:“脚怎么了?”

  伶晚被撵了一路,这会子有些不大高兴,她哼声哼气说:“我要去洗个澡。”

  顾瑾禾有些头疼,“没问你去干什么?问你脚怎么了?”

  她没应,进了洗手间把门关上。

  顾瑾禾忍不住叹气。

  上一次见面只当她是一只小兔子,没想到一喝醉,是一只挺能闹腾的小兔子。

  这幅鬼样子洗他妈什么澡?

  他转身去开洗手间的雾化玻璃门,门一开就看见她已经将身上的裙子脱下来一半,他立即把门重新关上,原地定了数秒,又开门,进去把她的裙子拉起来,然后抱她出洗手间。

  过程她挣扎几下,顾医生的耐心终于让她消磨殆尽,他拍了一下他她的臀部,沉声道:“你安分一点,别再闹了。”

  说完把她摁在床边。

  伶晚十分委屈地摸摸屁股,觑他两眼,不敢再动。

  顾瑾禾蹲下来,抬起她的右脚,脱了高跟鞋仔细检查,捏了几下问她疼不疼,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没反应,抬头看过去,她微垂着脸,正看着他。

  视线一撞上,她下意识对他露出一笑,好像两人相识已久,她神情带着薄醉,凝了一双秋水,笑起来荡悠悠。

  顾瑾禾眉心一跳,放下她的脚再慢慢站起来,正想说你好好休息,目光再次和她撞上时,一句话卡在喉咙里,竟然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房间里洗手间的排气扇在嗡嗡作响,更像是助兴曲目,两人莫名对视良久,他伸手摸向她的脸,指尖滑向她的下巴抬起来,摩挲着。

  他垂眼淡笑,“眼神不错。”

  挺勾人。

  微醺的伶晚:“??”

  刚才就是对着你的脸走了会儿神。

  估计是她醉酒的缘故,让原本因为走神而显得痴呆的眼神看起来迷离且灵动,神情荡漾了些,既是所谓的,勾人。

  而这一荡,就荡入禁欲了数年,正好需要纾解欲望的某医生的心底。

  顾瑾禾松开手指,掌心慢慢滑入西裤的兜里,终于绅士地说出那句:“好好休息。”他转身往门口走,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这短短的几步路,他脑子里已经将她刚才的眼神回放了无数遍,荡得他心猿意马,在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他脚步一收。

  某些念头一旦初露端倪,将比酒精更能腐蚀神志。

  他转身对着床上的人说:“想不想过来?”

  “……”

  反正……

  她和门口的人对视了片刻,然后慢慢弯腰,将左脚的高跟鞋也脱了下来,和躺在地上的另外一只合并,正正经经地放在床脚下。

  过了今晚,以后应该也不会和他再有接触的机会。

  她站起来,赤着双脚,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在他清幽深沉的目光中,朝他一步步靠近,一袭红裙,像盛情绽放的花朵。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无需顾忌。

  还剩一步的距离,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兽类,伸手将她抓过来摁在门上,在吻落下之前,他问:“认得出来我是谁么?”

  她点头,“知道。”

  “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很好。

  还不至于醉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在褪下她的长裙时,他齿间轻轻叼着她脖子上的嫩肉,含含糊糊问道:“很喜欢这条裙子?”他呼吸灼热,轻轻一喷就能燎原。

  她已然浑身颤颤,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嗯嗯的回应。

  顾瑾禾埋首于她的侧颈,游走半天,抬起头来,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门板上,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像一把刀子,似乎想从她身上割离点什么东西出来。

  他倒还算衣冠楚楚,而她鼻子脸颊被酒气蒸得红润,神色不算清醒,裙子剥了一半挂在腰间,上身就一件白色蕾丝裹胸,昏黄的灯光下白皙的肌肤嫩得诱人。

  她背后抵着门,左手搭着右手手肘,微微弓着背,在他高大的身形跟前,显得更加瘦小。

  这片刻的凝视就跟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抿抿嘴,下定决心似的踮起脚,仰着颈子就凑上去,他帮了她一把,手托住她的后腰,俯身配合她。

  过程中,伶晚被他抱进了洗手间,拐入浴室,他将毛玻璃门合上,拧开热水,花洒里的水顷刻间淋下来,先是冷,再是热,将两人浇了个透。

  浴室里两道交缠的身影隐约映在毛玻璃上,模糊了距离感,更显得温柔缱绻。

  隐秘的空间里云雾腾腾,腾得一室春色溶溶。

  伶晚想起那时候,少年也是这么搂着她,颀长的身躯覆在她身上,沉默耕耘,眼角眉梢几许情欲,但更多的是冷清。

  她忽然搂紧他,下巴垫在他肩上,掌心蹭着他的肩背肌肉,他身上已经褪去了少年时期的单薄,现在的每一寸都蕴藏着勃发的力量。

  他依然沉默,但却热烈。

  早上是他先起的,顾瑾禾有早起的习惯,醒过来后对着床上的景况沉默三秒,点烟……

  伶晚背对着他,侧身挤在了床沿,刚睁眼时她先给自己十秒时间对着墙醒神,等意识逐渐清醒,记忆尽数回笼,她立即翻身看向另一侧的人——

  他嘴里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看过来,她紧张得咽了下口水,慢慢转了回去,恍恍惚惚间想坐起来,手往前一撑,扑了个空,扑通一下利利索索地摔下床底。

  摔下来时她连吭都不吭一声,估计是吓蒙了,趴在地上的那会儿功夫里,她终于将昨晚那些有伤风化的记忆拼凑完整,并做了个总结——

  所谓一醉解万怂。

  昨晚她趁着酒兴起了色心,又凭借一腔孤勇,把顾瑾禾给睡了。

  昨晚大致的情节她是记得的,包括她色猴上身似的往顾瑾禾身上赶的那个画面,估计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把脑子一并泡肿了吧……如今清醒过来再一回忆,她不禁就想痛批昨晚那只色猴——这真是色迷了心窍了。

  而且昨晚面对那事,她以“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为中心思想,居然表现得像个南征北战的老战士……

  伶晚一脸菜色,菜得发黄的那种。

  于是躺在地上装死。

  ……

  顾瑾禾见那边居然半天没有动静,他把烟往烟灰缸里掐灭,过去一看,发现她在挺尸……问道:“地上不凉么?”

  白色棉被将她的身体团团裹住,她这才慢吞吞坐起来,整理了一下经过一夜的折腾已经凌乱至打结的长发,然后看着他光裸的上半身,她觉得是不是应该要发表个感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随性而潇洒——“那个,合作愉快。”

  “……”

  说完她就觉得牙疼了……

  随后她故作淡定地捞着棉被一边找自己的衣服,她蹲在地上找了半天才听见床上那位不疾不徐地提醒她,“你的衣服在洗手间。”

  伶晚仓皇蹿入洗手间。

  伶晚在里头洗漱过后,穿戴整齐才出来,一出来他比她还要穿戴得整齐……

  顾瑾禾稍微整理着领带,弯腰去拿放在床上的手机看时间,看完犹豫了片刻,对她说:“医院里还有事,你——”

  她倒是果断干脆,说:“好,再见。”

  顾瑾禾想了一想,也点了下头。

  彼此像是心里有数,心照不宣。

  电梯里,伶晚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昨晚那顿饭,我会把钱还你的。”

  顾瑾禾偏头稍一思索,笑了,“昨晚是我失约,那顿饭就当是向你赔罪。”

  伶晚多怕他会说,不用,那顿饭当我请你。这样的话说出来多少会让她误以为,昨晚两人的那场性事,是拿她来抵那顿饭的债。

  毕竟那顿饭真挺贵。

  可他居然用了失约做借口,她垂眼兀自笑了笑。

  顾瑾禾一早就得赶去医院,所以两人在酒店门口分道而行。

  路上她从手机里翻出他的手机号,在删除和拉黑之间徘徊了好一阵,一直到家门口,她才选择了拉黑。

  晚上她把她三叔约出来,李主任贵人事忙整天脚不沾地,她只好在医院附近请三叔吃了顿饭,主要是有件事想麻烦一下他。

  饭后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李主任,“三叔,麻烦您帮我把这个交给顾医生。”

  三叔一看,惊得眉峰一跳,“……情书?”

  “不是,”其实这种事也没必要瞒着,她干脆说了实话,“我跟顾医生见了两次面,两顿饭都是他请客,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这里面现金是还他的。”

  “哦。”三叔若有所思,琢磨着这傻丫头让自己转交的用意,要么就是那混小子不收,要么就是这两次接触下来,两人没什么进展,估计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又或者两者皆有。

  否则这傻丫头完全可以用回请的方式,藉机和人家更进一步。

  顾瑾禾几乎站了一天的手术台,下午跑了一个急诊,一直忙到这会儿,从手术室出来天已经黑了,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到病房下医嘱。

  前边有个小护士跑过来,说:“总算找到您了,顾主治,李主任有请。”

  顾瑾禾一天的手术下来,没了闲暇时玩世的态度,神色淡了些,闻言也只点了下头,又对旁边的值班护士嘱咐两句才走,一边脱下手术衣。

第5章 适逢

  顾瑾禾进了李主任的办公室,一屁股就往沙发上坐,自己动手泡了杯茶,边说:“李太傅这么着急传唤我过来,有何贵干?”

  他对于这位外科泰斗的称呼花样之多,在外人面前会尊称他一声老师,偶尔来句李教授,李主任,但私底下多以“长老,太傅”调侃之。

  因为李长老是顾院长的左臂右膀,顾瑾禾经常被他师妹倪梓戏称为太子爷,他也就顺势称呼自己老师为“长老,太傅”。

  李主任受用得很。

  所谓,物以类聚,近墨者黑。

  总之,这师徒三人,没一个正经。

  李主任对他不拘礼节的行为见惯不怪,捏着信封在他对面坐下,轻轻扔了过去,“这个,是那位李小姐让我代为转交的东西。”

  其实这两人能不能成,李主任心里有数,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双方说清楚他们各自跟自己的关系,省得给他们徒增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顾瑾禾往那一瞟,放下茶杯,把信封拿起来拆了一看,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主任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丫头说是还你的饭钱,这样挺好,不拖不欠嘛。”

  顾瑾禾安静须臾,忽然又说:“之前忘了问,李小姐和您是什么关系?”

  你哪是忘了问?你分明就是懒得问。

  眼下已经是这么个情况,李主任也懒得多说,反正日后这两位小年轻也没什么交集了,只随口应付道:“一个亲戚。”

  顾瑾禾点点头,没其他话。

  从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顾瑾禾直接去了一趟病区监护室,观察病患的术后状况,临走前又顺便去住院区查了房。

  ……

  倪梓从住院部顶层的病房出来,往电梯方向走,路过走廊尽头的拐角时,看见阳台的木椅上坐着个人,正在那儿吞云吐雾,那画面看起来透着一股子忧郁的美感,主要是因为人长得有美感。

  她推开阳台的门,走过去说:“没事吧你?”

  顾瑾禾嘴里叼着烟,抬头看她一眼,不语。

  他这幅模样,百年一遇。

  倪梓对他受迫相亲的事有些好奇,于是坐下来就问:“我听说你跟那女孩见了两次,难得啊,是不是对人家特别满意?什么样的女孩?”

  顾瑾禾沉默半晌,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思索完毕之后对她说:“有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但是你却觉得似曾相识,这算什么意思?”

  倪梓了然,脸上露出一抹深意,笑着说:“这叫一见如故,你喜欢她?”

  顾瑾禾偏头一想,觉得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撇嘴,轻轻摇头,又沉默了。

  倪梓忽然见他一副百感交集的神情,又说:“如果确实是以前没有交集,那只能这么解释了,这个我懂,当初我对我们检医生也有这样的感觉。”

  “你不是说……”顾瑾禾把烟拿下来,吐出一口烟圈,“是他追的你么?”

  “这里头的讲究可就多了,”倪梓一本正经故作高深,“恋爱中必须掌握的最基本的伎俩,矜持一点,做到若即若离,才能让男人欲罢不能。”

  绝对不承认一开始她对检医生的恐惧强烈到恨不得在他跟前自我了断,聊表寸心。

  顾瑾禾勾着嘴角,月光下散漫闲适,“你大言不惭的样子,很像前阵子跑到我车底下碰瓷的违法分子,长得像个倭瓜。”

  倪梓:“……”

  你才违法分子,你才长得像个倭瓜。

  顾瑾禾:“平时没少受检易欺负吧?”

