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播有钱(年入百万的吃播人生)
过去几年间,互联网行业伴随直播、短视频、vlog等形式衍生出无数新职业,吃播便是其中之一。
年轻的女孩们在镜头前将吃饭变成一份被人围观的职业。食物一口一口塞进胃里,银行账户的数字也水涨船高。尽管这个行业一直伴随着质疑与非议,但高收入仍旧吸引着新人源源不断入局。
而那些已经身处战场中心的人,有的位于金字塔顶端,试图找到一条网红生命力的延续之路;有的迷茫在日趋激烈的同业竞争中;还有人决定与这样的生活做个切割,回归平静生活。
做吃播是需要天赋的一件事
那些通常只出现在餐馆的专业食材器具,24岁的上海姑娘阿尤几乎全都拥有。
粉色的烤箱、印着红粉牡丹的涮肉锅、带着金色龙头把手的九宫格火锅、放西式炸物的四格银色漏网、黑色的无烟烤肉架、不锈钢关东煮锅、装佛跳墙的黄釉瓷砵、带有木架底座的石锅拌饭碗......
靠墙的那排四层置物架,满满当当地排列着几十种对应不同国家菜系的锅具、水杯和盛盘。阿尤花了近三万元在这些精心收纳的小物件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记录着主人的生活日常。
阿尤为了做吃播购买的几十件食材器具。受访者供图
过去两年间,阿尤通常会在一周之内的3个晚饭时间上传新视频,通过评论弹幕与粉丝互动。
在一段20分钟的视频里,她曾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徒手啃食烤乳猪,画面中的焦香脆皮和油嫩肉质撩拨着人类最原始的食欲本能。最终,这期视频的播放量超过240万。
你透过镜头看到的一切都是事前精心准备的。
拍摄角度、妆容发型、布景陈设、字幕标题,最关键的是食物选择:食材无需昂贵,但颜色最好红润油亮,咀嚼时若能带出爽脆声响更佳,一个简单的吞咽动作就能最大程度刺激围观者的视听感官。
无论是吃饭的速度还是食量,阿尤不能算最佳选手,她只比普通人能多吃2至2.5倍的食物,比她出名更早的同行们有更骄人的战绩。
拥有大胃王称号的密子君,曾用时16分20秒直播速食10桶火鸡面。她还有成功挑战八斤白米饭以及40个鲜花饼的纪录。另一位同样“食力”惊人的大胃王朵一,咽下10桶火鸡面的时间仅花费3分53秒。
尽管出道时间、视频风格、形象定位不尽相同,这些出生于90年代的年轻女孩们都在从事着同一份职业:吃播。
关于国内吃播圈的从业人数,并没有一个特别准确的统计数字。目前行业里认可的发展趋势是:这是自2016年以来伴随中国直播行业同步发展的新产业,之后衍生至短视频及当下流行的vlog等形式。一位行业资深人士提供的数据是,目前美食领域的视频,吃播所占比例大概在40%至50%.
吃播受欢迎的原因,被归功于美食的治愈属性,以及穿透屏幕的真实感和陪伴感。几乎所有女孩在接受采访时都提到,在正式成为一名吃播前,除了自己对食物本身的喜好,无一例外都受前几年国外吃播网红视频的影响,从观看者变成从业者。
阿尤工作时的视频画面。受访者供图
人人都能吃饭,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成为一名职业吃播。
“在镜头面前要敢于表现,不一定要吃得多,但一定要吃得香。”在吃播圈算得上头部博主的密子君认为,这是具备吃播潜力的基本条件。这一点也得到大胃王朵一的认可,这位在全网拥有1000万粉丝的女孩,认为做吃播是需要天赋的一件事。
喜欢看吃播的粉丝们也大多是年轻人。几位吃播的粉丝大致都集中在16至25岁之间,女粉的比例更高,跟美食紧密相关的地域如广东、川渝、江浙沪一带,同样成为吃播粉丝更密集的聚集地。
也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数据。比如,观看密子君吃播视频的粉丝中,有相当部分比例的孕妇,这些饱受孕吐折磨的妈妈们,也试图用这种新办法应对胃口不佳。
密子君在全网拥有粉丝量达3500万人,以公司团队的形式运作,在国内外几乎主流的平台都有渠道推广运营,平均一期视频播放量在500万左右,达到1000多万播放量的内容则可以称作爆款。
相比密子君和朵一,阿尤算得上是自给自足型的野生选手。她未与经纪公司或平台签约,主要靠自己和男朋友进行视频拍摄和剪辑,最高时拥有89万粉丝。2018年的巅峰时期,她曾创下三个月涨粉四十万的纪录,一度跻身平台的粉丝增长排行榜。
不用回看数据,她就能总结出哪些主题自带高流量:“麻辣烫、炸鸡、火锅、东北菜、路边小吃,跟麻辣相关或是高热量的。”
阿尤长发过肩,有一张可爱娇俏的小脸,第一次见面,她就表现出性格中直爽的一面,毫不避讳告诉陌生人,“脸小是因为打了瘦脸针。”在谈及吃播变成网红的原因时,她会给出这样直白的回答,“没人在意你长得多好看多美,人家就喜欢看你把东西塞进去。”
