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侵略过柘城吗？亲述历史日本铁蹄践踏王店镇

文 | 梅晓民

民国廿六年，东洋矮子打进来，杀人放火真野蛮。

有力出力气，有钿出铜钿，联合起来赶出东洋兵。

采访抗战见证老人

【亲历者口述】

任菊宝：

小时候因家贫，6岁就送给做生意开店的王店李家做丫头，日本人来的时候只有9岁。那年，日本人飞机丢炸弹炸铁路洋桥，我和家人躲在压着棉被的八仙桌底下，吓得索索发抖。

听大人们说，镇中村农民任文贵的阿姐想到王店街上去买东西，要路过铁路，在原海鸥电扇厂附近被炸死了。后来我跟着李家的大人摇船逃难到乡下去开店。

亲历者：任菊宝，女，87岁

黄珠宝：

家住新民大队（现宝华村）条家浜。日本人来的时候只有5岁。日本人丢炸弹，从南梅村的大洋桥一直丢到新民村贾家洋桥，我和大人们躲在圹墩里。

5岁那年（1939年），跟着大人逃难，田里的农沟跨不过，只好爬过去，一直逃到桐乡的屠甸。

亲历者：黄珠宝，女，83岁

气势汹汹，狂轰滥炸王店镇

据《王店镇志》记载，日军侵占王店镇之前，先连续派飞机轰炸。

民国26年(1937)8月18日，日军轰炸机3架，在火车站铁路附近扔下炸弹3枚，炸毁沈家街楼1幢，镇民纷纷四散逃难。

最大的一次轰炸是同年10月18日，日军的一批轰炸机共投下70余枚炸弹，炸毁铁轨1段、扳道房1座、火车机头1部、车厢2节。车厢被炸后，烈火燃烧整整两天。车厢内装有上海永康公司的大批饼干和棉衣，尽被烧毁。

粮管所退休职工张永年听老人说起过，有一颗炸弹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没有爆炸，只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坑，这户人家的主人吓得不敢住在家里，一直等到哑掉的炸弹起出后才敢回家。

时任嘉兴县县长的王梓良在《嘉兴县抗战纪略》中记述：“民国26年（1937）8月18日，敌机三架在王店投三弹，一落草白场，一落朱干泰布庄前市河中，一落外飏旗。10月18日，敌机又在王店投弹。”

王店镇文史研究工作者杜兴宝

大肆放火，烧毁民房古建筑

69岁的王店镇文史研究工作者杜兴宝曾参与了抗战调查，在她的笔记本上记录了日军侵占王店时期犯下的罪行：民国27年(1938)4月30日，日军放火烧毁了位于簖桥附近的清代建筑、俗称“六角亭”的文昌阁，因为这里是镇东乡公所的驻地。

期堂寺(现轻工机械厂宿舍处) 是当时的王店区乡镇联合办事处及王店公安局驻地，日军的一把火将整座大殿烧毁，王三囡的舅爹正在期堂寺守庙，也被活活烧死，附近居民住屋20多间也连带烧毁。

大桥弄南圣堂主殿(现轻工机械厂内)和关帝庙也一同被烧毁。民国29年(1940)8月29日，日军与抗日游击队交战，又开始烧房，这次放火，从南塘烧到财神弄，北塘烧到石槛弄，西面烧到塘桥街，东面烧到张家弄，共烧去店屋100余间。

原《人民日报》社社长钱李仁的大妈因来不及逃离也葬身火海，连尸骨都无从寻找。据老人反映，当时驻镇日军欲将全镇东西整条街烧毁，后因留日画家施定夫出面说情，才得以幸免。

黄珠宝也说：日本人在贾家洋桥筑了炮台，土匪（游击队）经常穿了蓑衣，戴着斗笠装扮成老百姓去杀日本鬼子，东洋人怀疑游击队就隐避在附近村坊里，便将条家浜、王家浜、园子浜、三姑庙等几个村坊放火烧掉，老百姓女的吓得四处逃难，男的扑倒在附近的蚕豆地里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房子被烧，一直到鬼子离开后才敢去救火。

“东洋人来的第二年，从南梅的大洋桥一直烧到红联的大桥村，铁路沿线的房子都放火烧掉了。那年刚好发大水，木桥被淹鬼子不能通行，所以桥西有几家房子才没有遭殃。”