  倪梓暗暗吃惊,却仍故作淡定,“他敢?”

  “我是不敢。”后边一道低沉清冽的男声,腔调里掺夹着些微揶揄。

  倪梓一回头,他就站在阳台的门边,白大褂的领口露出里边淡蓝色的衬衫和酒红色的领带,整个人挺拔清朗,当了医生之后,真是越来越像个端方君子了。

  但最近为了评副高的事,估计是太累,他整个人更加的不苟言笑。

  顾瑾禾这会儿心情复杂,一见到这对夫妻同框直接就惆怅了,急忙忙地就要赶人,他夹着烟的右手一扬,拖着懒洋洋的腔调,道:“两位爱卿跪安吧。”

  倪梓站起来笑笑道:“太子爷要是有什么情感问题,可以随时传召微臣。”

  说完乐呵呵走了。

  倪梓私底下经常调侃他,说将来继承大统,可别忘了昔日的同门之情。

  久而久之,他居然也配合得风生水起,一时兴起时还会和她对几段台词,总之就是,戏很精彩。

  ……

  那晚之后,伶晚就没再和顾瑾禾联系了。

  时间过去半个月,朱木兰见她和那顾医生确实没什么后续发展的机会,只好着手另谋良胥一事。

  这天晚上吃饭,朱木兰又提起让她相亲的事。

  旁边李溪宇十分感慨,“上次那位顾博士是难得的人选啊,可惜了,确定不再争取一下么?”

  李马峰不禁也颇有同感:“是啊,顾海归青年这条件确实万中选一。”

  朱木兰也道:“孩子三叔说了,这顾医生去年升的主治,再有两年评副高完全没问题,而立之年,有此成就,可见争气啊。”

  伶晚:“……”

  顾前任外号真多。

  在朱木兰的安排之下,伶晚又去见了两个人,第一个也是高中老师,而且家境还不错,但伶晚对同行实在兴不起波澜,一面不了了之。

  第二个……听说名下有两家具乐部,是个小老板,姓夏。

  夏老板兴趣爱好广泛,对戏剧表演颇有些研究,关键是对方谈吐幽默,十分健谈,热情又知分寸,似乎是个阳光的人,一顿饭两个人,他吃出了一台戏20个人的效果。

  伶晚觉得,可以考虑。

  可是……

  这天,许攸也正好在这家餐厅吃饭,两人是在洗手间碰见的。

  伶晚一见她就跟她说起了夏老板,想让她参谋参谋。

  许攸仗义相助,一同过去共餐,一双漂亮的慧眼上下扫瞄,企图看透对方的真面目,没想到扫着扫着竟将对方的注意力给扫走了……

  许攸很是尴尬,匆匆离席。

  接下来下半段,那夏老板有意无意向伶晚打听许攸,伶晚见他已然被勾去了元神,顿觉索然,找了个借口也匆匆回家备课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该这么告一段落。

  没想到那夏老板是个痴情种,自那晚餐厅里对许攸一见成欢之后,一日不见竟心猿意马,于是企图从伶晚这里下手,慢慢打入内部。

  但伶晚好歹经世28载,她虽笨,却不愚,一下仗量出此人脸皮厚如城墙,两句打发。

  夏老板见此路不通,却并没有罢手。

  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打听到许攸的住处,开始本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可贵精神,对许攸死缠烂打,他始终盲目地相信着“烈女怕缠郎”歪理。

  周六这天晚上,他又来了。

  这晚正好伶晚也在,两人歪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底下一句震天响:“许攸!许小姐!请你看我一眼,以解我相思之苦!”

  伶晚:“……”

  许攸把面膜给撕了,摔桌上,插着腰叹气,“靠。”

  伶晚:“他经常来?”

  许攸:“要不咱们打110?”

  唔……

  夏老板拿着喇叭冲楼上吼:“许小姐!请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给你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我飘摇半生,终于遇见了你,许攸,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伶晚:“没那么严重吧?”

  许攸:“这简直就是骚扰。”

  夏老板:“许攸,You’r the only one for me!!”

  破音了。

  且带着亲切的乡里口音。

  最后许攸不堪其扰,在屋子里气得团团转,穿着睡衣就冲下楼。

  伶晚怕出什么事,也急急忙忙跟了下去。

  伶晚一下来就看见那夏老板手捧一束玫瑰,一条腿以浮夸的姿态往许攸迈了一步,后边那条腿的膝盖悬空地面5厘米,要跪不跪。

  这腰真好,这姿势真刁钻……

  许攸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夏老板,我不喜欢你,你回去吧。”

  夏老板一脸深情,“不,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苍茫大地,树上的鸟儿还有眼前这玫瑰花都可以为我作证……”一开始就跟吟诗似的。

  许攸:“我们这儿没有鸟!”

  夏老板:“鸟在我的心中。”

  入秋了,夜风徐徐。

  伶晚打了个冷颤,裹紧身上的运动外套。

  许攸丝毫不留余地,一口拒绝,说着过来把伶晚一块儿拉走。

  不曾想那夏老板是有备而来,饱含深情地喊了句:“许攸!如果你不爱我,那我注定要相思成疾,与其这样,不如现在一了百了!”

  伶晚一听这话,吓得一激灵,回头就看见夏老板神色凛然,手里一把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她拉住许攸说:“这回真要命了!”

  许攸转过来一见这情形也慌了,“夏老板你冷静一点。”

  然后,夏老板唱起了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许攸,接受我吧,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想要呵护的女人!”

  许攸:“滚!”

  伶晚:“……”

  夏老板大受打击,愤愤然作势就要抹脖子……可惜下不去手,于是往自己胳膊割了一刀,那鲜红的血液瞬间划破深沉的夜色,夏老板一见自己流血不止,“噫”了一声,俩眼珠子往上一翻,毅然决然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还不忘表白:“许攸,我愿意为你血流成河。”

  这倒霉孩子居然晕血……

  愣着干什么?

  送医院啊!

  伶晚到外面叫了辆车进来,司机大哥把人公主抱起,扔进后车座,许攸钻进去,伶晚坐前面,一行人风风火火前往顾生医院。

  一番折腾,夏老板被送进住院部普通病房。

  护士过来通知缴费。

  许攸下楼的时候匆忙,身上还穿着睡衣,身无分文。

  伶晚身上倒是带着钱,跟着护士交医疗费用去了,回来的时候夏老板还没醒,许攸已经面带菜色,见人已经无大碍,拉着伶晚赶紧跑路。

  只是两人还没走出住院部大楼,身后那夏老板又杀过来了,隔着老远就喊许攸,两人一下顿住,回头见他步履虚晃,怕他再出什么意外,竟是一时愣着不敢跑。

  许攸:“他手里的百合花哪儿来的?”

  伶晚:“隔壁病床那位大爷的。”

  许攸:“真他妈大爷的!”

  伶晚:“……”

  夏老板急奔而来,扑通一下跪地,依然深情,“许攸,接受我吧。”

  许攸往伶晚身后一躲,露出脑袋,很是郁闷,“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夏老板见她态度坚决,忽然目光一转,看向伶晚,他顿时茅塞顿开,道:“是你!一定是你!”

  不管是什么,伶晚先否认:“不不,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夏老板似乎很固执,“许小姐一定是因为顾及你的感受才不愿意接受我,我们就是吃了顿饭,也许这话很不礼貌,但是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真是,现在的年轻人一定要这么执迷不悟么?

  伶晚默想。

  顾瑾禾查完房下来,远远看见靠近门口的位置围了一圈人,有病患也有护士,他隐约还能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还有一个轻轻淡淡的女声。

  女声有点耳熟。

  他快步过去,拨开人群。

  伶晚说:“那个,你恐怕有什么误会。”

  夏老板不理她,“许小姐,我发誓,我跟这位小姐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你看我连她姓什么都忘了,所以请你不要误会,我喜欢的人是你!”

  伶晚:“……”

  啧,男人果然都是忘性大的狗东西。

  这时旁边有护士过来说:“吵什么?你是哪个病房的?不好好休息怎么跑下来了?”

  夏老板恍若未闻,这时忽然起身步步紧逼,两个女孩吓得节节后退,他对伶晚说:“请你让开,我想跟许攸说两句话。”

  护士:“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赶紧回病房。”

  “我跟你无话可说。”许攸拉着伶晚要走。

  “许攸!”夏老板绕到她跟前。

  许攸脸色涨红,气的,也是吓的。

  伶晚急忙将她拉过来,藏自己身后:“夏老板,请你……”

  “我不听!!”

  “……”

  夏老板再次逼近,异常凶猛。

  千钧一发之际,伶晚感觉旁边有个白色的身影靠近,伸手挡了一下,“这位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还有,”他侧脸看一眼伶晚,说:“不要为难女孩子。”

  原本半死不活的许攸终于有了动静,暗暗戳伶晚的腰,冲她眨眼睛。

  夏老板的嗓门又大起来,“你一个医生瞎参合什么?赶紧走!”

  顾瑾禾说:“你身上还有伤,先冷静一下,这样会吓到两个女孩子的。”他刻意抬手比了一下,示意夏老板看清楚,两位女孩已经快被吓蒙了。

  夏老板见许攸的脸色红里透着青,青中泛着白,心生爱怜,终于冷静下来。

  顾瑾禾继续道:“时间不早了,先让两个女孩子回去,否则耽误得太晚对她们来说不安全,现在也请你回到病房休息。”

  夏老板一犹豫,说:“那我现在要出院。”

  顾瑾禾说:“我让护士小姐带你去办出院手续。”

  最后,夏老板没辙,只能跟着护士离开。

  他走的时候还三步一回头,十分地依依不舍,深情得让人毛骨悚然。

  这时,许攸又捅了一下伶晚的腰。

  伶晚浑身一颤,硬生生憋出一句:“刚才谢谢你。”

  顾瑾禾负手而立,神色温润,“不客气。”

  一时无话。

  许攸对着她的腰一顿狂怼,说话啊傻子!

  伶晚:“那我不耽误你工作了,再见。”说完转身时,她摸着又痛又麻的腰冲许攸皱眉——再捅几下当场给你表演后背下腰。

  许攸这时活像个神助攻,赶紧说:“真的非常感谢顾医生,要不我请顾医生吃饭?”

  伶晚立马转过来,忍不住提醒道:“你穿着睡衣。”

  “说的也是呢,”许攸笑了笑:“那要不让伶晚代我请顾医生吃顿饭?”

  “顾医生很忙的,他还没下班。”伶晚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跟顾瑾禾又说了声再见。

  两人还没走出住院部大门,身后的顾医生说:“我还有5分钟下班。”

  伶晚:“……”

第6章 适逢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原则,许攸再次疯狂怼伶晚的腰——答应啊,你倒是答应啊!

  伶晚挺怕痒的,尤其是腰部周围,但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已经被怼麻木了,她犹豫的当口,他已经走了过来。

  顾瑾禾小声对她说:“到外面等我,很快。”

  话说完就走了。

  周围立着几盏路灯,灯光静悄悄地洒了一路,偶尔有人经过。

  许攸攥紧她的双臂,一张脸在灯光下显露出一丝算计的神色,“听我的,抓住他,如果你不想整天被阿姨催着到处相亲的话。”

  伶晚片刻后才说:“哪有那么容易。”

  “那也得尽力,我看他对你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你确定他不记得你了么?”

  “……”对她有什么意思?一时兴起罢了,她不语。

  许攸靠在一根灯柱上,模样有些懒散,说:“到了这个年纪就别指望什么海誓山盟的爱情了,那是只停留在青春期的冲动,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恣意,张扬。”

  伶晚拢了拢领口,轻笑着没说话。

  许攸睨着她,“与其在相亲过程中随便找个顺眼的人结婚,还不如争取一下顾瑾禾,要我就嫁了,根本不用考虑其他。”

  伶晚说:“说得好像人家愿意娶似的。”

  “他愿不愿意是一回事,但这是你的机会。”她笑得一脸深意,“你对他余情未了吧?”

  “抓不住的。”她没有这个信心。

  许攸说:“伶晚,面对爱情和婚姻,男人比女人理智,也更现实。”

  伶晚点点头,“所以,以他的条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凭什么能看上我?”

