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上神前世记忆（轩辕上神大婚之日）

第1章　孟婆庄 　　冥界四万五千年，孟婆庄外乌云蔽日，狂沙忽起，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飞升上神前世记忆?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飞升上神前世记忆

第1章　孟婆庄

　　冥界四万五千年，孟婆庄外乌云蔽日，狂沙忽起。

　　“嘭——＂

　　一声闷响，一白衣身影重重掉进沙里，形容狼狈。轩辕暝吐出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上白袍。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暗光长鞭迎面就向他打来。

　　他刚抬手要硬生生接下，一个肥胖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他的身前∶“休要伤害轩辕暝上神。＂远处，魔尊离垢收手，一身黑袍嗤笑而来。

　　“传闻轩辕暝上神把孟婆这个丑女儿迷得五迷三道，没想到果真如此。怎得，轩辕暝，你如今已经废物至此，要痴女保护？＂

　　轩辕暝闻言，淬满寒冰一样的眼神看向跟前肥胖身影，脸色一青∶“滚！”自古孟婆美艳，可楚月潼身为孟婆的女儿，却是丑得天人共愤。一张大脸，双目生的极小，配上塌塌的鼻梁很是难看。偏她生的又胖，与仙子比更是难以入眼。

　　楚月潼不肯走，肥胖的身子晃了晃挡在轩辕暝面前，不惧魔尊威严∶“轩辕暝才不是废物，他是司战上神，若不是被上古凶兽所伤至今未愈，十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住嘴！”轩辕暝冲她低喝了一声，脸色却更是黑沉。

　　魔尊离垢不由挑眉，甩了甩手里的长鞭∶“是吗？我倒要看看这个窝囊废能拿我怎么样！”说罢，长鞭有破风之势朝轩辕暝挥过去。楚月潼见状咬牙，直接扑在他面前。

　　“嘭＂得一声，她吃痛，承受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身体本能一道金光护住轩辕暝。抬头，就看轩辕暝眸色一怔。

　　果然，上神还是担心她的，楚月潼满嘴鲜血却冲他痴笑。

　　“上神不必忧心，我不疼，这是阿娘给我的护身符，他伤不到你了。＂

　　轩辕暝心底莫名烦乱，不由得发怒，却因护身符动弹不得，＂楚月潼，说了多少次，本上神的事不用你管！”可楚月潼似是没听到他的话，只对魔尊道∶“你若伤他，我阿娘定不会饶你。＂楚月潼之母孟婆乃是上古泰媪之神，离垢此时还不能得罪于她，只得暂收长鞭。

　　嘲弄道∶“轩辕暝，这小东西如此护你，本尊看你还是娶了她吧，不然你这废物，如何苟活？＂说完，他大笑，一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若燧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护身咒，肥胖的手抹了抹嘴角血迹，抬头望着轩辕暝担心道∶“早知道离垢会来，我就该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轩辕暝看着她这幅模样，只觉恶心。

　　他死死咬着牙，拔出陷在沙里的剑，语气冷冽∶“楚月潼，你尚未及笄，常年跟着男子，可是不知羞？＂楚月潼愣愣看着他，答不出。

　　对上他厌恶的眼神，只觉心里难受，却又不知为何心痛。年幼时，她同阿娘见过轩辕暝上神后，便做了他身后小跟班。转眼一晃十载，她不觉自己有何问题。

　　良久，她低着头，捏紧衣角弱弱开口∶“我去阿娘那里拿凝露仙草给你，治疗伤。……轩辕暝瞧她这幅做作姿态，不耐皱眉，不知自己为何要同她讨论这件事。不等她话说完，直接消失原地。

　　楚月潼抬头间，不见轩辕暝，她茫然得对着遮天蔽日喊∶“冷牌…上神…黄泉碧落，回应她的只有风吹黄沙的呜咽声，以及后背扯得生疼的伤口。

　　第2章　长明殿

　　天界长明殿，雕栏玉砌，满目繁华。

　　楚月潼怀里紧紧揣着几株发着荧光的仙草，不顾周围仙娥诧异的目光，跌跌撞撞跑去主殿。殿内通明，浮动着一股子血腥味。

　　只见轩辕暝盘坐殿中，轻合着眼，脸色苍白，剑眉微蹙。楚月潼不由放轻了脚步，正欲将仙草放下就走。轩辕暝突然睁眼，看着她语气冰冷∶“你又来做什么？＂

　　楚月潼见他看自己，不由局促，像献宝一样将怀里几株仙草放到他跟前。＂这是我在阿娘药圃里采的凝露仙草，治疗外伤有奇效，你快试试！”轩辕暝瞧着她满是沙土的手，眸子一沉∶“不需要。＂楚月潼脸上笑意凝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凝露仙草世间仅有七株，她去偷采，还被阿娘打了两闷棒才得。若轩辕暝不用，岂不浪费了？

　　轩辕暝见她固执地站在原地，那胖大的身子连透入大厅的光线都挡住了，更是不耐烦。＂出去！”他声音冷冽。楚月潼不动。

　　下一秒，只听＂嘭＂得一声，楚月潼被甩出殿外，扬起一地尘土。连同仙草一并甩到了她的胖胖的肚子上。接着，殿门便被合上。

　　殿外一众仙娥掩面嗤笑∶“你看她这又蠢又丑的样子。＂楚月潼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瞧着那漂亮仙娥∶“我阿娘说了，我不丑。＂听她此话，那些仙娥笑的更是肆无忌惮。

　　“不止是丑，还脸皮厚呢，难怪司战上神不待见她。”

　　“什么司战上神，他如今神力连一般下仙都不如，还厚颜占着长明宫，这脸皮跟楚月潼倒是般配！”楚月潼本不想搭理她们，但听她们骂上神，立马顿住了脚步。下一刻。

　　“啊———楚月潼，你敢殴打天宫仙娥！”

　　尖叫声惹来不少人围观，也扰了殿内轩辕暝，他挥手出来，就见楚月潼对着两个仙娥几棍子。＂楚月潼！你在做什么！”男人一声暴喝。

　　听到声音，楚月潼手上的动作一顿，扭头就看见轩辕暝铁青的脸。

　　她松开手里棍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解释∶“她们说我丑，还说你……·话还没说完，轩辕暝一把将她拎起，甩至大殿前。＂跪下！”

　　楚月潼想起阿娘说，她可不跪天地，然见轩辕暝生气，她没骨气的屈膝。＂这棍棒从何而来？＂轩辕暝问。

　　楚月潼瞧了一眼，对上轩辕暝的目光，抿了抿唇∶“斡面杖，阿娘教我厨艺用的。＂阿娘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被打的仙娥走的时候不甘心地揉头，低喃∶“宫中私斗是要挨天雷的，真是偏心，轩辕暝该不会真喜欢那个丑女吧！”

　　“不是喜欢，是不敢，谁不知道轩辕暝上神被孟婆看上，要招成入门赘婿呢！”两仙娥嘀咕着离开。轩辕暝垂落地手不觉收紧。

　　楚月潼也听到了两人谈话，她年幼时，天界何人不敬轩辕暝。

　　如今他却被小小仙娥议论，她强扯一笑∶“上神，你不要生气，你在月潼心底是天下最厉害之人！”轩辕暝看着她的笑，只觉刺眼∶“她们说的对，你确实丑陋！”

　　第3章　丑丫头

　　楚月潼恍恍惚惚走出长明殿，心底闷闷地。

　　她不丑，阿娘说过，自己是最美的宝贝，是带着所有人祝福所生的。给自己打完气，楚月潼决定抄近路从天宫天泉回家找阿娘。

　　几位仙娥看到她，嘲笑着∶“看，那个丑丫头又来天宫了，真是不知羞。＂闻言，楚月潼只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丑丫头，你这么丑有没有吓坏那些小仙童啊？哈哈哈。＂楚月潼脚步一顿，走至天泉旁正要回击，却不自觉看到了水中倒影。倒影里，她皮肤偏黑，两颊的肥肉把脸盘显得很大，眼睛小小的。

　　楚月潼摸着自己的脸，瞧着旁边自诩漂亮的仙娥，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这时，一条仙凌朝着她身后袭来。楚月潼不察，顿时栽倒在水里。

　　她踉跄爬起，就瞧着那些仙娥哄笑着飞到了半空。站在水边，楚月潼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鼻尖慢慢泛酸。她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水，身形狼狈的回到孟婆庄。

　　一进门就看见阿娘在座上看书，她一身红衫不施粉黛，不缀钗环，便已是人间绝色。孟婆看到她浑身是水，一脸诧异，连忙上前心疼询问∶“怎的弄成这样？＂楚月潼看着她只问∶“阿娘，我很丑吗？＂

　　孟婆听到她的话，捧着她的脸∶“我月潼才不丑呢？你是四海八荒最漂亮的姑娘。＂＂可她们为何都言我丑陋？＂楚月潼眼底含着水雾。

　　孟婆摸出锦帕替她擦着眼角泪花，喉咙苦涩，声音却依旧甜美温柔。＂心善方能人美。那些仙娥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心地不纯，怎能和我月潼比？＂

　　“凡从这黄泉奈何桥上走过之人，每一个都承了你的运，我月潼是受千万无所依托之人祝福的，自是最美。＂孟婆说着话，幻化一面透心镜。

　　楚月潼看着镜中自己，朱颜玉色，瞧着和阿娘很是相似。她忙问∶“阿娘，我可以把透心镜带去给上神看吗？＂孟婆听罢，已知女儿今日为何这般难过。她不曾想天界战神也会以貌取人。

　　孟婆却不想楚月潼难过，心疼道∶“今日就不去了，阿娘现在就去找天帝，让他为你和轩辕暝上神赐婚。等结为夫妻你们就能日日相处，他自会知道你的好。＂

　　“好。＂楚月潼听到这话，终于展露笑颜。入夜，伴随着黄泉呜咽的声音，楚月潼一夜未眠。

　　翌日她一早出门∶“阿娘，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轩辕暝上神！”长明殿。

　　得知消息的轩辕暝，脸色阴沉得像暴雨积聚的天空。

　　“轩辕暝上神，阿娘说了，等我们结为夫妻日日相处，你自会知道我的好。＂

　　轩辕暝袖子里的手不由紧握，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暗流涌动∶“娶你可以，可我现在身患重伤无法驾驭腾龙迎你，若你能找到瀛洲，拿到木丹果治疗我伤。我定会驾驭腾龙带你游遍四海八荒。＂

　　东海瀛洲有上古凶兽祷杌守护，艰险无比，向来是有去无回。但楚月潼却不知晓这些，只觉心底欢喜，＂好，我这就去。＂走前，她冲轩辕暝痴笑∶“上神定要等我回来。＂

　　见她肥胖的身影离开，轩辕暝挥手前面桌上书籍全部散落一地。等？你回不来了！

　　第4章　东海瀛洲

　　两日过去。

　　楚月潼都没来长明殿，轩辕暝难得清静，可他却莫名烦闷。这时，听门外报，孟婆庄来人了。

　　“啪——＂杯子从手中滑落，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让轩辕暝意外的是，来的人不是楚月潼，而是孟婆。

　　“轩辕暝，你可知我月潼在哪？＂孟婆风尘仆仆赶来，见他就问，脸色甚是焦急。闻言，轩辕暝目色如常∶“不知。＂

　　孟婆目光紧落在轩辕暝身上∶“你确定不知？我月潼已经消失两日，音信全无，她虽为痴儿，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轩辕暝拿笔的手一顿，抬头见孟婆焦急神色，鬼使神差道。＂东海瀛洲！”

　　听见瀛洲二字，孟婆心下一凛，腿不由发软。瞬间，天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狂风大作。＂若我月潼有事，我定移平你长明殿！”

　　语罢，她一身红袍散发出凌厉之气，顷刻化为红光直奔瀛洲。轩辕暝思索了片刻，落笔跟上。

　　终于，两人抵达瀛洲在凶兽洞外发现楚月潼的足迹。

　　洞里一片狼藉，盈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散落着撕碎的衣物，一大滩血迹里一枚青穗玉佩浸在血水中。这青穗玉佩乃是楚月潼从不离身之物。

　　孟婆颤抖地捡起玉佩，悲凉彻骨，看着周身山川，眼眶骤红∶“我儿月潼——！”一声痛呼，孟婆周身散发红光，眼瞳已是血红，现出腾蛇真身悲痛欲绝的嘶吼声响彻云霄。九州为之震荡！

　　上古凶兽祷杌感知幽冥之身，也不由后退几步。一旁的轩辕暝看着地上尚未凝干的血迹，愣在原地。

　　就在此时，一道清澈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阿娘，上神，你们怎会在这儿？＂轩辕暝侧身看去，就见楚月潼一身污泥，浑身伤痕地抱着一颗通体透亮的果子。她嘴角还挂着血迹，冲着自己傻笑∶“上神，你看，木丹果。＂轩辕暝锤在身侧的手不觉收紧，心也跟着一缩。孟婆恢复人形，瞬间来到楚月潼面前，朝着她高高扬起手。楚月潼脖子一缩∶“阿娘……·

　　孟婆红着眼，咬了咬牙，还是朝着她的后背伤浅之地，挥了下去∶“你个痴傻，我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阿娘……月潼知错了……·

　　楚月潼来不及把果子给轩辕暝，被孟婆追着一路打回了家。孟婆庄。

　　因孟婆寻女，至此堆了无数无所依托之人，不入轮回。楚月潼不知阿娘今日为何这般生气，为让阿娘舒心。她拖着一身伤，去熬孟婆汤，又去分发给游魂。远处孟婆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眼眶不由发热。黄泉路上，无数人排着长队。

　　楚月潼一一赠汤，＂饮下这碗孟婆汤，忘尽一生浮沉得失，来世更觅良家人。＂一个戴着斗笠，身着灰袍的步行僧接过那碗汤，手触到楚月潼指尖。步行僧不由抬头，只见楚月潼眉心一朵彼岸花忽然出现，很快又消失。他眸色微变，长声道∶“黄泉花开花又落，命中注定无良缘。＂一旁的孟婆听闻，不由走上前来∶“不知先生此话何意？＂

　　步行僧没有回答，仰头饮尽碗中孟婆汤，转身踏上奈何桥，引吭高歌∶“痴中惊梦已觉晚，今生缘灭。

　　第5章　碧落黄泉

　　自楚月潼被孟婆从瀛洲一路打回孟婆庄后，四海八荒都知晓了她的事迹。黄泉。

　　一些小鬼娃娃撞见她，对她甩石子儿。

　　“丑月潼，傻月潼，祷杌都不吃的蠢阿　……略略略…楚月潼朝着这些小鬼张大了嘴，它们顿时吓得一溜烟儿逃跑了。

　　等它们跑的没影儿后，楚月潼小心翼翼拿出木丹果，这两天，因阿娘生着气，她还没来得及把这药给上神呢！懒得和这些小屁孩儿计较，她带着木丹果直奔长明殿。今日长明殿外异常凄清。

　　原本外面的仙娥都已消失不见，楚月潼来到长明殿门，却被守宫侍卫拦下。她还没说话，侍卫不耐烦得驱赶∶“一边儿去，轩辕暝现在已经不住长明殿了。＂＂不住长明殿？＂楚月潼顿时一脸焦急，＂那他去哪里了？＂＂上神没有神力，已被贬去蛮荒之地历练了。＂楚月潼听后，一瞬消失殿前。

　　楚月潼曾听阿娘说，蛮荒之地，那是神魔交界之处，苦寒荒凉不说，连吃颗果子都困难。经过连续三日飞行，她才到蛮荒。

　　这里，天色昏沉，平地飞沙，朔风凛凛带着黄沙打在脸上都发疼。周遭黑雾四起，时不时有妖魔横行好在楚月潼是冥界之人，妖魔轻易不会近身。她又花了半日时间，才找到天界驻兵。

　　无数天兵中，她只一眼就认出了靠在玉柱旁查看兵书的轩辕暝。她心中顿觉欢喜，拖着一身伤，笑着朝轩辕暝跑去。

　　众天兵注意到她，一个个不由错愕，无论是魔界还是仙界，女人都是个顶个的漂亮动人。只有孟婆之女，生的一身肥肉，丑陋不堪。

　　那些人自动让出道路，瞧着楚月潼跑到轩辕暝身前，看轩辕暝的眼神顿时就变了。有嘲讽、鄙夷还有同情……。

　　可楚月潼全然没有顾忌这些，只拿出揣在怀里的木丹果，笑嘻嘻双手捧在君轶面前。＂上神，你快服了木丹果，服了后，你神力恢复，就不用待在这蛮荒了。＂轩辕暝瞧着周遭看戏的目光，犹如针扎，脸色越发难看，额角青筋暴起。他一把打落楚月潼手中的木丹果，怒视着她∶“滚！”楚月潼整个人愣在原地，她看着地上掉落的木丹果连忙去捡。可等她捡到，再抬头时，轩辕暝已经消失在了人海中。

　　她眼睛莫名酸涩，茫然地看着无数穿着一样的天兵，这次，她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上神·

……楚月潼找不到轩辕暝，揣着木丹果不知去往何地。轩辕暝呼啸，擦过她受伤的身子时，冷得她全都在发抖。怀里木丹果，隐隐发出光亮。

　　楚月潼怕被其他妖魔抢了去，只得先飞升去往天界璇玑宫。璇玑宫是轩辕暝生母璇玑仙子所住之地。原轩辕暝神力还在时，这里门庭若市。现在却就只有楚月潼会来此。

　　璇玑仙子收到楚月潼送来的木丹果，感激地握着她的手∶“茶茶，谢谢你。若没有你，阿风的伤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不过听说祷杌凶猛，你此番可有受伤？＂

　　楚月潼傻乎乎地指着左腹∶“这里很痛，但我不敢让阿娘知道。＂璇玑仙子听罢，伸手轻轻掀开她的衣裳。当看到她身上之伤后，眼眶骤红。

　　第6章　泪如此苦咸

　　只见楚月潼衣衫之下，伤口狰狞，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璇玑仙子手不由颤抖，心疼问∶“是不是很疼？＂楚月潼乖巧点头∶“嗯，好痛。＂

　　“这样的伤，你母亲未曾发觉？＂璇玑仙子又问。

　　楚月潼摇摇头，解释∶“小时候我常受伤，阿娘心疼，我便找了九幽的狐狸叔叔要了这裹衣，它能很好掩盖我的伤痕。我聪明吧？＂

　　璇玑仙子撇头，默默擦掉眼泪，而后对楚月潼说∶“在这世间也就只有你一心对我阿风，等阿风恢复神力后，我定让他娶你进门！”

　　楚月潼听后欢喜非常，腹部疼痛仿佛都减轻了。往后，楚月潼更是三天两头往蛮荒之地跑。

　　她知轩辕暝喜欢书籍，得空便求文曲星君借书给自己。

　　她知轩辕暝服用木丹果后需要仙草调理，便把孟婆庄最后几根凝露仙草也拔了去，为此被阿娘打的半死。她知蛮荒寒冷，便偷偷一针一线学着做貂裘。

　　然她蠢笨，花了一个月，手被针扎的不成样子，衣服也没能做好。阿娘看不下去，才帮她音好了貂裘。

　　黄泉之人瞧着如此痴傻的丑丫头，忍不住规劝∶“月潼，现那轩辕暝没有恢复神力都不愿娶你，若你助他恢复神力，他更不会娶你了？＂

　　楚月潼却不管，只回∶“上神说了，等他恢复神力定带我游遍四海八荒。＂说这话时，她满眼星辰。又是一月过去。

　　楚月潼抱着怀里貂裘和几本新借到的书，欢喜赶去蛮荒。蛮荒此时已是冰天雪地，大雪纷飞。

　　楚月潼在天界驻兵之地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轩辕暝。

　　天兵赶她出去，她只能守在门口，小心得抱着那件貂裘痴痴等。夜里寒风袭来，一日又一日，时间匆匆而过。楚月潼的手冻得通红，然还是不见轩辕暝来拿衣服。

　　这时，一道悠远的声音传来∶“丑丫头，不要等了，你等不来他了！”楚月潼寻声望去，就见魔尊离垢一身黑袍悠闲地坐在不远处的庭栏之上。她手上的貂裘顿时落在地上，一脸焦急∶“你杀了上神？＂说话间，楚月潼手里幻变出一把短剑，不怕死的朝着他袭来。

