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洁拍西游记心酸历程（看了杨洁的回忆录）

86版《西游记》导演杨洁，在今年4月15日与世长辞了。她是《西游记》幕后的大功臣，她为这部作品吃过苦、冒过险、有牺牲、有坚持，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些天八先生看完了杨洁生前写的回忆录《敢问路在何方：我的30年西游路》，数次被她和那些老艺术家的事迹所打动。

杨洁有机会拍《西游记》，本身就是个奇迹。

杨洁从小就喜欢小说、戏剧、电影，但她的父亲是个革命者，想培养她成为一个女革命家，屡次禁止她接触文艺的东西，她就自己偷偷看各种国内外小说，学习戏曲，最终辗转分配到了央视戏曲组工作。

她还不死心，再把《三言两拍》里《女秀才》的故事改编成剧本，文艺部领导不批钱，她就找副台长；副台长批了，没想到副局长又不通过；她给高层写报告，最终石沉大海，她彻底绝望了。

直到后来洪民生升任副台长，他非常了解杨洁的能力和苦恼，最终决定把拍《西游记》的重任交给了她。

杨洁身上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助她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省钱，省钱，省钱

央视给《西游记》拍摄的预算是有限的，剧组为了省钱，什么招都使上了。

那时候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的工资很低，孙悟空和猪八戒最辛苦，片酬80元/集，其他人30-60元不等。剧组每到一个地方拍摄，装卸道具、服装之类的粗活，都是剧组人员、演员干的，省了找搬运工的钱。剧组拍摄经常要加班，刚开始没任何补贴。

杨洁觉得大家太辛苦了，就向领导申请给大家一点奖励：装卸车的、高危动作、当群演等，多发3-5毛钱；加班超过晚上11点的，多发3毛钱。大伙吃饭时，杨洁偶尔宣布每桌加两瓶啤酒，大家就欢呼雀跃。

剧组拍摄，经常需要地方单位各种支持的，比如场地、群演、设备等。比如拍《猴王保唐僧》那集时，需要300个群演来扮演和尚、民众及卫士，这得花很多钱。杨洁就向附近军队的首长请求借300个战士来演，第二天不但来了300个战士，他们很多人还剃光了头。这种支持剧组不用给钱，就通过演出、联欢活动的形式答谢。很多演员都有自己的拿手节目，在很多拍摄地都表演了。

在拍《祸起观音院》那集时，因为和尚不够，剧组很多男同志都剃光了头来当群演。

在佛山祖庙拍戏时，对方竟然要收300元/小时。制片主任几番讨价还价，对方才答应降到200块/小时，不过得在晚上拍，超过1小时就加价。为了能1小时内拍完，杨洁白天带领大家进去观察，确定好灯光、摄像机、演员的位置等，傍晚就把设备都运到祖庙外等候。庙刚开门，大家就一拥而入，最终只用半小时就拍完了。

设备很落后，但质量惊人

1985年，杨洁有机会到日本NHK电视台交流，当她回答说《西游记》只要一台摄像机拍的时候，日本同行都不敢相信，以为是她理解错问题了。

《西游记》剧组只有一台老式摄像机，没有长焦镜头，没有移动轨，没有升降机……他们是靠各种笨方法克服困难的，如：手工搭升降机；用三轮车当移动轨；爬梯子爬树；摄像师趴在梯子上，大家再扛着他原地旋转，来制造孙悟空听到紧箍咒时天旋地转的效果……

《智激美猴王》里公主骑马追兔子的戏拍摄场面最滑稽。兔子一放开就跑了，摄像师就追着它跑，两个技术员抬着录像机跟着摄像机跑，摄像助理抱着监视器跟着摄像机跑，杨洁则跟着监视器跑，还有一批人拉着电线跟着跑。最后兔子不见了，大家都累趴倒地。

在石林拍《夺宝莲花洞》时，杨洁想拍个航拍镜头，把石林的奇特景观拍进去。剧组用了两个彩色胶卷和联欢晚会，换来昆明空军派飞机帮忙的机会。杨洁想拍个群妖追逐唐僧师徒的大场面，大家都很兴奋，所有人员都换上了剧中人物的服装扮小妖怪，看到飞机过来就拼了命地跑，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银角大王脚都摔坏了。

但最后拍出来效果让大家失望了，一个人影都没拍到。原来空军派来的飞机是洒农药用的，根本不具备拍摄条件，摄影师和摄像机被皮带和绳子绑在飞机舱门旁，随时可能掉下去。他豁出命去拍，无奈飞得太快太高，加上天下着蒙蒙细雨，什么都没拍到。

1986年夏天，《西游记》剧组到浙江建德的清风洞拍《误入小雷音》，洞外40度高温，洞内却冷到穿军大衣都不够。在那样环境下，唯一的录像机罢工了，转不起来，修也修不好，但一旦到了洞外，它又恢复了，搬回洞里，拍几个镜头停下来，它又罢工了。（那时胶卷贵，不能一直开着机）洞里的路很难走，剧组把笨重的录像机搬进搬出，效率很低，还十分累。

