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居家养老新模式(新时代新气象新作为)
88岁高龄的简梅林,膝下三儿四女,儿孙满堂,但由于老伴“走得早”,儿女又都在外务工,他成了江西省新余市渝水区鹄山乡桐村一名独居留守老人。
一年前的一天,简梅林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每日起居都得拄拐。行动不便的他,于是住进了村里开办的“党建+颐养之家”。在村里,符合条件的老人只需每月自缴200元,就能住进“党建+颐养之家”,俗称“入家”。
“腿脚不利索,没法上街买菜,一个人也不愿做饭,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简梅林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自从住进了村里开办的养老机构后,一日三餐吃的都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还能和住在一起的老人们聊聊天、看电视,日子比以前充实多了。
“现在农村留守老人缺的不是物质上的东西,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陪伴和悉心照顾,尽管他们都有儿有女,但儿女们都常年在外务工,平时跟他们的交流沟通也不多。”桐村村党支部书记简桥古说,如果没有同龄老人聊天,他们内心会更加孤独寂寞。
新余全市像简梅林一样办理了“入家”的老人有7500余人。自2016年12月全面推行“党建+颐养之家”工作以来,历经近半年时间,新余实现了全市411个行政村“颐养之家”的全覆盖。
“截至目前,全市共建成颐养之家603个,7597名老人在颐养之家享受到了养老服务,这是一项‘老人开心、子女安心、组织放心’的‘三心’幸福工程,有效解决了农村留守、独居及困难老人的养老难题。”近日,新余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简桂生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2018年6月的“颐养之家”布点的目标是实现符合条件有需求的农村老人基本覆盖。
“新余市构建的特色农村养老新模式也是在不断总结经验的基础上形成的,是对党的十九大报告关于农村养老精神的具体贯彻落实。”简桂生进一步说到,从最初的商会自办,到民政部门和商会共办,最后形成了“党建+颐养之家”的农村居家养老模式,“目前的模式,对于劳务输出大省的中西部地区解决农村留守、独居及困难老人的养老问题,具有较强的推广和借鉴意义,做法复制性也较强。”
渝水区水北镇金星村颐养之家,“入家”老人们在听戏。 本文图片均来自澎湃新闻记者 宋江云
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模式
江西省是劳动力输出大省,每年春节一过,农村青壮劳动力就“孔雀东南飞”到东部沿海发达地区务工,农村留守、独居的老人日益增多。尽管新余市是江西省最年轻的地级市,但留守老人养老的社会问题亦不容忽视。
2016年末,新余市的人口总数约为117.37万人。其中,60岁以上的老年人17万人;73岁以上的老年人6.5万人,其中农村3.86万人,约2.3万人是留守、独居老人。
“这些老人们虽然有儿有女,却很难过上儿孙绕膝的生活,有的甚至连一日三餐热饭热菜都难以保障,更别提精神慰藉,留守老人的养老等问题成为日益突出的社会问题。”简桂生说,新余市最初的农村留守老人的养老探索起源于民间,是从商会企业家“回报桑梓”的实践中萌芽的。
“农村居家养老工程起源于渝水区水北镇,起初是水北籍爱心企业家自发捐建的,老人们的在那里一日三餐都是免费的,这是‘党建+颐养之家’的最初的雏形。”新余渝水区副县级干部、水北商会党委书记周金林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不过这种乡贤反哺家乡的做法并不是可持续性的,而且各村建设标准也不一,既有高大上难以复制的“熊坑模式”,也有利用祠堂后空余房间的简易模式,很难推广复制。
“商会主导的居家养老工程,没有规范和标准,容易产生攀比现象,不可持续也难以全市复制,在日常的管理中也容易产生不必要的家庭矛盾,产生新的社会不公。”简桂生介绍说,后来水北镇的居家养老工程在民政部门的引导规范后又更名为“颐养之家”,不过由于民政部门在基层组织的力量只能延伸到乡镇一级,单靠一个部门的力量,要想实现全市的全覆盖并不容易做到。
