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笔下最理想的逃世之所(我本是良家女子之身入了青楼心便死)
听闻京城玉香楼的头牌乃是王家圈养的瘦马出身,可被将军赎身之后便与王家仇敌相向,王家执意到将军府索人,绿珠自城楼跳下而亡。
“这生得一副好皮囊,天生就是好命!。”
老鸨上下打量,冷不丁一把揪了下且嫩滑手,她表示满意地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眼前这人一副低眉毛顺眼可怜样,底子极其的好貌好透亮,虽说看着有些黑黝,可肤色上隐隐透着亮光。掌眼她可是过来人,这种女子养不过半月肤色便会白了回来,紧接着便是会白里透红了。就不知这性子如何呢?她发狠地咬咬牙看着这一众人,跺了跺脚,
“来我这玉香楼就得守玉香楼的规矩,别妄想着学了本事就就跑路什么的,我劝你们最好死了这条心,也就是今儿个你们能听着念叨,换着下次……”余下的话老鸨不说,翻了个白眼朝边上五大三粗的门神般壮流使了使眼神,那两人将一个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人拉了上来,
“嘭”的一声就这么丢在地上,活活就像一个摆件掉下了,一点儿人的气息也感觉不到。
“这便是下场。”
这老鸨如此了得?还能如此草结人命?教坊司不是有在册记录吗?她们是怎么蒙混过关的?宣室心理直哆嗦,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人,她想看清那个人的脸。她要看清那个人的脸.世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这话想来是世人所想非婊子所意,而且她还不是婊子。宣室实心实意想救她.人本无罪不过是想要找个安身立命之所罢了,何罪之有?她便是相走亦不过是因为这是她呆不下的地方而已吧。
“来了就好生呆着,如若呆不下了也跟我说说,犯不着这般偷偷摸摸,男人们都是哄你口头的把戏,真以为有人为你赎身就不得了,这便是下场,拉乱葬岗埋了!”老鸨便是拿出这种杀鸡敬猴之威,震慑众人。
众人散去,有人惋惜、有人唾弃。宣室不想如此冷漠,她也没有办法假装自己看不见,便极为心善地丢了块绢帕给她,并替她擦拭伤口。
遍体是伤,倒是没见口中含血,想来内伤是没有,好生将养倒是有一条生路吧。
“姑娘,救我!”求生的意念让翠儿在将醒的时候紧紧抓住宣室的手。
宣室左右有点为难,倒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而且她能不能的问题,一个新来玉香楼的女子能有什么条件让老鸨答应自己多养一个人呢?多养一人就是要多一人的口粮,那账本就在那里摆着,而且翠儿还是从玉香楼逃出未遂的,老鸨又怎么会答应。
大概翠儿也知道眼前这人怕是不易,只是有着一副菩萨心肠也是罕见,便在她耳间嘀咕一番,宣室先是吃惊,继而细细听着,时不时睁大那双无辜大眼,又是艰难点了点头。
宣室是个处子,是一个俗称的花苞,不过她已经是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本是一富贵人家的“瘦马”,可那男主人偏偏不思上进,终日泡在宣室的琴声中,要不是夫人厉害,怕是已经被迫害了。只是男人哪里看得住?夫人总是会出去交际的,“瘦马”可不好随随便便带在身边,便想着把她卖到玉香楼的想法,这男人自是不同意的,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功名,没有官身,靠得不过是夫人娘家的帮衬。
唉,这世道!
玉香楼倒是挺大,规模大、名声亦大,只是宣室名声不显,不过分得一独间而已,室内摆示简单,一桌四凳、一茶四杯,倒是墙上挂着一幅白得发黄的字帖。宣室识得几个个,是那男人教自己的。只是这字犹如飞龙卷蛇一般,宣室细细看了看,这是来自当朝将军石宗《思归吟》。
《思归吟》,思什么?又归至哪处?