王店镇文史研究工作者蔡洪涛

建筑炮台，对付抗日游击队

日军为了保护占领的沪杭铁路，于1938年10月在王店建筑了炮台。

据67岁的退休教师、王店镇文史研究工作者蔡洪涛统计，日寇建造的炮台镇上有101号铁路桥边、镇西塘桥头、镇东簖桥边以及火车站月台边，镇郊有南梅村大洋桥边、宝华村贾家洋桥边和蚂蝗塘桥火车站边等多处。

建筑炮台所用砖石、梁柱都是拆毁民房和一部分公共设施而取，庄严的孙中山纪念堂也被日军拆去用作构筑炮台。筑炮台所用劳力都是强拉来的老百姓，凡路过哨卡的“良民”都要被拉去至少得洗刷数十块砖头才肯放行。

平时更是随意强拉民伕为日军做苦力，挑水、拖地板、扛抬重物、搬运弹药等，样样不落空。为了不使抗日部队从水路进攻，日寇沿塘河边筑起了封锁性篱笆，其劳力也是强拉来的百姓。

在构筑炮台的同时，日寇还拆毁了横跨在长水塘上的新塘桥。

现年86岁的张有年老人告诉采访他的文史研究工作者钱水观说，新塘桥是一座七孔梁式大石桥，1939年，驻扎在泰石桥的周问寰抗日武装经常通过新塘桥去破坏被鬼子占领的沪杭铁路钱，日寇得知后，即派工兵撬掉了该桥东边两个孔的桥面石，从此新塘桥成了一座无法通行的断桥。

王店镇文史研究工作者钱水观

灭绝人性，屠杀无辜老百姓

杜新宝说，日寇占领王店后，不但随心所欲抓人、打人，而且肆意屠杀无辜百姓，其行凶方式惨不忍睹。

“陈恒泰”米行学徒时康再被汉奸诬告后，日军先将他关押在木笼里示众，然后拉到石庙附近，强令他挖好泥潭，再将他推下去活埋，同时被活埋的还有修钟表的王阿毛。据老人黄会龙回忆，日寇在中山厅(现三建公司内)附近也曾挖坑活埋一平民。

任菊宝当时听大人们说，民国27年(1938)5月间，有3位江苏船民因送货深夜摇船进王店，在六角亭附近被日军刺刀戳死，货船被烧毁。镇郊观鸟窠的一个农民在石庙附近摘新蚕豆，日寇硬说他是“支那兵”，被戳死在铁路边炮楼前。

另一个到镇上购物的农民也无端被戳死在中山厅附近。绰号叫“糙皮阿大”的老人已60多岁了，这天要到街上去买豆腐，因腿残只能坐在小矮凳上慢慢移动，日军见了就把他枪杀在镇东光明桥处。

65岁的王店镇文史研究工作者钱水观也记录了一件由受害者侄女控诉的日寇残暴罪行：

蚂桥村陈家桥有个叫池海宝的农民被抓伕去夜间看铁路，为鬼子送路牌。这天他因家中有事脱不了身，弟弟池会宝知道后对哥哥说，今天我代你去吧，哥哥也就答应了。

就在这天夜里，池会宝在下半夜送了半夜的路牌，等天快亮时觉得非常疲倦，就在铁路路基下抽了一支烟。这时正好有两个鬼子来查哨，他们发现铁路下有个小红点，随即开了两枪，结果池会宝被打中了肩部，日本鬼子用手电筒一照，看到是个值班送路牌的，不但不救，反而把他拖到铁路的路基上，再扔到河边的石头上就走了。

这时天有点亮了，看到鬼子往北走后，一起的值班同事马上托人带信给池会宝的哥哥，等到他的哥哥带了几个相邻过来时，池会宝已经不行了，大家含着眼泪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家，伤口还有血在流出来，亲人们没有办法，就用棉花堵住伤口，随后就断了气。

池会宝的妻子顿时悲痛欲绝，就和死去的男人一起睡在门板上。经过几天几夜的精神折磨，池会宝的妻子终于精神失常，终日疯疯癫癫的，还把幼小的孩子放在水缸里叫他游泳，最后被淹死了。