　　离垢看着她如此动作，也不恼，侧身躲过故意逗她∶“冥界和天界素无深交，轩辕暝是你何人？＂楚月潼打不到他，涨红了脸∶“他是我让心生欢喜之人，我们不久就要大婚了！”听完这话，离垢大笑∶“就算轩辕暝是个废人，他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丑丫头的。＂楚月潼不信，提剑就朝离垢刺去。

　　可是她哪是离垢的对手，离垢几个闪身就躲过了她所有的招式。反倒是她，累得只喘气。

　　离垢逗够了后，告诉她道∶“冷哗早就不在蛮荒，自请去镜湖了。＂说完，一股黑气消失眼前。·…镜湖。

　　楚月潼赶到后，果真看到了轩辕暝。

　　此时，他神力已然恢复了大半，正坐在庭前和几位上仙说话。

　　轩辕暝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扭头看到是楚月潼，不由蹙眉∶“你来这里作甚？＂

　　楚月潼没有回答，只呆呆地看着他∶“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到了镜湖？你知不知道我在蛮荒等了你五日？＂她握着貂裘的手，手背已经皱裂开，本就胖的手此时更是肿的不堪入目。轩辕暝喝了一口茶，语气冷淡∶“因我不想见你。＂

　　楚月潼往前走了一步，＂为何？我已经帮你采到木丹果了不是吗？＂＂你要听真话？＂轩辕暝抬头看她。楚月潼点头。

　　轩辕暝冷笑道∶“因我厌你，因你丑陋还不自知！”

　　随着他这话一落，周围众仙顿时大笑出声，一道道刺目的视线落在楚月潼身上。楚月潼只觉心口似被一口巨石砸中，疼的呼吸不过来。她怀里的貂裘落地，近乎狼狈地逃回家。回到孟婆庄。

　　接连一月，楚月潼不肯食，也曾不笑。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忘川河畔，瞧着漫天星河，想起轩辕暝所说之话，眼底清泪莫名滑落。孟婆走来，见她落泪，拿出手帕轻轻地给她擦拭。＂我儿，这是怎了？＂

　　楚月潼泪眼望着孟婆∶“阿娘，为何我尝这泪如此苦咸？＂

　　第7章　不入轮回

　　一晃半月。

　　这日，天君诞辰，宴请众神，孟婆也在其列。楚月潼跟随孟婆一同前来。

　　路过天宫之时，她与轩辕暝擦身而过。

　　想起那日轩辕暝说厌恶自己，她忙低头躲开，转身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宴到一半之时。楚月潼听身后仙娥议论。

　　“你听说没，璇玑宫那位日日咳血，身边竟无一人照料。＂＂轩辕暝神君不知吗？＂

　　“轩辕暝神君被贬了职，哪里有空看璇玑仙子呀！这次来仙界，还是因为天君特赦。＂楚月潼在旁听后，顾不上参加寿宴，跑去璇玑宫。璇玑宫满目萧条。两月不见。

　　璇玑仙子消瘦了大半，见楚月潼过来，只说∶“原是些陈年旧伤，没想到这些日又发作了。＂璇玑仙子本是一块璇玑石得道，成仙时被雷劫所伤，而后成了旧疾，时长发作。楚月潼握着她的手∶“仙子别怕，我阿娘种了不少药草，我去采来，定会治好你。＂＂月潼，你真是个心底善良的好姑娘。＂璇玑仙子满眼感激。楚月潼听着很是欢喜，在这世间除了阿娘，就只有璇玑仙子真的喜欢她。黄泉之中的仙草多种植不易。楚月潼为了璇玑仙子的伤，没少偷拿。

　　璇玑仙子看在眼底，每日便对楚月潼说∶“以后，你就是我儿媳。＂楚月潼听后更为奔命，恨不得将整个孟婆庄搬来璇玑宫。而她自己，仿佛成了璇玑宫的仙婢，日日伺候璇玑仙子左右。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

　　轩辕暝被贬八荒后，虽无闲暇，但每月都会抽时间看母亲。他知楚月潼在此，也没阻止。

　　不论是天界还是冥界，都觉轩辕暝就算不愿娶楚月潼为妻，也会迎她为妾。一年匆匆而逝。

　　璇玑仙子的身子好了大半，而冷哗因在蛮荒履历战功被天君恢复司战神君称号。一时间，璇玑宫好不热闹。这日。

　　药仙给冷哗诊完脉，眉头紧皱。

　　“到底如何？不是说木丹果就能化解本尊身上煞气吗？＂轩辕暝沉着脸道。他现在神力虽然恢复了大半，却还有三分怎么都难以增长。

　　“若寻常失去神力，木丹果定能恢复。可您是被饕餮死时煞气所伤，要想痊愈……＂药仙摸了摸胡子，沉吟道，＂只有取得幽冥道中至宝，沉水珠。＂

　　轩辕暝听罢，就要起身前去。

　　药仙忙拦住他∶“上神，幽冥道凶险只有孟婆或孟婆之女才能进入，就算孟婆能取得沉水珠，也必定九死一生。＂

　　说完，他叹气道∶“千年前就有孟婆进去，最后却消散世间，不入轮回。＂璇玑宫。

　　楚月潼正陪着璇玑仙子说话，见轩辕暝回来，忙朝他过去。她这人没啥记性，早就忘记当初轩辕暝辱骂自己的事儿了。＂上神，你回来了。＂

　　轩辕暝瞧着她，想起仙医所说之话，问∶“楚月潼，你可真心爱慕于我？＂楚月潼脸色顿红，羞涩点头∶“是。＂轩辕暝看着她痴儿般呆傻的样子，正欲作罢。

　　可这时，却听楚月潼说∶“所以我一定会嫁与上神，为上神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轩辕暝的脸色瞬间黑沉，心中厌恶再次升起∶“那你再替我去拿一物，我看你上次去瀛洲都安全无恙，想来是孟婆给了你护法之物，这次的东西你要拿到，我定娶你。＂

　　楚月潼一听忙问∶“何物？＂＂幽冥道中沉水珠！”

　　楚月潼愣住，想起阿娘所说的话，抓住轩辕暝的衣袖道∶“阿娘说幽冥道吃人，月潼，怕。＂彼时，璇玑仙子也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心底一颤喊道∶“暝儿！”

　　轩辕暝没有理会屋内璇玑仙子，挥手扯开衣袖，冷声道∶“没有沉水珠，我不会娶你。＂楚月潼手中一空，抬头就见轩辕暝侧过身，侧脸冰寒。她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道∶“好，这次你可若再骗我。＂说完，她转身离开。

　　轩辕暝扭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久久未曾收回。

　　第8章　幽冥道

　　回到孟婆庄。

　　透着月色，楚月潼将腹部的裹衣取下，一年过去，不知为何当初祷杌所伤地方竞还未痊愈。楚月潼给伤口上了药，出了房间。外面，孟婆正坐在奈何桥边，饮着酒。

　　楚月潼走过去，坐在阿娘身边，遥遥看着忘川另一边的幽冥道，试探问∶“阿娘，那幽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孟婆听后，落下手中酒壶，看着黑暗幽深的幽冥道，长声叹息∶“那地方是会吃人的，专吃我们这些不入轮回的孟婆。＂

　　楚月潼吓了一跳∶“这么可怕吗？＂

　　孟婆将楚月潼抱在怀里，温柔的回道∶“嗯，因为里面有宝贝，我们孟婆历来也在帮忙镇守。你啊可若要去那，别让阿娘担心。＂

　　她说着话，轻轻地拍着楚月潼的肩膀，哼着歌哄她入睡。见楚月潼睡着后，孟婆挥手将她送入房内，这才离开。假装睡着的楚月潼在夜半月沉时，悄悄从床上爬起。为了不让阿娘担心，她了很多的宝贝防身。幽冥道里，昏黑无光，魑魅遍地，处处危机。

　　她还未走到幽冥殿就差点死于非命，若非带了保命法宝，她怕是连殿门都看不到。殿前黑火摇光，暗影硕硕，甚是渗人。楚月潼本就被祷杌所伤，艰难来到殿前已是不易。

　　她上前刚打开殿门，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弹开，身子撞在殿墙上，瞬间吐出一口鲜血来。巨大的黑影覆上前来，只看它身长千里，满身通红、人脸蛇身。楚月潼曾在阿娘给的小册子里见过，这是上古凶兽烛阴！

　　烛阴认出她是孟婆之女，眸色顿了一瞬，有些疑惑∶“你这痴儿怎的少了一魄？速速回去我饶你一命。＂楚月潼却不肯离开，望着烛阴身后悬挂石台之上泛着蓝光的沉水珠，飞身就要去拿！烛阴见此不再留手，咆哮一声。

　　楚月潼顿时被打落撞在了石台之上，她疼的呼吸困难，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石台被撞，鲜血喷洒其上，顿时剧烈的摇晃，半悬的沉水珠直接摔落。若笙强忍着痛，昏迷之际一把抱住了沉水珠。另一边。孟婆庄内。

　　“啪——＂孟婆手里的杯子突然掉在地上，顿感沉水珠异样，一阵心痛∶“不好，月潼！”她忙出了孟婆庄，就看幽冥道蓝光四起。孟婆来不及思考，化作一道红光直逼幽冥殿。

　　赶到后，就看烛阴一尾正欲向楚月潼扫去，孟婆连忙化成腾蛇真身为她挡了烛阴致命一击。痛吟一声，两厢缠斗　起来。幽冥殿暗光四起。

　　可孟婆哪里是上古烛阴的对手，几次被烛阴长尾扫落，撞击在冰冷的宫殿内。＂嘭！”又是一声巨响，孟婆再次被打落，身上伤痕遍布。烛阴见她已无还手之力，又去对付楚月潼。

　　孟婆见此，瞳孔皱缩，她强撑着飞身，一口咬上烛阴七寸，死也不肯松口。烛阴拖着它，摆脱不掉，＂轰！”的一声被孟婆独有的彼岸花毒麻痹，瘫倒在地。他半睁着双目，看着也受伤不浅的孟婆长叹道∶“你何苦以命相搏，你那痴儿本就活不长了。＂

　　第9章　孟婆身陨

　　孟婆没有回话，见他真的不能伤害楚月潼后，方才松口。

　　而后，她嘴里含血，满身伤痕地朝着楚月潼爬过去，缓慢地将其驮起回孟婆庄。身后只剩烛阴悠长的声音∶“沾了我的血，你活不了了——＂刚到孟婆庄。

　　孟婆便恢复人形彻底瘫在地上，呼吸艰难∶

　　而此时天空也开始阴云密布，灿烂银河一颗星辰忽明忽灭。孟婆庄的小厮赶来，看到这一幕，已知出了何事。

　　他想去救孟婆，却被阻拦，孟婆费力抱着楚月潼倚靠栏杆∶“当年众生皆苦，我以我女月潼一魄为药引，方熬制了这孟婆汤。＂

　　“不曾想却让她变成痴儿，还被那上神欺骗自此，那老者说得对，痴中惊醒已觉晚　今生缘灭幽冥道，是我害了我的儿。＂孟婆说着话，闭眼落泪。

　　孟婆庄的小厮也跟着大哭，冥界谁人不知，孟婆从不哭，唯一流泪的时候即代表陨落。传闻，孟婆啼哭，沙华湮灭。他们知道，孟婆要陨了……·

　　大家想去叫醒楚月潼，孟婆却摆了摆手，无力道∶“如今我这一去，你们切不可告诉她真相，痴傻总比清醒来的好。＂

　　小厮含泪，朝着孟婆重重跪拜。

　　孟婆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她看着怀中的楚月潼，努力想要将她抱住，不忍离去∶“可惜娘护不住你一生，死而有憾，只恨天道无常！”

　　话落，孟婆慢慢化为点点星辰，直接消失在了孟婆庄，仿佛从未来到这世间一般。孟婆殒身，冥界曼珠沙华全部湮灭，奈何桥上瞬间枯萎了一片。属于孟婆的星辰，也彻底落下。天界和冥界的天空都变得血红一片。长明殿，轩辕暝看着这一幕心不由一颤！……

　　孟婆庄，楚月潼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竟回到了房间里。她一起身，胸腔一口灼热上涌，一口鲜血喷出。

　　她强忍着疼痛，正要下卧榻，就发现沉水珠正被自己抱在怀里。楚月潼不知是何缘故，来不及多想，赶紧擦掉嘴角血渍。害怕阿娘知道后打她，她偷偷摸摸出门去找轩辕暝。门前遇到小厮，她小声问∶“我阿娘在哪儿？＂

　　小厮瞧着她痴傻的样子，低头红着眼哑声说∶“孟婆去幽冥办事了，一时不会回来。＂楚月潼听后松了一口气，顾不上身上的伤，跌跌撞撞赶去璇玑宫。璇玑宫。

　　璇玑仙子站在外面看着天边的陨星，眼眶泛红。

　　这时，她就听到身后传来月潼的声音∶“轩辕暝上神，我拿沉水珠过来了。＂璇玑仙子扭头看着一身是伤的楚月潼，不由震惊。＂月潼，你怎么……＂

　　楚月潼捧着那颗沉水珠递到她面前，冲她笑着说∶“仙子，沉水珠拿来了，上神答应说要娶我的。＂璇玑仙子颤抖着手拿过沉水珠∶“我会把它交给暝儿。＂说完，她又忍不住问∶“月潼，你可知你阿娘已经……。·

　　她话还没说完，楚月潼截住了她的话道∶“我知，我阿娘去冥界办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璇玑仙子因她这话，喉咙一时被堵住，没有再说什么。楚月潼离开后，就准备去长明殿找冷哗。她刚到就见轩辕暝在庭院跟一个女子在说话。

　　那女子她认识，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瑶冬，也是楚月潼唯一崇拜的女仙。楚月潼正欲走上前去唤两人。

　　就听瑶冬上神对轩辕暝说∶“若笙若知你骗她去幽冥道取沉水珠，害孟婆灰飞烟灭，还不会娶她，她该如何？＂楚月潼脚步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轩辕暝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蓦然转头，正好撞上楚月潼那双盈满泪水的眼。

　　第10章　命悬一线

　　天空霎时乌云密布。

　　紧接着一道道的惊雷从头顶响起，血红的闪电将天界顿时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楚月潼脸色苍白，她额头彼岸花的印记忽明忽暗。轩辕暝心下一沉，瞬间到了她的面前。＂你怎在此处？＂

　　楚月潼红着眼看着他身后的瑶冬，问∶“上神，她说的是假话，对不对？＂轩辕暝薄唇紧抿，良久才道∶“瑶冬才是我心悦要娶之人，她没有说谎。＂＂轰！”

　　一道惊雷伴随着轩辕暝的话，在头顶响起。

　　楚月潼只觉耳畔什么声音也消失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你们骗我，我阿娘不会死……·我要去找我阿娘……·

　　她转身就欲飞身回孟婆庄，轩辕暝看着她的背影眸色一颤，朝着她后背挥手而去。一道大力将其打晕！

　　轩辕暝快速上前，接住坠落的她，不由分说将她来天宫的记忆抹除。瑶冬赶来时，都未能发现他所做之事。＂阿风，你怎么…＂

　　瑶冬话还没说完，轩辕暝抬头看着乌云渐渐散去的九天，打断她道∶“我送楚月潼回孟婆庄，你自回九天神殿。＂说完，他抱着楚月潼消失原地。

　　楚月潼再次醒来，发现回到了自己房间，她锤了锤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发生了何事。她只记得自己将沉水珠送给了璇玑仙子，其他一概不记得了。楚月潼伤口很疼，家里的仙草已经用完。她唤来小厮∶“你去帮我拿些仙草。＂小厮听后却摇头∶“没有仙草了。＂

　　楚月潼不觉奇怪，跟着小厮去了阿娘种药草的药圃，就看这里一片狼藉。＂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厮红着眼解释∶“这些药草都是孟婆用灵力养成，如今她…去了幽冥办事，所以就全死了。＂楚月潼听罢，一脸焦急∶“那怎么办？我马上就要嫁给上神了，如果上神瞧见我身上的伤，他肯定会嫌弃我的。＂

　　她说着话，身上伤口迸裂，疼的她不由颤抖。＂小主子，你哪儿受伤了？＂小厮忙问。

　　楚月潼将裹衣卸下，小厮就看到她后背皮开肉绽，满是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处好的地方。小厮不由红了眼，却只能默默垂泪，没有办法。。

　　晚上。

　　楚月潼疼的睡不着，以前她只是腹部受伤，还能仰着睡。如今她后背也受了伤，只要挨到了床，就疼得难受。她不得已起身，一个人坐在忘川河畔。

　　疼得小声啜泣着，看着远方，喃喃道∶“月潼想阿娘了·……·说完，楚月潼又学着阿娘一样哄自己。

　　“月潼，不疼，月潼，不哭，上神很快就会来娶月潼了……。·想到轩辕暝，楚月潼强扯出一抹笑。这时，她身后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丑丫头，你没事儿吧？＂

　　楚月潼扭头就看见，魔尊离垢一身黑袍朝着自己走来。

　　离垢本是看孟婆陨落，来瞧瞧这小家伙有没有事，就见她忙擦过眼角的泪，问自己∶“你有仙草吗？我后背好疼。＂

　　离垢听罢，凝眸看她，灰色的瞳孔不觉一怔。他瞧着丑丫头浑身布满了凶煞之伤，已是命悬一线。这伤，就算是自己怕都难以抗住，她是怎么坚持了这么久。

　　楚月潼见他迟迟不说话，低下头∶“你若不愿给就算了，但你切不可告诉我阿娘，我受伤之事，她会担心的。＂＂你阿娘，她都已经……·离垢还没说完，就看不远处的小厮冲他摇头。他只好把话压下，＂我这就给你拿仙草。”说话，他化成黑雾离开。

　　楚月潼见此，终于展开笑颜，对身边小厮说∶“阿娘说的对，这世间还是好人多。＂

　　第11章　天地洪荒

　　小厮站在一旁看着楚月潼，只觉喉咙一哽，闷声点头。离垢很快就回来了，带了仙草。

　　“谢谢你，等我嫁给上神之后，一定会把这仙草都还你。＂离垢一愣，看着她痴傻之样，不觉烦躁又郁闷。心道，若他真要娶你也就罢了！离垢离开后。

　　楚月潼涂了药草，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忙对小厮说。＂你快叫我阿娘早些回来，我马上就要嫁给上神了。＂这一次，小厮再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离去。

　　嫁娶之期很快就到了。

　　楚月潼早早就换上了红色的嫁衣，坐在孟婆庄，等着轩辕暝来迎自己。这日，窗外天空翻着紫霞，祥云滚滚而来，映红了整个黄泉。楚月潼忙走出黄泉。

　　抬头看着天空，就见轩辕暝驾驭腾龙似要过来。

　　她心底欢喜异常，然却看到轩辕暝身旁正站着同样穿着红色嫁衣的瑶冬上神。楚月潼整个人懵在原地，就听黄泉中看热闹的阴司指着天空说。＂那不是九天神殿的瑶冬上神吗？＂

　　“听说冷哗上神恢复神职后，第一时间便去请天帝赐了婚。＂＂两人这么快就要成婚了？＂

　　楚月潼脸上血色全无，上神不是来接自己的吗？

　　她顾不上其他，提着一身红装，快速追赶那腾龙，哪怕血染了外衣也没有停住。黄沙遮天，楚月潼怎么也追不上那腾龙，她伤势愈重，无力驾云，只能看着轩辕暝消失眼前。这时，一个黑影落地。却是离垢。