听闻当初还是荆州刺史的石宗一剑于玉宁关挡住了吴人铁骑,之后换来荆州数十年的平安,而也就那个时候,荆州人口爆增,家中俩弟弟出生,父母养不过孩子,宣室便是自己寻好人家求着被卖了。
“能自己求来卖的小孩可是不多,找个好人家吧。”人牙子还是有点点良心。就这样凭着自己的求卖,宣室在王秀王大人府中一呆就是五年,不过她是随着王秀的夫人林氏一起,倒是没受得那些男人的折磨,也算是逃过一劫。
可如今,林氏为了那扶不起的王阿抖,卖了宣室。
“哟,还识字?”宣室细细看着,竟忘了锁门,门外的两个壮汉直接走了进来。
宣室内心有些害怕,必竟初来乍到,可她亦知道这艺楼的规矩,这护院岂可进姑娘住处?如是这般那还不是乱套了?这可不是什么名面上的规矩,这可是行业里死死的规定,这些子人能来想来是借了个事由行非法之事。
“没有容妈妈的令,你们是不可以进姑娘后院的。”宣室试探道。
“哟,还是个知规矩的?”那三人眼里尽是淫荡之色,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是将她脱个干净利落。
宣室缓缓后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亦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呯呯呯”几声响起,一壮汉贴心地关上房间的门。
宣室这房间是边间,右边不知道住的是谁,可左间是没人了,就临街了。她快速地跑到临街的窗户前去推,使劲推,却是怎么也打不开。
宣室心里头着急急了,手使劲地推啊、拉啊,这窗子硬是纹丝不动,她已经开始哆嗦了。
人往往就是这般命轻、命贱,你的价值还没有挖出来就得先受翻洗礼,宣室干脆破罐破摔,一改刚才可怜柔弱喝斥道,
“我乃孙员外家的瘦马,我还是处子之身,你们若敢上前我便不拒。”说罢端端正正坐了下来,刚好坐在字帖之下。
来人倒是一愣,倒不是因为她的气势,一个卖到青楼的女子又有什么气势呢?他们惧的是她说的话。
处子!
她是处子!
三个面面相觑,这瘦马还是处子的少见。
这其间一人便道,
“身子爽了再说,容妈妈那些个把戏谁人不会?”说完这是要硬上弓了。
宣室倒是表面镇定,死死压住自己发抖的腿,直着身子端正地坐着,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恐惧已经引得她胸前二两隐隐抖动,偏生她又坐得直直得,更像是一种勾引,似在招手,又似诱惑。
三人已是嗷嗷待捕了。
“呯”的一声撞门声起,
“好你几吴大、吴二、吴三,是不是不想干了?敢进姑娘的院子。”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容妈妈。
容妈妈,容千两,据说收养上千个女孩才开起来这玉香楼,接待过的男人更是成千上万,不然千两之名何以得来?
