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的思想总结(李贽的佛学思想)
文/李玉昆
李贽晚年信奉佛教,但并不独尊佛教,而是儒、释、道三教皆崇。他重持戒,提倡念佛颂经。主张众生平等,人人皆具佛性,人人皆可成佛。他的佛学思想以禅为主,禅净双修。李贽经常与僧侣、朋友讨论佛学,写了许多包括对佛经、佛学著作的题解、释读、序跋,游览寺院、听讲经的诗作,为研究李贽的佛学思想提供了重要的资料。
一、李贽其人
李贽(1527—1602年),字宏甫,号卓吾,又号温陵居士、百泉居士、思斋居士、宏父居士、卓吾居士,龙湖叟等,泉州人,明代杰出的思想家、史学家、文学家、戏曲评论家。
李贽出生地泉州,海外交通发达,宋元时期被誉为东方第一大港。李贽出生于航海世家,二世祖林驽为泉州巨商,洪武九年(1376年),奉命航海忽鲁谟斯。四世族祖林易庵及子林琛为冠带疏球通事。至其父林白斋已不从商而以教书为生。
李贽7岁随父读书,26岁中举人,30岁任河南辉县教谕,后任南京国子监博士、北京国子监博士、北京礼部司务、南京刑部员外郎、南京刑部郎中、云南姚安府知府等小官。54岁辞官,在湖北黄安、麻城等地著书讲学。主要著作有《焚书》、《续焚书》、《藏书》、《续藏书》、《史纲评要》、《四书评》、《易因》、《九正易因》、《初谈集》、《道古录》等。
万历三十年(1602年),明神宗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在通州将李贽速捕下狱,李贽在狱中愤而自刎,年76岁。
二、李贽与佛教
李贽学佛的时间,有以为在50岁以后,其根据是《圣教小引》“五十以后,大衰欲死,因得朋友劝诲,翻阅贝经,幸于生死之原窥见斑点。”有以为当在40岁时,黄宗羲《太常徐鲁源先生用检》:
(徐用检)在都门,从赵大洲讲学。礼部司务李贽不肯赴会,先生以手书《金刚经》示之,曰:“此不死学问也,若亦不讲乎?”贽始折节向学。尝晨起候门。先生出,辄摄衣上马去,不接一语,如是者再。贽信向益坚,语人曰:“徐公钳锤如是”。
李贽与佛教发生关系应在30岁。此时他在河南辉县任教谕,自号温陵居士、百泉人、百泉居士。《卓吾论略》云:
安乐窝在苏门山百泉之上。居士生于泉,泉为温陵禅师福地。居士谓“吾温陵人,当号温陵居士“。至是日游遨百泉之上,曰:“吾泉而生,又泉而官,泉于吾有夙缘哉。”故自谓百泉人,又号百泉居士云。
李贽对佛教应该有接触,才会把自己称为温陵居士、百泉居士。此后又称宏父居士、思斋居士等。《卓吾论略》云:“人曰:‘子性太窄,常自见过,亦时时见他人过,苟闻道,当自宏阔’。居士曰:“然。余实窄。遂以宏父自命,故为宏父居土焉。”而自号思斋居土,是“憾不得起白斋公于九原,“思白斋公也益甚”。白斋公是李贽之父,名钟秀,号白斋,是位有名的塾师,李贽7岁开始随他读书,习礼文,至16岁入府学读书。
李贽对佛教有深入研究在50岁入滇为云南姚安太守时。袁中道《李温陵传》载:
为守,法令清简,不言而治。每至伽蓝,判了公事,坐堂皇上,或寘名僧其间,簿书有隙,即与参论玄虚。人皆怪之,公亦不顾。
李贽与名僧参论玄虚,讨论佛学,甚至在佛寺处理公事。在姚安期间,李贽游姚安城内观海楼,题联云:
禅缘乘入,有下乘,有中乘,有上乘,有上上乘,参得透,一乘便了;
佛以法修,无灭法,无作法,无非法,无非非法,解得脱,万法皆空。
万历六年,游姚安南门外青莲寺,有《青莲寺》诗二首,其二云:
芙蓉四面带清流,别有禅房境界幽。