　　楚月潼看不懂他眼里复杂神情，乞求∶“你能带我去天宫吗？＂

　　离垢看着楚月潼渴望的眼神，提起她的衣领将她带上天，＂我这就带你去打那负心汉！”天宫。

　　离垢身为魔族不能近身。

　　楚月潼对他说∶“谢谢你，你且回去吧，我自己去找上神。＂离垢看着她踉跄的身影，却不曾离开，就等至外面。天地洪荒，一派喜意。

　　可就在这时，众人就看到楚月潼一身红衣而来。

　　轩辕暝和璇玑仙子也在此处，璇玑看着她不觉眼红∶“月潼，你怎来了？＂＂你们不是答应让上神娶我的吗？＂

　　璇玑仙子不忍看她，只道∶“月潼，我知你心意，但缘分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放手吧。＂楚月潼听罢，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崩溃。

　　“所以你们是在骗我？我闯瀛洲，过幽冥道，这一身伤痕都不敢让阿娘知道，生怕阿娘迁怒，我是傻，但我不笨，你们为何骗我？＂

　　她说着将衣袖拉开，只见上面布满伤痕。天上神仙听到她这话，瞧着她身上的伤，满是震惊！

　　而璇玑仙子眉色一沉，大喝∶“是你自己上赶着要去做，何曾有人逼你，怪得了谁？＂楚月潼一愣∶“所以，您也讨厌我？＂＂是！”

　　楚月潼瞬间红了眼，本就受了凶煞之伤，已是命悬一线的她顿时气血翻涌∶“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骗我，我要去告诉阿娘，你们欺负我！”

　　她说着话，鲜血不由从嘴里落下。轩辕暝见此瞳孔皱缩，正要上前。

　　而站在他身旁的瑶冬疑惑出声∶“楚月潼，数日前孟婆擅闯幽冥鬼道，早已灰飞烟灭，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楚月潼擦血的动作一顿，一脸不可置信。

　　她一步步走到轩辕暝面前，一字一句∶“她说什么，你让她再说一遍！”楚月潼眼底再无一丝光亮，额前彼岸花印记彻底显现！天边翔云忽而大变，黑云压境，惊雷霹雳而下，山河隐隐震荡。

　　第12章　痴中惊梦已觉晚

　　“轰——＂惊雷巨响，天色乍暗。

　　婚殿上众神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落在轩辕暝身上。轩辕暝背影一僵，他被这话问得心中一凛。

　　“日前彤云密布，陨星西落，可不曾想竟是孟婆陨灭？＂一旁星宿神君恍然大悟。

　　身旁又一上神道∶“难怪那日阴风呜咽，彼岸花敛蕊不开，幽冥道泛红光。原来八百里黄泉痛失其主。＂所以，阿娘是真的没有了吗？

　　楚月潼难以置信的摇头，嘴里还不住呢喃∶“不，不会的，阿娘不会死的。＂

　　她面带希冀的看向一旁的轩辕暝∶“你把沉水珠还给我好不好？有了沉水珠阿娘就一定不会有事的。＂轩辕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道∶“沉水珠已与我一体，无法归还了。＂＂怎么会呢？你骗人，你在骗我！”楚月潼伸手，眼神坚定，＂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轩辕暝沉默了一瞬，这才开口∶“我带你去找孟婆。＂

　　而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身着嫁衣的瑶冬道∶“今日的婚期推后。

　　一听这话，瑶冬脸色一变，拉下头上喜帕指着若懂道∶“轩辕暝，今日可是我们大婚之日，你怎能为了一介痴女抛下我！今日你若是敢走，我们这婚约就此作罢！”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轩辕暝母亲忙出来好言相劝。

　　“瑶冬，你若要一时意气，孟婆亡故乃是大事，婚期只是暂时延后，轩辕暝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放心吧。＂可是瑶冬并未罢休，两步挡在楚月潼跟前∶“我与她，今日你只能选一个，婚期作罢还是陪这个痴女？＂轩辕暝脸色一沉，平生他最是讨厌被人威胁。他一甩袖，语气跟着冷了几分∶“那便作罢！”没想到轩辕暝如此决然，瑶冬一下愣在了原地。等她回过神来，轩辕暝已经带着楚月潼离开，直奔幽冥道了。幽冥道上鬼火森森，阴沉冷冽的长风迎面而来，隐隐带着呜咽之声。

　　原本这幽冥道只有孟婆一族可以进，可轩辕暝如今有黄泉至宝沉水珠护体，进去自然无碍。幽冥道上已然一片狼藉，没有了楚月潼初次进入那般凶险。

　　再往前，打开幽冥殿殿门，一股阴森之气迎面而来，幽冥殿血池里，一团黑影蜷曲着。

　　看见殿门大开，烛阴被唤醒，它露出黑雾蟒身，浑身的皮肉还在淌血，头上椅角缺了一半，显然也是受了重伤。

　　它的眼神盯着楚月潼，眼露凶光∶“你娘已死，你这丫头还要再来送命吗？＂

　　楚月潼的身子晃了晃，却是白着脸吼道∶“你休要胡言，我阿娘乃是上古后土之神，怎会被你所杀！”烛阴嘴中吐出冷黑的蛇信∶“你阿娘沾了我的血，任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楚月潼的眼圈立时红了一圈，看着眼前的烛阴只觉胸中血气上涌∶“我今日定要杀了你为我阿娘报仇！”言罢，她提着一丝微薄仙力，幻变出一柄长剑，奋力向烛阴刺去。

　　而烛阴周身散出一股黑气，阴戾的眼神一闪，一道黑气化作利刃向楚月潼打去。

　　第13章　残魂

　　“嘭——＂

　　－声闷响，楚月潼还未近身就被烛阴打落在地，一口鲜血吐出，衣衫被划开了一条口子，露出小腹的伤口。那伤口深长，本是已经结痂，可刚才一下，伤口又重新裂开，鲜血缓缓渗出，染透衣衫。

　　轩辕暝看到那伤口，眼瞳不由微缩了下。

　　那应该是上次去瀛洲的时候被祷杌所伤，伤口泛着黑色煞气，这才一直反复。

　　来不及多想，烛阴一声怒吼，整个幽冥殿跟着晃了晃，而后烛阴欺身上前，张开血盆大口，正欲一口将楚月潼吞下肚。

　　轩辕暝提剑闪身，一剑劈过去，这才打退了烛阴，双方缠斗起来。

　　烛阴本就受伤，加之轩辕暝身负沉水珠，现在的它根本不是对手，交手片刻，只得灰溜溜沉入血池没了踪影。见烛阴败退，轩辕暝收剑去看楚月潼，她脸色苍白，意识昏沉。他把她扶起来，盘坐运气，帮她疗伤。伤势稍作好转，楚月潼缓缓睁眼，脸色却仍是难看。

　　“你伤势严重，需得卧床休养几日，我带你回孟婆庄。＂轩辕暝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可他才刚握住她的手腕，楚月潼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轩辕暝的手愣在空中，从前，若是他拉她一把，她定能欢喜许久。可是如今，楚月潼竟甩开了他的手。

　　楚月潼不顾身后轩辕暝有何反应，抬眼看见殿中明台之上，有什么东西熠熠发光。不知为何，楚月潼心里抖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上前，看到眼前零落的残魄愣在了原地。孟婆残魄为独有的暗夜幽蓝之色，那残魄之上还有楚月潼熟悉的气息。是阿娘！是阿娘的残魄！

　　她的心阵阵发痛，就像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原来阿娘真的已经陨灭，她真的从此没有阿娘会护着她了。＂阿娘——＂她痛呼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跑上明台，用仙力集回那些破散四碎的灵魄∶“阿娘，你不会不要月潼的对不对？＂＂阿娘，我们回家，我听你的话不会乱跑出孟婆庄了，阿娘你回来好不好？＂可是空荡的大殿只剩下她的低泣和痛哭。

　　一旁的轩辕暝沉默地站在一旁，孟婆乃为尊神，法力之强，修为之高，他亦不曾想孟婆真的会在幽冥道陨灭。最后，孟婆的精魄化作一块幽蓝晶石，楚月潼握着那块晶石，一遍遍呼喊着。直到她声音嘶哑，连哭都哭不出声来。她握着晶石，眼神慢慢变得空洞。

　　恍恍惚惚回到孟婆庄，楚月潼眼中已无一丝光彩。

　　轩辕暝同她说话，让她休养，她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充耳不闻。

　　走到孟婆庄，庄里的小厮阿楠见到楚月潼，忙迎上前∶“小主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楚月潼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眼中希冀∶“阿楠，你跟着我阿娘最久了，你快告诉我阿娘怎么才能活过来？＂提到孟婆，阿楠的眼圈也忍不住红了一圈，看楚月潼哭过的双眼，也是心疼。阿楠垂眼，摇了摇头。

　　楚月潼失望地松手，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我去找冥王，他掌管世间亡灵，定然知道如何让我阿娘轮回重生！”

　　第14章　冥界

　　孟婆庄再往前去，过奈何桥，渡忘川便是冥界。但是忘川是亡灵之河，等闲活人想要横渡忘川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神仙，也鲜少能有一口气腾云而过的，寻常都是由忘川河畔的摆渡翁摆渡过河。楚月潼与轩辕暝一路行至忘川，可是渡口摆渡的老伯却是不见踪影，只有几个亡者在渡口游荡着。＂这不是月潼吗？怎的到忘川来了？＂一位老人认出她来，笑意盈盈地凑了上去。楚月潼记得，这老伯之前在黄泉同她一直聊天来着。

　　她冲他淡淡一笑∶“老伯，你可知今日摆渡的老翁什么时候来？＂

　　老伯摸了摸胡须，摇摇头∶“听人说已经几日不来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楚月潼眼神一暗，脸色沉了下去。

　　孟婆陨天之事，黄泉早已知晓，老伯知她伤感，便看向一旁的轩辕暝笑道∶“月潼，你身后这位男子该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上神吧？＂

　　“你智取木丹果的事迹，黄泉可是人尽皆知，现上神功力恢复，你们二人何时成亲呐？＂闻言，楚月潼的身子愣了一下，只是向老伯淡淡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一旁的轩辕暝不由多看了一眼楚月潼，可是在她的脸上，他已经找不出任何悲喜。老伯见这神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再看忘川，一艘小船缓缓而来。＂读，月潼你今日倒是来得巧，这船到了。＂老伯指着船爽朗一笑。楚月潼抬眼，看见船只缓缓而行，抬步走上前去。

　　可她一下不慎，绊到石头，往前题趄一下，腹部伤口撞到了渡口扶栏。＂嘶——＂她忍不住弯下身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轩辕暝微微蹙眉，拉过她的手腕想扶起她，可是却被楚月潼躲开。楚月潼忍着痛，上了摆渡而来的船只，冷哗只得沉默着跟上前去。摆渡人一身灰袍，头戴斗笠，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黄泉花开花又落，命中注定无良缘。＂摆渡人低沉着嗓音。

　　楚月潼痴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话耳熟，可又记不起来，这话何意，她也不懂。一旁的轩辕暝微微皱眉，视线却落在忘川河畔，绵延三百里敛蕊不开的彼岸花上。彼岸花生了叶子，花期却已经零落。不多时，船行忘川，直至冥界。楚月潼下船，直奔冥王殿的方向。

　　冥界与黄泉不同，冥界无天日，终日与暗夜为伴，四下幽蓝冥火照明。楚月潼等在门外，轩辕暝沉声在她身后，一袭白衣甚是惹眼。

　　一位阴差小跑上前，拱手一礼∶“对不住两位，我们冥王近日闭关，需得三日后才会出关，要不两位还是改日再来？＂

　　阴差看着眼前的楚月潼和轩辕暝，总觉两人气氛有些怪怪的，心中不由忐忑。

　　听说冥王闭关，楚月潼索性就地而坐，一脸执着∶“那我便在这里等冥王出关，我阿娘还等着我去救她。＂阴差一听孟婆，也是猜到了楚月潼来意，只得道∶“孟婆一族与女娲关系匪浅，女娲族人尚且不得转生，何况·……＂

　　阴差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身后一冷，抬眼正撞上轩辕暝那双冷冽的眸子。都说孟婆殒身乃是为救替轩辕暝上神取沉水珠的楚月潼。想来传言不虚，轩辕暝上神心怀有愧今日方才来这冥界一遭。

　　阴差想着，把话又吞进了肚子，恭敬道∶“冥界地寒，二位还是来殿中候着吧。＂

　　第15章　不入轮回

　　这一等，便是三日，三日间楚月潼几乎从未与轩辕暝开口说过话，倒是对冥界阴差友好得很。听闻冥王出关，阴差忙领着楚月潼与冷哗前去拜见。

　　行至冥殿，殿中灯火通明，大殿气势恢宏，不同天界仙气袅绕，但也肃穆威严。冥王一身黑底银龙王袍端坐其上，楚月潼与轩辕暝行了一礼。

　　礼方毕，楚月潼就忙不迭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冥王陛下，我是孟婆之女楚月潼，我阿娘她仙身殒灭，您掌管九泉，神力通天，能否寻回我阿娘神魂，让我阿娘重入轮回？＂

　　冥王看着楚月潼，孟婆之女他是见过的，说是痴儿。

　　但也是孟婆敛了她一缕精魂熬成孟婆汤，普度众生疾苦，说来是个有福泽之人。可冥王只是叹息一声∶“楚月潼，你可知女娲为大地之母，而你孟婆一族是后土之神？＂楚月潼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不知冥王何意。

　　“孟婆一族与女娲族人一样，你们生来便是上神，只因你们属五行之外，没有轮回。＂言罢，楚月潼只感觉脑子好像嗡了一下，不知为何，眼泪潸然而下。其余的她不懂，但是她知道，不入轮回意味着什么。没有轮回便没有来世，没有来世便自然陨灭无息。

　　楚月潼摇头∶“不会的，阿娘说了只有世间大恶之人方才没有轮回，我阿娘一生良善……＂没待她说完，冥王便道∶“你阿娘说的是俗世凡人，并非神魔鬼怪。＂

　　“不，我有阿娘残存的精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阿娘复活的！”楚月潼哭着，转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轩辕暝微微皱眉，冲冥王告辞便追了上去。冥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出了冥王殿，楚月潼擦干脸上的泪水，一路回到了忘川，嘴里还喃喃着∶“阿娘一定还在。＂她跑着，身子一重，跌倒在河畔。

　　忘川河水幽碧，其间还有恶鬼魂灵在水中挣扎，鬼形可怖。　楚月潼被吓了一跳，刚想哭，可脑海中又想起阿娘曾经说的话。阿娘说，不入轮回的魂灵都会堕入忘川。她一怔，看了一眼幽碧的忘川水，抬脚就要走下去。

　　可是下一秒，她感觉身子被人拽住，她回头，看见轩辕暝的脸。＂你要做什么？＂轩辕暝的神色一如既往。楚月潼挣开他的手∶“我不用你管，我要找我阿娘！”轩辕暝愣了一下，人已经踏入忘川。

　　忘川里的恶鬼最喜鲜血，楚月潼方才走了两步，腿就好像被什么重物拖住。河水向冰渣一样，流过她的肌肤，划出深深浅浅的伤痕。鲜血缓缓涌出，其间恶鬼争先恐后饮血。

　　尖利的爪子划破她的皮肤，甚至直将她往河里拉，就像要整个把她吞噬。可是楚月潼像是毫无察觉一样，不顾疼痛，只是执着地往忘川深处淌过去。轩辕暝抿唇皱眉，说到底，孟婆陨灭与他脱不了关系。不由多想，忘川掀起一股巨浪，眼看就要把楚月潼淹进忘川。＂不好！”轩辕暝神色一紧，变出长剑，一剑斩向巨浪。浪中恶鬼瞬间消散，轩辕暝又向忘川横劈一剑。

　　剑气穿过楚月潼的身体不过轻刮了一阵风，而忘川恶鬼尽消，只剩河水呜咽而过。若是从前，若雄定是欢喜地凑上前，说他厉害，念念叨叨个没完。

　　而如今，若谨连侧目看他一眼都不曾，只是一身鲜血的在忘川一声阿娘，阿娘的叫着。她喊到喉咙嘶哑，忘川之上也未曾有人应她。终于她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第16章　结魂

　　忘川河，万古不息，奔流不返，沉没了世间伤恶，引渡众生，可唯独不渡执念。

　　轩辕暝把楚月潼从河里抱出来，她的素布裙摆已然被方才那些恶鬼拉扯坏，露出的小腿上还在淌血。他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忍不住拧眉。

　　他素来知晓她执着，可亲眼见过以后，才知晓执着乃是一苦。

　　远处，忘川之上，一艘小船缓缓而来，带着斗笠的灰袍老翁撑着船，放声而歌。歌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远离爱恨者，无忧亦无怖——＂轩辕暝听着，眉头微微蹙紧。

　　“上神可要回黄泉？＂老翁声音低沉，将船停到岸边，手里的竹篙已被岁月打磨得油光。轩辕暝沉声，将人抱到了船上。

　　老翁看见楚月潼身上的伤，指了指船上一只药箱∶“这丫头受伤严重，我那药匣子里有草药可治，你先给她敷上药，若不然这丫头死在我这船上，我可背不起这天大的罪孽哦！”闻言，轩辕暝愣了一下，把那药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株凝露仙草。凝露仙草，世间只有七株，这老翁却就这般轻易给一个小丫头疗伤？可楚月潼受伤严重，也不由得他深究，只得先给她用药。轩辕暝凝神，将仙草凝做药丹，喂进了楚月潼口中。果真，楚月潼身上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

　　轩辕暝这才看向正撑船的老翁，正要问什么，却被老翁抢先一步开口。老翁没有看他，只是问了句∶“二位此去冥殿，可是为救孟婆？＂见老翁并无恶意，轩辕暝才开口∶“正是。不知阁下何人？＂

　　老翁不答，却道∶“听闻魔族有一圣物唤魂铃，能唤回亡灵残魄，结魂复生。＂轩辕暝心中一凛，唤魂铃他也只是曾听说过，却不想真的存在。

　　若是能用唤魂铃，重聚孟婆元神，使得孟婆复生，那么他欠楚月潼的是不是也算还清？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正在昏睡的楚月潼，没有说话。半晌，轩辕暝才问∶“若得唤魂铃，孟婆复生可违天道？＂老翁笑了笑∶“得唤魂铃，八百里黄泉才能迎新主，渡众生呐。＂迎新主？

　　轩辕暝皱眉∶“阁下何意？＂

　　老翁摇头，立住竹篙∶“上神，到了。＂

　　轩辕暝扭头，才发觉已经过了忘川，到了渡口，八百里黄泉近在眼前。他把楚月潼抱下船，还想问些什么，可是一转头，那摆渡老翁已然不在。抬眼，那艘小船已行至忘川河中，老翁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孟婆庄。

　　楚月潼再醒来，已然是三日之后。

　　她睁眼，小厮阿楠就撑着头闭眼守在她身边。＂阿楠。＂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被她的声音叫醒，阿楠见状忙将她从床上扶起来。

　　楚月潼这才感觉身上好似没有之前那么痛了，身上的外伤竟是也都好了。她摸了摸身上的伤∶“阿楠，这是怎么回事？阿娘留下的凝露仙草你给我吃了？＂

　　阿楠忙不迭地摇摇头∶“没有没有，小的哪敢动孟婆的东西，轩辕暝上神说是忘川摆渡的老翁给的，他给你服了下去。＂

　　提到轩辕暝，楚月潼眼神一暗，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道∶“回头你替我好好谢谢摆渡老伯。＂说着，她便要起身，只是她外伤虽好，但是内伤严重，身子还是有些虚弱。阿楠忙扶住她∶“小主人，您的身子还没好，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赶着去救阿娘，你看好孟婆庄，不然阿娘回来见孟婆庄乱了可是要生气的。＂她推门出去，一下子没看清，直直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第17章　神魔之门