宣室似逃般地跑到容妈妈身边,紧紧攥着容妈妈的手,口中喃喃地道,
“妈妈,我好怕,好怕。”
容妈妈握了握宣室的手,
“好孩子不怕,没得为这些个粗蛮人搅了精神头,好生在这里呆下去,有事妈妈为你做主。”
这就像一出闹剧,即是姑娘新入的一堂课,也是考虑姑娘心性的插曲。因为这个宣室被妈妈当成花魁来养着,给了间独居的小院,甚至还有两个侍候的小丫头陪着,这其中之一便是玉婵,用容妈妈的话来说,
“这丫头虽不是个好的,倒底是有胆量,你好生学学。”
谁人不知这妈妈捡便宜的好拿捏,我不过是人家圈养的瘦马,玉婵好歹是个人也得吃饭,可其他处又有谁会要她呢?便是这般冠冕堂皇地丢给我了。
“这就是容婆子的为人,要你死便得死,要你生便得生,她就是玉罗刹,这里就是她的修罗场。”来侍候宣室的正是那日逃出未成而打花脸的玉婵,现更名为翠儿,有碎玉之意。
宣室笑笑不语,便是这玉香楼怕也是不干净的,别说不干净就单单里头的坑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好在宣室是个幸运的,翠儿就是上一花魁的侍女,知道的东西不比老鸨少,救下这翠儿就是救下了自己一般。翠儿更了发了狠般的死死帮宣室,她轻轻松松便能在玉香楼稳稳地立下脚根。
凡管种种,生存为大。
玉香楼里能得花魁的姑娘不多,统共也就五人而已,一行人一道习琴棋书画,诗文对赋。宣室本就识些字,这些对她来说虽是苦,却是苦中有乐,怎的也是为自己将来离开这玉香楼的资本,加之翠儿从中帮衬不少,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宣室在一众新人中倒是出挑的很。
一晃倒是想安无事地过了两年,这两年来宣室不是抚袖起舞就是弯手吹笛,且弹琴起来更是让人沉浸于中不能自拔,一手字画已经卖得青楼艺伎中之高价者,且不待容妈妈要求,她自己对自己要求极其苛刻,这两年身体练得细骨轻躯。盈盈一腰枝如揽仙女入怀,只见其物不见其重,众人皆言宣室不是人,乃是神仙界的仙女下凡。为了自己有安身立命之本,宣室也是对自己发狠了练,五个花魁之中就属她最是样相拿手,特别是一支绿笛在手,整个玉香楼都安静下来,名动一时。容妈妈喜上眉梢,只把宣室当成摇钱树一般,想着长长久久把宣室身上赚得盆满钵满。玉香楼因有了宣室这个活招牌,玉香楼想不夜夜笙歌都难,且容妈妈也是个角色的,宣室只是以艺侍人,卖艺不卖身,一时间宣室更是名声雀跃、万两难求,真真是玉香楼妥妥的摇钱树。
只是如此高兴的只有容妈妈,宣室却是高兴不起来,如此高的名气捧起想再脱身便是更难了,单单别说妈妈不允,即便允了也只带她当面子工具而已,谈何其他。再说当今的达官贵人哪个不是趋炎附势、谄媚的小人得势,正要依靠这些个人又岂能长久?宣室有些气恼,恨自己生不逢时,想来只得多傍些财富于身,也算是有个依靠。
替宣室管着钱财的便是翠儿,自她被花脸不能接客后,反倒是活得自在潇洒,只是宣室姐姐对自己有恩,她自是知道姐姐的心思可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一日翠儿在街头偶然看到荆州刺史石宗押了一群为非作歹的蛮人于闹市走过,并且于市尾的刑场处监斩砍人。翠儿深知绿珠姐姐的心性,她不侍奸臣小人,当知此人应是入她眼了。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急忙告诉姐。
不想姐姐此时却是有了祸事,那原来的主子王大人听说这玉香楼有名的头魁竟是自家以前的瘦马,便嚷着前来要人。
“她本是我府中之人,为何我就不能要回?”这得势小人不要脸来,脸皮当真不是脸皮而是铁皮。
“唉呀,王大人,王大官人,瞧您这话说的,哪儿的姑娘不是我们京城的姑娘啊。”容妈妈最是擅长打太极,跟贵人们是赤手空道打空气,跟我们这些个下人则是用棍。翠儿冷不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四下瞧瞧没见宣室小姐,便走开了。
进屋,小姐正在擦笛。
“那王小人又来了。”王透来得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们私下便改了个绰号“王小人”,为何独独叫王小人呢?还是因为他总是这一遭又一遭地来,如真真是要人也就罢了,便生不是不过是想来玉香楼讹点银子供自己花销,也就是说这不要脸的王透靠着宣室的名声一次又一次讹上了玉香楼。玉香楼便也不是吃素的,可奈何现在的宣室要养名声,只得认栽。
“妈妈又给了银钱?”宣室心生厌恶,打心眼里的厌恶。可谁让她有这样的出身被人咬死不放,又有什么办法呢?