  许攸:“直觉。”

  伶晚:“赶紧摘除你不靠谱的直觉。”

  其实许攸自己也说不准,但她不想伶晚一直保持这么一副可有可无的状态,所以总是怂恿她这个那个,但这丫头忒没出息,刚才她在里边儿怼了她半天她才冒出两句话来……

  许攸懒得再理她,说:“随便你吧,我走了。”

  远处,顾瑾禾在某栋楼门前现身,踩着一路清晖,走到她跟前站定,月光淡如清水,泼在他肩上,蔓延出一片青白色。

  他脱了白大褂,身上是一件淡蓝色衬衫,直挺的西裤。

  衣冠楚楚的模样。

  他问:“想请我吃什么?”

  伶晚:“……”

  居然当真了?

  伶晚看着他,一脸认真说:“这附近的酒店在哪?”

  顾瑾禾:“……”

  许攸说的话不无道理。

  但是她没有信心能抓得住他,以前是,现在更是,她只能把握住机会……占他点便宜,弥补这么多年来的不平心理,然后抽身而退。

  谁让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都是成年人了,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心里有数,没数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酒店房间的床铺千篇一律,白色枕被,床尾一条花纹床旗,皮肤接触上去是凉丝丝的触感,甚至连气味都如出一辙,就跟串通好了似的。

  但她身上带着一股有别于床铺熏香的气息,柔柔淡淡,声音也是软绵轻细,却存在感极强。

  他手指头仔仔细细摸着她腰椎骨,感觉到她微微地一颤,继而顶开她双腿,他忽然说:“我给你打过电话,但是打不通。”

  伶晚没应,搂着他的脖子吻上去。

  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他说不清。

  他平时很忙,忙得跟只陀螺似的原地打转,同样的事情,日复一日。

  不间断的重复会让一件事物丧失美感,会消磨掉一个人的热情,某天忽然发现身上多了一丝机械性,因为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思考,脑子会麻木。

  在某一刻,麻木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昏黄的灯光下,一身红裙的女孩。

  他在铜墙铁壁里,找到了一扇窗户,有清新的空气灌入心肺。

  ……

  他抱着她时,动作,神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亲昵感,似乎她本就是他怀里的人,大概女孩确实是水做的,轻易迎合着他怀抱的各种姿势。

  滑腻腻的肌肤贴着他的胸口,他忽然不想动,抱着她闭着眼假寐,直到她睡过去,才拉着被子将她裹住,自己去了洗手间。

  15分钟后。

  洗手间的门打开,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的棉被掀开一角。

  又……跑了?

  想到这里,顾瑾禾有些诧异,什么叫——又?

  他忽然想起大三时交往过的一个女孩,她大一。

  女孩长什么模样他记不清了,甚至在交往的过程中他都没太仔细注意她的长相,只记得皮肤很白,小白兔似的,看着顺眼,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顺眼。

  余光里,那肌肤白得让人晃神。

  顾瑾禾走到台柜前,摸了支烟点上,走到床边坐下来。

  唯一记忆深刻的是两人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她穿上衣服就跟他提了分手。

  当时他还靠在床头,嘴里叼着烟,听到这话时终于抬起脸正视着她,但当时宿舍里光线太暗,她的脸又被长发挡去了大半。

  他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技术不精,遭到对方的嫌弃。

  不过很快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昨晚她的反应很能满足他的征服欲,虽然一开始她疼得差点儿哭出来,因为那是她的初夜。

  他咬着烟,点了下头,淡道:“好。”

  女孩十分干脆,直接走人。

  就在他抽第三根烟的时候,烟雾缭绕中他忽然顿悟过来——操,交往这么些天,不会是奔着骗他上床来的吧??

  而且睡完就跑?

  当年,顾男神第一次尝到被戏弄的滋味。

  心里头五味杂陈。

  这哪是小白兔?

  这分明就是一只大灰狼。

  酒店客房的灯光温柔得不像话。

  指缝间轻烟袅袅,顾瑾禾像被瞬间定住了,半天不动一下,直到烟管烧尽,烟灰掉落,他往床上一躺,夹着烟尾的右手盖住眼睛,嘴角扯出一笑,些许无奈。

  是她。

  次日,许攸一早醒来,被尿憋醒的。

  她迷迷糊糊从屋子里出来,赫然一见沙发上躺着个人,“呀”一声惊呼,吓得往门框歪过去,顿时就精神了。

  沙发上的伶晚搂着个抱枕,听见声音睁眼看了一下,继续睡。

  许攸跑过去拍拍她屁股把她叫醒,“什么时候过来的?你跟顾瑾禾有什么发展没?”

  伶晚一动不动,咕哝着道:“能有什么发展?”

  许攸“啧”,“出息!就不敢指望你。”说完起身。

  伶晚闭着眼睛说:“饿了,给我煮碗面。”

  昨晚运动量有点大。

  许攸转过来冲闭着眼睛的人翻了个白眼,煮面去了。

  伶晚睁开眼睛,默默眨巴两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

  周一早读课,周禹保持风格,依然迟到。

  伶晚就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慢悠悠懒洋洋地过来,路上差点儿要补个眠的样子。

  他一来就有恃无恐地说了声:“报告。”

  伶晚拿着教尺往教室门口的正对面一指,说:“到那里站着。”

  周禹长得高大,身板也比正常高中生结实,这么立在跟前还让人挺有压迫感,他垂眼睨她一会儿,十分费劲地走过去,站好,稍微偻着背脊。

  伶晚冲他道:“我的课,你就在那儿站着听,敢走神,一篇日记,以后迟到一次,也是一篇日记,我也不管你了,那么喜欢迟到,那就准备好日记交上来。”

第一二节 是她的课。

  周禹果然不敢走神,全程拿眼睛盯着讲台上的人,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伶晚偶尔看过去,能感受到他眼神里明显的挑衅,她置之不理,继续上课。

  两节课过去,她上课上得轻松,周禹眼睛都快瞪瞎了……

  下课她走出来时,周禹忽然喊了她一声:“老师。”

  她看过来。

  周禹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土。”

  伶晚心口有一股气翻涌着,面色还算淡定,对他道:“记得放学之前把日记交上来。”说完这句话她就解气了。

  因为周禹脸色微微一变,估计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了。

  学生嘛,一怕考试,二怕作业。

  周禹回到教室坐下来,脸色不太好。

  旁边吴克笑嘻嘻凑过来,非要来招惹他,“哟,这是怎么了?”

  周禹从桌兜里抽出一本作业本扔给他,说:“日记,放学之前写完。”

  吴克脸都绿了,“不是吧……我最怕写日记了。”

  周禹黑着脸威胁:“写不写?”

  吴克:“……”

  周禹果然在放学之前把日记交了上来,伶晚在办公室里备课,他一来就把日记本扔她跟前,转身就走,却被她喊住,“先别走。”

  她拿过来翻开,扫了一眼就扔回桌上,“这是你写的?”

  周禹:“不然呢?”

  伶晚:“挺厉害,字迹还能换一种姿势潦草。”

  周禹:“……”

  伶晚:“重写,就在这里。”

  周禹拿回日记本,说:“我今天有事,明天交上来。”

  伶晚抱着胳膊笑地温和,“行啊,那明天还迟到么?”

  “看情况。”周禹有些不耐烦,皱着好看的眉峰。

  “明天还迟到的话,记得提前把日记准备好,”她举起两根手指,“一共两篇。”

  周禹冷嗤一声,转身走了。

  伶晚默叹,真难管教……这孩子的父母就跟跑去练隐身术了似的,打电话过去一个都没接,真把孩子扔给学校管了?

  伶晚回到家,李溪宇居然也在家。

  他一般周末才回来,其实周末也不一定会回来,于是周一回就更诡异了。

  李溪宇一见他姐就跑过来,捏胳膊捶腿地伺候着,一脸陪笑,“姐,问你个问题。”

  伶晚正舒服着,点点头,“问。”

  李溪宇说:“你们女孩儿生日的时候,最希望收到什么礼物?”

  伶晚睁开眼缝瞄着他,不语。

  李溪宇尴尬地清清嗓子,“你说说嘛。”

  伶晚说:“找我就问错人了,这种事还得问你许攸姐。”

  李溪宇:“要不送一束红玫瑰?”

  伶晚:“……”

  “啊呸!”许攸脱口而出,自那夏老板动不动就给她献上一束红玫瑰之后,许攸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什么狗屁直男审美!”

  “……”李溪宇拿着手机不敢吱声。

  最后,在许攸的悉心指导之下,李溪宇喜滋滋地去买了一束香槟玫瑰……

  第二天,周禹果然不敢迟到,一来还把日记上交。

  伶晚检查了一下,内容里他对自己的迟到行为进行了敷衍的反省……她不敢细看,怕急火攻心,不过第一次她不想表现得咄咄逼人,看完只说:“很好,继续保持。”

  周禹嘴欠,“保持什么?保持迟到,然后补日记?”

  伶晚把日记还给他,她以退为进,“你高兴就好。”话说完她就有些感慨,跟一个学生还得斗智斗勇,学校里的日子也不好混。

  可是次日,周禹还是迟到了,接下来两个星期依然我行我素,而且每天的日记内容变着花样反省,却各种不知悔改。

  这么多篇日记看下来,伶晚忽然发现这孩子的文笔不错,简直才思敏捷,于是加大惩罚力度,每篇日记不少于100字。

  周禹听完差点儿一口热血吐出来,这才让他安分了一段时间。

  为了对付这孩子,这一个月伶晚耗尽心力,最近终于闲下来,又被朱木兰催着相亲,伶晚觉得简直暗无天日,趴在房间的书桌上不言不语。

  朱木兰大将给急得搓手顿足。

  这会儿李马峰同志还来掺和一脚,帮腔。

  伶晚让“朱木兰马峰”组合烦的不行,又应下来一顿饭。

  只是吃饭这天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她跟对方吃完饭,一出来就碰见了之前相亲的那位高中老师,尴尬了一次,不知怎么的,她被这老师邀着一块儿散步,在散步过程中居然碰见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周禹,又尴尬了一次,周禹还莫名其妙冲她嘲讽一笑……

  接着她就接到许攸电话,被一个消息炸得原地旋转,“伶晚,我可能怀孕了。”

  她只得撇下两人,着急忙慌赶到许攸家里,对着她手里的验孕棒研究了大半天,当即带着她直奔医院挂了妇科。

  许攸进去检查的时候,她在外边儿等,一转身就看见顾瑾禾脚锋扬尘而来。

  这一天,就跟过节似的热闹。

  他一来,淡声问:“怀孕了?”

  伶晚:“……”

  怎么可能,自己戴没戴*不知道?

  顾瑾禾:“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伶晚:“……”

  因为把你拉黑了。

第7章 适逢

  检查结果出来,虚惊一场。

  许攸捏着检查报告又开始上蹿下跳,“吓死老娘了!我说明明做好了安全措施,怎么可能还能中招!那什么破烂二手验孕棒?”

  旁边的顾医生:“……”

  伶晚赶紧拉住许攸,“你冷静。”

  许攸发完一顿牢骚,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白衣男神,“呀”一声笑道:“顾医生,这么巧?你来妇科干什么的?”

  顾医生:“随便逛逛。”

  伶晚:“……”

  你当逛大街呢?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走吧。”伶晚抓着许攸就想溜。

  “我们聊聊。”旁边的人马上就说。

  伶晚原本不想搭理,假装自己没听见埋着头就想走,毕竟干了骗睡这样的事,作为一个淑女,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但许攸十分狗腿地拉住了她,“那聊呗。”然后对她说:“那我先走?”

  顾瑾禾笑得温和,说:“那不耽误许小姐时间了。”

  许攸笑得灿烂,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顾医生怎么知道我姓许?”

  “那晚,那位姓夏的病患不是这么称呼你的么?”他偏头一想,低声道:“许攸。”

  “好像是。”许攸被他喊得腿一软,急忙抱住伶晚的胳膊,他母亲的!这把嗓子绝了……她偷偷掐了一下伶晚的腰,眼神恐吓——这男人你不要我可就要走了!

  顾瑾禾临时抽了点时间出来,和伶晚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店坐下来。

  伶晚一时猜不准他的意图,在他开口之前,敌不动我不动,她闻着屋子里时轻时重的咖啡香气,保持沉默。

  咖啡上来的时候,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知道我是谁么?”

  伶晚:“……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废话?

  顾瑾禾不觉一笑,换了个问题,“以前谈过恋爱么?”

  有那么一瞬,伶晚以为他这么问是不是别有他意,但是她看过去时,发现他神色淡淡,没多余的表情,似乎只是单纯地好奇之下发问。

  她说:“我这个年纪了,你说呢?”