无恶不作，糟蹋良家妇女

日军无恶不作，几乎走到哪里，奸淫到哪里，被糟蹋的妇女不计其数，妇女见日寇如遇虎狼。

任菊宝老人说，当年我常听大人们说起过，施定夫的媳妇（施承德母亲）在街上走，两个东洋兵一边叫着“花姑娘”一边追赶，一直追到她的家里，那天当地的日军头目刚好在拜访施定夫，碍于面子，日军头目打了两个鬼子的耳光，又叫他们买了鞭炮燃放并道歉。

但普通百姓就没有这样好的机遇了，有一天，一个鬼子兵在街上遇到一个姓王的姑娘，就跟踪追到王家企图强奸她，这事被邻居曹和尚发觉，曹即帮助王家姑娘逃走了，鬼子见“好事”未成，竟兽性大发地将曹和尚毒打到吐血而死。黄珠宝在边上插话说，镇中村15队沈志泉的母亲也是被日本人奸污的。

杜兴宝指出，民国27年(1938)初，驻扎王店镇的日军在徐大房子(现为王店烟糖公司)设立慰安所，即军妓院，日军四出强抓民妇10余人，关在慰安所里，供日军恣意玩弄、奸淫，多少良家妇女被他们糟塌。

掠夺财物，为侵略战争服务

据蔡洪涛统计，王店沦陷后，日军所需粮、布、柴等日常生活用品皆从民间搜括得来，其搜括手段也是多种多样的。

一是征购军米。日军为了强征军米，在王店镇一带设置军米征购点，规定农户每亩稻谷征购军米8斗，军米价格以市价打对折计算，如果违反征米规定即处以重罚。

二是设工场、农场。日军与汪伪政权勾结，举办棉织工场、示范农场、物资仓库，以廉价劳力从事生产，从中搜括大量财物。由日伪组织成立的中国合作社两嘉特别区支社在王店一带设立了9处分社，王店分社即分管工场、农场搜刮财物之事。

三是强购柴火。“购”只是形式，实际上就是抢劫。有一次日寇强行向一柴行购柴，柴行主徐玉林因日军半购半抢，亏本过大，拒绝出卖，日军就将他毒打一顿，并关到驻地，直到全镇柴业主及职工罢市3天才被放出来。而日军强购柴火照旧进行，使柴业主无法继续经营，严重影响了全镇居民的日常生活。

日军还在镇上开设所谓的“戒烟所”，其实是公开卖鸦片，以搜括钱财。

据《嘉兴市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调研报告》记载，民国二十七年（1938）2月，日军盗取浙江地方银行王店仓库财物10000元，还劫走王店镇农民银行办事处财物。

奋起抵抗，誓报国仇家恨

面对日军暴行，王店镇民众群情激愤，纷纷起来抗击日军，为亲人报仇雪恨。

据杜兴宝抗日调查笔记记载：民国27年(1938)3月间，在簖桥北岸炮楼边，有一打扮成农民模样的壮汉，趁鬼子哨兵跳上附近民船放下枪抢枇杷吃时，顺手将哨兵的步枪拿走，转瞬间消失在田野里。

同日，抗日游击队在镇东南弄口夺取日军哨兵所握步枪时，发生凶猛斗殴。游击队员急中生智，开枪打死哨兵，并在镇民的掩护下安然撤离。小贩马德虎，日常对日军残暴行径深恶痛绝，一天，他在塘桥上突然猛扑日军一哨兵，夺得步枪一枝，并奋力将哨兵推入长水塘。事后，马德虎带枪参加了附近的抗日游击队。

王梓良在《嘉兴县抗战纪略》中提到，长水塘西岸的渔民姚二婶妈曾多次为游击队送情报、带路。她常常观察日军情况通报抗日游击队，并亲自摇着渔船运送游击队员。

有一次，姚二婶妈在带领游击队员过铁路时，因不慎身触日军所设电网而瘫痪不起，但她又动员其他渔民送情报。保长郑文彬在为国军一九二师引路时被敌人发觉惨遭杀害，该交通线遂一时中断。

以后凡有抗日部队来往途经王店车站的，由保长沈天生负责，途经官滩漾西的则由保长杜兴官负责，杜后来被汉奸张昭等所害。民国三十一年（1942）十一月七日，嘉兴县党部为破坏敌伪清乡，派抗日战士化装潜入王店铁路西的伪警所，击杀了伪警所长潘老虎。