后来他们试了给录像机裹被子、用火烤的方法，都没多少改进。他们决定用“一口气抢拍几场戏”的方案，这难度很大，很考验演员、灯光、摄像等各工种的配合，镜头切换时各工种要做到分毫不差才行。最后大家真的做到了。

《西游记》历险记

《西游记》的拍摄过程惊险不断，很多人都差点丢掉性命。

六小龄童和马德华都曾吊威亚时坠落过，六小龄童曾摔晕过去；在长白山时，他们只有发霉的面包吃，装面包的袋子还是装化肥的；在张家界拍摄时，剧组跟当地施工队发生矛盾打起架，差点酿成群殴事件。

在草原拍孙悟空天河牧马的戏时，他们敲锣打鼓放鞭炮想控制马群跑的方向，结果马群根本不听指挥，几百匹马冲他们奔来，锣和鼓都被马踩烂了，幸亏他们跑得快，否则不是被撞死就是被踩死。

剧组在云南拍戏时，因为交通不便，他们就请空军派运输机把所有人从保山运回昆明。结果飞机起飞一段时间后，天气突变，下起了暴雨。飞机受乱流影响，不停颠簸，忽上忽下。飞机上大家乱作一团，有人哭，有人吐。幸好驾驶员经验丰富，在狂风暴雨中把飞机驾回昆明。不过暴雨中，机场跑道根本看不到，飞机在天上盘旋了几圈，油已经快耗尽。领航员打开窗探出头去观察，模糊中看到跑道的影子，就靠着直觉降落了。大家死里逃生，下飞机后都哭了。他们还跟驾驶员和领航员拍了一张劫后余生的合影作为纪念。

杨洁带队去黄山采景时，管理处派来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接送，车窗和车灯都是坏的。他们到黄山时已是晚上，司机摸着黑还猛飙车，山路弯弯曲曲，旁边就是深渊。他们都吓呆了，坚持让司机停下车，在路边的供销社买了两个手电筒，拿来照路的。灯光很弱，但司机还是仗着自己熟悉路况，一路飙车，他们一路提心吊胆，很晚才到达山顶的招待所。

因为是雨雪天气，车窗又坏了，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招待所早就没有饭菜，他们就在火炉旁烤面包和带来的臭豆腐吃，顺便烤臭鞋臭袜，房间里弥漫着怪怪的味道，但大家苦中作乐，吃得津津有味。

在张家界黄狮寨采风时，杨洁在山顶上还滑倒了，差点就坠入万丈深渊里。神奇的是，地上正好有一个树桩，戳破了她的几层裤子，勾住了她，阻止她继续下滑。杨洁捡回了一条命，她觉得一定是神灵救了自己，没有那个树桩，她早就坠入深谷。

牺牲个人，不为名，不为利

在《祸起观音院》那集，老艺术家程之扮演金池长老，光化妆就用了4小时。第一天拍完戏，他没卸妆就睡觉了，因为怕第二天化妆时间太长耽误拍摄。但带着妆睡觉其实很难受的，涂脸上那层厚厚的胶水对身体伤害很大。（三毛扮演者孟智超秃头就是妆卸不干净造成的）

负责道具制作的张瑞来，因为有严重的心脏病，一开始领导怎么都不同意他加入剧组的，但他坚持加入，说干什么都行。后来他还签下“生死文书”，写明如果死在剧组，跟剧组和领导无关等等。

天宫云雾缭绕的画面，是干冰造出来的，处理不当，很可能会让人缺氧窒息。有次拍摄时场工大李就晕倒了，如果没及时发现，可能就出人命了。其实他早就感到难受，但为了不影响拍戏，就坚持着，结果晕倒了。有次拍一场寺庙着火的戏，有一根燃烧的房梁摇摇欲坠，很可能砸到演员。大李就跑过去，空手掀掉那跟房梁，手被烫伤也无所谓。

《西游记》开拍时，杨洁的女儿丫丫才12岁。杨洁老公是摄影师王崇秋，两人都长期在外做拍摄工作，根本无法照料女儿的学习和生活。刚开始杨洁是各种请人帮忙照料，但久而久之，她跟女儿的关系就疏远了。丫丫患头疼病，偶尔疼起来就脸色苍白、呕吐，她都没跟妈妈说。

杨洁知道后，带她去儿童医院看病，结果庸医误诊成癫痫病，乱开药。丫丫吃药非但好不了，还反应迟钝了，学业严重落后。杨洁很担心女儿，但又放不下《西游记》的拍摄工作。为了能亲自照顾女儿，她打报告请示领导，希望能让女儿跟随剧组学习化妆，领导就同意了。丫丫14岁的时候，放弃了学业，加入剧组。

虽然丫丫后来成了一名优秀的化妆师了，但杨洁每当想起女儿的童年，都觉得亏欠她太多。

后话

为了拍好一部《西游记》，老一代文艺工作者们的付出和牺牲还有很多。他们没什么钱，但创作的热情从未衰减。

他们的敬业精神，在这个物欲横流、急功近利的年代，更显得珍贵。《西游记》在这30年里重播了一次又一次，杨洁这个幕后功臣却少人提起，连她去世的消息，还是两天后才见诸报端的。

向杨洁导演致敬；向每一位为《西游记》拍摄默默奉献的文艺工作者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