  他点点头,“李小姐这么漂亮,交往过的男生应该挺出色。”

  呿……

  伶晚淡定回击,“每一个都挺优秀。”

  顾瑾禾不自觉地微微挑了下眉峰,“每一个?”

  “嗯。”她应。

  “那总有一个,印象特别深刻的。”他说。

  她眼神里带上探究的意味,“顾医生问这个干什么?”

  他口吻清淡,“想多了解一下李小姐。”

  伶晚疑虑不减,“了解我干什么?”

  他道:“感兴趣。”

  伶晚:“……”

  顾瑾禾对她一笑,温腔慢调说道:“跟我说说,我想听。”

  伶晚心里蓦地一跳,“你……”

  怕是被骗上瘾了吧?

  “什么?”他偏头看着她。

  “没什么?”她移开目光。

  一会儿又看过去,说:“每一个都很深刻。”

  噗——

  顾瑾禾差点儿一口浓血裹着咖啡直接吐出来。

  他抿着薄唇,不语。

  伶晚知道,这话对着一个男性说出来不合适,尤其这个男性刚才似乎对她表达了……好感?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

  顾瑾禾似笑非笑,“李老师,行情不错。”

  伶晚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他直勾勾看着她,慢慢露出笑意,“李老师怎么知道,咱俩彼此彼此?对我很了解?”

  她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言语有些鲁莽,赶紧道:“顾医生艳名在外,我略有所闻。”

  “听谁说?”他步步紧逼。

  “……顾医生作为我的相亲对象,我当然得了解清楚。”她说。

  “了解之后为什么还会赴约第二次?”

  “顾医生,”她被问得失了淡定,抓起斜肩包站起来说:“你找我过来到底有没有正经事要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有事。”

  他忽然说:“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她站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顺便还十分周到地给他解了锁。

  顾瑾禾接过来,拿着自己的手机拨了她的号码,她的手机毫无反应,而他的手机铃声提醒用户正忙……他掐断,翻她的手机通讯录。

  在那儿站着的李老师忽然意识到什么,两步过去想抢回手机,他正好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她,屏幕上显示,该号码已被阻止来电……

  她一时有些尴尬。

  顾瑾禾倒是气定神闲,“没记错的话,李老师和我一共就见过3次,包括今天是4次,李老师对我似乎很有意见。”

  而且有意见还要三番两次地睡他。

  伶晚把手机拿回来,说:“我发现顾医生不太适合来往,所以……”

  拉黑。

  她说完要走时,被他拉住,冷不丁就听见他说:“我想起来了。”

  她脸朝别处,“说什么呢?一句话都听不懂。”

  顾瑾禾捏着她手,指腹上被手术刀摩出来的薄茧轻轻擦着她的掌心,他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医院的电话。

  他接电话的时候,伶晚想把手抽回来,稍微一动就被他攥得死紧,他站了起来,回电话那头的人,说:“马上。”说完迳自断了通话。

  顾瑾禾从西裤的兜里摸出皮夹交给她,说:“医院的急诊电话,你来结账。”

  伶晚还在愣神,他已经走出咖啡店了。

  结账就结账,把钱包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再说了,现在谁还带现金出门?一部手机走天涯好么?

  土老帽!

  “病人腹腔脏器破裂出血,休克状态,已建立静脉通道……”

  顾瑾禾没吱声,走到手术台边上才发现手术室里似乎多了个人,看身形是个女孩,正怯生生又好奇地看着他……

  旁边一助解释:“普外科项教授的学生,过来实习的。”

  手术台上,患者颈脉插着套管针进行输液。

  监测仪上显示着患者的生命体征,顾瑾禾扫了一眼,血压上升,心率趋于正常,呼吸平稳,这才开始进行手术抢救。

  旁边给他递工具的护士忽然说:“前一阵去相亲,对方问我在医院具体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专门递刀的,那人吓得脸都黑了。”

  一助笑了,“那你这也忒不厚道了。”

  护士也笑,“比起整天说自己是拿电钻钻脑袋的邱医生,我这算客气的了。”

  实习的女孩:“……”

  一助是个男的,见那女孩神色紧绷,说:“放松一点儿,问题越是严峻,越要面露从容,这是咱们顾医生说的。”

  话刚说完,患者就出现呼吸急促,监测仪上显示心率增快,血压不升。

  患者:“……”

  旁边的实习生女孩看得心惊肉跳,“顾医生?”

  顾瑾禾始终沉默,指了一下输液器,示意护士控制输液速度,自己继续手术……顾瑾禾手术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但他允许旁边的人出声。

  这台手术结束,顾瑾禾卡着麻醉时间马不停蹄就继续下一台,这一天天的基本就围着手术台转,跟手术室过日子似的。

  能不像陀螺么?

  这台下来,天已经黑了,顾瑾禾正和一助交代医嘱。

  旁边有个女孩走过来,小声说:“顾主治,李医生,你们辛苦了。”

  顾瑾禾瞥过去一眼,是上台手术的实习女孩,他点了下脑袋。

  一副清淡的表情把女孩给吓到了……怎么跟传说中不一样?说好的温润绅士呢?

  一助李医生笑道:“顾主治每次下手术都这样,没回过神,放心他不是对你有意见,对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刚才在手术室给你们添麻烦了,”女孩说:“我请顾主治和李医生喝咖啡吧?”

  “你这也太客气了,再说你没添麻烦啊。”李医生这秉性直得跟钢筋条有得一拼,令人生恨。

  “我请吧,”顾瑾禾合上病例本,递给一助,说:“给朱护士和几位麻醉师一并买了,你跟我过来办公室一趟……”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钱包在某位老师那里……他兀自轻笑,停下来说:“你先垫着,我明天把钱给你。”

  李医生一听,赶紧说:“不不不,还是我来请吧。”

  顾瑾禾拍拍他的手臂,“我请,还有,不用算我那份,我回家。”

  医院地下停车库,顾瑾禾刚坐上驾驶座,手机响了。

  顾云微的电话,“哥,下班了么?”

  顾瑾禾启动引擎,“怎么?”

  她小声说:“爸让你回来一趟。”

  他停顿片刻,才应:“这就来。”

  他和顾院长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私底下见面,次次闹得不欢而散。

  这次依然,甚至比之前还闹得僵。

  他摔门而出,愤怒的动静响彻屋子内外。

  顾云微追出来,却没追上,看着她哥头也不回把车开走了。

  晚上11点,伶晚才批改完一半的试卷,坐得脊椎都快定心,她扔下笔活动了一下脖子,顺便做两下扩胸,重新拿起笔时,瞄到桌上的皮夹……

  正巧,桌上的手机忽然闹起来。

  她瞄一眼,皮夹的主人……

  大晚上的,又打什么鬼主意?

  她接起来,“喂?”

  顾瑾禾:“你家在哪?”

  伶晚:“……你喝醉了吧?”

  顾瑾禾轻笑,“没喝酒,说说吧,你家的地址。”

  伶晚无奈,“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钱包在你那儿。”

  “你很闲么?”

  那边又是一声笑,“快点儿,我过去拿钱包。”

  伶晚说:“我给你发信息过去。”

  她发完信息,继续批改试卷,她等了一个多小时顾瑾禾才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到楼下了,她起来抓了一件小外套就出门。

  朱木兰马峰组合已经睡下。

  李溪宇房门掩着,有光透出来,估计在打游戏。

  伶晚出来关上门下楼,他的车就停在她家单元楼下,人已经从车里出来了,倚着车身,挺拔高挑的模样,在深夜里尤其吸引人。

  天气入秋,尤其到了晚上温度有些低。

  他身上还是今天的衣服,一件衬衫和西裤。

  她拢着外套走过去,走近才发现他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惫感。

  伶晚把皮夹递过去,想说点什么表示一下礼貌,又发现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而他手伸过来,越过皮夹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进怀里。

  伶晚:“……”

  这一出出的,真闹心啊。

  他浑身上下携着丝丝寒意,那薄薄的衬衫衣料摸上去是凉的,而她对他来说是个暖炉,他抱上来就不愿意放开手。

  伶晚推了推他,“拿了东西就赶紧回去。”

第8章 适逢

  秋夜泠泠,边上昏黄的灯光冰凉如水,静静淌了一路。

  伶晚在他怀里打了个冷颤,轻轻推了推他,说:“拿了东西就赶紧回去。”

  他却得寸进尺,脸往她颈窝里钻,低沉的嗓子拖着腔调自耳边温温柔柔地响起,“李老师……”

  伶晚:“……”

  这厮骚得很。

  她偏开脑袋,“你有话就说。”

  别在这儿耍赖。

  他脸在她肩上动了动,说:“要不你就收了我吧?反正你都睡了那么多次,干脆一睡到底。”

  伶晚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大半夜说什么鬼故事?”

  他抬起脸来,“我还提供地方,我那儿位置宽敞,你收了我,还能住我的地方。”

  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来吧,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来给我暖被窝。

  如果不计较情情爱爱那些东西,伶晚觉得自己占便宜了……不,简直占大便宜了。

  但是,他来招惹她干什么?

  以他的条件,一声令下,并不缺人。

  伶晚看着他,“你何必呢?”

  顾瑾禾笑得不正经,“这事儿还得找熟人。”

  她气得捶他一下,转身就走。

  ——还是被他给扯了回来,“开玩笑呢,你急什么?”

  既然是来求婚……应该算求婚吧,那就得拿出点儿求人的姿态。

  顾瑾禾说:“我年纪大了,折腾不动。”

  伶晚:“……”

  我发誓,你还能再浪个十年。

  顾瑾禾:“剩下那么点精力,就愿意折腾折腾你,折腾一下以后咱俩的日子,你说呢?”

  他说的每句话,那语气那腔调就好像是在和她谈情说爱似的,但言语之间,无关风月。这一点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伶晚:“这题我不会,你找别人。”

  顾瑾禾一只手搂着她,右手的手指一下一下拨弄她的耳垂,动作十分亲昵,嘴里说:“我就愿意找你,也只愿意找你。”

  她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拍开他的手,“能不能不这么烦人?”

  他轻声笑了笑,乖乖收手,问:“好不好?”

  好不好?

  你当这是在过家家么?

  她偏着脸似在沉思,冷淡的光线勾勒出她脸上清丽文雅的轮廓,他感觉怀里暖呼呼的,怀里的人软绵绵的,抱着还挺舒服。

  不知道多久,她面色缓和了些许,似乎有所动容,说:“随你便吧。”

  顾瑾禾扬唇,“怎么能随我的便?这是能随便的事儿么?”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这回轻易挣开他的手臂,“你少卖乖。”

  他倒没再搂过去,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那我找个时间再过来?见见你父母。”

  她嗯一声。

  她似乎一点留恋都没有,话说定了就要上楼,被他抓过来抵在车门前吻得头昏脑涨,他就跟拧了开关似的攻城略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扫荡得彻底。

  他看着她素白的一张脸渐渐泛红。

  伶晚进单元楼大门之后,没有直接上楼,一楼的楼梯灯坏很长时间了,她站在幽暗的楼梯口,透过铁门的间隙看外面。

  他没有立即上车走人,弯腰进车里在车座上掏了根烟出来叼嘴里点上,烟雾在寒气中袅袅娜娜,似梦似幻,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烟很久才烧尽,他上车,走了。

  ……

  伶晚一直拖着这事没和爸妈说,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事后她确实觉得自己草率了些,但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她一碰上他,做的哪件事不草率?

  多这一件也无妨了。

  后来某天吃完晚饭,趁一家人都在,她简简单单一句话,把事情交代了。

  她说:“顾医生说,过两天来见见你们。”

  李家二老皆是一愣,“顾医生?他来干什么?”

  伶晚:“求亲。”

  朱木兰马峰:“……”

  李溪宇苹果掉地上,滚到她姐脚下,她捡起来重新放回他手里。

  朱木兰坐了过来,有些激动,也有些疑惑,“不是说没了么?”

  伶晚紧紧握着水杯,杯壁温热暖手,说:“又有了。”

  老李问:“怎么又有了呢?”