　　隔着一扇大开的门，两人四目相对，却感觉咫尺天涯。

　　楚月潼揉了揉撞得有些发疼的鼻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轩辕暝之间的距离。轩辕暝抿唇，看着她∶“你要去哪里？＂

　　楚月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沉默着从他身边绕了过去。轩辕暝皱眉，转身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如何复生孟婆。＂果然，她闻言，背影一僵，脚步顿在了原地。

　　楚月潼转过身，看着轩辕暝，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我要救我阿娘，你可是又在骗我？＂不知为何，这个又字让轩辕暝听着有些不甚爽快。

　　权当念在死去孟婆的份上，轩辕暝没有过多计较，只是道∶“日前那摆渡老翁同我说，魔界有一圣物唤魂铃，可以唤回四碎灵魄，使人结魄重生。＂

　　唤魂铃是何物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过魔界她也不知道，只是一听说就急急闪身去往蛮荒。蛮荒是魔界与天界交界之地，她从前来蛮荒的时候曾听人说过，神魔交界处有一道天门。天门大开之时，神魔可自由进出两界互市，但是神魔互市一年才有一次。而现在，距离神魔之门大开还为时尚早，而楚月潼神力低微，根本无力开启此门。＂我带你进去。＂轩辕暝将她拽到身后，凝神想要打开神魔之门。楚月潼默默站在身后，没有拒绝。

　　神魔之门感知有股强大力量，缓缓开出一条音。

　　感知神魔之门有异动，魔界镇守天门的魔兽一声长啸，引来魔界驻兵。门方大开，门里已然陈兵过万，黑压压的一片。

　　轩辕暝身为天界司战之神，为首的将领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轩辕暝，神魔两界早已和书修好，你此番强启天门，可是向我魔界挑衅？想再起刀兵？＂轩辕暝收手，只淡淡瞥了一眼为首的将领∶“本神此番，来找你们魔君离垢。＂

　　一听他直呼魔君姓名，将领不禁沉了脸∶“自是上神要见魔君自然是先递了拜帖前来，强启天门怕是于理不合。＂

　　轩辕暝皱眉，不欲多言，只扭头朝身后的楚月潼说了一句∶“我们进去吧。＂楚月潼不语，只是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为首的将领见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恼怒∶“既然上神硬闯魔界，休怪魔界不客气！”将领一挥手，一众兵将将两人团团围住。

　　“不自量力。＂冷哗腾空而起，手中多出一柄长剑，向拦路的魔军劈过去。两方纠缠起来，忽然，远远一股凛冽黑气迎面而来，轩辕暝闪躲开。身子才刚落地便听得一声尖叫。＂啊——＂是楚月潼的声音。

　　冷哗这才回头，再看楚月潼已经消失不见，那股黑气也跑得无影无踪。他上前两步，只看见楚月潼站的地方只剩了一块青穗玉佩。

　　轩辕暝上前，捡起那块玉佩收进怀里，而后闪身朝着那黑气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天色灰沉，一片紫竹林里，风飞叶舞。

　　时不时闪过一道剑光，剑锋寒芒随着舞剑人的身形越来越快。耳边破风之声，楚月潼从昏迷中醒来。

　　她揉了揉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榻上，她记得刚刚自己在神魔之门前好像被一阵黑气带走了。她心下陡然一沉，睁眼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一片竹林，还有那练剑之人好像…＂离垢魔君？＂她轻唤一声，。

　　听到声音，离垢这才收了剑上前∶“醒了？＂

　　若笙点点头，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这里不会就是魔界吧？是你带我来的？＂＂怎么？小东西，你以为我魔界就该是邪祟黑魔聚集之地？＂

　　楚月潼忙不迭地摇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听说魔界喜好吃人精魄提升法力，你该不会是想要吃掉我吧？＂

　　第18章　魔族圣物

　　一阵风起，紫竹林的竹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叶子掉落一地。离垢皱着眉走上前，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楚月潼看，看得她有些害怕，这个魔君该不会是真的要吃掉她吧？她可是还要救阿娘的！”嗒——＂一片竹叶正巧落在她手心，不由让她一抖。

　　楚月潼不由往后缩了缩，说话的底气都弱了几分∶“离垢魔君，我法力低微，连祷机都不想吃我，你就别想不开7…。＂

　　离垢看着她，听完这话忽然就笑了∶“我说小东西，你从前挡在轩辕暝面前的时候可是半点不怕我，怎的如今倒是晓得怕了？＂

　　提到轩辕暝，楚月潼便是沉默着不做声了。

　　离垢愣了一下，当下也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再多言。

　　他看了一眼楚月潼，却问∶“你今日和轩辕暝闯我魔界所为何事？＂若燧这才有了反应，纠正道∶“他是他，我是我，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找我？＂离垢挑眉，随即一笑，＂我明白了，想来是为了孟婆之事吧？＂提到孟婆，楚月潼的眼圈便兀自一红。

　　她吸了吸鼻子才道∶“我听人说，你魔界有圣物唤魂铃，能唤回我阿娘魂魄，我想借来一用。＂见她说得直白，离垢倒是也不兜圈子。

　　“丫头，你既知唤魂铃是我魔族圣物，那你当知，自是不可轻易借人。＂

　　一听这话，楚月潼便有些急了∶“我不会白借的，我那里还有阿娘留下的许多宝贝，我都可以送你的，只要你能借我唤魂铃。＂

　　离垢摇头∶“你那些宝贝自是不凡，但我并不需要。＂

　　若谨涨红了脸，一骨碌溜下榻，慌忙拉住了离垢的衣袖，生怕他跑了一样。

　　“除了这些宝贝，我还可以……我可以为你找很多宝贝，我很厉害的，瀛洲的木丹果我都偷到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去拿的！”

　　离垢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有些唏嘘，孟婆之女，生而为神，却为苍生少了一魄。偏还被轩辕暝所骗，累及母亲孟婆，如今倒是剩她一痴儿孤苦黄泉。不过，他为魔君，自然也不是什么同情众生的性子。

　　他想了想，却道∶“唤魂铃嘛，我可以借，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楚月潼想也不想就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

　　跟着离垢到魔界圣殿的时候，轩辕暝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

　　看见离垢和楚月潼并肩而来，轩辕暝脸色不善，看向离垢∶“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她！”离垢嗤笑一声∶“恩怨？轩辕暝，我们并无恩怨。＂

　　说着，离垢的步子在轩辕暝面前顿了一下，又道∶“倒是你，若是想还这丫头一点恩情，还是若再多言，保不齐这唤魂铃，我就不借了。＂

　　轩辕暝一瞬脸色铁青，刚上前一步，楚月潼就挡在了离垢跟前。楚月潼看向他的眼神再无往日光彩，连神色都是淡淡的。

　　轩辕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从前楚月潼都是挡在他跟前的，虽然他不喜。

　　但如今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还是让他略有不悦。他冷硬着脸，沉声道∶“唤魂铃。＂

　　离垢看轩辕暝脸色难看，不由心情大好，捻了个诀，变出一只黑穗铃铛递给楚月潼。这铃铛乍一看就是一普通宫铃，摇起来铃声清脆但也未见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若笙接过铃铛，不解地看向离垢∶“离垢魔君，这个铃铛要怎么用？＂

　　“收集世间七滴至纯至善之泪，泪落铃响便为一滴，聚齐七滴，以要复生之人灵魄为芯，滴上一滴心头血，唤魂铃作响，声至六界，便能结魄成整。＂

　　第19章　黄泉深处

　　拿到了唤魂铃，楚月潼匆匆出了冥界。

　　既然是说要世间七滴至纯至善之泪，听来似乎简单。回到孟婆庄，楚月潼就将孟婆庄的人全数召集了起来。

　　她将铃铛挂在大厅桌前，对着众人道∶“好了，你们现在都快点哭，要哭出眼泪来那种。众人不解，面面相觑，没有人有动作。

　　若燧有些着急∶“你们快哭呀！难道你们没有什么伤心事吗？快点快点。＂

　　一旁的阿楠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问道∶“小主人，您这平白让我们哭，怕是不行。＂＂那·…今天你们谁能把这铃铛哭响了，救我阿娘，我就赠一样孟婆庄的宝物给他！”楚月潼想了想，又补充道∶“哭的时候一定要善良，要善良的眼泪知道吗？＂众人一听有宝贝，十分配合，立马干嚎起来。＂呜呜呜呜，我好惨……·＂我也好惨呐，我爹也好惨……＂

　　顿时整个大厅哀嚎成一片，远远听着还怪是吓人的。

　　楚月潼捂着耳朵，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铃铛，可是那铃铛挂在那里竟是动也不动一下。轩辕暝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听黄泉鬼差哀嚎，只觉吵闹。众人哭了半晌，也有几个流了眼泪出来的，可是铃铛依旧一声不响。

　　“停停停！行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平日做了坏事，黑心肠所以流出来的眼泪都不纯善了！”楚月潼拍了拍桌子，一脸失望

　　一旁的阿楠也跟着帮腔道∶“就是，都怪你们平日不够良善，眼泪都不中用！”

　　一个鬼差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的东西，无奈道∶“小主人，咱们都是鬼差，前世都是做了恶才被抹去记忆发配阴间做鬼差的，哪有什么良善之心呐！”

　　楚月潼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对哦！那我去找神仙吧，天界之人不得作恶，定有良善之泪。＂想罢，楚月潼收起唤魂铃就要往外跑，却被轩辕暝拦住。＂你做什么？＂楚月潼的语气淡然。

　　轩辕暝倒是也不恼怒，只是道∶“你这样，上百年也不见得能救孟婆。＂楚月潼咬了咬唇，她自知天资愚笨，想救阿娘只怕力有不逮。＂此话……何意？＂楚月潼有些犹豫着开口。

　　轩辕暝拿过她手里的唤魂铃，轻轻摇了摇，铃铛脆响两声。

　　他这才道∶“至纯至善之泪，并非指良善之人落泪，而是情至深处，情不自禁之泪。＂情不自禁之泪？楚月潼想了想，有些不理解∶若是从前，轩辕暝定是嫌她愚笨不自知。

　　可现下，他只收起唤魂铃，面无表情道∶“你跟我来。＂言罢，轩辕暝闪身离开，楚月潼忙跟了上去。·…黄泉深处。

　　一座破落的小房子外，一老妇人坐在门口枯黄树墩上，手里捧着一面镜子。镜中是一张岁月刻凿过的脸庞，满是皱纹沟壑，老妇人笑起来，牙也已快掉光。不一会儿，一位老人端着一盆清水走出来，放到老妇人跟前。

　　“好了，水来了，我帮你把头发洗洗。＂说着，老人拔下老妇人头上的荆钗。老妇人银丝般的长发立马散开，老人拿着梳子为她轻梳着。

　　楚月潼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轩辕暝，一对恩爱的老夫妻罢了，似乎没有她想要的眼泪。＂这妇人天命将近，几日后就要重入轮回了。＂轩辕暝解释道。

　　第20章　天命有道

　　远处，微风轻拂。

　　老人温柔地将妇人的头发浸湿，然后放了几片薄荷叶进去。

　　他将头发泡了泡，嘴里还念叨着∶“你就喜欢用薄荷叶洗头，若是下辈子我没在你身边，也不知道谁能记得这回事。＂

　　老妇人咧嘴一笑，脸上的纹路皱成一块。

　　她摇摇头∶“不妨事，若我先走了，定是会在奈何桥前等你的。等到你，我再走。＂

　　老人闻言，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却是笑道∶“听人说那里冷哩，我哪会让你久等？若是等到这一天，我将你后事处理好了就来寻你。＂

　　两人说着，相视一眼，却是笑了起来。不远处的楚月潼看着这一幕，心里不自觉颤了一下。

　　从前阿娘常说，若是今生能得一相伴白首之人，便什么也值得。可是自古孟婆，便就没有一个姻缘圆满的。看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转身要走。＂你去哪？＂轩辕暝叫住她。

　　楚月潼扭头看了一眼远处恩爱的老夫妻，道∶“若是吃下仙丹，定能保她百年无虞。＂轩辕暝不由皱眉∶“天道无常，不管他们吃多少仙丹，天命注定她已无寿元，便强求不来。＂楚月潼的背影愣了一瞬，还是往孟婆庄去，只留下一句∶“阿娘说了，事在人为。＂看着楚月潼远去的背影，轩辕暝若有所思。

　　从前他只觉楚月潼执着痴傻，可如今，这股痴傻劲反倒是很多人没有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尝不是大勇大智？

　　不过一盏茶功夫，楚月潼揣着孟婆庄拿来的仙丹回来了。老妇人的头发已经洗好吹干，老人正细细为那老妇人绾发。楚月潼上前，老人正好为她插上那支旧荆钗。两人见到楚月潼，也都认识。

　　“月潼小主，您怎的来这里看我们两老家伙了？＂老妇人慈善笑着，拉她落座。

　　一旁的老人也忙替她在一旁的木桌上倒上一杯水∶“就是啊，若是有事，您唤我们过去就是了，何必大老远跑这一趟。”

　　楚月潼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枚仙丹，放在老妇人手中∶“阿婆，你快吃下这仙丹！”

　　二老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白。

　　老妇人这才开口问道∶“月潼，这是……怎么了？＂

　　“我阿娘说了，这仙丹是能延年益寿的，阿婆您吃了一定能长寿百年！”老妇人这才明白楚月潼的来意，可是她看了一眼手里的仙丹，又重新塞回给楚月潼。看楚月潼的样子，老妇人笑道∶“月潼，阿婆知道你是黄泉最善心的孩子，可是天命有道。＂何为天命？何以为道？

　　楚月潼不理解这般深奥的道理，只是苦着脸问∶“阿婆，你不想再陪陪老伯几年吗？＂二老看着对方，默契地相视一笑。

　　“世间既有生死，便是因为众生寿数皆是有限，若能长生，谁又会觉得生命可贵呢？＂这一问，倒是把楚月潼问愣住了。

　　如果没有生死，世间人怎么知晓珍惜二字？

　　可是，楚月潼不甚理解，她只知道，美好的东西就应当努力抓住才是。

　　老妇人将视线落在一旁的轩辕暝身上，又问了一句∶“上神华然天资，可知何物最为可贵？＂这突然一句，让轩辕暝不由得有些发愣，何物最为可贵？见他不答，老妇人只是笑笑∶“月潼，实则你是最为通透之人。＂楚月潼只是拉着老妇人的手叮嘱道∶“那阿婆你且歇息，我不吵你们了。＂老妇人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言。

　　第21章　至善之泪

　　几日后，孟婆庄。

　　楚月潼刚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放在桌上，可是她一下没有放稳，茶杯掉了下来。杯子打碎在地，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她慌忙站起来，而手心已经烫红了一块。阿楠闻声而来，看见这景象，忙拉开她∶“小主人，你怎么了？误呀你这都被烫红了。＂若燧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阿楠，我今日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阿楠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吧。＂

　　话音刚落，楚月潼眼前闪过一道白烟，而后轩辕暝就出现在她跟前。不等楚月潼反应过来，手腕上就多了一份力道∶“跟我走。＂

　　都没有拒绝的权利，楚月潼就被带到了黄泉深处，依旧是那座破旧的房子跟前。只是，跟上次不同的是，房子前没有二老的踪迹，倒是房子里有声响。屋子的门没有关，楚月潼看过去就能看见在大堂相互依偎着的两位老人。老妇人依偎在老人怀里，看这模样怕是已经快要不行了。

　　“我们走了半辈子了，我这一走，还真放心不下你。＂老妇人靠在他肩上笑道。老人跟着一笑，声音有些哽咽∶“无妨，你放心的走，我腿脚好，还能追上你。＂黄泉声声呜咽，抬眼看去，黄沙漫天，远远的让人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老妇人攥紧了他的手，眼眶红了一圈∶“就怕你记性不好，怕你下辈子就找不到我……·话还没有说完，老妇人便咽了气，手无力垂下，却被老人紧紧握住。老人笑着，一滴浊泪从脸庞缓缓滑落∶“我忘记谁也不能忘记你啊。＂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一直没有动静的唤魂铃响了一阵，声音清脆悦耳，久久不能消散。一滴金色的眼泪被铃铛引过来，融入铃铛没了踪迹。楚月潼手里拿着那只铃铛，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心中有些堵得慌。＂原来，这就是至纯至善之泪。＂她喃喃一句，捂上了自己的心口。原来世间至纯至善的眼泪是相濡以沫，是能让人觉得心底动容的。

　　一阵大风而过，黄泉一缕幽魂飘出，老妇人已变成年轻时的样子了，她幻身在楚月潼跟前。＂月潼，你来了。＂

　　楚月潼点点头，轻唤了一句∶“阿婆。

　　老妇人应了一声，冲她笑笑∶“月潼，阿婆要走了，还望你以后一直有颗至纯至善之心。＂这世间魂灵，只在五行之中，便都有轮回，从前阿娘总说能去轮回是件喜事。现如今，她似乎理解了一点点，轮回意味新生，新生便有新的期望。看着老妇人的背影隐在黄沙里，最后一点也看不见。屋内老人终于泣不成声，痛哭起来。楚月潼有些动容，想要上前，却又被冷哗拦住。

　　轩辕暝瞥了一眼屋内，只是道∶“众生的悲欢不同，你若不能感同身受，又如何宽慰？＂楚月潼上前的脚步愣了一下，失去挚爱之痛，她如何理解？她连拥有都不曾，谈何失去？

　　楚月潼垂下眼帘，半晌才问了他一句∶“第二滴眼泪，该去何处才能寻到？＂如今，她能指望的，也就是寻到眼泪，让阿娘重新回来。轩辕暝看着她，在他面前，她已经鲜少露出从前那般欢喜的样子了。想来，于她而言，他不过就是一个能够帮她救回孟婆的帮手罢了。这样不是很好吗？可是他心里竟是一点也不欢喜。

　　轩辕暝深吸了一口气∶“明日我带你去凡间，到了凡间你不能随意施法坏了凡人命数。＂楚月潼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知道了。＂说完，她没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开，回了孟婆庄。

　　第22章　火神祝融

　　到了第二日，轩辕暝来的时候，楚月潼已经收拾好了。阿楠听说她要去凡间，特意将她打扮了一番。

　　为了行走方便，她穿了一身藏蓝色男装，头发高高束起，绾成一个男子髻，头上一根玉簪簪住。轩辕暝这才发觉，孟婆陨灭的这些时日，她也清瘦了不少。

　　以前肥胖的身躯足足瘦了两圈，脸也不再是圆滚滚一团肉，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轮廓了。也许是身子还比较虚弱，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但确实比从前顺眼许多。＂我们可以走了吗？＂楚月潼拿上阿楠给她护身的剑，问道。

　　轩辕暝眉头微蹙∶“去凡间拿着一把剑做什么，若是有危险我会护着你。＂楚月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察觉到楚月潼刻意的疏离，轩辕暝心里有些闷闷的。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这黄泉之剑乃为冥剑，若是伤到凡人，便会让人难入轮回。＂楚月潼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想了想还是把剑递给了阿楠。轩辕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冷冷一句∶“走吧。＂楚月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跟上前去。

　　凡间，洛阳城。

　　对于从小生活在黄泉，长这么大从未来过凡间的楚月潼来说，凡间的所有一切都新奇得不得了。洛阳街头虽说已然天黑，但街上还是热闹非凡。高楼檐宇，亭台楼阁，灯火相接，人来人往。

　　楚月潼与轩辕暝走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倒是惹得不少行人侧目。这两个人，一个面冠如玉，潇洒俊逸。另外一个则是，衣冠楚楚……形迹可疑。