“都十来回了,这小人也真是不要脸,竟打着姑娘的名声来养,也不知道还做不做官。”翠儿管着宣室一些迎来送往之事,对官场规定倒是了解几分,其中有一条明令便是:为官不得狎伎。虽然这条规定只不过是做给人看看而已,可王小人三番四次来这明楼,明言宣室是家养瘦马,如此明目张胆还有何仕途可言。他看着可不像是为了宣室而赔上官位之人,当初不敢动小姐不过是因夫人管得严,现在如此怕是夫人已然不管他了。
“如此的大晋还有何官规可言?”宣室叹道。
“倒是有一人,刚刚见他押了犯人行刑。”翠儿眼前一亮,忙道。
“不过是尸位素餐者而已。”被王小人扰了兴致,宣室明显没有意味。
一晃又是大半年过去,听宣室吹笛已经从要价千两升到三千两,按容妈妈的要求是要升到五千两一见的,宣室不允,
“遥看城外乞丐遍地,城中衣衫漏蒌不下少数,我们如此招摇怕会引来官府注意。而且高官者不多,官员俸银不多,即便是有其他出路,把价格匀低些倒是既不得罪各贵人也拓些商机。”
容妈妈自是应了下来,如今只要宣室肯多花时间,她有什么要求不尽由着他提。
这日倒是接了个豪掷千金的主,当朝将军石宗。
能入宣室眼的一则青年才俊,意气风发,二则宣室亦是荆州之人,颇有他乡遇知音之意。不仅如此还入容妈妈的眼,因为每次只要石将军一来,必是整个玉香楼包场,那得多少银两啊,倒为大方的紧。
听翠儿说这人是靠打劫富商发家而起。
不论如何,倒是此行为让宣室颇受感动,再来已是有郎情妾意之感。
一日又是石宗包场之际,王丰闯了进来,指名道姓骂道,
“姓石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天天砍了富商拿着他们的钱干着这趟风流事,也不怕死。”
石宗连瞧也不瞧王丰一眼,只是定定地看着宣室,
“能死在美人怀中,也不枉来这世间一趟。”
宣室浅笑不语,这话俗得很她听过不下百遍。不料石宗却是走了上前,紧攥着宣室的手腕,
“他日必遵此言。”
宣室微微点头不再说话,她深暗沉默的力量,她亦明白此时不语更胜千言万语。
这世间最信不得的就是男人的诺言,偏偏宣室动了心。
一日翠儿再检查姑娘衣物,只是道,
“姑娘这件浅黄貂衣毛掉了些许,不若给店家修添些。”
“你看着办就好。”这些个东西都是翠儿自己做主,宣室不想多管。
迎来送往、倚门献笑的日子她真真有点不想呆了,这红粉青楼之地也就是莺巢燕垒的花街柳巷、笑舞场,便是头牌亦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
罢了,不过天生就是如此境地吧。
这日翠儿慌里慌张跑回玉香楼,容妈妈看不得她,便吼道,
“你这死妮子,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呢?”
“姑娘的貂衣店家给卖了。”
“你没提玉香楼?”
“店家不应,说是想要可去官府?”
“官府还要宣室一件貂衣?”
“倒不是要你家貂衣,不过是朝廷什么样的高官颇多,貂不够用,能征就征想必就是官府搜到了这件貂衣吧。”旁边一堂客醉熏熏道。
“这得封多少高官,竟连貂毛都不够用?”
“赵王封赏,可有人会弃官不相授受?”