  李溪宇笑着说:“爸,您不懂,谈恋爱这事儿就得是飘着的,跟我的斗志一样,忽明忽暗,忽有忽没,一闪一闪的多刺激。”

  老李恨不得抽死他,他哼笑,“你说错了,不是跟你的斗志一样,是跟你的智商一样。”

  李溪宇:“……”

  伶晚和顾瑾禾之间不太打电话。

  对于顾瑾禾来说,一他工作忙,没时间,二则他对电话有抵触心理,一般他接电话百分之80是医院的急诊通知,他现在看手机就跟看余孽一个意思,随时想灭了它。

  伶晚也不太爱主动打电话,平时许攸给她打得最多,唠唠叨叨的说半天。

  那晚之后,两人就打过一次电话,主要说他求亲的事。

  他的意思是,找个时间先扯证,婚礼明年再办。

  医院里事忙,他扯证都得看看什么时候能拨冗,所以能尽快就尽快一些,伶晚想想觉得能理解,就同意了,反正迟早的事。

  期间她倒是给许攸打了个电话,把消息跟她说了一下。

  许攸的震惊之情从手机那头传到她这头来,震得她耳朵发麻,颠来倒去就三个字:“厉害啊!”

  伶晚也觉得挺莫名其妙,不知道顾瑾禾怎么想的,大概真的想找个熟人……过日子。

  这晚,顾瑾禾终于又给她来了一个电话,他说:“李老师,明天我就到府上登门拜访。”

  伶晚拿着笔批改作业,听完轻声应道:“嗯,知道了。”

  半晌,他说:“就这样?”

  她问:“还要什么?”

  顾瑾禾在那头轻笑,“你说你谈过无数次恋爱,就你这态度这反应,我怎么觉得这事儿的可信度有待商榷?确定实事求是了么?”

  伶晚:“……我每一次都这个态度这个反应,他们可喜欢了。”

  “那为什么最后都分手了?”

  “我喜新厌旧。”

  “是么?”他轻哼,“你赢了。”

  “……”她莫名笑出声。

  两人的事终于惊动了李主任,李主任再次把顾瑾禾招进办公室,对着他好一番审视,顾医生一副清闲的模样,任他看个够。

  李主任坐下来,“你小子怎么想的?真喜欢那丫头?”

  顾瑾禾放下茶杯,“不喜欢我娶回家干什么?”

  “我告诉你,”李主任一脸正色,“那是我侄女,亲侄女。”

  “嗯。”他应道。

  “你要是敢让她受一点委屈,”他拍桌,“逐出师门!”

  “谨遵师命。”他笑笑。

  周日上午,顾瑾禾大袋小袋的提着上李家,人还在路上。

  这会儿,李家已经跟过年似的了。

  朱木兰跑进女儿屋里,转了一圈,裙摆飞扬,“你看看妈妈这身好看么?见顾医生不失礼吧?”说完眉头一皱,“你怎么还穿着睡衣呢?”

  伶晚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她十根手指把键盘敲得响亮,“妈,周一我有一节公开课,给我点时间备课件,你稍等一会儿好么?”

  朱木兰叹气,“备课备课,整天就知道备课,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你有那么忙么?晚上弄不行?非得在这儿个时候?”

  伶晚敷衍地应着,“不忙不忙,我快好了。”

  接近中午12点的时候,顾瑾禾终于抵达李家楼下,事先还给她打了个电话通知了一声,省得他忽然现身打乱一家子的节奏。

  伶晚说:“需不需要我下去接你上来?”

  “下楼倒不用,在门口来迎接我就成。”

  “那你上来吧。”

  伶晚挂了电话,一出来听见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动静,李溪宇照着镜子从屋子里,手一下一下抓着头发,看起来应该是喷了发胶定型。

  她刚到门口就听见门铃在响,开防盗门的一瞬间就跟做梦似的,看见他冲自己笑了笑。

  顾瑾禾打量了她一眼,说:“睡衣挺好看。”

  伶晚一脸淡定,“……忙忘了。”

  他走进来时,握了一下她的手,凉的,他附耳道:“很紧张?”

  她推他,“我自己家里,紧张什么?”

  两人一进屋,对上屋子里三道殷切的视线……

  顾瑾禾即刻反应过来,先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初次见面,我是顾瑾禾。”

  朱木兰一马当先,走了过来,“顾医生吧?经常听我们伶晚提起你。”

  伶晚:“……”

  就那晚提过一次好么?

  老李同志手里一个青花瓷杯,笑得十分愉悦,暗叹:“不错不错,真不错。”

  李溪宇抓头发,“爸,我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老李瞟他一眼,顿觉不堪入目……转头笑脸迎上去:“瑾禾啊,来,请坐请坐。”

  老李话多,找个人坐下来就能聊一整天,内容主要围绕他的教师生涯里的那些伟绩而展开的一系列枯燥无味的谈话。

  顾瑾禾耐心出奇的好,配合得风生水起。

  伶晚回屋换衣服的时候,不禁想起大学那会儿他寡言少语的状态,又联系到先前他流氓似的一面,难道那会儿因为没有深入他的内心,所以才以为他高冷?

  可现在就深入了么?

  顾瑾禾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求亲。

  所有人吃完饭围着茶几坐下来喝茶,状态最为放松,他趁机开口道:“叔叔,阿姨,我打算最近抽个时间,和伶晚去领证。”

  朱木兰马峰:“……”

  李溪宇:“操!真他妈男人!”

  朱木兰马峰齐刷刷看向自己女儿。

  他们女儿正在看茶杯——咦?这黑黑的是什么?刚才那人说了什么鬼话?

  朱木兰率先反应过来,说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那不办婚礼了?”

  老李闻言,脸上寒气凛凛,“必须办婚礼!”

  伶晚——重点抓错了吧?难得不是应该觉得忽然提领证的事,太突然了么?

  顾瑾禾温笑,“办,但可能得推迟到明年,越是接近年关医院里就越忙,我一时抽不开身,所以婚礼的事,明年还得麻烦叔叔阿姨挑个好日子。”

  老李又高兴了,“没问题没问题,这个我们来操办,你们安心工作。”

  朱木兰又想到一件事,“那你父母那边对这事儿是什么态度?”

  顾瑾禾像是有备而来,问什么答什么,“过两天我抽空带伶晚回家一趟。”

  朱木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伶晚脑子里已经乱了,最后送他下来时还在云里雾里。

  他上车之前说:“这个周二上午,咱们先去领证,然后带你回一趟我家,再另外找时间两家人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对了,记得先把行李收拾好,家里的衣柜已经给你腾出位置了。”

  她默了半晌,问:“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他摸了一下她的下巴,似真似假地说:“怕你跑了。”

  她才不信。

  他要抽出一上午时间不容易,所以能把所有事情集中在一起办了那最好。

  跟赶集似的,一次性囤货。

第9章 成婚

  是你,是花,是梦,打这儿过,此刻像风在摇动着我。

  ——《灵感》

  周二那天,伶晚跟学校请了一天假。

  行李昨天就收拾好了,不多,几套冬天的衣服,一些教材,一台笔记本,再有就是女孩子护肤用的瓶瓶罐罐。

  不过现在冬天,衣服厚,尤其是外套,所以也装了满满两个行李箱。

  但是顾瑾禾见了之后,还是觉得少,“你这是打算上哪儿旅游?”

  伶晚只好打开衣柜再看一眼,说:“我就这么多东西,以后缺什么再回来拿就是了。”

  他想了想也是,然后推着两个箱子就出来。

  外边朱木兰马峰见人出来了,赶紧站起来,妈妈说:“唉,这就要走了?”话说到这儿,心里万般不舍,眼眶先红了。

  先前却总盼着女儿早点儿找个好人家。

  老李抱着老婆的肩膀算是给她安慰,“行了行了,小两口住的又不远,回来就一趟车的事儿,咱们有空也可以去看看他们。”

  伶晚看着心里也难受,从小到大,她只有读大学那几年离开过家里,其余都是跟家里人住一块儿,她过去跟爸妈说了两句,也不好耽搁时间,朱木兰擦擦眼泪,送两个孩子下楼。

  但这车一走,朱木兰眼泪刷刷地又下来了。

  老李赶忙一通安慰。

  伶晚坐在车里,情绪也不高涨,想着家里,以及对今后生活的不确定,她转头看了顾瑾禾一眼。

  顾瑾禾感受到她的情绪,一边看着路况一边说:“我第一次当人老公,可能一开始做得不是那么合格,你多担待一些。”

  伶晚:“……”

  谁不是?

  她笑了笑。

  他也跟着一笑。

  顾瑾禾先带着人到民政局把证拿了,然后开车回他的住处。

  这小区明显就比她家那一片高档许多了,上楼还有电梯,一层就两户,对面那家人的防盗门虚掩着,透过防盗门的玻璃,看见里头的门关着的。

  伶晚随着他进屋来,经过玄关处,站在客厅里,忽生一股初来乍到的不适感。

  这屋子的摆设十分简洁,整体以灰和白为主色调,连他的卧室也是,一张床,一个嵌壁式的白色大衣橱,一张大书桌,一个落地窗……

  是挺宽敞的,但什么装饰都没有,看起来特别冷清。

  顾瑾禾把东西放下就说:“走吧,去见见我家里人,东西等你回来再收拾,我还得赶回医院。”

  伶晚:“……”

  顾瑾禾走到卧室门口,见她没跟上来,回头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跟了上去。

  她在想,下午估计得把屋子里里外外做个大扫除,这地方看着整齐干净,却又似乎到处蒙着一层灰,应该很久没有做清洁了,

  他却忽然站着不动了,看着她笑,“怎么?你的表情好像不是特别满意?”

  她不置可否,眼珠子四处绕了绕,说:“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碰的?”

  “这屋子里,任何东西你都能碰。”完了他还补了一句:“顾太太。”

  “哦。”她应。

  两人下了楼,一上车她又问:“对了,你家里有没有清扫工具?”毕竟他好像不做家务活,有没有这些东西还真不好说。

  直到把车开出小区,他才慢慢道:“哪个家?”

  伶晚看过去,会意过来,说:“咱们家。”

  他说:“有,在玄关那里有个壁橱,东西都在里头。”

  顾宅的位置在市郊的一块儿别墅区里,临着江,环境特别好,一排别墅几乎长一个样,区别就是铁门边上的门牌号。

  顾瑾禾把车开进院子里停下,然后带着她进屋。

  来之前他就说了,过来就是走过程序,不会待太久。

  来了之后她发现,他的不会待太久,完全是客气的说法。

  她人刚进来,见到沙发上的男人,慈眉善目,威仪十足,伶晚猜想这应该就是她公公了,心里忽然对这位公公感到一阵肃然起敬。

  顾院长站起来,似乎心情不错,正打算开口时,就被他儿子打断了。

  顾瑾禾:“李伶晚,我太太。”

  她正想跟公公打招呼,被他拉走了……

  走了……

  身后的顾院长黑着张脸目送他们,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上车,离开这里。

  伶晚愣了半晌,看向他,他抿着薄唇,神色十分冷淡,不言不语。

  这对父子的关系似乎不那么融洽?

  顾瑾禾把她送到家楼下,摁了摁眉心。

  她默了片刻,问:“……你还好么?”

  他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对她说:“我不送你上去了,医院里还有事。”

  伶晚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车门关上之后,她忽然回头看一眼车窗,顾瑾禾发现她没走,把车窗摇下来。

  她弯腰说:“你注意休息。”

  他一脸疲惫,明显就是休息不够的样子。

  顾瑾禾轻抬眉峰,“嗯。”

  一个下午,伶晚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窗明几净,顿时就焕然一新了,她见还有时间,又出门去了一趟超市买菜,买完菜路过水族馆,拐进去买了两条小金鱼和一个玻璃鱼缸。

  回到家门前,她站在门口顿了顿,嘴巴一抿眉头一皱——没有钥匙。

  现在是晚上……7点半,医院里还没有下班,就算到时间了,他也不一定能准点下班。

  伶晚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没接,估计在上手术。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决定去一趟医院跟他拿钥匙。

  从这里到医院,坐出租车就10来分钟,离得很近,估计是特意挑的这个地方,方便他接到急诊电话能及时赶到医院。

  伶晚直奔住院部,到前台问护士心外科的位置,然后坐扶梯上楼,到了心外科的护士站再问顾医生在不在。

  那护士打量她两眼,说:“我们科室有两位姓顾的医生,您找哪位?”

  伶晚说:“顾瑾禾。”

  那护士又打量了她两眼,问:“您是和顾医生预约了看诊么?”

  伶晚犹豫了一下,点头。

  护士笑了笑,“顾医生在上手术,麻烦您稍等,那边有椅子,顾医生做完手术我会叫您的。”

  伶晚想了想,又问:“顾医生大概还有多久做完手术?”