“大部分的吃播都为了钱”
2016年,朵一从重庆一所大学的房地产管理专业毕业后,曾去做过一段时间的补课老师,给学生辅导数学作业。每节课一个半小时,课时费是200元。
同是重庆老乡的密子君推荐她去试试吃播的工作,没过多久,她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做吃播带来的收入:5000元的广告分成。
钱一到账,她便跑去给爸爸买了衣服、鞋子和剃须刀,又转头给妈妈购置了裙子、香水和口红,“当时就觉得好多呀,最后还剩下一千块没花完,存在银行卡里觉得好开心。”朵一说。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如今的年收入达到了过去从未想象过的高度。
朵一说,她的收入大多来自广告或项目的分成,一年下来有接近百万元的进账。
食物一口口吃进胃里,吃播女孩们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也在不断向上跳动。通常,公司化的运作模式会让吃播在面对客户的选择上具有一定资源优势。但即便是个人单打独斗,只要关注度够高,收入也同样可观。
朵一吃小龙虾。受访者供图
两年时间里,阿尤累计的收入在七八十万,推广找上门最多的时候,她一个月能有超过10万元的收入,即便在生活成本高昂的上海,对比同龄的普通上班族,这样的收入也绝对算是高薪。
为了让视频画面的背景更好看,她曾在徐汇区的中心位置租下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那里有开放式的西式厨房和大理石花纹的餐桌岛台,屋里的装修风格是当下最受年轻人欢迎的莫兰迪色系,地毯、挂画、茶几都是设计师精心挑选的。当然,房屋的租金和设计师的品位一样高:两万五千元。
男友全职帮她做视频剪辑的工作,她觉得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也给男友开工资,月薪一万五。大部分时候,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她花得最开心的一笔钱,是用七千元买回一条咖色的拉布拉多犬,取名“富贵”,好多时候她抱着狗一起蜷在沙发上睡着。
除此之外,阿尤视频中的食物基本都是靠外卖点单,仅这项开支每个月也需要一两万。她曾尝试过自己拍下做葱油拌面的过程,但发现视频的播出效果并不好,网友并不关心吃播做饭的过程,只想看她吃。
阿尤平均发布的10个视频里,大约2.5个会有商业推广,这是她收入的全部。
早在两三年前,女孩们在说服父母时便已经遭遇过类似的连珠炮提问,问题大多聚焦在“吃播是干什么的?”“吃饭也有人看?”“对身体会不会有影响?”“这是一份正当职业吗?能养活自己吗?”
“大部分的吃播都为了钱才做这个。”阿尤并不避讳谈钱。
但这份工作也并不是像外人想的那么容易。
比起阿尤这样的独立吃播,密子君和朵一的团队会有更专业化的细分操作。一个视频的完成会有摄影、剪辑、运营等不同岗位的工作人员共同协作完成,还会根据不同的平台用户画像去拟定标题和文案风格。
朵一说,大部分时候,大家只看到视频里的吃播,觉得画面很美风景也好。但网友看不到的是,早上五点吃播们就起床化妆,拍摄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中途除了坐车转场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第二天又早上五点继续。
要想爆款就需要不断地在内容上有创新,对吃播来说,创新的形式相对有限,而食物选择的改变是最简单的一种。朵一最害怕虫子,但为了节目效果曾当着镜头吃云南特色美食:油炸过的昆虫。镜头和观众都喜欢捕捉这样的场面,漂亮女孩面露难色又跃跃欲试。
朵一吃零食的视频。受访者供图
谩骂、掉粉、质疑
隔着一道屏幕,女孩们的行为和声音都会被放大,缺点也是。
通常,那些不太善意的评论都是从攻击相貌开始。阿尤皮肤白,说话不自觉带着上海女孩的嗲,网友们说她“脸长得方、头发比较秃、雀斑多、抬头纹重、声音大、屁话多”。
以至于刚开始做吃播的那段时间,阿尤在学校里都不敢素颜,“感觉自己不被接受,很不自信,怕被别人拍下照片来对比。”
在一期视频中,她曾花1000元买来一只龙虾。但龙虾不新鲜,蒸熟后肉质渗水,阿尤还是吃了,网友把画面一帧一帧截取下来,配上文字骂她“博眼球吃腐肉”,这成为跟随她名字搜索后的“黑料”之一。
阿尤没有公司团队,遇到网友的过激评论她会自己回怼,看见不爽的话语还会删掉评论——这看起来并不是聪明的做法,删评通常又会被人当做心虚的证据。
两个月前,她上传了一支吃大碗宽面的新视频,标题蹭了当下很红的两个男明星的热度。几分钟后,各种谩骂和侮辱性地话语潮水般涌入她的私信、评论和弹幕。
