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多鹤讲述身世（多鹤不是傻白甜）
文/大路解忧馆儿
一九四五年，二战进入尾声，日本战败投降，大批被移民到中国东北的普通日本国民被当局者射杀，一些不愿“体面死去”地选择逃亡。
日本少女竹内多鹤就在逃亡大军之中，可她虽然躲过了大射杀，却还是被土匪抓住又移交到当地保安团手里，被装进麻袋论斤卖给了张站长家，作为传宗接待的工具。
二战末期日本战败，曾经作为“垦荒开拓团”来到中国东北定居的日本国民，六个村子的三千多人开始准备撤离回国，可他们突然接到本部让退回村里的消息，村民们每日生活在被杀的恐惧中，提心吊胆的等着村长的决策。
集体大射杀发生时，家在代浪村的多鹤正在崎户村照顾有中风后遗症的外祖父。
那天，崎户村的村民们被集合到一块空地上， 等待着村长下达撤退的命令，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村长和元老们让大家“有尊严地去死”的决定。
其他村子的当局者们竟然也想跟随崎户村的决定，侥幸逃脱的多鹤赶忙回家报信，得到消息的五个“大日本满洲开拓团”的三千多村民们开始了逃亡的道路。
一路下来，他们经历了苏联大兵和中国民团的追杀，为了保存力量，一些老弱村民自愿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把粮食留给更有希望活下来的人，甚至有的母亲杀死自己抱在怀里的孩子。
在大逃亡中，已经因为战争失去了父亲和哥哥的多鹤又失去了母亲、弟弟和妹妹，她成为了孤儿。
最终，这些“开拓团”的村民们也没有逃到安全的收容所，他们被一群胡子截住，其中一些十六七岁的少女被胡子抓走，而保安团又截走了胡子的胜利果实。
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少女的保安团，决定把她们装进麻袋论斤出售给当地的老百姓，而竹内多鹤就在这些麻袋之中。
张俭的父母花七块大洋买走了麻袋中的多鹤。
张俭的媳妇朱小环，早年因为孕期外出遇到鬼子，逃跑过程中意外失去了七个月大的胎儿并丧失了生育能力。
为了能把张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张俭的父母决定买一个日本女人给他们作为“生育工具”，很凑巧地，他们把多鹤带回了家。
而接下来的岁月里，多鹤在张家开始了长达四十年“非妻非妾”的生活。
多鹤到张家四个多月的时候曾经出走，可她发现自己怀孕后又主动回到了张家，作为一个怀有身孕的异国女人，留在张家无疑是她最明智的选择。
这次回来，多鹤透露了自己的信息，当张家人问到她为什么回去时，她写下了：竹内多鹤，十六，父母、哥、弟、妹亡。多鹤怀孕。
张俭一家不想别人知道孩子是从日本女人多鹤身体里出来的，自从多鹤怀孕她就不再出门，生产时的接生医生也是张站长从县城请来的。
多鹤的肚子刚一隆起，她就藏在院子里不出门了，小环回到娘家住了四五个月，直到孩子满月才回家。人们再看见小环，就见她抱着披桃红斗篷的婴儿招摇过市。
生下女儿丫头后，多鹤的心才安定下来，她有了自己的亲人，才算真正把心在张家扎了根，小环发现了多鹤的不同。
小环觉得她的神态、姿态和过去截然不同了。这是个自以为有人撑腰的小日本婆了，忙忙叨叨的木屐小步来回走动，她俨然当家做主，煞有介事，把张家院子走成她的占领地界了。
时局变化，解放军到了安平镇，张俭一家怕借腹生子的事情败露，担心他们一家会因为多鹤日本人的身份被刁难，张俭带着小环、多鹤和孩子离开安平镇，到了鞍山的炼钢厂讨生活。
他们在鞍山一待三年，这期间多鹤再次怀孕生下了儿子，可又因为意外失去了儿子。
张俭和小环牢记着张站长关于“生儿子传宗接代”的嘱咐，而多鹤热衷于多多造出自己的亲人，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多鹤又一次怀孕了。
考虑到多鹤肚子大了以后，进进出出会不方便，担心事情败露的张俭，又一次选择搬家，搬到南方之后，多鹤生下了双胞胎儿子。
多鹤知道张俭并不爱她，她也不爱张俭，可她还是很乐意和张俭生孩子，因为她要给自己生很多亲人，然后她就再也不是举目无亲的女人了。
多鹤不喜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不喜爱她。她不是要跟这男人讨到喜爱，她讨的是生存。她母亲、她祖母差不多都是这样。她们真正的亲人是她们自己生出来的人，或者是把她们生出来的人，一条条的产道是他们亲情来往的秘密隧道。
生下儿子的多鹤，彻底完成了当初张家买下她的任务，她成了家里多余的人，一夫二妻的生活在这个时代终究还是奇葩的存在，更何况多鹤上不得台面“非妻非妾”的身份。
张俭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这个畸形的家庭问题，儿子一出生，这个问题突然变得明朗起来，他想要恢复一个正常幸福的家庭，终于有一天他决定改变。
他看见邻居们一家一家地出门，父亲们自行车后座上坐着抱婴儿的母亲，车前杆上坐着大孩子二孩子，抱怨着欢笑着骂咧着从楼下小路拐上大路，让他眼热得痴傻了。他的自行车也能打扮得花花绿绿，前杆上加一把自己焊的小座椅给丫头坐，小环坐在后座上背上背大孩，怀里抱二孩。他们也能是个让人眼热的一家子，偏偏多出个多鹤。
张俭趁机把多鹤带到离家较远的长江边儿，把她扔在了那里，他认定没有出过门的多鹤不会再回到家里了，虽然也有些不忍，可他觉得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多鹤没有放弃，她爬也得爬回去，她的亲人在等着她，一个多月以后，蓬头垢面的多鹤突然出现在门口，可她的骨肉已经“被离间了”，她和骨肉之间天定的联系硬生生地被掐断了。
她的手干脆抵住大孩的嘴，强制他吮吸，似乎他一直吸下去，乳汁会再生，会从她身体深层被抽上来。只要孩子吮吸她的乳汁，她和他们的关系就是神圣不可犯的，是天条确定的，她的位置就优越于屋里这一男一女。