色相本空窥彼岸,高僧出世类虚舟。
慈云晓护栴檀室,慧日霄悬杜若洲。
浪迹欲从支遁隐,怀乡徙倚仲宣楼。
秋冬间,同友人罗姚洲、郑大姚公使等游鸡足山,寓大觉寺,与小月禅人论佛教净土法门,写《念佛答问》、《六度解》等。途中到大理感通寺访李元阳,与之“联榻谈禅”。
万历八年,李贽辞官不准,入鸡足山读经不出。之前,与何守拙等同游昆明五华山,刻《坛经》。在鸡足山,初寓大觉寺,后移寓迎禅寺(即钵孟庵)有《钵孟庵听诵华严并喜雨》诗二首。
万历九年,李贽游昆明涌泉寺,创议建涌泉亭。孟春之际获准离任,离开云南,到湖北黄安,寓居耿定理的天窝书院,因“黄安有胜友,且生活方便”,选择为终老之所。他还到麻城会见龙潭深有(无念)。
万历十二年耿定理卒,李贽离开黄安,徙居麻城,住周思久之婿曾中野家。万历十四年,维摩庵落成,李贽入住维摩庵,一住3年,成为“带发辞家一老僧”。
万历十六年,李贽在维摩庵落发,仅留鬓须。其落发的原因,一是因家中以俗事强我,故剃发以示不归。《焚书》卷2,《与曾继泉》云:
其所以落发者,则因家中闲杂人等时时望我归去,又时时不远千里来迫我,以俗事强我,故我剃发以示不归,俗事亦决然不肯与理也。
落发的另一原因是此间无见识之人以异端目我,“故我遂为异端以成彼竖子之名”。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愿受地方官的管束,《焚书)卷4《豫纳·感慨人生》云:“盖落发则虽麻城本地之人亦自不受父母(指地方官)管束,况别省之人哉。“
秋徙居龙潭芝佛院,与“僧无念、周友山、丘坦之、杨定见聚,闭门下键,日以读书为事。”万历十八年耿定向勾结官府,驱逐李贽。李贽曾两度离开龙湖,先后到武昌、衡州、南楚等地。
万历二十一年,浙江道监察御史梅国桢之三女将落发绣佛寺为尼,听说芝佛院要塑观音大士像,愿为观音大士,李贽写《题绣佛精舍》一诗为贺。梅国桢为感谢李贽对其女善因、澹然的推崇,将家中珍藏的白居易手书《楞严经》赠送给他。
在澹然的倡导下,自信、明因、善因(梅国桢二女)等也向往佛道,常向李贽请教佛学。有人攻击说“妇人短见,不堪学道”。李贽写《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驳斥。
万历二十二年,李贽又到武昌,在梅国桢赠送的白居易手书《楞严经》题词。
万历二十五年九月,寓北京西山极乐寺。十二月,在极乐寺“闭关”,一意诵经参禅。次年,与焦竑南下,在仪征游天宁寺,初夏抵南京,寓水庆寺。
万历二十八年春,往兴禅寺听祖心法师讲《妙法莲花经》。三月,到山东济宁浏览,到普照寺看转轮,写《转轮殿看转轮》诗一首。冬,麻城反对梅国桢的人勾结地方官吏,造谣“僧倡宣滛”,掀起“逐游僧,毁滛寺”的恶浪。冯应京烧龙湖芝佛院,拆李贽藏骨塔,驱逐李贽。
万历二十九年春,李贽寓商城县黄山法眼寺。二月与马经纶同往通州,四月到通州,住经纶别业即莲花寺。曾再寓北京西山极乐寺,到崇国寺访求姚孝广遗像。
万历三十年,明神宗以“李贽敢倡乱道,惑世诬民”,令厂卫王城严拿治罪。李贽被捕入狱。入狱近一个月,风传朝廷将勒李贽回原籍,李贽说:“我年七十有六,死耳。何以归为。”三月十五日,持剃刀自刎死。
三、李贽的佛学思想
李贽主张众生平等,认为人人皆具佛性,人人皆可成佛。