阿尤吃大碗宽面的视频截图。
在此之后,无论她更新什么样的视频,粉丝量都会下跌,“发一次视频就掉粉四五千,最多一次一个视频发出来掉粉1万多。”
几乎每一个吃播都有各自被网友吐槽的点,像逃不开的影子。在网络世界,个人情感也没有隐私可言。
在所有关于吃播圈的秘闻质疑中,催吐无疑是最受关注的。而那些暴食后频繁催吐的女孩,被称作“兔子”。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吃播坦言,催吐并非个例,“如果你一直吃很多但没有长成一个大胖子的话,你可能就在做这样的事情,否则没有人会一直干吃不胖,除非你自制力极好,吃完能规律去运动消化掉。”
圈子里还流传着更为惊悚的版本,比如通过手术切掉肠子的某一部分,让吃进去的食物不被吸收。
阿尤告诉记者,大部分时候,她会老老实实咽下摆在面前的所有食物。真正事后吐过的那次,阿尤会自己承认,比如吃烤乳猪那期,“真的吃太多肉了那次,胃里全都是。”在吃播里主动承认自己催吐过,是一种难得的诚实。
阿尤说,自己不会习惯性的频繁催吐,只有在吃得实在太撑的情况下才会吐掉。
对于坊间所称吃播们是在“拿命换钱”的说法,阿尤却不赞同。
“熬夜也是损害健康吧,996不也是拿青春换钱。”阿尤说,“换位思考下,放到生活中不也一样吗?男人在外面应酬,跟别人喝酒也偷偷去厕所吐掉,你跟他们说伤身体这钱不要赚了?“
“我终于脱离苦海了”
整个六月,阿尤都在忙着搬家。
她从徐汇区的大三居搬到了长宁路的一栋老住宅,面积、租金都只有之前那套房子的三分之一。小屋在5楼,没有电梯。
房间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好几个大纸箱子堆在客厅里,里面装满各种杂物。只有那些做吃播时频繁用到的器具,被阿尤一个一个摆好陈列。
阿尤搬家的最主要原因,是为了减少开支。她最新一期的视频停留在五月底,之后未再更新。
而她停更的原因,则是已无法再忍受那个当红男明星粉丝们的谩骂和侮辱性的话语。
也有朋友劝她,不开心的事情经常会遇到,要学会承受,完全断掉吃播的工作去投入一个全新的领域,太冒险了,钱还是很重要的。
但阿尤听不进去,也不在意收入断崖式下跌,“月入十万的时候也没说要买豪车之类的,我原本就是普通家庭,不是特别有钱,我能接受突然不做这份工作后收入上的落差。”
她把过去的这段吃播工作看作人生重要的一段经历,那些吃过的亏不过是“还没在这个社会找到方法和技巧”。
但对于更多签了公司或是独自成立工作室的吃播来说,不太可能拥有阿尤这样说不做就不做的自由。
密子君在今年10月份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全公司16名员工,大部分都是95后的年轻人。除了运营她自己的IP,还签约其他类型的博主,偏向于年轻人泛生活娱乐的内容,涵盖美食、时尚、娱乐搞笑等。
密子君在吃生蚝。受访者供图
她很明白,作为吃播单靠一个人的影响力是无法延续太长的生命力,只有通过转化流量和影响力去孵化更多的网红内容公司才能维持下去,“我岁数一直在长,(角色)总不能一直傻白甜吧。”
站在公司营收的角度,收入渠道也必须多元化,除了平台给到的流量收入,还囊括品牌合作、贴片广告、线下的推广等。密子君透露,目前公司运作不到一年,收入大致也在百万级。
丰厚的回报仍旧吸引着新人在源源不断地入局吃播圈。
朵一能明显感到行业里加剧的竞争。“压力特别大,一两个人分一块蛋糕肯定能吃很饱,现在分蛋糕的人越来越多,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会有压力。”
六月中旬的一个傍晚,和阿尤约见在上海长宁区的一家网红咖啡馆,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袖卫衣,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和她在视频里的那副一样。
过去两个月里,小姑娘想清楚一件事,她执意要与过去的吃播生活做切割。在那些掉粉被骂的日子里,她开始反思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总之,我已经脱离苦海啦!”阿尤说,过去做吃播的那些年,她很少有时间去和家人、男友一起吃晚饭,她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追求自由跟健康,“站在粉丝的角度,他们没什么错,但我也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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