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葛薇龙为啥不嫁给叔叔（第一炉香里的第二代交际花）

文|公子逸

葛薇龙，是第二代交际花。

第一代的交际花，是她的姑姑梁太太。梁太太是某富商的四姨太太。为了结这门亲事，梁太太跟葛薇龙的父亲葛豫琨反目成仇。

葛薇龙第一次上门，梁太太便说了这样的狠话：

有一天葛豫琨寿终正寝，我乖乖地拿出钱来替他买棺材。他活着一天，别向我借一个钱。

可见葛薇龙的这个姑姑，对她是没有多少亲情可言的。她刚开始收留葛薇龙的想法并不大。甚至是把自己对葛薇龙父亲的怨气都发在了葛薇龙的身上。

葛薇龙陈述自己的艰难处境，她的父母想要回上海。而她想要留下来继续求学。梁太太看到葛薇龙不是打秋风的，便打起了别的主意。

梁太太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我就是愿意帮忙，也不能帮你的忙。让你爸爸知道了准得咬我诱拐良家女子。我是你家什么人？——自甘下贱，败坏门风，兄弟们给我找的人家我不要，偏要嫁给姓梁的做小，丢尽了我娘家那破落户的脸。

葛薇龙的姑姑，从来都是个明白人。她从来都知道葛薇龙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因为太明白了，于是从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了。

我不是诱拐梁家女子，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葛薇龙的父亲看不上她，葛薇龙却来求了她。那么，葛薇龙要是变成了跟她一样的“坏人”，那么可跟她没有关系。她可从来都不想收留有仇的哥哥家的女儿。

这是明里的意思，暗里还有一层意思：

我跟你父亲没有亲情，我跟你也没有亲情，你要留在这里依附我，自然是要有利益的交换的。

葛薇龙并不傻，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姑姑没有亲情，于是，她很快地表了忠心：

姑妈忘不了，我也忘不了，爸爸当初做了口舌上的罪过，姑妈得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姑妈把我教育成人了，我就是您的孩子，以后慢慢地报答您。

葛薇龙说了这番话，葛薇龙的姑姑马上就收留了她，并且决定要用汽车接送葛薇龙上学。

其实，从这一刻开始，葛薇龙就已经站在了火坑的边缘。而梁太太所谓的利益交换，也不过是把她推进火坑里。

可是，她不能一下子把葛薇龙推进去，因为葛薇龙会反抗，她要让葛薇龙一点点适应了火坑，然后，推一把，葛薇龙就心甘情愿地自己跳下去了。

好吃，好喝，好生活的浸染。

葛薇龙就这样住进了梁太太的家里。

梁太太给她出学费上学，教她弹钢琴，给她做新衣服，带她参加高档的聚会。

她做这一切不是因为所谓的亲情，而是为了“利益的交换”。她已经老了，她需要一个“接班人”来帮她拉拢住自己的人脉。她要把葛薇龙培养成第二个自己，第二代交际花。

而葛薇龙到底脱不了孩子气，她忍不住锁上房门，一件件试着那些漂亮的衣服。

她自己也觉得丢脸，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跟“长三堂子里买进一个人”没什么分别。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不断地说服自己“看看也好”。

她就这样看了下去，由着梁太太带着她参加各种聚会，去吸引各种男人，然后这些男人再被梁太太收拢了去。

劝她不要上学。

葛薇龙刚开始来找梁太太就是为了上学。

她不是不知道梁太太在做什么，但是她打算做“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她以为只要她不卑不亢，时间久了，梁太太便会对她以礼相待。

可是她寄人篱下，跟梁太太又没有亲情可言。她想要梁太太供养她，便只能由着梁太太带着她出去应酬。

几番下来，梁太太身边的丫头睨儿便劝她：

不是我说扫兴的话。念毕了业又怎样呢？姑娘你这还是中学，大学生还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个月五六十块钱，在小学堂里教书，净受一些人的气。那真犯不着。

她建议葛薇龙趁着这交际的机会，还是找个合适的男人。那时候的葛薇龙严词拒绝，她还看不上围在梁太太身边的那些人。

可是，看不上她也得应酬。就如同我们不喜欢吃西蓝花，吃的多了，也便习惯了，偶尔一天不吃，便觉得不好受。

葛薇龙的姑姑梁太太，何尝不知道葛薇龙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可是，她笃定了葛薇龙会习惯了这样的应酬，等到没有了这样的应酬，她可能就不知道要如何生存了。