上海《申报》对王店镇一带的抗日活动十分关注，经常有类似报道见诸报端，现录其中三则。

1938年6月24日：“我某部二十二日进袭沪杭路王店、莲花桥（即群众所称“大洋桥”，笔者注）附近铁路沿线之敌，敌守兵退守王店及莲花桥两据点，我当将该处铁轨破坏二公里，并炸毁铁桥一座。晚上九时许，敌由嘉兴增援二百余，会合王店、莲花桥之敌向我夹击，战约二小时，毙敌百余，我伤亡九名。”

1939年2月5日：“一日晨，华军某部由根据地出发，进袭沪杭铁路沿线王店镇的日军兵营及护路道房之铁道队。日兵闻警仓皇抵抗，华方将士浴血袭击，歼灭甚多后，日兵因实力不支，纷向嘉兴方面溃退，华方见目的已达，遂亦向原阵地行退，午刻，忽由嘉兴方面开来日兵一千余名，在车站一带大肆搜索，捕去无辜青年数十名。”

1939年5月23日：“王店方面华军，除一周前曾将路轨螺丝钉卸去，将日兵车四列倾覆，并将日兵完全歼灭外，昨日（二十日）又将自王店至硖石附近路轨的完全拆毁，以致由杭开沪之头班车，被阻于硖石，直至下午三时许始告修复。十七日晚，华军毛部奋力进攻沪杭线之第十三号道房，与日护路兵双方激战甚烈，结果所有日兵三十一名，尽被华方歼灭。”

杜兴宝抗日调查笔记中也说到，在民国二十七年(1938)5月间，王店镇百姓带领抗日部队破坏王店至嘉兴的98号铁路桥1座，拆除铁轨12根。同时还破坏了王店至沈荡、至嘉兴、至平湖的水陆交通要道，使日军活动极为困难。

同年6月间，抗日部队在镇民的配合下，袭击了王店镇及莲花桥附近铁路沿线日军，迫使敌人退守王店、莲花两据点。抗日军破坏了铁轨2公里，炸毁了铁桥1座。驻嘉兴日军闻讯前来增援，也遭抗日军夹击。

同年11月间，抗日娘子军在镇民支持下向王店铁路站日军作第一次攻击，烧毁了车站，杀死日军多名，缴获了许多武器。

民国二十九年(1940)1月间，日军在王店镇铁路沿线抢劫居民物资，遭到埋伏在附近的抗日游击队的袭击。这一仗打死日军2名、伪警1名，缴获步枪4支。日军多次挨打后，只得龟缩在炮楼里，不敢轻举妄动。

民国三十三年(1944)1月，王店镇附近日军驻地小头目近藤穿便衣到周围乡镇侦察，镇东的游击队闻讯后即尾随跟踪观察，被近藤发觉后，拔刀猛砍跟踪的游击队员，游击队员拔枪还击，近藤中弹后逃回驻地死亡。近藤之死，使日军王店驻地中队长渡边等大为惊恐，长期不敢随意外出。

据海宁市史志办撰写的《张隅江传略》一文记载：海宁人、中共地下党员张子江于1938年春到王店镇，隐蔽在“友记”南货店开展敌后活动，并于当年10月领导了王店镇店员工人的第一次反日罢工。1939年5月，张子江等率新四军海北游击支队又组织了王店镇第二次反日罢工，并炸毁了硖石镇北铁路113号洋桥，有力地配合了南线国军六十二师的对日作战。

另据王梓良《嘉兴县抗战纪略》和薛家煜《长天悲歌―――凤桥徐八房惨案纪事》记载，王店人金信正参加了国共合作时期的统一战线组织“嘉兴县战时政治工作队”（简称政工队），在王梓良主办的《嘉兴人报》任收音员，负责收听、记录中央社等电台的抗日新闻，交编辑整理成稿件后供报纸发表。

抗战后期，他担任了《嘉兴人报》的主要负责人，并于1940年秋参加了共产党，用“金星”笔名撰文揭露日本侵略者的暴行。其妻子、凤桥人康强也是政工队队员，并在《嘉兴人报》任助编译电员。

【来自虎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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