　　若嬉在街头看见一个正在杂耍的摊子，那人正在表演喷火。

　　那人不知道喝了一口什么，而后对着火把一喷，一条长蛇一样的火焰就从他嘴里喷出。

　　楚月潼又惊又怕，一面躲在观看的柱子后面，一面又忍不住探头多瞄两眼，鬼鬼祟祟的样子倒像是在做什么坏

　　轩辕暝冷着脸上前∶“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楚月潼指了指前面正在喷火的人，小声道∶“那人可就是火神祝融？＂＂我听说要是被他三昧真火伤了，可是会显出原形的！这些凡人的胆子真大。＂轩辕暝抬眼看了一眼那人，不过就是一个杂耍艺人罢了。可看楚月潼这般胆小的样子，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是说在凡间不能使用仙术的吗？怎么火神如此放肆？＂楚月潼躲在柱子后，生怕伤到自己。轩辕暝拉了她一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喷火的凡人把戏，只得道∶“天帝知道自然重罚。＂楚月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就被他拉走了。

　　两人往前走着，途经烟花之地，一座漂亮的大院里站着许多美貌女子，个个打扮艳丽。＂小爷，来嘛，来这里玩玩嘛！”一女子突然搭上楚月潼的肩，娇声道。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楚月潼有些受宠若惊，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她这才想起来，出门阿楠将她扮成男子了。

　　女子见她有些羞涩，忙拉上她的手柔声道∶“来嘛！我们这里漂亮姑娘多，可好玩了！”一听说好玩，楚月潼心念一动，跟着那女子就进去了∶

　　走到一半的轩辕暝刚想开口跟她说话，没想到一转头人却不见了。＂楚月潼！”他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第23章　绝色美人

　　红楼里。

　　那女子拉着楚月潼进门，楚月潼刚踏进来，别的没看到，倒是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她循着味道过去，大厅的人正在吃菜，香味就是那饭桌上传来的。

　　从前在黄泉，她这上百年都是吃的什么果子啊，还有仙草什么的，偶尔阿娘给她煮煮汤她都觉得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了

　　谁知人间居然还有这么香的菜肴！

　　她见旁人都是在桌上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她松开了引她进来的女子，也凑上前。桌边的男子突然被楚月潼挤了一下，不由看了她一眼。

　　楚月潼冲他一笑，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直接伸手就抓了一只鸡腿在手上啃。＂你！”男子指着她，又惊又气。

　　楚月潼朝他眨了眨眼睛，又把啃了一口的鸡腿递上前∶“唔，好吃，你也要来一口吗？＂男子往后躲了一下，一脸嫌弃地冲她摆了摆手∶“不吃，拿走拿走！”＂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居然不吃？＂楚月潼嘟囔了两句自顾自又啃起来。男子有些怒了∶“这是谁啊？跑到我这里来吃白食了？＂楚月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认真纠正道∶“我这不是吃白食。＂

　　大家明明都在一个桌子上吃东西，这不是很正常吗？阿娘说了好东西好分享才有意思。这边的骚动引得大厅的客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男子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锭银子来，道∶“你说你不是吃白食，那你拿银子出来啊！”而后，男子把手里的银子在楚月潼面前晃了晃∶“银子！”

　　楚月潼看着他手里的银锭子，一脸迷茫∶“银子是何物？我怎的没有听说过？＂男子将他手里银子放到桌上∶“就是这个，在这里，银子就是万能的！”楚月潼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听这个意思也就是说这银子就是凡间的法宝了？

　　方才带她进门的女子找到她，也问∶“我说小爷啊，看你衣冠楚楚的，该不会是没有银子吧？＂闻言，众人都朝她看过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楚月潼放下手里的鸡腿擦了擦手上的油，把手伸进袖子里念了个诀。虽说她法力低微，但是好歹也是个神仙，简单的变幻之术她还是知晓的。＂喏，银子。＂楚月潼依葫芦画瓢的从袖子里变出一锭银子递上前。

　　女子一看，顿时喜笑颜开，接过银子就道∶“哎呦，公子实在大方，我这就叫凝烟来！”楚月潼愣了愣，看那女子已经扭着腰肢走远。＂凝烟是谁？＂楚月潼看向一旁的男子，问道。

　　男子一脸轻蔑∶“你连凝烟是谁都不知道还来这？凝烟可是这里的招牌娘子！绝色美人！”楚月潼愣愣点点头∶“那凝烟会给我准备这些好吃的吗？＂＂只要银子到位，保证舒舒服服！”…

　　话说另一边，冷哗按着原路找了一路，愣是没有找到楚月潼。天色将晚，城里的人也渐少。

　　轩辕暝走着来到一条陋巷，巷子里四下无人，街边没挂灯笼，里头黑漆漆的看不见人影。＂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忽然，巷子深处传来一女子呼救的声音。这声音跟楚月潼有些相似，只是好像被人捂住了嘴。

　　他忙跑上前，巷子的拐角处，他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正粗暴去撕扯另一女子的衣衫。女子挣扎不过，被捂住了嘴

　　“放肆！”轩辕暝脸色一沉，上前一脚就把那人踹开老远，男人吃痛，立时倒地不起。巷子太过黑暗，他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只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扔在那女子身旁。一瞬后，轩辕暝就感觉从背后被人抱住了，他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

　　第24章　心智不全

　　红楼，二楼厢房。

　　楚月潼坐在里面，看着外面的小厮端着一盘盘好菜进门，馋的不由咽了一口口水。好容易等到菜齐，楚月潼伸手就要去拿烧鸡，门却忽然被人打开。

　　楚月潼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只见一红衣美人款款而来，那女子眉眼中颇有几分阿娘的模样。她一时发了愣，红衣女子朝她一礼∶“凝烟见过公子。＂楚月潼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就是刚刚那些人说的凝烟。不过比起美人嘛，她更感兴趣的还是这些吃食。

　　她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倒是把一旁的凝烟看得呆了。

　　许久，楚月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凝烟见她没有他意，心中倒是放松不少∶“公子想来也是性情中人。”楚月潼擦了擦嘴∶“你们这的东西实在是太好了，我以前从未吃过的！”凝烟一愣，越发觉得楚月潼与旁人有些不同∶“公子若是喜欢，常来就是。＂＂真的可以常来吗？我可能在这里歇息几日？＂楚月潼眼前一亮，问道。

　　凝烟只是淡淡笑道∶“自然可以，不过，我看公子不是流连花丛之人，还是若要久留。＂楚月潼皱了皱眉，有些不太懂，她在这里可都没有看见几朵花的。凝烟这才明白，原来眼前人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不知晓这是做什么的。

　　“公子，这烟花之地的男子皆是来寻欢的，没有几个正经人。＂凝烟垂眸，自嘲一笑∶“这里的女子也只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楚月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道∶“你好像很不喜欢这里。＂凝烟一笑∶“世上应该少有女子喜欢这里，好在，我也快要离开了。＂见凝烟满腹心事的样子，楚月潼不由发问∶“你要离开这里吗？＂

　　凝烟点头；＂明日我便要在这楼里抛绣球选亲了，就是不知世上还能有谁真心愿娶我。＂明明选亲议嫁应该是欢喜之事，可凝烟却是满脸愁苦，楚月潼也不由黯然。

　　她不由想到轩辕暝，从前，她想若是能嫁轩辕暝为妻于愿足矣，可现在…她只求阿娘能够复生，旁的，她也早已死心。

　　猛地，她这才想起来，她好像是跟轩辕暝走散了。要是没有轩辕暝，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收集那七滴眼泪。

　　楚月潼猛地站起来，变出几锭银子在桌上道∶“凝烟姑娘，我还有急事我得先走了！”说罢，她作别凝烟，慌慌张张跑出红楼。此时天色已晚，方才热闹的街市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刚出来，那长街上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就正好出现在楚月潼跟前。

　　轩辕暝抬头看了一眼楚月潼出来的地方，跟着脸色就沉了下来∶“你来这种地方成何体统？＂楚月潼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落在了轩辕暝身后的姑娘身上。＂这是我们下一个要收集眼泪的人吗？＂楚月潼指着那姑娘问了一句。轩辕暝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哪怕他知道楚月潼现在急于救孟婆。

　　可是这种淡漠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爽，偏偏她有些心智不全，让他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一甩袖，冷淡中带着一些愤然，才吐出一个字道∶“对！”

　　那姑娘看楚月潼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就像是在看猎物一样，让她属实有些不自在。她微微一礼，柔柔道∶“公子有礼，奴家名唤小玉。＂

　　心证

　　第25章　陨灭

　　因天色较晚，城中又有宵禁，三人只得暂时找了一家客栈歇脚。不过说来也是巧合，楚月潼刚进店，就见到方才在街上表演杂耍喷火的大汉。杂耍摊的一行人今日不知为何也在这里歇脚。

　　那大汉长得人高马大，眼如铜铃，楚月潼站在他面前就像是只小鸡仔。

　　杂耍摊的人叫那大汉朱荣，在楚月潼听来以为是在叫祝融，偏偏她的房间旁边住的就是朱荣。＂咚咚咚——＂思虑良久，楚月潼还是跑去敲了轩辕暝的房间门。

　　轩辕暝还未歇下，开门看见楚月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何事？＂楚月潼咬了咬唇，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道∶“那个……我们能不能换换房间？＂

　　三人的房间都是紧挨着的，并无不同，轩辕暝的房间在中间，楚月潼和小玉的房间就在他左右，若是他跟楚月潼换了房间，那就隔小玉远些了

　　轩辕暝像是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行。＂

　　见轩辕暝答应，楚月潼心中一喜，生怕他反悔一般，忙窜进他房里，把他推了出去∶“那多谢了！”不等轩辕暝多说，门就被关上了。

　　楚月潼欢喜地窜上床，明天的行程她都计划好了。

　　早上尝尝人间美味，然后跟小玉商量一下，看她什么时候能够哭一哭，晚上再去凝烟姑娘那里，看她明日绣球招亲会有什么结果。

　　一觉还未睡好，楚月潼就被一声尖叫吵醒，随后客栈一片嘈杂。

　　这觉是睡不好了，楚月潼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听得外面有人在说∶死人了死人了！楚月潼一惊，瞌睡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穿好衣服跑下床，一开门就看见旁边的房间围满了人，隔着人群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她旁边就是轩辕暝的房间，该不会是轩辕暝被人……。　可随即，这个想法就被她否定了，轩辕暝如今法力恢复了，等闲谁能伤他。她扒开人群凑上前，看见客栈走廊上，一男子穿着亵裤赤着上身躺在一片血泊里。细看，楚月潼这才认出来，这男子不就是杂耍摊的喷火男子朱荣吗？楚月潼一声惊呼刚要说火神陨灭了，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强行带走了。

　　门被重新关上，轩辕暝一把松开楚月潼才道∶“方才人那么多，你若在凡人跟前胡言乱语！”若燧点点头，这才压低了声音，一脸惊愕道∶“我刚刚瞧见火神死了，那可是火神祝融！”

　　孟婆庄里面，熬制孟婆汤用的火便是火神的三昧真火，，她幼时被烫伤过一次，疼得她满地打滚，伤如今还留着疤。

　　所以她昨日才害怕，找轩辕暝换了房间，可没曾想火神居然这样死了？轩辕暝闻言，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他昨日随口一说，她还真相信那个凡人是火神？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轻咳一声，正色道∶“这是凡间之事，若要插手懂吗？不然会耽误你取眼泪的。＂楚月潼点头。

　　见轩辕暝要走，楚月潼拉住他的衣袍问道∶“那火神是怎么死的？唤魂铃也能将他复活吗？＂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居然还想着要复活旁人？

　　轩辕暝脚步一滞，怕她在凡间惹出什么麻烦来，只得道∶“人死在我房门口，那些官差免不了叫我去问话，到时候你若要惹事，我去去便回。＂

　　楚月潼依旧点头，却是反问∶“我为何要惹事？＂

　　这话问得轩辕暝一愣，换做是从前，要是他被人带走盘问，楚月潼定是不肯罢休的。可是现在，她好像确实不会了。轩辕暝眼神一暗，转身道∶“没什么。

　　第26章　铃铛滚烫

　　倒是一切都如轩辕暝所料，官差来了人，将客栈里的人都盘问了一遍。好在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嫌疑的人都没什么影响，只有嫌疑最大的轩辕暝被带走。轩辕暝也是十分配合，只跟楚月潼说他不回来不许到处乱跑，也不许随意使用法术。楚月潼只点头，然后就让掌柜点了一桌子好菜上来。有好吃的楚月潼心情大好，反观小玉倒是忧心忡忡。

　　“锦公子，恩公被官差带走，这是胡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呀？＂小玉轻叹一声，看着楚月潼。倒是楚月潼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乐乎，只冲小玉摇摇头∶“没事的，不用担心。＂小玉咬了咬唇，一副心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楚月潼见状，忙放下筷子，从怀里摸着唤魂铃对她急道∶“别急别急，我还没准备好！”说着，她摸出唤魂铃在小玉跟前∶“好了，现在可以哭了，眼泪，哭吧！”

　　小玉看了楚月潼一眼，见她有些奇怪，眼角的泪又渐收了回去，弱弱问道∶“锦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楚月潼见她停住了，一脸失望，只得摆了摆手∶“没什么，你下次想哭的时候提前同我讲。＂小玉看着她，皱了皱眉，不再多言。

　　吃饱喝足，楚月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斜阳西落，可是轩辕暝还是没有回来。

　　她喝了一口水，只是道∶“小玉，我出去一趟很快回，若是轩辕暝回来，你同他说一声。＂小玉点头，目送她走远，这才起身去房间里换了身衣服，偷偷摸出门去。……

　　天色沉暮，闹市喧器。

　　照着昨晚的路，楚月潼早早来了红楼外，找了一个不远处的茶棚坐下。

　　昨日凝烟说今日是她抛绣球择亲的日子，楚月潼也是想亲来看看凝烟究竟会嫁个什么样的郎君。因着凝烟沉鱼落雁之姿，还未到时辰，红楼内外皆是人满为患，都想来争个绣球。等了小半个时辰，夜色初临，红楼月台上终于有了动静。看众人激动地凑上前，楚月潼只是远远坐着看看。

　　底下的人一口一个凝烟姑娘的叫着，可是台上的凝烟似乎不为所动，并没有要抛球的打算。众人正激动着，远处有一男子缓缓策马而来，一身锦绣官袍，头戴乌纱帽，脚底祥云靴。＂这不是新科状元傅大人吗？＂人群里有人认出那男子。

　　立时便有人附和∶“对呀，还真是，傅大人前途无量啊，怎么会来这里，该不会是来抢绣球的吧？＂＂怎么可能？一介风尘女子，娶回去岂不是有辱家门？＂＂埃，傅大人还真的朝月台那边去了，真的要抢绣球啊！”

　　楚月潼一时来了兴趣，她看见那状元出现的时候，凝烟的眼底出现点点光亮。

　　傅大人立在马上，不顾众人眼光，只是冲月台上盛装打扮的凝烟大喊道∶“凝烟，我来娶你了！”＂少年时，我便许诺今生要娶你为妻，你为我受尽苦楚，如今我功成名就，来娶你为妻！”闻言，楚月潼一愣，远远看见凝烟起身，一双灵动的眸子眼含泪光。

　　原来凝烟与状元郎少年相识，只可惜少年时家境贫寒，为了让傅大人进京考取功名，凝烟辗转委身于红楼，本以为自此二人海角天涯，没想到今日还能相遇，再续良缘。

　　“凝烟，过来，我带你回家！”一滴眼泪应声而落。＂叮———＂一声脆响。

　　楚月潼怀里的铃铛滚烫，她拿出来一看，铃铛晃了晃，发出悦耳声响。一滴粉色眼泪融进铃铛——那是一滴喜极而泣的眼泪。

　　第27章　离垢魔君

　　一颗红绣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在状元郎怀里。凝烟喜极，转身跑下月台，出了红楼，奔向状元郎，状元郎将她拉上马。二人同乘一骑，在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里渐行渐远。

　　楚月潼看得有些出神，世人眼中不齿的女子，原来也是有人默默爱着的。多少人贪念凝烟出色的姿容，可是肯真心娶她回家的男子又有几个？若婶像是冥冥懂了些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也不知凝烟姑娘以后是否能过得好？＂楚月潼轻叹一口气，喃喃道。话音刚落，一男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淡淡道∶“算得好，却也不好。＂楚月潼猛地转身，看见身后男子面容这才松了一口气∶“离垢魔君，你怎的来了？＂身后离垢手拿一把青穗折扇，一身黑袍，冷发半束，倒是跟从前颇有些不同。离垢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可是应下了我一件事，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楚月潼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当然没忘，不过你这么快就来渡劫吗？你现在是转世了？＂

　　离垢不置可否的一笑∶“不是转世，是复生在这个凡人帝王身上了。过几日王宫选妃，你可要揭榜，本君渡劫之事你可要保密。”

　　楚月潼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渡劫成功的！”＂行，那本君就先走了。＂离垢收了折扇，转身离开。楚月潼也就欢喜地收了唤魂铃，就回了客栈

　　不过意外的是，天都已经黑了，楚月潼问了小玉，才知道轩辕暝还是没有回来。

　　眼下已经收集到了两滴眼泪了，若没有轩辕暝，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这剩下的五滴眼泪。楚月潼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找看。

　　她向小玉打听到轩辕暝是被带到了京兆府，眼下若不是在被问讯，就是被押到大牢里了。索性她一闪身就径直去了大牢，在牢房里一间一间找了个遍，没有看到轩辕暝的影子。而后只得跑了一趟京兆府。

　　只是，这京兆府可是比那牢房建得复杂得多，到处都是房间。明明前脚才来过的地方，她转个圈又回到了原地。

　　遍找不到，楚月潼也就懒得找了，索性轩辕暝如今法力高深，若是他都应付不来，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一身疲惫地回到客栈，刚打开房门准备好好睡一觉，就见房间里多了个黑影。她心中一紧，还以为是昨日杀了祝融的恶徒来找她了。她忙捻个诀点了灯，这才看清房里的人影。＂·……轩辕暝？你怎的到我房里来了？＂

　　楚月潼算是勉强松了一口气，在轩辕暝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烛火照着轩辕暝的脸有些晦暗不明，好一会儿才道∶“这么晚了，你去何处了？＂楚月潼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刚刚是去找他了，只得说谎∶“我…今日去红楼小坐了一会儿。＂

　　一听见红楼的字眼，轩辕暝脸色一沉∶“楚月潼，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往那烟花柳巷之地跑，可知羞耻是何物？＂

　　楚月潼默默垂头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也不是初次问我羞耻是何物了，我亦不知。＂这话让轩辕暝更是恼火，从前他怎的没发现这丫头竟还能话中带刺。

　　轩辕暝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这里虽是凡间，但是也未必就伤不到你，以后早点回。＂楚月潼点头，只问了一句∶“小玉那里真的有我要的眼泪吗？＂冷哗愣了一下，不由脱口而出∶“除了眼泪，你没有别的要问我的吗？＂楚月潼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没什么。

　　没等楚月潼说完，轩辕暝就转身出了房间。关上门，轩辕暝站在门外，有一瞬间愣了神。

　　自从孟婆出事以后，楚月潼似乎很少与他说话，除了偶尔两句，便是问眼泪之事。他们之间好像只有这一层联系了。

　　轩辕暝眸子一暗，这分明就是他想要的样子，不是吗？

　　第28章　亡灵

　　又过了一日，因着客栈里出了人命，这里住店的客人一时都不能离开。楚月潼也难得清闲，坐在大厅，一壶茶，一盘小菜倒是安逸∶

　　“听说了吗？那个朱荣啊，好像就是住店的某位动的手。＂旁边一桌正窃窃私语。楚月潼喝了一口茶，放轻了声音听他们继续说着。

　　“衙差找到了杀死朱荣的凶器，就在后院马槽，你想啊，后院养马的地方又没个出口，墙又那么高，还长了青苔，自然是出不去的。＂青衣男子小声道。

　　那桌的另一人又接话∶“那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了，杀人的是个女子，朱荣死时手里捏了一颗珠子，说是什么饰品上的。

