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留守老人真实故事（乡村纪实善良的二大娘）

文：怡人

图：来自网络

这事发生在29年前。

四月的一天早上，早起的人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继而摇头叹息，都说老人不该是这样悲凉的结局，大伙议论的正是村里刚刚去世的五保户二大娘。

二大娘是婆婆家一墙之隔的邻居，由于从小对老公多加关照，老公对她比亲大娘还亲。

说起二大娘的一生，不免让人唏嘘。几次闲聊提起二大娘，老公都神情复杂，有婉惜，有遗憾，有心痛。

二大娘19岁时嫁给二大爷。年轻时的二大娘就是个美人胚子，白净的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高高的鼻梁，元宝形的红唇，苗条的身材，常引得左邻右舍大闺女小媳妇地啧啧称赞。

听和二大娘年龄相仿，老公族家的二嫂回忆，二大爷也是大高身梁，一表人材，俩人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

二大娘出生在大户人家，知书达理，家境殷实，而二大爷家的情况就很糟糕:父亲体弱多病，母亲已经去世，大哥大嫂英年早逝，留下一个3岁多患有支气管炎的侄子，下面5个小姑子一个挨一个也都是孩子，家里的困难可想而知。

二大娘没有怨言，和二大爷一起担起了抚养妹妹和侄子的责任，小夫妻俩恩恩爱爱，甜甜蜜蜜，遇事有商有量，晦暗的生活有了盼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那年的深秋，二大爷因生活琐事和父亲发生争执，父亲盛怒之下打了二大爷一耳光。正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年纪，二大爷抄起一件外衣拔腿就跑，二大娘踮着小脚，紧赶慢赶也只扯下来二大爷手里的一件外衣，二大爷绝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从此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之后许多年，二大娘晚上纺线织布，白天料理家务，喂羊，喂猪，养鸡，养鸭，靠着娘家的接济，把几个小姑子养大，打发出嫁，侍候公公至百年之后，供病秧子的侄子上了几年学，费尽周折帮他娶了媳妇，又给带了几年娃。

至此，二大娘从一头黑丝，花一样的年纪，熬到了白发苍苍的暮年。

这些关于二大娘的过往，我是从老公和一些村里老人的口中了解的，就很佩服二大娘的善良、隐忍、坚强，她只是一个嫂子、婶子，却像母亲一样担起责任，这样的人是不是少见？

我第一次见到二大娘就很惊讶:农村还有如此干干净净，气质不凡的老太太？

那是一九八七年农历九月初九，结婚当天的下午，我一个人在房间，经历了一天的闹哄哄，头昏脑涨，正焦虑不安地转圈，这时老公和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是咱大娘，来看你了。”

这之后很多年，老公和我说起二大娘，都是直接称呼咱大娘，可想二大娘在老公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我儿来，你饿了不？手咋那么凉？”

拐着一双小脚进来的老太太没等我说话，就一把挽起了我的手。

我边搀扶老太太，边仔细打量着：

老太太瘦瘦高高，面皮白白净净(怪不得晚辈背后都称呼二大娘“白脸大娘”)，一口银色的假牙闪闪发光，头顶一条蓝白条毛巾，身穿白色大襟褂子，身披青色夹袄，黑裤，黑鞋，干净利索。

二大娘牵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和蔼可亲地跟我聊着天，望着二大娘像母亲一样慈祥的面容，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安静了。

二大娘给侄子家的孩子带大以后，强势的侄媳妇各种嫌弃老人，二大娘自尊心极强的人，解除了侄子的赡养关系，就自己搬出来单过。

二大娘是个热心肠，年轻媳妇儿小孩的棉袄棉裤不会做，就让二大娘帮忙做；邻里纠纷请二大娘主持公道，二大娘去了这边说说，那边劝劝，保管双方摒弃前嫌，握手言和。二大娘德高望重受到村里人的尊敬，她的小院是邻居们饭后聊天，孩子们玩耍的聚集地。

我和老公都敬佩二大娘，平时喜欢带孩子去她家玩。当然，有时和老公怄气，睡倒不吃不喝，老公就会把二大娘搬家来劝我。

“孩娘来，这都当晌午了还困了？该起床了”。二大娘笑嘻嘻地走到床边坐下。

看到二大娘过来了，我不好意思赶紧坐起来。

“是不是这个熊羔子又气你了？”二大娘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老公，作出打的姿势说:“你等他以后再气你给我说，看我不呼烂他的熊脸”。老公故作害怕状笑着跑了。

二大娘给我披上衣服，责怪我不该一点小事不吃不喝，身体垮了孩子咋办？家务活今天干不完不能明天干？狗咬日头了吗？没有，明天太阳照样出来。年轻人都脾气燥，都得改，遇事好好商量商量。

“唉，我这辈子啥事没遇到？那不多难都过来了，你记住了孩来，没有过不去的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二大娘语重心长，拍了拍我的手。

这么好的老人，我们都希望她长命百岁，生活好了多享几年福。

后来我们村搬迁，二大娘第一批搬迁住进了大队部，新村和老家相距几里路，我们等待第二批搬迁，没想到这次搬家成了我们和二大娘的永别。

时间再回到29年前那个早晨，去市场赶早市的邻居听到她家的狗一直狂叫，觉得有些异常，她却怎么也喊不开门，感觉不妙，连忙喊人撬开了门。

人们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二大娘身穿单衣，身体斜趴在床沿上，下半身在被子里，头却栽在了便桶里，已经没有了气息，看样子，至少去世两天了，想不到二大娘竟是这样的姿势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不免让人唏嘘。

当老公痛哭流涕地告诉我二大娘去世的消息，我心如刀割，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老人就这样匆匆走了啊！

善良的二大娘，具备中国传统妇女所有的优良品质:温、良、谦、恭、让。像二大娘这样的妇女村里还有两位，都是年轻轻死了丈夫，无儿无女，跟着侄子生活，她们一辈子与人为善，和蔼可亲，可又有谁心疼她们的青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伴着孤灯残影消失殆尽，她们内心的孤独、伤悲谁又能感同身受？

纵观二大娘的一生是凄凉的、孤独的，她本不该以这样的方式过一生，但她们那个年代的人，受封建思想的束缚，传统礼教的桎梏，什么贞女节妇，什么贞节牌坊，从一而终，从小的教育就被这种封建思想荼毒，多少像二大娘一样善良的妇女深受其害，葬送了一生的幸福，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社会在发展，时代不同了，现在的人们无法理解二大娘她们那代人的思想，现在的女子婚姻自主选择，幸福自己把握，二大娘们的悲剧再不会重演。

29年过去了，世上已无二大娘，世上再无二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