简桂生进一步解释说,“党组织的覆盖下沉到了村一级,新余市委市政府在充分调研和认真研究的基础上,决定把‘党建+’融入到这项惠民的民生工作当中,由组织部门和民政部门共同牵头组织实施”。融入“党建+”后,这项工作就能够“一竿子插到底”,全市所有行政村的全覆盖就了制度兜底,所以说现在形成的特色农村养老新模式也是在不断实践探索中摸索出来的。
新余样本
2016年9月11日,曾在新余工作过四年的蒋斌,在十年后以新余市委书记的身份重新回到新余。在履新新余市委书记两天后,即2016年9月13日,蒋斌调研的首站便是“党建+颐养之家”的发源地水北商会。
据新余市当地政府部门人士介绍,市委书记蒋斌对“党建+颐养之家”工作特别重视,该工程的指导意见、建设标准、运行成本管理等政策、规定,都是在其主持下审定完善的。
此外,新余全国首创的“党建+颐养之家”农村居家养老模式,在服务对象、场所建设和资金筹集等方面都制定了切实可行的做法。
“入家”老人需满足三个条件:年满73周岁以上,农村留守、独居及困难老人,身体状况正常、生活能够自理。
“将年龄界定为73周岁,是基于民政部门做的摸底和调研,因为农村老人不存在60岁到龄退休的问题,许多70以上的老人可能都还在田间劳作,同时还考虑到人体‘7-8’年一个生命周期,人到高龄面临着年龄坎挑战的一般规律。”简桂生解释说,有条件的地方还可以适当拓展服务对象,对小于73岁的老人及农村留守儿童采取差异化缴费方式纳入“颐养之家”供养范畴。
建设“颐养之家”必然需要相应的场所,不过新余坚持节俭办“家”的做法。坚持“有公房的不租房,能租房的不建房”的原则,注重资源整合,鼓励优先利用闲置的村级活动场所、小学校舍等集体房屋资源进行改扩建。无集体房屋资源的,动员爱心人士无偿捐赠或向村民租赁富余私房进行改造。
“农村普遍存在较多的闲置房屋,通过对闲置房屋再利用解决场所问题,不仅投入少,而且来源丰富。此外,按照就近、就便原则,根据老人数量分布、村庄布局等实际情况,选择在人口密度较大的自然村先行布点,最大限度方便老人‘入家’。”在“颐养之家”选址布点方面,简桂生介绍说到,对老人较集中,自然村组距离较近,辖区范围较小的行政村,建1个标准点;对辖区范围较大、自然村较分散的行政村,采取建2个以上的点,扩大覆盖面;或采取“1 N”的模式,在老人相对分散的自然村设置若干个小型活动点,由辖区内的标准点向小型活动点送餐,延伸服务触角。
开办“党建+颐养之家”最关键的是需要解决建设资金和运行资金的问题,新余的做法是“政府补助、村级配套、社会捐助、老人自缴、自我发展”相结合的建设运行模式。
“建设经费以财政投入为主,各级财政将建设经费纳入财政预算。”简桂生在接受采访中说,按照每个行政村一次性投入10万元标准,由市、县、乡三级财政按4:4:2比例分担。运行经费以老人“自养”为主,按照每人每月不低于350元标准,老人自缴200元,市、县(区)两级财政各补贴50元,乡、村两级自筹50元。对生活困难的老人实行免费入家。
除此之外,社会捐助也是“颐养之家”建设与运行经费的有力“补充”。2017年,新余市本级财政预算2000多万元,撬动了全社会8000多万元的“颐养之家”建设及运营资金。
“老人自缴200元,财政补贴150元的运营费用,是根据此前多个农村居家养老点运行成本测算出来的,基本上能维持‘颐养之家’日常的正常运转。”简桂生进一步解释说到,城郊村的开办和运营费用比偏远农村高一些,但城郊村一般都有集体产业做补充,可持续性的问题也不大。
老人自我管理
新余市的“党建+颐养之家”不仅重在广覆盖,而且更注重其后期的管理。
高新区水西镇江边村委村头村颐养之家,老人们聚在一起吃晚餐。
新余市高新区水西镇江边村委76岁的李伟发,每天早上7点都会按时赶到村头村的“颐养之家”,开始一天的“工作”,熟练地安排和查看一天的伙食。如今精神矍铄的李伟发,谁都不会想到一年前他还曾因老伴的突然离世而患上了抑郁症,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父亲和母亲结婚50多年,两人一直相敬如宾,感情很好,从未红过脸。”李伟发的长子李忠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母亲2016年8月因病突然离世,父亲一时无法接受,当时陷入了极度悲伤,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久便患上了抑郁症,甚至产生过想要自杀的想法。
“后来跑遍了全市大小医院,也没任何效果。”李忠介绍说,2017年2月村里的颐养之家开始运行,在村委干部、同村村民的建议下,父亲“入家”了,与许多老朋友在一起吃饭聊天,身体状况竟然神奇地出现转机,抑郁症状也逐步好转。
李伟发之前担任过大队干部和乡村教师,由于文化程度高一些,被“入家”老人们推荐担任村头村“颐养之家”理事会的理事长。他和另外两位老人一同进入理事会,自愿义务地承担起了该村“颐养之家”的管理工作,分别管钱、管账和管事。