  护士迟疑了一会儿,说:“顺利的话,应该还有20分钟。”

  既然如此,伶晚只得乖乖到旁边的排椅上坐着等。

  那护士看她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猜想不会是来送礼的吧?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点?看着也不像什么贵重物品。

  呀,还有两条金鱼是什么操作?

  伶晚今天干了一下午的活,浑身乏累,精神更是不济,坐下来没多久困意就上来了,她两只手撑着椅子沿,垂着脸,用意志力和困意进行对抗。

  顾瑾禾做完手术回来,注意力放在了手术记录上,眼看着就要经过。

  边上的护士叫了他一声,指着那边说:“顾医生,那边有个和您预约了看诊的病人。”

  她脑袋一点一点地强撑着,意志力逐渐薄弱,意识里挣扎的瞬间,她感觉有人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伶晚瞬间清醒过来,抬头。

  顾瑾禾居高临下,问:“李老师来探班?”

  她一回神就站起来,伸手道:“……钥匙。”

  他垂眼,拿着手术记录往她掌心一敲,说:“过来。”

  她弯腰把椅子上的东西拿齐了,跟他进了他的办公室。

  顾瑾禾把门关上,回头见她一脸困顿,过去倒了杯水给她,“我怎么看你比我还累?”

  伶晚拿着水杯,心不在焉道:“是呢。”

  她喝完水又等不及跟他拿钥匙。

  “先坐一会儿,我查个房就下班了。”他走出办公室之前指着她一直提在手里的东西问:“那是什么?金鱼?”

  “嗯,”她似乎特别喜欢这两条小家伙,“可爱吧?你家里太冷清了,养两条金鱼,活跃一下气氛。”

  顾瑾禾:“谁家?”

  伶晚:“咱们家。”

  顾瑾禾查房很快,没多久就回来,拿过她提过来的那些东西,说:“走了。”

  他腿长步子大,看他步履从容的样子,其实她跟得挺勉强的,还好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小白板鞋,她跟着跟着发现鞋带松了,赶紧蹲下来系鞋带,一边看他。

  而他正好停下,似乎打算跟旁边经过的护士交代些什么,只是那护士冷着一张高傲的漂亮脸蛋,看也不要看他一眼,走了。

  顾瑾禾:“……”

  伶晚:“……”

  前边儿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过来,清丽眉目之间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顾瑾禾颇觉得好笑,对她道:“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在他边上站定,说:“谁让你以前撩人家来着?撩完就跑你是不是不厚道,头也不回还结婚了,你是不是作孽?换谁谁理你?”

  顾瑾禾下意识回头找自己老婆的身影,发现某位李姓老师就站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兴致勃勃地当围观群众。

  他尴尬地清清嗓子,低声说道:“行,我错了。”

  围观群众李老师:“……”

  倪梓见他一脸快窒息的表情,笑道:“不过我挺惊讶的,你居然愿意就这么结婚,很干脆嘛,但本性难移,你确定你可以——”

  “什么本性?”未免她越扯越离谱,他赶紧打断她,“我的本性只有我老婆清楚,是不是?李老师?”他扭头看过去,提醒她,“切莫听信谗言。”

  倪梓:“……”

  伶晚走过来时冲她笑了笑,“你好。”

  倪梓懵了数秒,意识到某个问题后她脸上微讪,赶紧更改口供,“嫂子你好,刚才我的那些言论纯属造谣……呃不,调侃成分居多,不能尽信。”

  这小两口正当新婚,要因为她一张嘴坏了好事,那就真造孽了!

  伶晚说:“我心里有数。”

  顾瑾禾:“……”

  倪梓:“那么,再见。”

  她已经忘了自己跑来心外科是为了什么,这会儿只想回自己的阵营,正巧检易从病房出来,她冲上去抓着他的衣领,一脸悔恨:“检医生,我错了。”

  检医生不明所以,沉吟几许,道:“善莫大焉。”

  倪梓:“……”

  回家的路上,伶晚望着车窗安静了一路,期间顾瑾禾瞟过去好几眼,只能看见她秀气的侧脸,一直回到家里她也没吭一声。

  不过有件事转移了顾瑾禾的注意力,他发现家里……亮了很多,看来她一个下午尽忙活着收拾屋子了,难怪这么累。

  她不声不响地进了厨房,这一通折腾她也懒得做菜了,打算随便煮个挂面填肚子。

  顾瑾禾进来的时候,发现她盯着电炉上的锅出神,他从她背后搂住她,“真生气了?都是一些前尘往事,我发誓以后不会了。”

  她扭过头来,睁着困顿的双眼,以及一脸茫然,道:“什么?生什么气?”

  顾瑾禾:“……”

  “你来得正好,我累死了,你看着火,我去洗澡。”

  “嗯……”

  伶晚洗澡之前,把两只小金鱼放进鱼缸里,摆在茶几上,扔了一些鱼食进去,小金鱼浮上水面争先恐后地张嘴抢鱼食吃。

  她颇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起来又四处转了转,餐桌应该摆束花上去,她溜跶到阳台,觉得这里也得摆几颗盆栽才行,显得有生机……

  她转完阳台一回身,被身后忽然出现的高大身影猛地吓了一跳,脸都刷白了,她气得朝他的胸口拍了一下,“你吓到我了!”一下不解气又拍一下。

  他笑笑地凑过去吻她,把她抱起来就往浴室走。

  伶晚被他亲得心烦意乱,推了推他,“你能不能不这么……”

  他说:“不能。”

  纠缠的唇齿之间参夹着淋下来的温水,伶晚背抵着墙,冰凉与潮湿慢慢沁入她的肌肤,她才打了个冷颤,他就莽莽撞了进来。

  性感的喘息声自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他猛烈的碰撞。

  她心脏跳得厉害,眼前似乎氤氲着水雾,她上上下下,唇瓣擦过他的锁骨。

  被他抱着回房间的时候,伶晚已经处于又累又困的状态,脑子里一阵发胀,想睡又没办法安然入睡,因为他还不消停。

  伶晚的鼻梁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肩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他的体味,她的神情再次陷入迷离状态,松开牙关,“烦死了你……”

  过程中他一直是沉默的,只剩粗喘,做到极兴之处才会从喉咙深处缓缓地发出一丝低沉的声响,敲击着她的心脏。

  他说今天是新婚夜,纵情一下也无妨。

第10章 成婚

  早上伶晚起得很早,这里离学校有点远,她起来的时候顾瑾禾都还没醒。

  她进洗手间洗漱的时候,顺手把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准备和今晚的衣服一块儿洗,弄完就出来做早餐。

  没多久顾瑾禾也醒了,下床之后感觉卧室和以前不太一样,多了些东西。

  比如他那张大书桌上摆了一些瓶瓶罐罐,他一边穿裤子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该给李老师买个梳妆台,女孩子都需要这个吧?

  他进洗手间的时候闻到煎蛋的香味,洗漱完出来闻到剪火腿的香味,回屋拿了衬衫套上,又抽了条领带挂上脖子。

  衣柜里她的衣服正正经经占据一边。

  她见他出来,把粥和三明治端上桌,说:“昨天忘记买牛奶了,煮了白粥。”

  他脖子上松松垮垮地挂着领带,没系好就想坐下去。

  伶晚把他拉过来,帮他系领带,她的动作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顾瑾禾忍不住调侃,“顾太太,小模样还挺贤惠。”

  伶晚看他一眼,没理他。

  顾瑾禾估计心情不错,话多了些,“怎么会这个的?”

  她稍一回想,脸上带笑,“溪宇大学毕业拍毕业照,他穿正装,领带就是我给弄的,为了这个,我还特意去练习过,很熟练了。”

  他不冷不热地哦一声。

  她瞟他,“干嘛?”

  “有点可惜,居然不是因为我才学会的。”

  “幼不幼稚?”

  打好领带,伶晚踮起脚尖给他整理衬衫的领子,手指捏住衬衫的后领,仔仔细细滑到前面。

  她凑过来时,有淡淡的香味,他心尖上痒痒的,手不自觉放上她的腰,低声问:“这又是什么时候因为谁学的?”

  她给他弄好领子,满意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原本想说,我自己穿带领子的衣服也这样。但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忽然就改口:“某一任。”

  他脸上笑容不变,但神色颇淡,顿觉扫兴。

  看他让自己整理得穿戴整齐,她还挺愉悦。

  尤其这人好看,简直是杰作。

  伶晚走到沙发旁拿起包包,在玄关处穿鞋的时候提醒他说:“我去学校了,你吃完早餐把餐具放进洗碗槽,晚上我回来洗。”

  他口吻清淡地应了一声:“嗯。”

  顾医生早上心情不太好,上手术之前把上麻醉的小医生骂了一顿,因为手脚慢了些,耽误了两分钟,被批:“业务能力欠奉就滚回去加固一下再来。”

  倒也不是多凶悍,就是口吻淡淡的时候更吓人。

  谁都知道顾医生对待工作态度十分严谨,和平时温和的一面截然相反。

  但今天貌似严格过头了。

  搞得旁边一助二助也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手术室里乌云密布,难得个个严肃。

  午休的时候,许攸打了个电话过来,“昨天我在路上碰见那位夏老板了。”

  伶晚正在倒水,用肩膀夹着手机听电话,“那你没事吧?他最近不是没再纠缠你了么?”

  “是啊,你知道为什么吗?”许攸声音轻扬,带着笑意。

  “为什么?”伶晚拿着水杯坐到位置上。

  许攸说:“他交了个女朋友,在路上我撞见的,夏老板很是趾高气昂,他女朋友看我的眼神带着悲悯,好像我错过了两间俱乐部。”

  伶晚笑笑,“你确实错过了两间俱乐部,”

  “其实我有点同情他女朋友,”许攸叹了口气,“夏老板这人情绪化很严重,明明不见得多喜欢你,但你不顺着他的意思就拿刀威胁,一转身注意力就被带跑,多吓人?估计精神方面需要调整。”

  “嗯,”伶晚总结,“所以你和夏老板的现任在互相同情对方。”

  “嗯哼,时间见证一切。”

  “呀!李老师!”办公室的窗口那边传来何老师的声音,“那是你们班的学生么?打起来了!”

  “什么?”伶晚赶紧跑过去,透过窗户看向篮球场。

  篮球场有两伙人在互相推攘,她的班级周禹带头,跟对方起了冲突,场面混乱。

  伶晚赶紧往篮球场方向跑,半路上就看见教导处的方主任领着几位男老师已经领先她好几步冲了过去,制止了双方的不文明行为。

  最后,周禹和对方一位男同学,作为事件代表,被带到教导处。

  伶晚没跟着过去,先回教室把事情问清楚了才好解决,“到底怎么回事?打球打得好好地怎么跟隔壁班吵起来了?”

  吴克站起来说:“是他们班先惹的事儿!阴险小人,打球打不过咱们班就使黑手,踢了肖寒一脚,周禹看见了也给对方来了一下,最不要脸的是他们反咬一口,说我们使黑手才赢的球!”

  于是,事情就这么闹起来了。

  伶晚听完了之后,问:“确定是对方先动的手?”

  毕竟刚才场面混乱,而且男生打球跑来跑去,谁都有看不清的时候。

  吴克一脸激动,“不信问肖寒!”

  伶晚看过去,肖寒受惊似的一脸煞白,坐着不敢吭声,看到这伶晚心底咯登一下——完了,看来还真有隐藏线索。

  吴克急了,“肖寒你这傻逼赶紧说呀!”

  肖寒都快哭了,站起来说:“其实……是我先踩到对方鞋跟的,不过我是不小心的!我发誓!我就是跟得太紧了,一不留神就……但我就踩了一下,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就是借题发挥,还一口咬定是周禹欺负人,他们就是妒忌!”

  吴克脸色铁青,绷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肖寒你这傻逼!!”

  有个男同学嘲讽:“什么妒忌?周禹除了那张脸帅点儿,还有什么好值得人妒忌的么?他们就是看不惯周禹嚣张那模样,打个球真当自己上MBA了似的。”

  吴克气得要冲上去,“你他妈说什么呢!!”

  伶晚大声说:“行了,我知道了。”

  一帮兔崽子真气得人肝疼。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方主任把办公桌拍得邦邦响,然后指着周禹吼:“你!又是你!你能耐啊!把人打成这样?你把学校当什么地方?你家开的!”