接着便是一通欢笑,有容妈妈失了貂衣而痛心银钱,有堂客对官府行为嘲讽之笑,更兼有宣室对自己隐隐的冷意。
“姑娘,天冷先紧着红貂衣穿着。”翠儿心疼自家姑娘,知她更喜那并不鲜艳浅黄貂衣,可官府征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便是一件貂衣我也保不了吗?”宣室气得咬牙切齿.着了一身男子服装便打那店家说理去.倒是那衣服好好的就挂在堂前,翠儿气急走了上前,
“可是想没了我家姑娘这件衣服,好好挂在这里岂是你说的官府征收?”
那店家显然没有想到翠儿去而复返,便是耐心说道,
“是这位石大人送过来的,听说是玉香楼宣室姑娘的貂衣,便找了回来,大人心细,见衣服有些拆线便拿了回来修补一二.”
“石宗?”宣室喃喃自语.
“正在在下,姑娘晚些时候便可拿回.”王宗正在店里,听见说话便走了出来.
那是宣室第一次不是在玉香楼以外的地方见石宗,不施粉黛一身男子装亦是倾国倾城,值此一见便是终生.
宣室要找的当然不是那那件貂衣,一件貂衣值几何呢?她要的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或许她要做的是证明自己的影响,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且她做到了.
美谈佳话,一对佳偶天成的神仙情侣。
容妈妈自是不肯,石宗是京城巨富,缺的不是银两,可若是有宣室这京城的名声,够大够响.宣室愿意为了石宗将就,在玉香楼大堂吹笛一曲.
宣室精心打扮一番,为自己名动京城再添一笔,据说那日银钱收账是玉香楼整整半年的收入.
就是这样翠儿随着宣室来到了石府,而宣室院则改名绿珠.
绿珠这是宣室院的主人,而宣室院则是这石府的一个院落而已,它的女主人是苏氏.
绿珠为妾室,按着石府的规矩,是需要给正室苏氏沏茶磕头的,石府再爱惜绿珠,那也是不能坏了规矩.可他亦心疼绿珠,她沏茶他在门外候着,吴氏自是气恼可终究不能奈何,生硬硬喝下这杯茶,据说一夜未眠。
宣室院也叫含香殿,院内完全是按着荆州那格局样式所建,即有宽阔的练武校场,亦有江南小桥流水般的亭台楼阁,还有绿珠最爱娇艳夺目的芍药之园,而绿珠就像被石宗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一般如此珍贵。
很多时候将军不打战,听说王丰愿意用全部身家来换得绿珠在身,石宗气得不行,家底都掏了出来什么事情不做就拼个富,炫个脸面。直对王丰拿出皇帝御赐的珊瑚树,珊瑚树白天只是亮眼,晚上却是独独如夜明珠一般闪耀无比,拿出放于京城的望风台,整个京城如白昼般炫亮。京城虽富贵家人多却没几人见过这种宝贝,一时间京城所有人的整夜都立于街前遥遥相望。
石宗并未在意只是问绿珠,
“你可喜欢?”
“将军,听闻荆州有百姓为你立长生碑,不知妾身能否有机会一饱眼福。”这是明晃晃的劝谏了,劝说不必如此。
“长生碑怎么可与你相比?”将军不以为意,托起
“世间无你,还谈什么长生?”