　　一旁的楚月潼听着不由得后脊背发凉，她虽是从下见惯了亡灵，但是杀人之人是比亡灵更可怕的存在。但是轩辕暝今晨被衙差又请去问话了，她这才想起来，从早上开始好像就没有见到过小玉。眼看就要到午膳时间了，这会儿该不会还在睡觉吧？楚月潼想了想，决定去楼上叫叫她。

　　楚月潼爬上楼，敲了敲小玉的房间门，可是里面却无人回应。＂小玉？＂她又喊了一声，但是里头依旧是没有人应她。

　　想到客栈还住着一个杀人凶手，楚月潼心里一紧，忙推门进去，却只看见一间空荡荡的房。房间的被褥叠放得整齐，小玉应该是早就起来了。

　　可是从今晨起，她就一直在大堂闲坐，根本没有见到小玉出去过啊。

　　楚月潼这又在房间找了一圈，压根没有看见人，可是床上的枕头下，一截半露出来的簪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起一看，那是支珠花簪子，可是细看，上面的翠珠好像少了一颗。＂哗——

　　没等楚月潼想些什么，房间的窗子忽然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接着跳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楚月潼吓了一跳，她扭头一看，进来的正是小玉，而小玉也看到了她。两人对视着，空气一时凝滞。

　　楚月潼看着小玉的眼神跟以往有些不同，她拿簪子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小玉也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簪子，嘴角却露出一个若测的笑。

　　“锦公子，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说着，小玉关上了窗户，抬脚向楚月潼走近。看着小玉的眼神，楚月潼不由咽了一口口水，往后退了两步。

　　楚月潼脸上尴尬一笑道∶“那个…·，我看这快要午饭了，来叫叫你……·小玉缓步向她走近，嘴角泛出一抹冷笑∶“哦，午饭啊，好啊，我正好没吃呢，走吧。＂楚月潼点头，迈着步子开门就想溜出去，可是下一秒，她只感觉耳边一阵风略过。＂嘭——＂一声闷响。

　　楚月潼感觉后脑勺一痛，而后就晕了过去，没了知觉。

　　这边，轩辕暝正往客栈走，忽然感觉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他微微皱眉，步子不由得加快了。

　　因为他是神仙，来凡间办事都是要封住自身法力的，免得日后渡劫之时反噬自身。

　　而楚月潼不同，她是孟婆之女，不在五行之中，没有渡劫这一说，只要不改变凡人气运都是无伤大雅的。正走着，他看见一群人围在告示栏边讨论着什么。＂陛下民间选妃了，若有适婚女子可送入宫中伴驾了！”轩辕暝听了一耳朵，不再多看，匆匆回到客栈。只是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楚月潼已经没有了踪影。

　　第29章　破庙

　　城外，一间破庙中。

　　楚月潼被扔在一堆稻草之中，双眸紧闭着，眼睫轻颤了一下。

　　庙中忽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陛下要选妃，本王思忖再三，决定让你入宫。＂小玉只是眼神微闪一下，应声道∶“是。＂

　　说话的男子是当朝宁王，百姓口中出了名的贤王，可却暗地里却是心思深沉。

　　宁王一拧眉，又道∶“上回你不是说给陛下下了毒，三日之内必死吗？怎的他大病了一场又活过来了？＂一旁的小玉将头垂得更低∶“想来陛下身边有神医相助，这才没有得手。＂宁王隐隐眉间有怒，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这次务必一击即中！”＂是！”

　　宁王背过身，看了一眼昏睡在草垛里的楚月潼，微微皱眉∶“这个人既然发现了你的身份，不能留下活口，走远一点，将事情做得干脆一点，不要留下痕迹，知道吗？＂

　　小玉微微点头∶“知道。＂

　　言罢，宁王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破庙。

　　而小玉的眼神一直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全然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良久，小玉才念念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再一转头，楚月潼已然坐了起来，身上绑着的绳子也已经解开。小玉看着她一脸吃惊∶“·……。怎么……

　　楚月潼看着小玉，只是问∶“刚刚那个男人，你很喜欢他吗？＂

　　似乎是没有想到楚月潼会突然这样问，小玉愣了一下，眼神一暗，却是否认∶“没有。＂楚月潼歪着头，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认真道∶“我阿娘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小玉躲开了她的眼神，兀自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冷冷道∶“想必刚才你也听见了，今天不管你说什么，也得死，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了。＂

　　楚月潼站起身，冲她摇摇头∶“你这种匕首是杀不死我的，不过，刚刚那个人说让你进宫？＂听见进宫这样的字眼，小玉的身子僵了一下。＂你应该很不愿意进宫吧？＂楚月潼又问。小玉手里的匕首渐收，手也不由垂了下来。

　　楚月潼心里还惦记着跟离垢的交易，上回他还说要张贴皇榜，让她揭榜入宫来着。见小玉这边既然是心有不愿，她还想着要帮她一把。

　　楚月潼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才道∶“要不你随我一起吧？他反正只说了让你入宫，可没说让你入宫当天妃还是婢女啊！放心，别的事情我会替你保密的。＂

　　小玉愣了一下∶“天妃？＂

　　楚月潼忙解释∶“帝妃，帝妃！就是帝王的妃子。＂

　　小玉没有多在意，心中却是犹豫了，若是要她进宫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对她而言实在艰难。可是小玉浑身打量了一眼楚月潼∶“……·是男子，若非你家中还有姐妹？＂楚月潼一把散开自己的长发，在她眼前转了一圈∶“谁说我是男子？＂小玉一惊，这才明白了什么，可旋即又问∶“你要进宫，那轩辕暝公子会同意吗？＂楚月潼垂眸，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同不同意的同我有什么相干。＂话音刚落，若雄就感觉后脊背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死死盯着自己。她一抬头，正巧撞上轩辕暝那双彻冷的眸子。楚月潼一愣，心知方才的话轩辕暝应该是听到了。

　　可是她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看着门外的轩辕暝，淡淡一句∶“你怎么来了？＂轩辕暝死死握着手里的长剑，不由指节泛白。

　　可看着楚月潼那双毫无波动的眸子，他的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楚月潼，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我当真毫无相干？＂楚月潼脸上的表情还是未变∶“自然毫无相干。＂

　　轩辕暝薄唇抿成一条线，半晌反是笑道∶“也是，帮你集齐你要的东西，我们确实毫无相干！”

　　第30章　座座深宫

　　一连好几日，楚月潼与轩辕暝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楚月潼也是按照约定揭了皇榜，进宫选妃。

　　轩辕暝这日借来司命星君的命簿，正翻看着，查清身边人的际遇，而后看能不能得到至纯至善之泪。正看着，外面忽然有人敲了门。轩辕暝只淡淡道∶“进来吧。＂

　　小玉进门，手里端了一盘点心上前∶“恩公，你今日都没吃东西，我做了一些点心来。＂轩辕暝看了她一眼∶“不必叫我恩公，那日不是我，你也能安然脱身。＂

　　小玉笑了笑，也不伪装，在他跟前坐下，却道∶“我知恩公同月潼姑娘身份不一般，明知我是个杀手，也未曾揭穿。＂

　　轩辕暝看着手里的命簿，语气冰凉∶“我对旁人没有兴趣。＂

　　“那对月潼姑娘呢？＂小玉又问。

　　轩辕暝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紧了一下，神色如常∶“我与她毫无相干。＂

　　小玉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我是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但是有些人错过了就永远不在了。＂轩辕暝抬头，看着小玉∶“你想说什么？＂

　　“阿瑾姑娘今日揭了皇榜进宫，恩公就不怕她被选进宫，做了陛下的女人？届时再要后悔可就晚了。＂轩辕暝脸色一沉，继而冷道∶“那皇帝只要长了眼睛，又怎会选她？＂

　　小玉有些不赞许地摇了摇头∶“月潼姑娘虽是胖了些，但却可爱的紧，谁说的好呢？＂可爱？楚月潼？

　　换做是以前，轩辕暝从来不会把可爱这两个字跟楚月潼联系在一起。可是小玉这样一提，倒是让他愣了一下。

　　楚月潼身子肥胖，长相也并不出彩，同天宫的仙娥相比自然是差的远了。

　　但是现在可是在凡间，长得不好看的人也有很多，但是保不齐那皇帝就喜欢楚月潼这样的呢？偏偏那丫头又傻，说不定三言两语就被人骗得找不着北了。想起骗，轩辕暝眸子一暗，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正这时，客栈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有人前来敲门。来的是为驿承官，一身肥肉，笑起来脸上的肉都挪到了耳根。

　　“哎呀，恭喜两位，贺喜两位，月潼姑娘入宫被陛下选中，刚进宫就封了妃呢！”闻言，轩辕暝攥着手里的命簿，眼神一沉，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你说什么？＂驿承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只得又重复道∶“月潼姑娘得蒙圣宠，被陛下召进宫了。＂

　　话音刚落，驿承官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摸了摸手臂∶“呦，这屋子可是够冷的，眼见着要入冬了，二位保重身子。＂

　　说完，驿承便告退了

　　小玉这才看向一旁的轩辕暝，见他脸色难看得厉害。她本来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皇帝是没长眼睛吗！”轩辕暝低喝一声，踹门走了出去，这气势像是要吃人一般。

　　皇城，一面面青瓦红墙绵延而去，筑起一座座深宫。

　　长乐宫里，初冬还有一院子的秋菊没有谢，红绿黄白，开得倒是热闹。

　　宫里，楚月潼换了一身大红宫装，发髻被高高盘起，头上插着金面红宝石步摇，宫婢为她上了妆。这样一看，楚月潼倒真像是换了一个人，尤其一双明湛湛的眼睛格外动人。离垢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她浅笑着走上前，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惊艳。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呐，这换了身衣服，倒是大有不同，我差点没认出来你。＂离垢上前，让宫婢们退了下去。

　　楚月潼看见他，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苦着一张脸道∶“当妃子头上都要顶这么重的东西吗？＂离垢看了她一眼∶“你是来帮我渡劫的，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我可是白把唤魂铃借你了。＂一听这话，楚月潼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这点苦头我吃得了，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第31章　一团棉花

　　是夜，初冬的天微微有些寒凉，外面的天色暗沉下来。

　　外面几株菊花耐着严寒已经有些打蔫了，楚月潼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拿着一把小剪子学着给它修剪枝叶。才刚动手，背后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她耳尖微红。楚月潼扭头看了一眼，见轩辕暝就站在离她几尺开外的地方。

　　也不过就是一眼，她又扭回了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继续修剪着。轩辕暝蹙眉，忍不住看了她手中的花一眼∶“你这般剪法，这花怕是活不成了。＂楚月潼瘪了瘪嘴，没有看他，只是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轩辕暝冷声道∶“若要闹了，救你阿娘要紧，跟我回去。＂楚月潼埋低了头，嘴里小声嘟囔着∶“我就是在救我阿娘。＂

　　见楚月潼没有动作，轩辕暝的脸色一沉∶“平白来掺和人间做什么，你是黄泉之主，竟在人间后宫流连，成何体

　　楚月潼将头埋得更低∶“黄泉之主是我阿娘。＂

　　轩辕暝闻言，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放柔了一些∶“既是如此，若要闹了，回去。＂楚月潼放下手里的剪子，一脸认真道∶“你走吧，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办。＂走？轩辕暝挑眉，记忆中自打相识以来，楚月潼从未对他说过让他走之类的话。

　　不知为何，轩辕暝心中一阵恼怒，明明是想着帮她集齐七滴眼泪救回孟婆，而后分道扬镳。可是近些时日，他竟会被这个丫头惹得如此恼火，却又毫无办法。若是就此甩手离去，他又总是有些悬心。＂楚月潼！”　轩辕暝低喝一声。

　　楚月潼一愣，起身站在他面前∶“上神，我会救我阿娘的，若你公务繁忙，便自行回去吧。＂一句上神，让轩辕暝心中一沉，好像这两个字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

　　他看着眼前人，这些日子她清瘦不少，这般上了妆，换了身衣裳，着实比从前顺眼不少。可是越是顺眼他才觉得越是陌生，就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呦，轩辕暝上神驾到真是有失远迎，怎么着？上神今日有空来凡间赏菊？＂两人正对峙着，离垢的声音远远传来，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看到离垢，轩辕暝这才明白了什么，脸色阴晴不定∶“这就是你入宫为妃的缘故？因为离垢？＂楚月潼看了他一眼，点头。

　　袖中五指不由握拳收紧，轩辕暝看向离垢，眼神淬冷∶“离垢，你退她入宫意欲何为？＂＂证？＂离垢挑眉，嗤笑一声，＂轩辕暝，证她的人是你，我可从未退过她。＂展开折扇，离垢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楚月潼的手，楚月潼缩了缩，却被离垢拉得更紧。＂你也看到了，魔界与神族素不通婚，我让她下界自然是来人间携手白头啊！”闻言，楚月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轩辕暝看着那双紧握的手只觉十分刺目，脸色跟着阴沉得可怕，看向一旁的楚月潼∶“所以，你要跟离垢成婚，连救你阿娘都顾不上了吗？”

　　楚月潼看了一眼离垢，再看向轩辕暝，这才道∶“这事与我救阿娘有什么相干？＂见轩辕暝的脸色越发难看，一旁的离垢倒是满脸得意。

　　楚月潼收回了手，又问轩辕暝∶“你不是说小玉那里也会有我要的眼泪吗？烦请你替我给她说一声，明日我便召她来我身边做个宫婢。＂

　　轩辕暝恼怒，他都不知道楚月潼是真傻还是假傻，显然他现在已经很是恼火，可她还像是个没事人。他冷笑一下∶“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楚月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开口∶“也是，那我明日让别人去传话便好。＂＂你！”冷哗额上青筋一跳，心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他一甩袖，愤然转身离去。

　　第32章　九死一生

　　看着轩辕暝离开的背影，楚月潼捡起地上的剪子，眼中毫无波动。

　　离垢看了她一眼，不由笑道∶“我看你从前那般追着他的背影赶，如今倒是就这般放下了？＂楚月潼的身影僵硬了一瞬，却也就是一瞬而已。

　　她淡淡摇头∶“我亦不知世间情爱为何，可却也晓得，眼泪是咸的，心是会痛的。＂她是愚笨，却不是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的心亦是会死掉的。离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孟婆殒身之后，这小丫头好像也跟着长大不少。不过，他也就是这样一提，并不在意。

　　“这几日宫中可能会有一场大变，长乐宫会有一场大火，你法术低微，我还担心你能不能护得住，到时候我法力全失，身家性命可是都交给你了。＂离垢面上很是严肃。

　　楚月潼坚定地点点头∶“放心吧，我这次出来还带了些仙丹，护你无恙肯定没有问题。＂离垢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魔君渡劫九死一生，这件事决计不能让旁人知道的。＂好了好了，都说知道了，我不会说的。＂楚月潼摆了摆手，＂你快走吧，我想要睡觉了。＂可是离垢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阔步进了殿中。楚月潼一急，忙叫住他∶“误，你做什么？＂

　　“做戏要做全，那个宁王可是时时盯着，你可别露出马脚，若不然改了气运，我可就要倒霉了。＂离垢进殿还不忘关上殿门。

　　二人共处一室，楚月潼起初还有些不自在。

　　可看离垢直接就在一旁的榻上躺下了，她也才慢吞吞爬上了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月色孤冷，清光洒落，满地银辉。

　　离垢双手枕在脑后，没有睡着，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楚月潼不由失笑。这小东西真是半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不过这般心思单纯之人，在世上恐怕是很难寻到了。听着床上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心中稍定。翻了个身，这才睡下了。

　　宫墙之内，高檐之上，一抹白色身影站在屋顶，视线落在已然灭灯的长乐宫的方向。轩辕暝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若是从前，他还能说自己是问心有愧所以才一路护着她到人间，可是现在呢？楚月潼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需要他了，他心反倒觉得空空的。许是欠下的还没有还掉，这才让他觉得若有所失吧。

　　三日后，洛阳城初雪翩然而至，朱墙黛瓦间，不过一夜便覆上白雪。

　　城中皆传，皇帝觅得佳人，锦妃入宫不过几日媚得君王再无早朝，坊间传言，妖女祸国。而楚月潼对此言并不放在心上，而是依约将小玉接到了长乐宫，当了个小女使在她身侧。且自那日以后，轩辕暝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因着要帮离垢渡劫，寻找眼泪的事情便只得暂时搁置。冬日夜里愈发寒冷，长乐宫里的炭火烧得要比平日旺些。离垢同往日一样睡在榻上，楚月潼掀开被子，感觉有些热。

　　忽然一旁的离垢惊坐而起，睁眼就看见门外火光窜起，霎时间映红了殿内。他忙上前，摇醒了正在熟睡的楚月潼∶“小丫头，快醒醒，着火了！”楚月潼先是闷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睁眼吓了一跳∶“呀，真的着火了，快跑！”她坐起身，顾不及穿好衣服就要往外跑，下一秒却被人一把抓住。

　　第33章　红莲业火

　　眼看着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终于惊醒了宫人。

　　一时惊叫四起，外面的人惊慌失措，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楚月潼看了一眼离垢抓着自己的手，一脸莫名∶“你抓着我做什么？再不出去来不及了！”离垢却是依旧没有撒手，拧眉∶“说了今日是渡劫之日，我们可不能出去！”楚月潼一愣，这才想起来她可就是来帮人渡劫的，真是睡糊涂了。

　　她又坐回去，瞧见外面火光冲天，心里还真是有些发愧。

　　“那我要如何做？只要等着大火烧过来，然后用法术护着你，保你不死就可以了吗？＂说出来都有些不信，阿娘从前说，神仙历劫九死一生，可是这离垢这劫数未免太过简单。

　　离垢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按照命簿所说，我今日肉体凡身要在这里活下来才是第一步，而后还要像那些凡人一样历经生老病死，尝尽人间苦楚。

　　楚月潼一听，眉头就不由得蹙到了一起∶“你之前可没说我要在下界陪你过完这一辈子。＂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赶时间救我阿娘呢！”

　　“轰——＂话音刚落，殿门被大火烧得塌下来一半，一股火舌沿着殿中窜起火苗。殿中温度越发升高，楚月潼从怀中摸出一枚灵符，拉着离垢盘坐殿中。灵符触地，一层光圈笼罩着二人。

　　这是孟婆留下的宝贝，按理说挡住凡间大火完全不是问题。可是当二人被火焰包围之时，光圈却渐渐暗淡。

　　楚月潼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我阿娘给我法宝怎会抵御不住！”离垢也是心中一怔∶“糟糕，是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乃是魔族圣火，比之火神祝融的三昧真火有过之而无不及。孟婆从前在的时候，楚月潼也听过一耳朵，说是这是能焚尽真元的业火。

　　“完了完了，难怪你说魔君渡劫尚且九死一生，竟有业火，那我们怎么办？我这法宝撑不了许久了，我们今日不会烧死在这里吧？＂楚月潼有些慌了。

　　她还没有集齐七滴眼泪，还没有让阿娘重新活过来的，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周遭的温度逐渐升高，楚月潼的脸上渐渐有汗珠冒出来。

　　倒是离垢淡定得紧，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左右我如今没有法力，也帮不上什么，若是渡不过这劫也是天命。＂

　　他瞥了一眼楚月潼，又接着道∶“放心吧，你是孟婆，这红莲业火烧不死你，顶多受些伤。受伤也是很疼的好吗！

　　离垢这段时间对她不错，亏得她还以为离垢是个好人，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这般不靠谱。眼看着这层光圈都要消失了，楚月潼提起一口仙气，勉力维护着护身光圈。＂离垢魔君，我还没有救回我阿娘的，你别放弃，快想想办法呀！”