万历二十一年,有人写信给李贽,说“妇人见短,不堪学道”。李贽从佛教众生平等观出发,写《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予以驳斥。指出“不可止以妇人之见为见短也。故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又岂可乎?设使女人其身而男子其见,乐闻正论而知俗语之不足听,乐学出世而知浮世之不足恋,则恐当世男子视之,皆当羞愧流汗,不敢出声矣”。(《焚书》卷2)
李贽主张人人皆具佛性,成佛不须外求。他说“既目前无佛,他日安得有佛也?若他日做佛时,佛方真有,则今日不作佛时,佛又何处去也?或有或无,自是识心分别,妄为有无,非汝佛有有无也明矣。”(《焚书》卷1,《答周西岩》)。又主张人人皆可成佛。他说:
圣人不责人之必能,是以人人皆可以为圣。故阳明先生曰:“满街皆圣人。”佛氏亦曰:“即心即佛,人人是佛。”夫惟人人之皆圣人也,是以圣人无别不容己道理可以示人也。……夫惟人人之皆佛也,是以佛未尝度众生也。……以亲见人人之皆佛而善与人同故也。善既与人同,何独于我而有善乎?人与我皆同此善,何有一人之善而不可取乎?……又何必专学孔子而后为正脉也。(《焚书》卷1,《答耿司寇》)。
李贽还认为成佛与世事无碍。他说:“天下宁有人外之佛,佛外之人乎?若必待仕宦婚嫁事毕然后学佛,则是成佛必待无事,是事有碍于佛也;有事未得作佛,是佛无益于事也。佛无益于事,成佛何为乎?事有碍于佛,佛亦不中用矣,岂不深可笑哉?才等待,便千万亿劫,可畏也夫。”(《焚书》卷1,《答周西岩》)
李贽的佛学思想以禅为主,禅净双修。
李贽对禅宗产生浓厚的兴趣在云南姚安为知府时,一是受李元阳的影响,二是受无念的影响。
禅宗主张不立文字,李贽受这一思想的影响,其诗曰:“诵经纵满三千部,才到曹溪一句忘。惭愧儿孙空长大,反将佛语诳衣裳”。(《续焚书》卷5,《听诵法华》)
万历八年,李贽游昆明五华山,刻禅宗六祖《坛经》。李贽撰《禅谈》1卷,《福建通志·艺文志》存目。在龙潭芝佛院“意欲别集《儒禅》一书,凡说禅者依世次汇入。……若《僧禅》则专集僧语,又另为一集,与《儒禅》并行,大约以精切简要为贵,使读者开卷了然,醍醐一味,入道更易耳。”(《焚书》增补《又与从吾孝廉》)
净土宗是专修往生阿弥陀佛和弥勒的法门,提倡大修功德。李贽主张禅净双修,在《六度解》中说:“故知布施、持戒、忍辱,真禅定之本,而禅定又为智慧解脱之本。六者始终不舍,如济渡然,故曰六度”。(《焚书》卷4)主张布施第一,持戒第二,是净土宗之门径。万历六年游鸡足山,与小月禅人论佛教净土法门,写《念佛答问》。
李贽幼年时对三教皆无好感,他说:“余自幼倔强难化,不信学,不信道,不信仙释,故见道人则恶,见僧则恶,见道学先生则尤恶。”(《阳明先生道学钞》)但后来三教皆崇,三教归儒。他在《三教归儒说》云:“此儒、道、释之所以并也,然其期于闻道以出世一也。”(《续焚书》卷2)
李贽晚年信奉佛教,但并不独尊佛教,而是儒、释、道三教皆崇。他说:“名利无兼得之理。超然于名利之外,不与利名作对者,唯孔夫子、李老子、释迦佛三大圣人尔。舍是,非名即利,熟能免此,而可以同不同自疑畏耶!(《续焚书》卷1《复李士龙》)李贽虽落发为僧,实儒也。他说:“夫卓吾子之落发也有故,故虽落发为僧而实儒也。是以首纂儒书焉,首纂儒书而复以德行冠其首。然则善读儒书而善言德行者,实莫过于卓吾子也。”(《初谭集·自序》)李贽把释迦佛称为“辞世出家者”,把孔子称为“在家出家者”。(《焚书》卷3《书黄安二上人手册》把佛教、道教“出世”思想纳入儒家的思想体系中。在芝佛院时,在佛堂上挂孔子画像,并写《题孔子像于芝佛院》云:
人皆以孔子为大圣,吾亦以为大圣;皆以老、佛为异端,吾亦以为异端。人人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父师之教者熟也;父师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儒先之教者熟也;儒先亦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孔子有是言也。其曰“圣则吾不能”,是居谦也。其曰“攻乎异端”,是必为老与佛也。
儒先亿度而言之,父师沿袭而诵之,小子矇聋而听之。万口一词,不可破也;千年一律,不自知也。不曰“徒诵其言”,而曰“已知其人”;不曰“强不知以为知”,而曰“知之为知之”。至今日,虽有目,无所用矣。
余何人也,敢谓有目?亦从众耳。既从众而圣之,亦从众而事之,是故吾从众事孔子于芝佛之院。(《续樊书》卷4)
总之,李贽儒、释、道三教皆崇,以儒家思想为最终归宿。
李贽重持戒提倡读经。他说:“佛说波罗蜜。波罗蜜有六,而持戒其一也。佛说戒、定、慧。戒、定、慧有三,而戒行其先也。戒之一字,诚未易言。戒生定,定生慧。慧复生戒,非慧离戒,非慧灭戒。……然则戒之一字,众妙之门;破戒一言,众祸之本。戒之一字,如临三军,须臾不戒,丧败而奔;戒之一字,如履深谷,须奥不戒,失足而殒”。(《焚书》卷4,《戒众憎》)他十分注重戒,在《告佛约束偈》(《焚书》卷4)、《豫约》中对早晚功课、早晚山门、早晚礼仪、早晚佛灯、早晚钟鼓、早晚守塔等都有具体戒约。
李贽提倡读经。他说:“昔人谓读经有三益:有启发之益,有开悟之益,又有印证之益。其益如此,曷可不读也?世人忙忙不暇读,愚人懵懵不能读,今幸生此闲身,得为世间读经之人而不肯读,比前二辈反在其后矣。快刻期定志,立限读之,务俾此身真实可以死乃得。”(《焚书》卷4,《观音问》)。
四、李贽的佛学著作
李贽的佛学著作包括对佛经、佛学著作的题解、释读、序跋,游览寺院、听讲经的诗等,为研究李贽的佛学思想提供了重要的资料。
对佛经、佛学著作的题解、释读,主要有《心经提纲》(《焚书》卷3)、《心经提要》存目(《李卓吾遗书》)、《金刚经说》(《续焚书》卷2)、《法华方便品说)(《焚书》卷2)、《解经文》(《焚书)》卷4)、《解经题》(《焚书》卷4)、《华严合论简要》(存目)、《净土决》,一作《净土诀》(存目《李卓吾遗书》)、《禅读》(存目《福建通志·艺文志》)、《念佛答问》、《六度解》(《焚书》卷4)、《观音问》(《焚书》卷4)《三大士像仪》(《焚书》卷4)、《告佛约束偈》(《焚书》卷4)、《戒众僧》、《豫约》(《焚书》卷3)等
佛学著作序跋有:《书决疑论前》(《焚书》卷4)、《重刻五灯会元序》(《续焚书》卷2)、《净土诀·前引》、《因果录序》、《书寿禅师劝修后语》、《六祖师指归西方说》、《念佛真义第一》、《念佛真义第二》、《祖师得法因缘序》、《李长者<华严经论略·序>》等。
与佛教有关的诗有:《题绣佛精舍》、《十八罗汉漂海偈》、《十八罗汉游戏偈》、《赠两禅客》、《钵孟庵听经喜雨》、《赴京留别云松上人》(《焚书》卷6)、《观音阁二首》、《弥陀寺》、《轮藏殿看转轮》、《赠阅藏师僧》、《听诵法华》(《续焚书》卷5)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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