  “……”

  伶晚快到的时候,感觉教务处的屋顶都要被震塌了。

  周禹站着不言不语不反驳,对的错的任由对方往自己身上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把方主任气得血压直飙,拿着棍子就往他身上甩,“让你耍狠让你耍狠!”

  伶晚一进来就看见方主任拿着棍子,她一个健步过去把周禹拉开,“方主任你冷静一点,别把孩子打伤了!”

  方主任指指周禹,“你看看他那什么态度!”

  伶晚把周禹拉到身后,说:“主任,我了解过情况了,一开始是对方先动脚踹人,周禹气不过还手了而已,即便要算那也得是两个人的责任。”

  隔壁班班主任拉着那同学过来,“你看看,这些伤怎么算?你再看看你们班周禹,他伤哪儿了?他就是混蛋惯了!”

  伶晚皱眉:“万老师,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这件事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但先打人就是不对,大家都看着的,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周禹这才……正当防卫。”

  双方都护着短,谁也不让谁。

  不过伶晚咬紧“对方先打人”的关键不松口,对方实在没辙,她不是要替周禹开脱什么,毕竟他把人打伤了是事实,她就是想尽量把对周禹的惩罚降到最低。

  至于踩鞋跟压根就不算事儿,走路还踩鞋跟呢。

  而且对方也没提踩鞋跟的事,估计也是心虚。

  最后方主任感觉自己快窒息了的时候,为寻求活路,一句每人罚写2000字检讨草草了事,让对方跟周禹道了歉,周禹负责对方医药费。

  那学生伤得不重,就是被周禹猛地一踹,摔下去的时候脑袋磕地上了,流了点血,在医务室里简单清理一下伤口,然后才送医院处理。

  临走前方主任还下了通牒,“李老师,你赶紧找这孩子的父母沟通一下,他要再惹出点什么事来,学校对他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处理了。”

  伶晚也觉得问题挺严重的,连连应是。

  出了教导处她就说:“放学之后我跟你一块回去,我找你父母谈一谈。”

  半天后,周禹忽然轻嗤一声,脸上带着嘲讽。

  伶晚不管他的嘲讽脸是冲着谁来的,她站定,一脸不近人情:“不要以为2000字检讨就完事了,在我这里你还得交一篇日子,200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少。”

  周禹脸色微变,伶晚扭头就走,身后传来周禹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个土鳖!”

  伶晚不跟小孩计较。

  不怕2000字检讨,却怕200字日记,可能2000字检讨也是怕的,只是好面子,不想当着方主任的面表现出来。

  没想到周禹冲了过来,在她耳边跟只苍蝇似的碎碎念:“虚伪,做作,恶心,假好人,伪君子,亏我刚才还以为你护着我是出于好心,一切都是假的,你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怕传出自己带的学生是个惹事精觉得丢脸是不是!”

  伶晚停下来看着他,“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惹事精还不反省?”

  周禹神情倔强,又有些憋屈,扭头就走。

  伶晚:“……”

  放学的时候伶晚没提防,一到教室,周禹已经跑没影了。

  她撑着门框摁着太阳穴——让人不省心的臭小子,气死人了!

  她想了想,决定周六再去周禹家里做个家访,现在她得回去给某人做饭。

  坐车的时候,伶晚给顾瑾禾发了信息过去,问他喜欢吃什么菜。

  很快他回了条信息过来。

  ——随便。

  既然能回信息就说明现在有空,她想起今天早上他好像被她那句“某一任”给气到了,于是先行示好,给他拨了个电话。

  他接起来,不冷不热,“有事儿?我很忙。”

  她干脆有话直说:“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吃的菜?我都可以做的。”

  顾瑾禾这会儿又不忙了,拿着手机跟她周旋,“你厨艺很好么?以前经常给人做饭?”

  她默了片刻,“嗯。”

  他嘴贱问了句:“谁啊?”

  问的时候他已经后悔了,可就是管不住嘴巴。

  果不其然,她说:“某一任。”

  他终于炸毛了,一字一句里透着阴沉,道:“我宣布你的某一任已经死了!别再提这三个字,否则我能收拾得你下不来床!”

  伶晚:“……哦。”

  我的某一任都是假的,可是你的某一任都是真的呢。

  那年她大一。

  宿舍老三被渣男抛弃,跑回来哭诉,老二为人仗义,得知此事之后拉着伶晚一块儿出门逮渣男,要为民除害。

  她俩杀到XX清吧。

  伶晚见过渣男,很快发现了他,伸手一指,“在那里。”

  老二拎了一瓶啤酒杀气腾腾地逼近,听到某个声音正在分享脚踏几只船的踏后感,老二认准那个背影,过去掰过那人的脸,啤酒瓶口直接往那人嘴巴一怼,灌酒。

  这举动把在座的几个人吓蒙了。

  邻座一个女孩笑出声,“唉,那边干什么呢?”凑热闹的愉悦口吻实在引人注意,而且声音软绵清脆,很好听。

  伶晚往那边看了一眼。

  第一眼就看见座位上一个男生,松散地靠着椅背,他神色冷淡地往那儿瞟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昏暗的光线之下,更显得他轮廓好看。

  现在回想起来,伶晚觉得那时候的顾瑾禾和现在其实没多少区别。

  那会儿冷淡了些,可能更接近他真实的一面,现在的风度翩翩不过是一种掩饰。

第11章 成婚

  女孩凑过去,把下巴搁他手臂上,眼睛一直盯着男生的脸看。

  男生侧脸睨着女孩,低声笑,“烦不烦?”

  女孩娇笑,“就烦。”

  清吧里亮着黄白两色灯,交织在一起照出一片暖光,配上悠扬的轻音乐,对谈情说爱的人来说是一种助兴,但对于惩奸除恶的人来说,这浪漫来得有点诡异。

  伶晚看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放回老二身上,忽然间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她赶紧跑过去,敲敲老二的肩膀。

  老二除害正起劲,头也不回就说:“等会儿,没完事儿呢。”

  伶晚说:“抓错人了。”

  老二一愣,很干脆地把那兄弟的脑袋一推,说:“抓错人了?算了,这个也不是什么好货,就当除一送一了,真渣货是哪一个?”

  伶晚指着同桌已经被吓懵的另一个男生说:“那个才是。”

  老二人高马大,颇为壮硕,拎着酒瓶□□着过去。

  伶晚补了一句:“手下留情。”

  被误伤的渣货猛咳几声,一张脸涨红,脸上脖子里湿透了。

  伶晚拿了包纸巾出来,抽了一张。

  渣货伸着手过来,说:“谢谢……”

  伶晚拿着纸巾擦了擦自己手臂上沾到的酒水,擦完把纸巾扔桌上,走时,背后真渣货被老二收拾地嗷嗷直叫,旁人看得叹为观止,居然没敢上前劝架。

  其实如果不是后来老是撞见他,她也不会对这个人有什么想法。

  有一次是在图书馆里碰见的他,那会儿他一个人。

  那时候临近期末,她还差几个学分,班主任给她安排到图书馆帮忙,一天三个小时,算两个学分,于是她屁颠屁颠地就去了。

  原本她负责书籍归纳,但她手脚快,推着小推车跑几趟,两个小时就完成了工作,接着就被老师喊去出纳台帮忙,一起的也是个女孩,

  期间给几个同学办理了借书手续,才歇下几分钟,她就看见他拎着几本书从里边出来。

  旁边的女孩精神一震,腰杆子都直起来了,用胳膊肘暗暗地捅了伶晚几下,伶晚以为她示意自己给人办手续,也坐起来,手就要往鼠标手摸过去,被女孩给挡开了……

  他过来把书轻轻往台上一扔,摸出借书证放上去。

  女孩微笑着,纤长的眼睫毛冲对面的男生扑闪几下,可漂亮了,她轻声细语问道:“同学,就借这几本书是么?”

  伶晚:“……”

  他语注意力放在手机上,没料到人家会问这么句废话,于是抬眼看过去,只淡淡“嗯”一声,继续看手机。

  伶晚撑着下巴,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几本书,都是一些医学教材和文献。

  医学院的?

  女孩把书拿过来,拿起借书证,似乎是欣赏了一下上面的证件照,然后才刷卡录入……

  电脑屏幕跳出男生的信息页面,伶晚的眼睛飘了过去。

  女孩偷偷在键盘上按了Alt PrS,快捷键截屏。

  伶晚:“……”

  她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稍微注意了一下信息。

  果然是医学院的,比她大了两届。

  顾瑾禾。

  芳词洒清风,藻思兴瑾禾。

  人如其名,确实如皓月一般清朗隽永。

  伶晚的注意力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哼,淡描似的笑,颇有深意的样子,伶晚不太敢去细究这声笑是冲着谁来的。

  她收回视线,随便抽了本书翻开,直到前面的人离开。

  女孩把保存的截屏找出来,顿时一声慨叹:“这人有点帅啊……不,很帅了!”

  确实,伶晚默默认同,连证件照都能拍得这么端正,这轮廓五官得多万里挑一?

  “哎呀!居然是医学院的师兄!”女孩忽然小声地喊了一句:“那以后穿着白大褂在医院各个病房里穿梭,肯定特别迷人。”

  “不应该悬壶济世才是重点么?”伶晚说了句。

  女孩瞟她一眼,“你真扫兴。”

  伶晚:“……”

  ——

  就算明知道抓不住,她还是一意孤行了。

  她的两次出格行径,为的是同一个人,有些事等不及你万事俱备,你只有大胆一点,哪怕明知有风险,却也心怀侥幸,想去看看那路的尽头有没有一扇门,在等你推开。

  然后,繁花似锦。

  挂电话之前,伶晚还是问他想吃什么。

  他还是那两个字,随便。

  回家之前,伶晚去了一趟超市买菜,又特意找了家花店,买了两支百合花,插花的瓶子,以及两个盆栽,一盆山茶花,一盆薄荷。

  最后打车回去。

  回到家又是一通忙活。

  餐桌上把百合花摆上,阳台里又摆弄了一下盆栽,进来又给小金鱼喂食,冷冷清清的屋子给添置添置,就显得温馨多了。

  伶晚洗完澡出来开始做饭,她手脚利索,切菜切肉,厨房里油烟机轻微响着,她就做了两个菜,一个汤,清蒸排骨,醋溜白菜,莲藕汤。

  怕他太晚回来吃不下味儿重的,所以做得清淡一些。

  她给顾瑾禾留了大半,又跑阳台里摘了几片薄荷叶泡着,给他回来时喝,自己草草裹腹,回屋子里备课去了。

  顾瑾禾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清楚,只知道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一只手臂横过来压在她腰上搂着,她就醒了这么一小会儿,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第二天起来,床边的人已经出门了。

  她到客厅看了一下,发现昨晚给他留的饭菜都给扫得干干净净,他连碗筷都给洗了放回原位,茶几上泡的那杯薄荷水也都乖乖喝了下去……

  顾医生表现不错,李老师的心情更是不错,于是这天,放学之前她就给他发了条信息,依然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虽然他吃东西好像不太挑,做什么吃什么,特别不费事。

  他没回。

  伶晚只得按着昨天的食材,换了一种方式给他做。

  红烧排骨,清炒白菜,玉米骨头汤。

  弄完这些他终于回信息了。

  ——随便。

  她睡觉之前依然给他泡了杯薄荷水,然后站在沙发边上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他昨晚喝的时候有没有掺点热水,不会就这么凉着喝下去的吧?

  伶晚回屋拿了张便签,提醒他喝的时候加点热水。

  这才放心睡觉。

  顾瑾禾回来得很晚,那会儿她已经睡沉了,但还是被他弄醒过来。

  他习惯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会儿靠过来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似乎还有微微的湿意,应该是他的头发,洗了就这么晾着,也不吹干。

  她手摸上去时,沾了满手湿润。

  深夜,*上,伶晚咬紧牙关,还是没忍住哼了几声,压抑的*望从嗓子眼细细淌出来,“你能不能……能不能……”

  什么?

  不知道。

  就是觉得这人讨厌,烦人。

  他又不吭声,总是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显得特别深沉,也最接近那时候的状态,孤傲,游离,混不在乎,让人捉摸不透。

  还精力旺盛……

  事后他胸口抵着她的背搂着她,手臂越过她的腰捏着她的手心玩。

  软软细细,白白嫩嫩。

  怀里的人骨肉均匀,肤质滑手,摸着跟丝绸似的舒服。

  他忽然捏住她的手指头,低哑的声音从她脑袋侧上方传来,“该剪指甲了,挠人挺疼。”

  伶晚原本昏昏欲睡,被他一句话弄醒,怔了半天忽然说:“你有没有……”

  顾瑾禾低头,把鼻梁压在她头顶上,“嗯?有什么?”

