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露天电影院(记忆深处的丰县露天电影院)
今年中秋期间在刘邦广场南面的绿杨春酒店吃饭,得以有机会再次和当年的丰县露天电影院进行零距离的接触。由于多年在外,丰县露天电影院极少有机会光顾,今日故地重游突然发现它不知何时被废弃了!徘徊于此,满眼凋敝不堪,二楼的放映处蛛网弥漫,一如当年刘邦母子躲避官府追捕的破庙。昔日的售票处变成了卖烧鸡的店铺,招牌还挂在那里,但大门紧闭,大概关门了吧。电影院门口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沧桑感扑面而来。伫立此处,几十年前亲见亲历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出来。
姥姥家在吴架子街,距离露天电影院不到两百米,因此小时候常随母亲来这里。尤其1968年到1970年姥姥生病期间,母亲要照顾姥姥,我得以常年随母亲住在这里,留下了铭刻于心的童年记忆,因此这一带像故乡一样亲切。
露天电影院最早里面是条凳,而且没有梯度;后来升级改造,换成一人一凳,且增加了梯度,最高处接近二楼的放映口;再后来又增加了软座的小放映室。几经改变都是为了适应市场需要,以便生存下去。但最终和王利发的茶馆一样,虽百般改革依然被时代发展的大浪推向了沙滩。
胜利街是当年丰县烟火气最浓的一条街,酱园子、茶馆、卖水处、粮管所、银行等事关民生的店铺这里都有。当年仅次于百货大楼的商场——拐角楼也在这条街的最北端。它因夹角而建,北靠大同街,东靠胜利街,故人们亲切地称其为“拐角楼”。现在这条街上的拐角楼没了,电影院对过的银行小楼没了,处于吴架子街和胜利街交叉口(实小的最西北角)的卖水处也没了。粮管所虽没有拆,但改成了绿杨春酒店。幸运的是胜利街相当多的旧门面房至今没有湮没于拆迁的浪潮中,只是改了营生,但外观依稀可见老丰县的旧影,这大概是丰县城里仅存的旧风貌了。因为紧靠繁华的胜利街,所以电影院门口的这段街很热闹,特别是一早一晚。
晨光熹微,卖小百货的摊点就开张了,买早点的,买菜的,打开水的,上学的,换班的等等,摩肩接踵,一如农贸市场般的喧嚣。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把生活的烟火味渲染得沁入肺腑。露天电影院门东旁当年的一排平房,至今尚在,只是荒凉无人了。当年这平房的东面几间是商店,最西边那间是粥铺,是我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地方。姥姥喜欢喝粥,因此她每天的早餐基本上是粥和油条。几乎每天早晨母亲都拿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去这家粥铺买粥和油条。这个搪瓷缸是舅舅在朝鲜牺牲后留下的遗物,不少地方搪瓷脱落了,留下一个个黑色斑点,但姥姥一直不舍得扔。一缸打满可倒出三碗,姥姥、母亲和我每人一份。我经常跟着一起去,还因为我心里有个小秘密:电影院对门偏西一点就是煎包铺,后来迁到路南电影院的西边。我舅母就在这里包煎包,走过这里可以吃个包子呢。
直到1978年我去丰中读书,这里还是粥铺,只是主人换了。当年这粥铺的主人是一位中年男人,但绝不油腻,爷们味十足。“热粥…,喝热粥了…”拖着长长后腔的吆喝声不但穿云破雾,而且九曲回肠。抑扬顿挫,婉转有致,加之他声音沙哑,有磁性,因此很有特色。他不像是在吆喝,像是在唱,能把这简单的几个音节吆喝得如此具有艺术范,像陕西的秦腔,像黄土高坡的信天游。听到他的声音就感觉满口的粥香。粥盛放在用白布包裹的圆缸内,冬天可以保温,粥缸放在门外街边上,旁边放一两个案板,几只小板凳,顾客就在街边吃了起来。盛粥的勺子是小葫芦瓢,戒尺一样的把很长,盛粥时先用勺子靠近碗口然后高高扬起,像是四川的功夫茶表演,一点也不撒在外面。“老板,再来一碗!”“好咧!”于是,勺子扬起,茗粥如银河落地,飞流直下。
夜幕降临,这里更是热闹的所在。在没有电视的年代,看电影是件很隆重的大事,在农村一听说晚上有电影,就早早喝过汤带着老人孩子去抢占最佳位置了,看一场电影似乎像吃了顿大席一样的享受。那时新电影不多,一部电影往往看几遍也不烦。像《南征百战》《渡江侦察记》《奇袭》《朝阳沟》《闪闪的红星》等看了不知多少遍,从黑白片看到彩色片,从城里看到农村,从这村看到那村。城里的电影院近水楼台先得月,新片总是城里先放,有的甚至轮不到去乡下拷贝就交流到其他县去了。每有新电影放映,电影院门口就早早排起长长的购票队伍,紧张时候还有黄牛票呢。楼上的人造小太阳把电影院门口照得亮如白昼,观众熙熙攘攘云集这里。卖花生的、卖儿童玩具的等小买卖都汇集这里,俨然成了繁华的夜市。此时最忙碌的是寄存自行车的,一篮子成对成双的竹符,给车主人拿一只,挂在自行车上一只,结束时对牌领车,和几千年前对虎符带兵一样。大我一岁的表哥常带我去看电影,但因没钱买票,就趁检票人多混乱时猫着腰挤在人缝中混进去。
在这里看电影印象最深的有四次。第一次是1979年看由陈冲、刘晓庆和唐国强主演的《小花》。先是在宣传海报上看到介绍刘晓庆演抬担架上山的一段戏如何投入,膝盖上磨出血也不叫苦。那是第一次知道刘晓庆的名字,从此她以励志者的形象印入我的脑海。后来又相继看了她主演的《原野》《芙蓉镇》等电影,并读了她的自传《我的路》。出自本书的“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名女人难乎其难”后来还成为风靡全国的名言。《小花》中抬担架的那段戏是在苏州的花山拍的,那段台阶叫“五十三参”,取自《佛经》善财童子“五十三参,参参见佛”之说。花山我登过两次,每到这里就想起《小花》电影中的这一镜头。
第二次是1981年看《望乡》。七十年代末引进中国的日本电影《望乡》取材于日本幕府和昭和时期一批妇女被卖到南洋做妓女的史实。开放初期的中国思想依然保守,因此这类在中国一直被禁锢的素材,突然来到中国自然在全国引起轰动和争论。巴金的《随想录》有三篇就是谈《望乡》的。由于影片市场需求大,因此通宵连场放映。我当时正读高三,一天放晚自修,宿舍几人一怂恿就去偷看《望乡》去了。第二天班主任老师知道了,把我们几个拉出来批评了一顿。
第三次是1982年读大学时放假回家看《少林寺》。这是中国第一部没有特技动作的武打电影,真刀真枪的武打犹如武术擂台赛,吸引全国的目光,因此一票难求。和我邻居的表哥托人搞到两张半夜场次的票,我俩夜里骑车30里路看了这场电影。
最后一次在这里看电影是2000年我做班主任带学生来这里看包场,以后再也没有踏足这里。当年的丰县文化娱乐中心——露天电影院废弃了,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电视普及了,豪华影剧院也星罗棋布,谁还愿意去露天看电影呢?因此,露天电影院的衰落,恰恰反映了时代的进步,它告诉我们:唯有与时俱进才能跟上时代潮流,否则就会被潮流推向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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