果然，三个月的工夫，葛薇龙便对她不喜欢的这种生活上了瘾。

让她嫁给没钱的“花花公子”乔琪乔。

葛薇龙在这聚会上，遇到了乔琪乔。

乔琪乔是个什么人？

没钱的人。他是乔家很不受宠的儿子，分不到多少财产。不仅没钱，还是一个花花公子，纠缠在女人堆里，想要从女人身上捞点钱。

他爱葛薇龙吗？

不爱。

他开诚布公地跟葛薇龙说：

我是不预备结婚的。即使我有结婚的能力，我也不配。我在五十岁以前，不能做一个令人满意的丈夫。薇龙，我把这些话开诚布公地向你说，因为你是个女孩子，你从来没在我跟前耍过手段。薇龙，你太好了。你这样为你姑妈利用着，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你疲倦了，憔悴的时候，你想她还会留下你吗？薇龙，你累了。你需要一点快乐。薇龙，我不能答应你结婚，我也不能答应你爱，我只能答应你快乐。

乔琪乔是一个跟梁太太一样的高手。

他们都巧妙地把葛薇龙推到了火坑的附近。梁太太用钱，乔琪乔用爱。

乔琪乔早就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他越是不承诺爱，女人就越是想要得到爱，也就会越爱他，越离不开他。

而葛薇龙也慢慢地明白，自己之所以那么爱乔琪乔不过是她得不到乔琪乔的爱。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这时候的葛薇龙，站在火坑的边缘，盘桓着。她不想走，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火坑里的生活。可是她也不想痛快跳下去，因为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打定了主意要走，可是她走不了。梁太太怎么可能让她走，于是梁太太联络了乔琪乔，两个人商量好了对策，一个用钱，一个用爱，把葛薇龙彻底推下去。

乔琪乔继续欲擒故纵，葛薇龙控制不住自己沉迷。乔琪乔是一个连梁太太都能糊弄的人，对付葛薇龙，他只看利益，只要对自己有利，他娶谁都可以。

梁太太告诉葛薇龙，想要嫁给乔琪乔就要有钱。因为乔琪乔要找的就是一个有丰厚嫁妆的女人。

葛薇龙没钱，她唯一挣钱的方式，就是跟她的姑姑一样成为交际花。

她就这样成了第二代交际花。她嫁给了乔琪乔，用钱供养着乔琪乔，她住在了梁太太的家里，用自己来替梁太太笼络人，从而获得钱，继续去供养乔琪乔。

乔琪乔，原本不想娶葛薇龙的。

葛薇龙又没有丰厚的嫁妆。可是，梁太太对乔琪乔说：

我看你就将就一点，你要娶一个阔小姐，你的眼界又高，差一点的门户，你又看不上眼。真是几千万家财的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骄纵惯了的，哪里会像薇龙这么好说话？处处提防，你免不了受拘束。你要钱的目的，原是玩，玩的不痛快，要钱做什么？当然过了七八年，薇龙的收入想必大为减色。等她不能挣钱养家了，你尽可以离婚。在法律上离婚是相当困难的，唯一合法的理由就是犯奸。你要抓对方犯奸的证据，那还不容易？

葛薇龙只知道，她的姑姑给她指了一条可以嫁给乔琪乔的路，一条可以赚钱的路。

她又怎么知道，她的亲姑姑对她是何其的无情和狠心呢？

对于梁太太和乔琪乔来说，葛薇龙不过是一个工具，趁手的时候，不能丢。没有用了，扔出去就好。

“她们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第一炉香》这本书里，很出名的一句话：

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葛薇龙被水兵当成了站街的妓女，她也说了这样的话：“本来嘛，我跟她们又有什么分别。怎么没分别呢？她们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葛薇龙真的是自愿的吗？

既然是自愿的，为什么会哭呢？

她是被她的姑姑，一步步推进了火坑里。她原本是为了上学，才去找了她的姑姑。可是，她的姑姑一点点，一步步把她推进了火坑里。

而这种推，还让葛薇龙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她的这种“推”，不过是浸染了一个少女的灵魂，让她除了跳下去，再也没任何办法。

算是诱拐良家女子吗？

一个人遇到了难事，在生死之间徘徊。另一个人不断地跟她说，死了有多好，活着有多痛苦，只有死了，才能真的解脱。她教给她死的方法，告诉她天堂有多么的美好。于是，那个人心甘情愿地死了。

她真的是心甘情愿吗？

很多女孩子曾经站在火坑的边缘，她们有的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有的站了一会还是离开了，还有葛薇龙这种女孩子，她徘徊了，可是在她还没想好的时候，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也就顺势跳了下去。

她无法回头，因为后面的人堵死了她所有的生路。她也不敢回头，因为她已经跟火坑融为了一体，再也脱离不得。

怨她自己，还是怨推她的那些人？

突然无厘头地想起了《哈姆雷特》里的一句话：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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