她左边的乳头一阵钻心疼痛：二孩居然咬了她一口！她的骨肉给这两个中国人离间了。
这时她想起了逃亡路上的千惠子和众多的妈妈们，她决定要与她的骨肉同归于尽，然而她的恶念终究是在朱小环的碎碎念和丫头的亲热中消失了。
多鹤决定要继续创造自己的亲人，她要给自己创造出一群的亲人，让她在他们眼里看到永别了的父母、舅舅、外公、外婆，看见代浪村的村景、田野、樱花林……
然而，那一个月的流浪、惊吓、饥饿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伤害，让她失去了心心念念的三孩，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04 多鹤与张俭生出情意，两人频繁背着小环外出约会也许是得知了多鹤的遭遇，突然心疼起这个小女子来，又或者是他终于可以说服自己多鹤和侵略者的不同，她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张俭竟然对多鹤明目张胆地喜爱起来，两个人约起会来，他们成了彼此的秘密情人。
他们约会的地点无处不在：学校里的空教室、公园的灌木丛、铁路边的芦苇沟、山坡的松林里，甚至是人迹罕至的陵园。
他们无处不能幽会，幽会的方式也五花八门，他们经常相约去看电影、吃小吃，两个人甚至会在俱乐部对面的小吃馆子中公开调情。
他们在一个屋顶下住了八九年，一口锅里吃了千万顿饭，一条炕上做过上百次夫妻，却突然谈起了恋爱，似乎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为了填补两人恋爱造成的巨大亏空，张俭开始简衣缩食，并向工友借钱，而多鹤开始工作。
然而，在两人又一次在工人俱乐部后台幽会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他们的事情再也遮不住了，为了保护张俭和多鹤，小环挺身出来承认和张俭约会的是自己。
这三人的关系却更加地剪不断，理还乱了。
要是三个成年人中间抽身走一个，丫头会怎样，丫头心目中的家就塌了。
这时候来分谁是谁，不是已经太晚？分不出谁是谁了。
这么不清不楚，窝里窝囊的十来年，缠进去的，都别想解脱开。
张俭的朋友小彭和小石，经常到张俭家做客，他们都注意到了张俭古怪的小姨子多鹤。
聪明的小彭深爱多鹤到骨子里，可他有着自己的自尊心，在他醒悟过来多鹤其实是张俭的秘密情人，也是他的“生子机器”时，他愤怒的抽身离去，可终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意，默默地关照着多鹤。
而孩子气的小石却拿多鹤的日本人身份，以及她和张俭的关系来威胁多鹤与他相好。
张俭操控的吊车发生了意外，掉下的钢材砸中了小石，夺走了他的生命，而多鹤却欣喜地认为这是她的爱人张俭为了保护他。
丫头功课好、身体好、品德好，考上了空军滑翔学校，可在报到途中，她故意弄丢了自己的档案，在补填档案时，她放弃自己原本更好的家庭出身，伪造出一份贫苦农民出身的档案。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丫头与农民身份格格不入的言行和生活细节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她半夜梦话日语更是出卖了她，学校查清了她的底细，将她开除了兵籍。
丫头不愿意回来面对邻居的猜疑和质问，不愿意面对家人失望的眼光，所以张俭把她送回了东北老家。
小环一听就跟张俭差点动武，让他立刻去把丫头接回来，没听说天下有把人压死的张俭告诉她，丫头说了，硬要她回来，她就一头撞死。
消息传到家里，就连大孩也直言，自己宁可编造一个出身，宁可要要饭的父母，也不想生活在这样一个不清不楚、关系畸形的家庭中。
三个大人听了孩子的话，不知该如何面对。
大革命爆发时，青春期的大孩更是把自己畸形的家庭关系举报了出去，张俭也因为被怀疑故意杀害小石被抓了起来。
多鹤当年在大逃亡中救过的三岁小女孩儿久美，活了下来，长大成人的久美作为田中首相访华的随行人员来到中国。
她把多鹤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在久美的努力下，历时四年相关人员终于找到了多鹤，并为她办理了护照，让她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祖国。
可回到日本的多鹤，却也像一个外国人一样格格不入，她甚至听不懂城里人的日本话，不会用投钱币洗衣服的机器，不会用清扫地面的机器，不会用卖饭和饮料的机器……
五年半后，多鹤又回了她生活了很多年的中国小城，为了带得了重病的张俭去日本治疗，多鹤和张俭办理了结婚手续。
多鹤终于有了妻子的身份，可是张俭在日本查出得了骨髓癌，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多鹤人生的不幸，是那个特殊的时代造成的，不幸的多鹤遇上了张家，也不知道算是她的更加不幸，还是她不幸中的一点幸运。
几十年的纠葛，多鹤不只在那个特殊年代活了下来，还有了自己的骨血亲人，不只是自己的三个孩子，张俭和朱小环也和她打断骨头连着筋，谁也离不开谁了。
多年的吵吵闹闹，早就让多鹤和小环产生了超越血脉的亲情，即使在张俭去世后，多鹤和小环也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竹内多鹤的人生，读来令人心酸，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也许在特定的大环境和背景下，人反而不去考虑自己的苦楚，只要活下去就是成功吧，就像小环的哲学“凑和”，凑和凑和着也就慢慢地坚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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