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弘一法师一生（晨读弘一大师遗墨之谜）

弘一大师临终时曾题赠夏丏尊和刘质平先生两则偈语，一则是：“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另一则是：“问余何适，廓而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两则偈语与弘一大师临终时所书“悲欣交集”四字，都是明心见性的辞世之词，也是他生活体验的总结和思想境界的真实写照。两则偈语是写在内容相同的两封遗书里的，信中说：“朽人已于九月初四迁化。曾赋二偈，附录于后”。

　　夏丏尊收到此信是在1942年10月31日，即弘一大师圆寂后的第18天。当时，赵朴初先生也在夏丏尊家。

　　看了上面这封信后，读者都以为弘一大师是因为已预知自己的迁化日期，才写了这封信向朋友告别。其实，这封信是预先写好，信中的迁化日期原来是空着，后由他人填上后寄出。但“朽人已于九月初四迁化……”中的“九”和“初四”等字，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各种年谱、传记和纪念文章中都未提到。

　　2013至2014年，受上海市文联文学院所托，我授命为钱仁康先生写传记。也因此有缘了解到了“悲欣交集”的来龙去脉。

　　几十年来，钱仁康先生与弘一大师是文缘不断：1990年，钱仁康以“企释”笔名主编《李叔同——弘一法师歌曲全集》（赵朴初居士题签，上海音乐出版社出版）。1993年，在台北东大图书公司出版，《弘一大师歌曲集》（编选歌曲，撰写歌注，为两首歌词谱曲，为39首歌曲编配钢琴伴奏）。同样是1993年，主编了《弘一大师歌曲集》，在台北三民书局出版。

　　钱仁康被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李焕之尊称为“当代中国音乐界泰山北斗级”人物。钱仁康出自音乐家黄自门下，又是一代词学大家龙榆生的学生。凡事都要问一个为什么?是钱仁康的一贯作风。

　　为了确定弘一大师的临终遗墨之谜，钱仁康于1984年11月2日，去泉州开元寺访问了弘一大师亲近的妙莲法师。妙莲法师告诉钱仁康，1942年9到10月间，弘一大师卧病温陵养老院时，妙莲法师随侍在侧。弘一大师写遗书给夏丏尊和刘质平先生，是在西行前约半个月时。弘一大师圆寂后，寿山法师来到温陵养老院帮助办理丧事。遗书中的迁化日期，是寿山法师仿照大师的笔迹用红笔填上去的。寿山和妙莲都是弘一大师的弟子。

　　大师西行前的三天，即1942年10月10日（旧历九月初一）的上午，为黄福海居士书写了座右铭：“以冰霜之操自励，则品日清高；以穹窿之量容人，则德日广大；以切磋之谊取友，则学问日精；以慎重之行利生，则道风日远。故曰：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

　　当天下午6时，弘一大师又写了“悲欣交集”四个字交妙莲法师。

　　在福建省泉州青源山千手岩下，弘一大师灵骨塔左前岩石上，书有这四个字。叶恭绰先生为此题写了“弘一法师最后遗墨”。

　　“悲欣交集”的书法，确是大师的最后遗墨。但是，钱仁康考证出了弘一大师书赠黄福海的“悲欣交集”一语，并非弘一大师所撰。“悲欣交集”这一警训偈句，语出明末高僧蕅益大师（1599—1655）。蕅益大师跋《地藏菩萨占察善恶业报经》云：“一展读之，悲欣交集。”而弘一大师亦非第一次用此四字：1932年冬，弘一大师辑录地藏菩萨教迹，颜曰《地藏菩萨圣德大观》，他为此书所写的题词中，就有“辑写既竟，悲欣交集”之句。（丁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