李伟发向记者介绍“颐养之家”蔬菜种植地栽种的蔬菜。
李伟发是理事会负责管事的,用其他老人的话来说,他就是这个“家”的“总管”。和记者聊起理事会,李伟发颇有点自豪。村头村颐养之家于2017年2月20日开始运行,没过几天,老人们便发现其中存在饭菜不合口、菜量不够等一些小问题,于是就找到村干部,请求自主管理。
“现在,我们每天吃什么,都在一起商量,前一天就做好了后一天的饮食计划。饭菜合口,也不多不少。”李伟发说。
水西镇的乡干部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老人自我管理后,“颐养之家”的老人们生活更自在了,关系也更融洽了。每天早上起来,老人们都会准时来报到。要是发现谁没有来,其他老人就会找到家里去,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村头村“颐养之家”的老人自我管理也得到了新余市和水西镇的认可。
村头村的老人自我管理,是新余“颐养之家”运行稳定后的主要管理模式;而在开办之初,大部分“颐养之家”还是以村、组干部队伍负责管理为主。
高新区水西镇江边村委村头村“颐养之家”财务公示栏。
“老百姓的眼睛里是容不得半粒沙子的,在颐养之家的公示栏中要公布每日的菜品和菜价,运行财务也是每月一公开。” 简桂生介绍,“颐养之家”的后续管理问题也是这项惠民工程能否可持续的关键。
“在颐养之家建设和运行的初期,注重发挥村组干部的作用,由村组干部全程负责。待颐养之家运行平稳后,注重从‘入家’老人中挑选有威望、热心公益、身体条件允许的老党员、老干部、老民办教师等组成理事会,”简桂生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最后,逐步实现由组织全权负责向‘老人自我管理、村级监督指导’转变。”
【记者手记】
养老大政策背后的小细节
深冬的赣中大地,寒意浓浓。不过,新余农村的“党建+颐养之家”却让留守、独居的老人内心暖暖。
76岁的刘金春,是高新区城东办事处东陂管理处颐养之家的“入家”老人。2017年3月,“颐养之家”开办运行后,他就“入家”了。除了晚上在家睡觉外,他一天中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在“颐养之家”度过的。
“以前一个人做一顿饭吃两餐,现在在颐养之家一日三餐都是新鲜的热菜热饭,吃完饭后就在这里看看电视、聊聊天消遣时间。”刘金春笑呵呵地说,“入家”9个多月后,自己的体重增加了十斤。
像刘金春一样,“入家”的老人们大多把颐养之家当作精神家园。渝水区罗坊镇黄花堎村76岁的胡云林,之前在新余市区的儿子家中生活了六七年,听说村里开办了颐养之家,2017年他毅然选择回到村里“入家”。
“‘入家’比在城里好,在城里生活不习惯,在老家舒服,又有很多同龄的老人说话。”胡云林说,一开始儿子儿媳都不让回,但看到村里开办的“颐养之家”这么好,也就安心让回了。
数天的采访,澎湃新闻记者走访了新余6家“颐养之家”。有偏远地区的农村,也有城郊村;有的场所设在闲置民房,有的是租赁车库……
尽管“颐养之家”的建设都有指导标准,大到场所功能分区,规定必须配备厨房、用餐室、文娱室、室外活动场所以及其他必要生活设施;小到伙食每天要有鸡蛋、中晚餐至少保证“一荤一素一汤”。但是,每一个“颐养之家”又有各自细微不同的特色。比如,有的是“吃住一体”,也有“只吃不住”的……
走访下来,感受最深的是每一个“颐养之家”都能见到老人们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景。在采访中,听得最多的就是“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能遇到这么好的政策”。
“颐养之家”不仅仅是一个“饭堂”,还是一个“娱乐厅”。“在解决好老人一日三餐的基础上,更多是鼓励开展老人喜闻乐见、形式多样的文化娱乐活动,解决好老年人的精神慰藉问题。”简桂生说,每个颐养之家都配备了电视机、棋牌桌等休闲娱乐设施,与此同时,社会组织、公益组织到农村开展志愿活动也有了落脚点。
新余农村“颐养之家”的惠民政策,不仅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赞同和认可,就连新余周边其他地市的留守老人也想共享这项惠民政策。
“附近农村,有老人眼馋的也想‘入家’,跑过来问为什么他们那里没有这项政策呢?”新余市当地政府部门的有关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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