“将军如此看重,妾身心下难安,将军若听我一言,可否送妾身回荆州。”
石宗面色微怒,死死盯着她摇摇头低沉浅道,
“宣室院就是你的荆州。”
绿珠知道,将军此行不回头。
第二日,京城的夜晚更加亮如白昼,绿珠心下难安。
听说将军打碎了王丰的珊瑚,可他转而拿出自己也未曾见过的珊瑚树赔给王丰。王丰交给皇室,听闻皇帝大怒可还是舍不得摔了这珊瑚树,令人收于入库。
绿珠还如同往昔于江南小亭间吹笛,将军听曲,于校场练舞,将军练剑,于书房磨墨,将军丹青。日子一与往常般如此默契,可俩人从不话语询问却能想到一处。
听闻朝廷的太子换了,太后不喜太子,太子谋反却被太后所制,太子赐死。
绿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隐隐有些不安因为即管她再不问世事,却是知道将军是前太子的人,如果太子没了也就是没了靠山,在这朝廷混乱的大亚朝,显然是极其站不住脚的。
苏氏被娘家苏族接过家中,名曰其祖父思念孙女,可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吴氏的祖父卧床多年,已是神智不清的老人了。这明显是要与将军划分界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将军怕是不行了。以前他有靠山再如何斗富也不过如此,可如今不一样,想来是个蚂蚱、小兵都能到他头上拉屎了。
绿珠向来不掌府中之事,可如今吴氏出走,余下姬妾也是人心惶惶,没有一个主心骨。绿珠不忍将军分心,便将府中一应事情应了下来,翠儿帮忙。
将军府每月换新衣两次,绿珠知道这是将军亲立的规矩,可如今这个样子不宜再如此夸张了。她命人做来粗衣布衫,将军府的丫头婆子的绫罗绸锻全收了起来,甚至姬妾也收了起来,一身朴素暗色锦衣着将,众人哪里受得了这份苦,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易俭难,y绿珠不应,且自身带头天天着套藏青锦衣。且一改以往大采大购之风,立粥棚于城墙十锅,日日不绝。府内便是安静了不少。
将军府如此改头换面,参谏的御史便是少了许多。如此将军于朝堂参事便是少了许多反对的声音,绿珠暗叹盼能躲过一劫。可人命运不济之时偏偏又是多事之秋,绿珠的出身竟又引来麻烦。
如今赵王登基为皇,其最红的鹰犬王秀便如跳梁小丑一般登上刑部尚书之位。
而他家曾经圈养过绿珠,也就是宣室,便是之前圈养的瘦马。
绿珠早早遣了翠儿,在玉香楼这么些年,又在将军府这些年,翠儿跟她已经不是主仆而是姐妹情深了。正因为值此一个亲人,她才更想好生保全。可翠儿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无家可回便收好金银细软回于荆州城去了。
翠儿走了第三日,王秀就来将军府了,将军正在鉴赏绿珠的新曲。
“将军,皇上听闻将军府中姬妾太多,恐有碍皇上节俭之清明,还请将军遣散些。”
“可,府中只留一妾即可。”
“小人有个不请之请。”
“不可!”将军喝道,险吓了正在抚笛的绿珠。
自王秀进府之后,绿珠便是有些心不在焉,这些日子她听到的风言流语让她很痛苦,痛苦到她想着是不是应该自请离开将军府才能保全将军,她想起这些时日的流言。
“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谁不知道她是瘦马。”
“减了我们的绫罗绸衫,还不是为了自己多收点银两好跑路。”
“不得将军欢心,不过是做做样子讨将军欢心。”
“……”
绿珠伤心不是这些,她瘦马出身何时畏惧过人言,她在意是的更是将军的态度,将军并没有为她有过一句言语。
他难道真是认为自己就是这样子吗?
他难道真的对自己不再有当初豪掷之情,馈赠之爱。
“将军哪知我说什么,就如此拒绝?”王秀摸了摸腰间配剑,有些手抖。
“绿珠是我心头至爱,王大人且知这点,适可而止即可。”
“珊瑚树?”
“这将军府都可赠于王大人。”
“将军。”绿珠低声浅道,如此让她不是背上更大的罪名,王秀不过小人耳将军隐忍些时日自会有出头之日。
“她是我一生至爱。”将军复了一句。
绿珠知道,这是一种哀求,是一种妥协。为将者于万千敌兵前无所畏惧,马草裹尸,而现在却畏惧一小人,甚至不够尊严哀求于他,因为的就是自己。
“将军,古有虞姬殉霸王,绿珠不才想学虞姬,将军保重。”说罢于宣室间城楼而下。
《思归吟》,绿球珠想回荆州,想携将军您一起回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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