　　离垢淡然地耸了耸肩，安慰道∶“无妨，我算过了，这次历劫，有你在，有惊无险。＂什么叫有她在有惊无险？

　　楚月潼仙力低微，靠这般支撑铁定是撑不了多久的。

　　然而看这火势愈来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救，她可是想要自保都很勉强。豆大的汗珠滑落，殿中突起的浓烟透过光圈吸入鼻腔。

　　“咳咳！”楚月潼剧烈咳嗽了两声，只觉得肺里呛得十分难受，而外面的火都快要烧进来了，她的后背都觉得烫得慌。

　　许是吸入了太多烟尘，楚月潼感觉脑子都有点晕乎乎的，恍惚中，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要死了。想到自己无用，阿娘还没能复活，一时悲从中来。鼻头一酸，眼睛里就泛起了泪光。

　　下一秒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哭着还不忘继续输送仙力。

　　“阿娘，是月潼没用，月潼对不起你，还没有收集到眼泪就要被烧死了，怪我平日不努力修习仙法，连帮人渡劫这种事都做不好…·

　　一边的离垢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哭起来，他从没见女人哭过，一时慌了手脚。＂埃，我说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别哭啊。”可是离垢越说，楚月潼哭得便是越伤心了。

　　第34章　唤魂铃

　　大殿一阵风起，火势窜天而上，殿中的柱子顷刻倒下一根，砸在楚月潼身后。＂叮——＂火势中一声脆响。楚月潼突然缩了缩鼻子，止住了哭泣。

　　一手从怀里摸出那枚唤魂铃，铃声阵阵，隐有欢愉之音。一滴透亮的眼泪缓缓渗入铃中，让楚月潼愣住了。

　　楚月潼连眼泪都没有来得及擦，呆呆看着离垢∶“怎么我的眼泪也可以收集？＂

　　离垢看着那滴晶亮的眼泪，不由一怔，才道∶“世间最纯，不过一颗赤子之心，这一滴是赤子之泪，想不到居然你有。

　　楚月潼不明白何为赤子之心，但是能意外再收到一滴眼泪也自然是不胜欣喜。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道火舌窜天而起，护身的光圈也在这一刻破碎。一股热浪朝两人袭来，楚月潼的衣裳立马烧了起来。她吓了一跳，从地上弹跳而起，忙施了个法把火苗熄灭了。

　　更惨的还是离垢，红莲业火都是冲他而去，灼魂而不灼身，他痛苦地闭着眼，像是晕了过去。正这时，殿中大柱承受不住往下坍塌，眼看就在往离垢身上压去。楚月潼一惊，来不及思考，欺身扑到了离垢身上。＂嘭—＂一声巨响，大柱应声倒下。

　　洛阳一场大雪，最终将火势沉沉压住。长乐宫只剩了一堆烧得灰黑的火炭，和一片废墟。

　　楚月潼再迷迷糊糊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并不熟悉的宫殿，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还在凡间。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痛，侧头正好对上一双愠怒的眸子。楚月潼心中一凛，一下子醒过神来∶“轩辕暝？你怎在这？离垢呢？＂在听到离垢这个名字的瞬间，轩辕暝的脸色难看起来。

　　“楚月潼，你自己都方才脱险，就忙着问他？＂轩辕暝语气中一丝薄怒。见这样子，楚月潼心里咯噔一下，离垢该不会是渡劫失败，死了吧？要是这样的话，她可就太对不起离垢借她的唤魂铃了！

　　她都没有回答轩辕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轩辕暝一把抓住，按回了床上。＂躺着，休息，不许去！”轩辕暝不容置疑的语气，态度十分强硬。跑是跑不了了，打自然也打不过。

　　楚月潼只得撇了撇嘴，无奈又坐回到床上，偷偷看了一眼轩辕暝黑沉的脸，小声问了一句∶“是你救了我吗？＂轩辕暝冷冷看着她，反问∶“不然呢？＂

　　楚月潼咬了咬嘴唇，半晌无言以对，好容易才说了一句∶“多谢，我会报答你的。＂提起报答二字，轩辕暝心口闷闷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心中恼火，可是看着眼前之人又说不出一句重话，只道∶“红莲业火烧伤不是小事，你这段时间先好生休养，养好身体，我带你离开这里。＂

　　楚月潼没有应下，只是问∶“··…集齐眼泪之事劳烦上神多多费心。＂提起眼泪，轩辕暝心中一股邪火窜起，终是忍不住了。

　　“楚月潼，你若是心中想着要复活你阿娘就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事情，哪怕你跟那个离垢想要逍遥度日也得到以后再说！”

　　楚月潼愣了一下，记忆中，轩辕暝好像从未如此大怒过。

　　一瞬后，轩辕暝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接着道∶“本上神事务繁多，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早些救活孟婆，我便要回天宫了。＂

　　“哦，好。＂楚月潼垂眸，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轩辕暝深吸了一口气，将熬好的汤药放在她床头，沉声走出了房间。

　　只是，他紧攥的袖口下，一道业火灼伤的痕迹还未上药，坦露的伤口还有血迹渗出。

　　第35章　神魔又如何？

　　屋子外面的雪好不容易停住，楚月潼趴在屋子里的桌上，侧头透过窗，看着外面的雪景发呆。听小玉说，她勉力用仙力护着的几株菊花在长乐宫一场大火已经烧没了。好在那场大火之时，轩辕暝来得及时，她没有什么危险，离垢也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只是当时轩辕暝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浓烟熏得晕了过去，没有看到轩辕暝是怎么把她救出去的。按说轩辕暝同她不一样，下了凡间应该是封印了法术的才对。正想着，房间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楚月潼侧头看去，进来的人是小玉。只是小玉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场。

　　可是见到她，小玉冲她一笑，似乎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月潼姑娘，近日天气越发冷了，你还是别对着窗子吹风，当心着凉。＂

　　楚月潼向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小玉也不拘谨，在她身旁端坐∶“怎么了？＂楚月潼握住她的手，她手心冰凉。连带着耳尖都冻得通红。

　　“小玉，其实有许多事情我还没有问过你，但是轩辕暝说不让我插手你们这些事情，我也便不曾过问，但是今日，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同我讲，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什么。＂

　　话音刚落，楚月潼感受到小玉的手僵硬了一分。

　　可小玉只是笑着冲她摇头∶“成王败寇，本就没什么好说的，他要一意孤行，我自然劝不住。＂这个他，让楚月潼有些不解，可是想来，同小玉有瓜葛的人，除了那宁王还能有谁？不知怎么的，看见如今的小玉，楚月潼有些恍惚，小玉做的事情她虽不问，却也知道一些。比如，她是宁王的杀手，是宁王想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细作，甚至朱荣就是她为宁王所杀。一开始楚月潼还是有些怕小玉的，可是后来却渐渐有些同情。至于其中原因，她也不清楚，或许是自己有些感同身受吧。

　　楚月潼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方丝帕放到她手里道∶“我知你本心不坏。＂小玉垂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丝帕，却是苦笑一声∶“许久没有人说过我不坏了。＂楚月潼想了想，觉得自己搭不上这句话。

　　自从来了人间，开始收集这七滴眼泪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上来，兴许是鲜少开心了吧？外面，有脚步声缓缓靠近，这个时辰，想来是轩辕暝来了。

　　果不其然，冷哗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小玉见状，十分识相地退了出去。休养了两天，楚月潼脸上的气色还算不错。

　　轩辕暝进门，在她对面坐下，面无表情道∶“明日午时，大殿外，你记得去。＂楚月潼不解，这才问∶“是小玉的眼泪吗？＂轩辕暝点头，没有说话。

　　可是楚月潼犹豫了一瞬，才道∶“可是…·小玉杀过不少人，她的眼泪也能算纯善之泪吗？＂

　　“善者行恶，恶者行善，世间之事，安有绝对之理？只要那一刻其心至纯，便足矣。＂轩辕暝说完，看了楚月潼一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听懂没有。

　　楚月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转开了话题问∶“为何这几日都不见离垢过来？＂

　　按宫人说，他没死的话，应该要来看她一眼，好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啊，怎的就没动静了？提到离垢，轩辕暝的脸色就像是乌云集聚的天空。＂楚月潼，你如今，就这般离不开离垢？他是魔，你是神！”楚月潼想了想，反问∶“神如何，魔又如何？＂

　　第36章　众生痴迷

　　殿中的氛围十分安静，静的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轩辕暝看着楚月潼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心中竟多有无奈。同一个痴儿说这些，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出了毛病。

　　自从下凡来到如今，他跟楚月潼每每说不了几句就要不欢而散，而楚月潼从来不会主动寻他。轩辕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明明楚月潼说的每句话似乎都没有什么大毛病。可他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不受控制地，像着了魔一般。轩辕暝恼怒，更多的却是恼怒这样的自己。＂不如何！”轩辕暝愤然起身，又是一肚子怒意离开。打开门，小玉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门外。

　　见轩辕暝出来，小玉朝他微微福了福身∶“恩公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轩辕暝敛去眼里的情绪，冷冷道∶“没什么，你照顾她，我走了。＂他刚要抬步，小玉轻唤住了他。

　　“恩公既是放心不下月潼姑娘，为何不就此带她离开这皇宫，这宫里可是虎狼之地。＂小玉脸上浅笑着。轩辕暝的背影一僵∶“此言何意？＂

　　小玉看着宫中幢幢宫门，眼底闪过一丝忧愁∶“恩公若是不喜欢月潼姑娘同陛下亲近，为何又放任她留在宫中？＂

　　轩辕暝眼神闪了闪，只喃喃一句∶“若是她真同离垢有私，这九州天下该有祥云来贺，凤鸣八荒，携百鸟来朝。”

　　孟婆生而尊贵，若有良缘，能遇得良人共育后代，九州八荒都会知晓。可是这些日子，并无祥兆，便意味着她与离垢不过表面做戏。但就算如此，哪怕他心知肚明，心中还是发闷。小玉听不见这话，却又道∶“恩公心悦月潼姑娘吧？＂没来由的，听到这话轩辕暝愣了一下。

　　“冥日宫中有大事发生，我不欲拖累阿笙姑娘，恩公还是带她走吧。＂小玉垂眸，敛去眼里复杂神情。轩辕暝看了她一眼，眼前闪过她横尸大殿的场景。明日便是天命之时了。凡人命数，他管不了，转身离开。雪地里，留下他离开时深深浅浅的脚印。

　　到了第二日，将近午时。楚月潼披了件外袍，依约去了大殿。

　　只是，她还未走到，就听见门外宫人大喊着∶“有刺客，有刺客！”楚月潼正愣神，一个瘦弱的身形从殿里飞出来，身子重重跌在门外的雪地上。顿时，鲜血染红了一片，楚月潼一眼便认出来，那人正是小玉。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一道利箭直直朝小玉心口射去。＂不要！”楚月潼一声惊呼，可是箭已离弦，为时已晚。箭头直接没入心口几寸，小玉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一身狼狈。楚月潼忙奔上前，才看见小玉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她以为轩辕暝今日叫她过来，只是因为小玉有伤心之事，可未曾想竞是会殒命于此。她将小玉从雪地里扶起来，手微微有些颤抖∶“小玉，你这是怎么了？＂小玉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咧出一抹笑来∶“阿瑾姑娘，我今日恐怕要连累你了。＂若婶拼命摇头，感觉鼻头有些发酸。

　　小玉轻轻握住她的手，淡淡笑道∶“月潼姑娘曾问我，是不是心悦宁王，如今有了答案罢。只可惜，我此次事败，再无颜见他，还望月潼姑娘保密，向众人隐去我与他相识之事。＂

　　怀中之人气若游丝，可还是执着地看着楚月潼，望她应下。楚月潼点头，看见小玉脸上竟淡淡笑着，眼角溢出一滴眼泪。

　　“盼他平安，盼他喜乐，盼他得偿所愿我才心甘情愿为了他去杀人。＂小玉看着天上雪花飘落，嘴中喃喃，＂言我执迷，言我愚笨，可知众生皆是痴迷……＂

　　第37章　雪夜红梅

　　雪花渗进鲜血里，融成一片血色。

　　怀中的小玉已然没了声息，静如一盏青灯，灭得无声。楚月潼腰间的宫铃一响，一滴红泪融进铃铛，铃声竟也带些凄然。这该是一滴血泪吧，是至痛之泪，楚月潼想着，心里跟着一阵苦涩。

　　世间之人，皆为情所苦。

　　可若是无情便真能一生自在快活吗？楚月潼没有答案，只心底一阵一阵发凉。自小玉走后，一连几日，楚月潼都是神色郁郁。

　　好在如今人界帝王是离垢复生，小玉刺杀之事并未牵连到她，而轩辕暝也是许久没有来看过她。这皇宫之中，除了吃食好一些，每日只能在后宫，着实也是无趣。楚月潼每日趴在桌上发呆，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天。这日，自长乐宫大火那日后，再未谋面的离垢才终于出现。

　　早听宫人说，近些时日她郁郁寡欢，离垢知晓，八成是因为小玉之事。

　　离垢进门，坐在她跟前，顺着她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却只能瞧见外面一堵厚厚的宫墙。＂怎么了？可是每日呆在宫中有些发闷？＂离垢问道。

　　楚月潼这才回过神来，见是离垢，眼神都未曾动一下∶“你怎的今日才来？＂

　　离垢冷哼一声∶“那你得去问问轩辕暝了，她在你这里设了结界不让我靠近，今日结界才破，我这才过来。＂听见轩辕暝，楚月潼这才抬眼∶“他不是封了神力吗？怎的还能布下结界？＂＂许是仗着体内那颗沉水珠，不惧法力反噬吧。＂离垢倒了一杯水，没有当一回事。提到沉水珠，楚月潼的脸色立时就变了，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若非为了沉水珠，阿娘也不会死。

　　离垢见状这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才转移话题∶“我这天劫托你的福，算是过了一半了，剩下的便是天命所苦，你也帮不了我什么了。＂

　　楚月潼愣愣点头∶“那在凡间处处与你作对的宁王如何了？＂

　　“人家好着呢，我遇刺那日，他方才娶了娇妻。＂离垢喝了一口水，摇摇头。楚月潼皱眉，原来小玉死的那日，宁王却是美人在怀。

　　说来实在唏嘘，楚月潼都能感知小玉一片痴心，可是这宁王从未在意过。小玉不就是昨日的她吗？原来痴情并非就能换来同等的对待。她这才隐隐明白，只可惜，她明白的有些晚了。＂我想看看宁王最后的结局再离开这里。＂

　　离垢没有拒绝，盯着楚月潼的眼睛，却是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从前没有发觉，你的眼睛煞是好看。＂楚月潼白了他一眼∶“行了，你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要睡觉了。＂

　　离垢无奈一笑，只得起身∶“行，不过你若是无聊，皇宫之内，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别老是闷在这里。＂楚月潼闷闷应了一声。…。。

　　再见轩辕暝倏忽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楚月潼正独自在院里玩雪，白色的雪花落在她发间，衣袍之上，她也浑然不知。轩辕暝瞧见她的第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那小小的身影，一身梅红色的宫装，映在洁白的雪地里，竟平白让他联想到雪夜红梅。察觉到身后有人好像正盯着自己看，楚月潼扭头，正好与轩辕暝对视上。不过一月有余，轩辕暝脸色苍白，好像身形也是瘦了一圈。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动作

　　半晌，还是楚月潼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第38章　须臾半生

　　天地间，在一瞬，好像只有了雪落的声音。

　　轩辕暝感受到，胸腔里，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狠狠跳动着，没有节律可言。就连楚月潼的声音落在他耳畔都只觉得回音阵阵。

　　见轩辕暝没有反应，楚月潼眉头轻蹙朝他挥了挥手∶“你可是病了？脸色如此苍白。＂冷哗回过神，收回自己的眼神，深觉自己是真的病了。他觉得自己当真是越发奇怪了。

　　“无事，想来你在凡间修养了好一阵了，按说身子该爽利多了，救孟婆要紧，我们该离开这里了。＂轩辕暝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说起孟婆，楚月潼从怀里摸出那只唤魂灵，放到轩辕暝跟前。原本黑穗透亮的铃铛，如今铃身月白中带着几缕妖红。

　　楚月潼摇头拒绝，有些担忧道∶“自从那日集了小玉那滴血泪以后，铃铛就变了色，也不知为何。＂其实，她最担心的还是，铃铛变色会不会影响到她救阿娘。轩辕暝拿过那铃铛，细细往里注入一丝仙力。

　　半晌他才拧眉道∶“小玉那滴血泪执念太深，最好平掉这份执念，不然到时候复生孟婆兴许执念过深，反倒再生差池。＂

　　这就让楚月潼有些苦恼了，小玉此生，唯一的执念不就是那宁王吗？可是宁王另有新欢，心中根本没有小玉的位置。如何了结小玉的执念是个难题。

　　“那我们要如何做？＂楚月潼的眉头都快要蹙成一团。

　　轩辕暝信手变出从司命神君那里借来的命簿，看着楚月潼∶“或许能够在这里找到答案。＂楚月潼一脸无辜地看向轩辕暝，摇头∶“我看不懂。＂白雪落在命簿本上，似乎能听到雪花打落的声音。

　　“过来，我同你讲。＂轩辕暝的语气染上了一层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楚月潼没有拒绝。

　　看完宁王的命簿，楚月潼不由唏嘘。何至于命运弄人到如此境地啊！

　　原来小玉是宁王从小养在府里的，因为容色出众，聪慧异常，被宁王挑选出来。

　　而后将小玉培养成一个杀手，但是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说宁王对小玉完全无情也是不实之论。但是小玉太过优秀，暗地里为宁王办成许多事情。由此，宁王在感情与野心面前选择了野心。

　　但最可悲的是，小玉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小月，小玉死后小月就全然代替了小玉的位置。而那宁王娶的新妇便是小玉的亲妹妹小月。

　　宁王把对小玉的愧疚全数补偿给了小月，世人皆言宁王宠妻，可其实不过是为了补偿。可后来，小月知晓姐姐小玉的死是宁王导致，便在自己的孩子即将临盆之时刺杀了宁王。自然，最后小月也没活下去，但孩子却平安降生。

　　“这司命神君为何总要将人写得如此悲惨？怎的没有一个是全然快活的？＂楚月潼垂眸道。宁王虽坏，可小月与小玉两姐妹实在可惜。

　　轩辕暝看着她，眼神一暗∶“人间苦痛不过弹指一挥间，须臾便是半生。可神仙若是苦痛便是千年万年轮回转世。＂

　　楚月潼不懂他究竞何意，只叹息一声∶“为何人不能摆脱天命，活得快活些呢？＂自然，不止是人，神亦如此

　　“你不在五行，可知无人能看透你有何天命？＂

　　楚月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上神，我说的是宁王，你在说谁？＂轩辕暝摇头∶“没什么，我们今日离宫。＂

　　第39章　命簿所言

　　外面的雪掩了一地，殿外几棵红梅开得甚好。风吹花落，鲜红的花瓣点缀在白雪间，煞是惹眼。

　　楚月潼依旧是冲轩辕暝摇摇头∶“我想最后看看宁王的结局，若这命簿上所言，到最后我还能得他一滴痴狂泪。＂是了，除却眼泪与那离垢，楚月潼已然同他没有任何话题了。＂当真只是为了宁王那滴痴狂泪？＂

　　轩辕暝眼神一暗，却道∶“我与瑶冬上神的婚事已然结束。＂

　　楚月潼不知，好好的说着宁王，怎的又提起瑶冬，虽无敌意，但这名字总是让她心中有些发闷。她看着轩辕暝∶“上神你的婚事同我们如今之事可有何联系？＂＂楚月潼，你从前不是总爱跟着我，以后你若喜欢·……·还没待轩辕暝说要，楚月潼就捂住了耳朵。