  身后那人的心跳有规律地震动着她的背,“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人?”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她和他说话时一向不太刻意地去避讳什么话题内容,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也直接问。

  反正,她心里有数。

  他轻笑,回答得直接也自然,“有,我特别喜欢你。”

  她横了身后的人一眼,喃喃道:“德性。”

  “你呢?”他撑起上半身,“就这么嫁过来,拿我当暖被窝的?”

  “我又不缺暖被窝的。”大概是入戏太深,有些大话她已经能做到信口拈来,所以这句话她是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里一咯登。

  果然,身后的人安静了。

  伶晚困得厉害,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干脆闭着眼睛渐渐入眠。

  她醒时,顾瑾禾又出门了。

  这几天他很忙,早出晚归,越接近年关,估计急诊病人也多。

  周五临放学前,何老师约伶晚一块儿吃饭,伶晚有些犹豫,“走吧,我们家那位去外省出差了,我也懒得做饭,咱们去吃烤肉怎么样?”

  伶晚想了想,反正他回来得晚,吃完回去给他做饭也来得及,于是答应了。

  这天她没给他信息,反正他也是随便。

  只是吃饭的时候她显得心不在焉。

  何老师发现她一直在看时间,笑着问:“怎么?你有约会?男朋友?”

  伶晚愣了一下,微微点头,“他工作忙,今晚得给他送饭。”

  何老师“唉”一声,“怎么不早说?那咱们赶紧的,早点吃完早点回去。”

  伶晚紧赶慢赶,回到家已经9点了。

  她急急忙忙进了厨房给他做饭,只是做完她才发现,他是回来过一趟的,只是又出门了而已,因为沙发上搭着他换下来衬衫和领带。

  次日周六,伶晚去了一趟周禹家里,去之前还给他父母打了电话,没接,她直接过去了,但找了半天没找到位置,跟人一问。

  那人说:“这儿没这个地址啊。”

  伶晚脑子一懵,赶紧给周禹打电话,这小子估计也练隐身术去了,不接电话。

  一家子全沉迷隐身术么!

  伶晚回到家已经中午12点了,把昨晚的菜热了一下,随便塞了两口就回屋睡觉,睡一觉起来又开始备课,改试卷。

  直到屋子里一片暗沉她看不清字了才回过神来,天黑了。

  她腰酸背痛,揉着脖子爬上了床,打算躺一会儿休息一下。

  只是躺上去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这一觉她睡得沉,且长,忽然醒来时,她摸了手机过来一看,发现现在是清晨6点钟……

  伶晚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位,愣了片刻,那边的棉被并没有动过的痕迹。

  唔……

  这位少爷是被气到离家出走了么?

第12章 成婚

  伶晚起来之后,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给鱼缸和餐桌上的百合花换了干净的水,又去阳台检查盆栽里土壤的干湿度,稍微淋了点水进去。

  忙完才坐下来吃了几口面包片和牛奶就出门了。

  一边给周禹和他父母打电话,打得通,但就是不接。

  她在家呆了一会儿,换衣服出门。

  伶晚回了家里。

  她一回到家,朱木兰搂着她笑了一会儿,“可算回来了。”说完往伶晚身后一探头,问:“瑾禾呢?没来啊?”

  伶晚说:“他工作忙,哪有时间。爸呢?”

  “楼下下象棋呢,你过来没看见他?”朱木兰把她带过来的食材拎着进厨房。

  “看见有一群老大爷在下象棋,但没瞧见他。”伶晚在茶几上拿了个桔子剥皮。

  朱木兰出来坐下,“晚饭在家里吃怎么样?让瑾禾下了班也过来,妈给你们做顿好的,你们平时工作那么忙,估计三餐也是随便对付……你给他打电话,”

  伶晚塞了一瓣桔子进嘴里,“嗯……给他打电话不太容易,他上手术呢,不能带手机进去,晚一点我再试试。”

  也有可能是闹脾气故意不接。

  他三番两次被她的话膈应,以他那种大少爷脾气,没当场翻脸估计是年纪上来了性情稳重了不少,这要是搁以前……

  顾少爷会让你上洗手间把脑袋塞马桶里稀释一下脑浆再说话。

  不过如今这局面互相较着劲也不太好。

  伶晚觉得,还是得哄哄他,主动找他和好算了。

  午饭之前老李回来了,一进屋子看见女儿在,笑呵呵地过去坐下来,说:“瑾禾呢?”

  伶晚:“……”

  桔子把腮帮都酸麻了。

  “唉,没来啊?”老李很可惜,“我正想找人说话呢。”

  “正想找人说话?”朱木兰从厨房里走出来,哼笑着说:“这屋子里你老婆你闺女都是分子么?你看不见?”

  “嘿你还知道分子……”老李笑嘻嘻道。

  “少废话,你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嚼烂了,还说?”朱木兰转身进厨房,又转回来,“我都没脸听!”

  伶晚笑了笑,还是跟老李解释了一下,“他忙,平时也很少在家。”

  老李听着一琢磨,正想说点什么,就被打断了。

  朱木兰从厨房里跑出来,说:“平时也很少在家?那你们相处的时间多不多?这新婚夫妇一开始可不能总这么各分两头,影响感情。”

  “还行,”伶晚含糊道:“这段时间他确实忙,总有些事顾不上,等过完年……”

  “顾不上?”朱木兰赶紧坐了过来,开口之前忽然一顿,冲老李说:“你去厨房里看着火。”

  “怎么不让我听啊?”老李埋怨着,依言进了厨房。

  朱木兰见人走了,小声说:“他每天都这么忙,那你们那个……”她言辞闪烁起来。

  伶晚没听明白,“什么?”

  厨房门边悄悄露出个光秃珵亮的大额头,朱木兰捻起果盒里的杏仁往那儿一扔,正中脑门,老李“哎哟嘿”一声,抱着脑袋窜进去了。

  伶晚:“……”

  朱木兰掩着嘴巴说:“**还正常么?”

  伶晚一愣,脸红了,“妈你说什么呢?”

  “跟妈有什么好害羞的?”朱木兰笑了笑,“妈是想让你赶紧给我生个外孙,你看你多少岁了?再有两年可就是大龄产妇了。”

  “我自己有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你们就是……”

  “好了我饿了,”伶晚把妈妈推起来,“你赶紧去做饭。”

  “你就强,以后别怪我没提醒你,年龄越大生孩子越不容易,”她走了两步又转过来想再唠叨:“我这是为你……”

  伶晚赶紧说:“我会跟他商量的。”

  这才把人劝进去。

  下午伶晚一直在家呆着,陪妈妈看电视,坑日片。

  槽点多得和马蜂窝有的一拼,伶晚看得昏昏欲睡。

  朱木兰拍拍她,“困了就进屋睡,你那屋子我每天都打扫,很干净,被子枕头收在柜子里,拿出来铺上就行。”

  伶晚懒得动,在沙发上赖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进屋。

  “对了,”朱木兰冲她道:“你给瑾禾打个电话,问他今晚过不过来。”

  “我正这么想呢。”伶晚迷迷糊糊地随口应了一声,摸了摸身上找手机。

  “手机在这儿,”朱木兰给她递过去,一脸嗔怪:“我看你就没怎么上心,我要不提醒,你能把你老公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

  “怎么可能。”她笑笑。

  伶晚回屋就给顾瑾禾打了个电话过去,手机里响了好几声依然没人接听,她准备再响个两三声就直接挂了,没想到下一声刚想起来,电话接通了。

  “喂?”声音淡淡的,像是许久没有开嗓,第一声就显得低哑。

  “你在忙么?”她下意识问。

  “刚上完一个手术,”顾瑾禾微微靠着墙,“怎么?”

  “我在我爸妈这里,我妈问你今晚有没有空过来,她给你做好吃的。”伶晚说完之后,他没吭声,她又“喂”了一声。

  “不去了,”顾瑾禾压了压眉心,“去到那儿估计都11点了。”

  哦……

  伶晚正想说话,忽然听见那边传来一个女声。

  ——顾医生,403号病床的病患报危急值!

  顾瑾禾回了句这就来,然后对她说:“就这样吧,我去忙了。”

  看来真的很忙。

  她出去跟朱木兰说了顾瑾禾来不了。

  朱木兰还挺失望,一会儿又心疼自己女婿,说:“医生这职业,忙起来脚不沾地,总有一天会把身体累坏的,”说着话锋一转,“所以要孩子得趁早。”

  伶晚赶紧转移话题,“妈,今晚你多做点菜,我给他送过去,他忙起来肯定没时间吃饭。”

  朱木兰一听,赶紧说:“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伶晚在家里吃完饭已经7点了,临出门前就多喝了口水,还被朱木兰催呢,她叹口气,拎着保温盒赶紧出门。

  从这里到顾瑾禾那边确实有点远,伶晚咬咬牙,打了出租车过去,就这样还要大半个小时,路上还堵车,硬生生给她堵到了8点半才到。

  她拎着保温盒急急忙忙地往住院部跑,到了心外科的护士站,小护士笑着告诉她,顾医生去查房了,您可以在那边的椅子上坐着等他,他一会儿回来。

  伶晚又跑到旁边的排椅上坐着等,差不多半个小时,顾瑾禾回来了。

  他拐进来时,身后还跟着护士,推着个小推车。

  “顾医生,”护士站的护士见了他笑着说:“该下班了吧?”

  “你辛苦了。”顾瑾禾冲她点点头。

  护士指指排椅的方向,“对了,那边……”

  顾瑾禾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伶晚就坐在第一排椅子里,旁边隔着个保温盒,一见他看过来,她挺起了腰杆子。

  他就往这儿看了一眼,继续往里走,身后的小推车也跟了上去。

  伶晚怕他还有什么事要忙,只好继续坐着等,到最后推着车跟着他进办公室的护士走了,10分钟后他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顾瑾禾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脱了,正往门口走。

  伶晚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坐在位置上一副要起不起的样子,犹豫的当口他忽然停下来,脸冲着她道:“不过来?”

  她抿了下嘴唇,拎起保温盒走过去,他转身就走,腿长步伐大,她依然跟得勉强,得用跑的……

  伶晚一边紧跟着,一边说:“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顾瑾禾没听,好像见到她之后气恼的感觉又上来了。

  伶晚停下来,缓缓酿了口气,张嘴就说:“老公,你等我一下。”

  顾瑾禾:“……”

  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来,似乎贯彻了整条道,走廊里几个来往的护士和病人一下子停下来,视线在两人之间迅速往返。

  顾瑾禾愣了一瞬,立马转身回到她旁边,拉起她的手就走。

  伶晚由他牵着,偷偷笑了半天。

  不管他听见这一声是高兴还是排斥,能吓到他就行。

  顾瑾禾到停车库取车,手一拎就把她抵在了车门上,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看样子好像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她扯了扯他的领带,讨好似的说:“不生气了吧?”

  他挑了下眉,冷笑,“生什么气?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么?”

  伶晚:“……你不能大度一点么?”

  “不能。”他淡淡说了一句,接着神色才慢慢缓和下来,嘴边隐约酿着一丝笑意,垂着脸低声说:“几天没见了?”

  “……”离家出走的人真好意思问。

  他俯身凑过来,鼻梁轻轻滑过她的下巴,往上凑近她的唇瓣,“该想我了吧?”

  她刚顺了毛,这会儿不敢再批逆龙鳞,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应道:“……嗯。”

  顾瑾禾忙碌的程度超乎她的想像,晚上回到家,他洗完澡吃完东西就拿着资料和文献坐在沙发上看,一直到接近12点他才回屋时间。

  他刚上床就抱过来,伶晚以为他又要精力旺盛了,没想到他就抱着她待了一会儿,忽然摸着她左手,把一枚铂金戒指戴进了她的无名指。

  伶晚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愣了好长时间,因为这段婚姻来得突然也决定得草率,她都忘了结婚得有戒指才行的事……

  旁边的人说:“这两天老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今天总算给补上了。”

  伶晚:“……”

  伶晚一直摸着那枚戒指,眼睛不知道望着哪个地方发呆,很久很久,她以为他应该睡着了,扭头看过去时,他还睁着眼睛,注视她。

  顾瑾禾说:“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她脑袋往他胸口凑了凑,“什么?”

  他收臂搂紧她,说:“大学那会儿,你跟我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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