　　她眼里忽然泛了泪光∶“你不要提从前，我不要喜欢任何人了，我就要我阿娘回来！”若说从前她还奢望，可现在，只要阿娘能活过来，陪着她，就已经足够了。轩辕暝这才明白，心是会变凉的，哪有平白无故的好，一切不过因为心中所爱。可若是不爱了，便就真的不会在意了。

　　他袖中五指不由收拢，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的胆怯和害怕。楚月潼真的同他越走越远，远到他主动伸手都已经抓不住她了。＂上神，只要能将我阿娘救回来，便一切都好。＂她如今已经连他的名字都显少叫了所以大致失去的，该都不会再回来了吧。

　　轩辕暝神色有些复杂，半晌终于开口∶“如此，也好。＂

　　复生孟婆是现如今最要紧之事，至于往后，若真再无瓜葛，应该便会忘了。

　　“你若不愿离开便罢，我还有事回天界一趟，估摸我再回来，宁王之事便已能结束，届时我再带你去别处寻一寻。＂

　　楚月潼点头不语。

　　天界，长明殿。

　　殿中门四方大开，正殿之上有个人影坐在那里，显然已经是等候他多时了。轩辕暝阔步上前，这才看清，来人是他母亲璇玑，旁边坐着的正是药仙。看见药仙，轩辕暝脸色一沉。

　　“母亲怎今日来了，怎不提前告知一声。＂

　　璇玑脸上并没有什么好颜色，却道∶“暝儿，你到底想瞒着为娘到几时？＂轩辕暝看了一眼一旁的药仙，药仙眼神躲避，微微垂了头。他这才道∶“不过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璇玑闻言，有些急了，一拍桌∶“什么叫不碍事？擅动凡人气运会遭反噬的，你如今神力适才恢复，反噬已然重伤，你还瞒着我！”

　　“孩儿有沉水珠护体，无碍大局。＂轩辕暝面无表情。

　　璇玑看着轩辕暝叹了一口气，才又劝道∶“暝儿，娘也不是拦着你去帮那楚月潼救孟婆，毕竟孟婆之死也算是因为沉水珠，可你方才恢复神力，若是因此又重伤，那你与瑶冬的婚·……·

　　提起婚事，轩辕暝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我与瑶冬婚事早已作废，母亲若再提了。＂知道冷哗性子冷硬，他若不愿，谁逼也没有用，璇玑也只得作罢。可不是瑶冬总也要一个能合身份的女仙才好。

　　璇玑想了良久道∶“这样，等你替那丫头教回孟婆便回来，你为救她如今法力反噬，就当是还了她曾待你真心，再救回孟婆你便不再欠她什么了。＂

　　轩辕暝知道，他母亲是怕他真的对楚月潼有想法，璇玑大至也是觉得楚月潼貌丑脑子愚笨吧。可是如今楚月潼也根本不会再缠着他了。想到这里，轩辕暝眼神不自觉暗了一分。

　　第40章　凡间一生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算着轩辕暝也不过是回去花了半日疗伤，再一些杂事耽误了些许时间。

　　再到凡间，已然是夏日。

　　长乐宫重建，若嬉自然是又搬了回去，这半年，宫中仍是楚月潼最是得宠。

　　“唉，这锦贵妃的命真好，入宫不到一年便已经是贵妃了。＂长乐宫的宫殿外，路过的宫人小声嘀咕着。另一个宫女也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这不，刚陛下赏赐了使者送来的荔枝，新鲜着呢！”

　　“荔枝呀，这么新奇的水果，咱们皇后娘娘都没有呢，想来中宫皇后易位只是时间问题了。到时候新迎帝后，可是喜事一桩！”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化作青烟窜进了长乐宫。

　　彼时楚月潼正在长乐宫院内种花，这花种正是彼岸花，现下已长了叶子出来。楚月潼忽然感觉迎面一道劲风，轩辕暝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先是有些惊讶，而后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上神来了，正要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三日前宁王已经死了，我从他和小月那里各得了一滴眼泪，现在只差滴眼泪了。＂

　　可是轩辕暝闻言却并未觉得开怀。

　　宁王之事按说应该是要过一月后才回发生，可如今竟提前了。

　　他心中一凛∶“楚月潼，可是我不在，你擅动了凡人气运，将事由提前了？＂楚月潼无辜地摇摇头，想了想才道∶“是离垢魔君帮我的，说是可以提前改命。＂离垢？

　　轩辕暝看向楚月潼，她方才说完，嘴角笑意盈盈。那是轩辕暝许久未曾见过的笑。

　　想起刚才宫人所言，轩辕暝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一个无稽的猜想在他脑海成型，从前他觉得，离垢身为魔君不可能看得上楚月潼这样的女人做魔后。可改凡人天命可是会遭天谴报应的，就不止遭法力反噬这么简单了。离垢从来不是什么善人，无缘无故又怎会帮她？轩辕暝的眼神猛地瞥见院内的彼岸花，眸子一紧。＂黄泉彼岸花，你怎么会种在这里？＂

　　楚月潼看了一眼院里的彼岸花，答道∶“离垢魔君说我喜欢这花，便让人去黄泉采了栽在这里。＂彼岸花是黄泉之花，在别处想要成活十分困难。若不是费了很大心血，彼岸花怎么可能在凡间长开？轩辕暝的眸子像夜黑的天空，一下子暗云密布。

　　“楚月潼，你留在这里，当真只是为了眼泪？＂轩辕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楚月潼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有要刻意隐瞒。

　　“我与离垢魔君商量过，三日后封后大婚，我留在凡间伴他这凡间一生。＂楚月潼的嘴一开一合，似乎说的都是很寻常的话。可是冷哗听着，只感觉心口闷着发疼。

　　眼前的人明明跟从前没有太大差距，可是他心里再生不起一丝厌恶。而听到她要陪着离垢之时，他心里竟然会心疼？轩辕暝这才猛地想起小玉之前说，他心悦楚月潼。但是他只当是个笑话，可如今心却告诉他，并非如此。＂不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楚月潼看着他，一脸莫名。她与离垢大婚之事颇有些无奈。

　　因她助离垢渡劫，坏了凡间气运，为了使命簿不多生变数，她只能配合着离垢去演完这场戏，她这个锦贵妃在命簿里的安排是荣极早夭。

　　但是究竟是个什么命数，离垢也无法探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楚月潼不能说明缘由，便只道∶“上神，我已经应下了。＂

　　第41章　黄泉彼岸

　　夏日洛阳城中的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有些发热。可是此时，长乐宫中的气氛却是冷得发寒。轩辕暝周身散发着寒气，楚月潼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轩辕暝沉声道∶“我再问一遍，你可真要与他成婚？＂

　　楚月潼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阿娘说了，若是骗人，心中定是有愧，便不得心安了。＂话音刚落，楚月潼就感觉手腕处多了一分力道。她惊讶地看向轩辕暝，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难看。＂轩辕暝上神，你做什么？＂

　　轩辕暝只是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一字一句道∶“楚月潼，不是你说想要同我成婚吗？如今却又想另嫁他人，我没同意，你便想也不能想！”

　　楚月潼皱眉，想要挣开他的手，可是奈何她力气太小，根本挣不开。＂我不要！你放开我！”

　　一阵劲风刮来，楚月潼只感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脑子晕乎乎的看不清前方了。…黄泉彼岸。

　　绿洲之上，彼岸花长出了叶子，只是黄泉一日无主，彼岸花一日不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味。

　　楚月潼睡在一件平铺的白色披风上，衣服上有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轩辕暝就沉默着坐在她身边。

　　楚月潼坐起身，发现自己穿回了自己原来的衣裳，一身素衣，荆钗布裙。＂你醒了。＂轩辕暝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沙哑。

　　楚月潼看着他，似乎是有些恼怒∶“你带我回黄泉做什么，我阿娘的眼泪还没有找全呢！”轩辕暝只是顶着黄泉彼岸，孟婆庄远远地还能瞧见影子。

　　他指了指孟婆庄的方向，才道∶“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眼泪我帮你找，你不能再跟离垢有任何瓜葛。＂楚月潼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不行，离垢魔君待我甚好，我为何不能跟他有来往！”提到离垢，轩辕暝就忍不住发火∶“神魔不两立，你以为你跟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楚月潼不由垂眸，声音有些低沉∶“阿娘说，孟婆生来孤苦，所以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爱人。如今我连阿娘也没有了，离垢魔君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所谓好在何处，其实也不过就是离垢借给她唤魂铃，在凡间这段日子对她照顾有加。会把凡间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送到她面前来，会帮她养护彼岸花，也从来不会厌恶她。所有这些都是她从未在冷哗那里得到过的，可不知为何，听到这话轩辕暝心里揪了一下。他看着她的侧脸，才头一次感受到她的孤苦无依。

　　他只当她是孟婆之女，生而为神，哪怕被人诟病，却也是身份尊贵，况且她痴傻，便不怎么记着旁人对她的恶。

　　可是他忘了，痴傻又如何，人心终归都是一样的。痴傻也会感觉到痛苦和孤独。

　　轩辕暝看见楚月潼眼眶泛红，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是手才刚抬过她的头顶，楚月潼就下意识躲开了。

　　冷哗的手愣在空中，他才懂，为何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楚月潼胡乱抹了抹眼眶，这才道∶“轩辕暝上神，从前的事都是我想要帮你的，等我救回阿娘，我们就此两不相欠。阿娘定然也不想我再死缠着你的。＂

　　黄泉只剩了风声，轩辕暝收回自己的手，久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良久，轩辕暝才问了一句∶“楚月潼，若我不讨厌你了，又当如何？＂他看见楚月潼的身影愣了一下。

　　“轩辕暝上神，我不喜欢你了，从前我只要见到你就觉得心生欢喜，可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再也生不出半分欢喜了。＂楚月潼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第42章　永生不灭

　　神，会活很久很久，千年，万年，甚至永生不灭。冗长的岁月里若没有爱憎，便只会觉得孤苦。轩辕暝头一次感受到被人留下是什么样的感觉。

　　若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心中无悲无喜，那一定是真的不爱了。

　　楚月潼走了，一身布衣，冷发盘着荆钗，背影孤独却又坚定。

　　轩辕暝坐在原地，愣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知她这一走，再难回头。心脏某个部位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却又一寸一寸的蔓延着痛楚。

　　轩辕暝没有叫她，正如她从前所说的那样，人说是欠下了什么，这辈子都问心有愧。他便是，问心有愧。

　　如果当初他对她能仁慈一些，能温和一些，若不去骗她，现在是不是还能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他真的失去她了，永远。＂

　　风吹铃动，那宫铃的声音像一声叹息，沉入黄泉便被淹没。在楚月潼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滴清泪融进唤魂铃中。铃身滚烫，浑身散发着金光。楚月潼一惊，唤魂铃忽而大响，音传六界。其声悦耳清透，唤归四散残魄。

　　楚月潼忙从怀里取出之前收集起来的孟婆精魄，再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心口一刀，取出一点心头血。以血为引，魄为灵，重唤新生。

　　无数红色血灵汇集成一处，而后透过唤魂铃窜入楚月潼体内，

　　楚月潼只感觉脑海中浮现种种过往，一股神力直冲丹田，灵泉大开，三魂六魄尽归其里。她周身浮动着红光，脸庞也渐渐有了变化，一身素衣渐变成红纱。

　　敛蕊不开的彼岸花竟也一时怒放，八百里黄泉天布祥云，空中远远有凤展翅高鸣，携百鸟来拜。沉寂万年的幽冥道有红光乍现，圣钟作响七十二下。

　　黄泉的鬼差见状惊道∶“圣钟作响七十二主黄泉灵佑，又迎新主！”＂是孟婆入主黄泉之兆！”一时音传六界，八荒来贺。

　　一道红光现至孟婆庄大殿，孟婆神位上显出一红衣女子。而端坐其上的正是楚月潼。

　　唤魂铃聚残魂，最终聚齐的却是她所缺少的那一魄。她如今灵智已开，容貌更是大改。

　　承继了历来孟婆美艳之名，她同她阿娘长得有三分相似，却又更美几分。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眼波流转，皆是风情。

　　“黄泉重迎新主，八荒闻讯来贺，月潼小主，您该去受黄泉众生礼拜了。＂阿楠在她身旁轻轻唤了她一句。楚月潼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跟阿娘从前穿的差不多，这是孟婆的圣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这八百里黄泉唯一的主人了。而她的阿娘正如冥帝所说，真的回不来了。所以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找回了自己的精魄而已。

　　“阿楠，我阿娘真的回不来了吗？＂楚月潼有些愣愣的，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阿娘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没有阿娘，她一个人独自千年万年的活着有何意义？孟婆摆渡众生，可那孟婆汤却摆渡不了自己。

　　阿楠几不可闻地点点头∶“小主人，如今黄泉都由您做主了，苍生之责，不可推拒呀！”苍生之责，不可推拒。

　　楚月潼心里默念着，这话还是在她小的时候，她阿娘一直教她的。她眼中茫然，半晌才终于开口∶“阿楠，开我黄泉道，迎我彼岸人。＂孟婆庄的大门沉沉打开，万人朝拜楚月潼坐直了身子，面色肃穆，眼神无波澜。从此黄泉碧落，又迎新主。

　　第43章　黄泉正主

　　礼已毕，黄泉正主，喧嚣终散。

　　因贺黄泉新主初临，八荒四海的神仙大都送来了贺礼。楚月潼坐在正位之上，眼中略带疲累。阿楠在一旁点着礼书清单。

　　“这……小主人，这魔尊离垢竟也送了东西来我们庄里，真是好生奇怪啊！”魔界与孟婆庄素无往来，没想到这次送的礼还不轻，着实让阿楠吃了一惊。楚月潼淡淡抬眼∶“他送了些什么？＂

　　阿楠从众多礼盒中拿出一只小匣子递给楚月潼道∶“一只铃铛，还有魔界神器，盘古石。＂盘古石乃是当年父神殒灭真身所化，一块石头能化作世间神兵，弑神杀魔不在话下。而那铃铛便正是魔族圣物唤魂铃，她才让人送还给离垢，没想到现在他又将东西送过来了。

　　自然，这等宝物，手笔自然不凡。楚月潼拿着那只唤魂铃，若有所思。

　　半晌，她才把视线挪到另一张礼单上，上面赫然写着冷哗二字。楚月潼不由抿唇，拿过礼单下的礼盒，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揭开。

　　里面是一把剑，而这把剑，楚月潼一眼便认出，这是轩辕暝的神兵，是他最心爱之物，也是战神身份的彰示。她缓缓拔剑，剑光闪过她的眸子。

　　她不曾忘记，从前她就爱躲在远处看轩辕暝拿着这把剑练剑，可是轩辕暝每次都会发现她。而后便是他沉着脸收剑离开的背影。

　　可从前，轩辕暝唯一一次对她的好也是因为这把剑。

　　那日轩辕暝去蛮荒练兵，那时她刚认识他，便偷偷跟着他一起跑去蛮荒。

　　可是蛮荒神魔缭乱，她遇到魔兽袭击，是他用这把剑救了她，并且告诉她，剑能斩邪魔。所以即使她法力低微，也一直是用剑做武器的。

　　回忆倏忽而过，楚月潼收了剑，却是苦笑一声∶“得不到的，终会释怀。＂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丑姑娘了，她变得漂亮，也不痴了，更加不爱了。都说爱是无期执念，其实不然，心冷的时候，没有不灭之爱。

　　自楚月潼主理黄泉，每日只做三件事，渡亡灵，看书，夜晚望着星空一个人发呆。至于她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轩辕暝倒是来过黄泉一回，可是楚月潼只摆手，说了一句不见。那以后他倒是也不来了。是夜。

　　孟婆庄只有楚月潼房内还亮着灯。

　　她翻开一卷古书，终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

　　“重塑孟婆，需以神剑剜出一碗孟婆心头血，以盘古石为躯，方能化空重塑孟婆血脉。＂楚月潼看着古书所载，嘴角终于露出一抹微笑。

　　她合上古籍，手指摩掌着封面，不由喃喃自语∶“阿娘，你说，人若是没有了爱，怎么才能活下去？＂只是房间的烛火微微摇曳着，衬着她的侧脸晦暗不明。没有人给她答案，答案从来只在自己心中。

　　“人没有爱了，自然是无法再活下去的。＂她缓缓站起身，拂灭了房间的最后一盏灯。房间漆黑一片，窗外风声阵阵。这夜，一道白色身影悄然而至。

　　轩辕暝远远看着她房间的灯灭，到底还是没有上前。恍然间，他们如今连见面都没有了合适的理由。会想起她爱他的那几年，当真是唯一可供回忆的节点。他来了，又离开，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44章　八百里黄泉

　　房间里盈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楚月潼脸色煞白，将取出来的心头血注入盘古石中。

　　手边，是那把轩辕暝在她正主黄泉那日赠她的长剑，而剑上如今沾染着却是她的鲜血。半晌，盘古石缓缓化成人形，缓缓长大。楚月潼咧嘴一笑，松了一口气一般。

　　她抬眼，看见天边朝霞红了一片，染红了整个血色的天空。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推开门，彼岸花开，红得像她的鲜血。她走上前，瞧见天边赤色黎明，黄泉声声呜咽，是别离之兆。

　　“阿娘，你走时也是这般灿烂朝阳吗？＂楚月潼捂着心口，那里已经不会痛了，人心最是易冷硬。一时无力，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她跌坐在地上，眼前已然模糊。＂月潼，月潼，回家了。＂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唤她，很多很多人，她分不清是谁。最后血色的夕阳里，她看见一抹白色身影御风而来∶

　　楚月潼还是认出来了，那是轩辕暝，那个从未将她真心放在眼中之人。她冲他笑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世间，她早没了爱人之心，也没有人会爱她。人活着，没有爱，会死吗？在楚月潼这里，答案是肯定的。

　　阿娘曾说，她出生时人人祝福，亡灵皆喜，是于大爱中生。若心中无爱，亦无可生。

　　一缕红烟，消散世间，若有有关于她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世间她未曾来过。人间帝王六十载，离垢方才渡劫，历完凡间一生，便听得黄泉丧钟敲响。钟响九十九生主大丧之音，黄泉之主自殒其道，魂灵所化，福泽苍生。离垢还未见她最后一面，他总想着，神仙时日长久，等他历劫回来再见不迟。可是谁知归期是永诀。

　　离垢按着心口的位置，眉头紧蹙，他的心原来也会痛。

　　“原来，这才是我的天劫。＂离垢喃喃一句，眼前却恍然出现那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挡在他鞭子前的姑娘。

　　可是那姑娘长大了，便不见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继续痴守着。＂离垢忽然笑了，笑着眼里泛了光。魔君无情，只些许羁绊便足以弥留千年万年。这劫，能渡则活。不渡，则灭。

　　可有些道不清的情愫终是未曾开口便湮灭。

　　黄泉所载，冥界四万五千年，黄泉殒身孟婆其二。

　　孟婆楚月潼以血肉所筑后人，无心无欲，成黄泉无妄之主，接替孟婆。

　　“师傅，你会离开黄泉吗？＂一个小女孩拉着白衣男子的手，一脸天真地仰头看着他问道。

　　轩辕暝侧头看着身旁的小人，淡淡摇了摇头∶“师傅哪也不去，留在黄泉陪着你，不管你天资愚钝还是貌丑无福，师傅都不会讨厌你了。＂

　　小女孩惊喜地连连点头∶“太好了师傅，那我们今日可还要去种彼岸花？＂＂嗯，她说她最爱彼岸花了。＂轩辕暝拉着小女孩走上前，眼中已无波澜。两人牵手走着，黄泉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踏出孟婆庄，八百里黄泉一片黄沙，再无一朵彼岸花盛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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