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刺猬女孩(被命运桎梏的非洲女孩)

#文章养成计划#

2018年,第一次进入坦桑尼亚。

这是一个位于非洲东部的国家,那里有广袤的平原,凶猛的狮子,狂野的原始部落文明,是许多人向往的旅游地。受现代文明的影响,坦桑尼亚许多重要港口城市已经向现代化的方向迈进,但是内陆地区如马拉区、辛吉达区等依然保留着古老、贫穷落后的生活方式。

非洲的刺猬女孩(被命运桎梏的非洲女孩)(1)

在那里,男子大多都很懒惰,而女子却很勤劳,顶着烈日在地里辛勤劳作的是女人,头顶水桶在排队打水的是女人,在市集或路边摆摊的绝大多数也是女人;而男人大多在街上无所事事,或在街边小酒馆里三五成群,饮酒闲聊。

都说财富和担当是决定一个人家庭地位的重要因素,然而在坦桑不一样,女子的勤劳和生活担当却没能让他们在家庭中争取到该有的地位。

(一)

我在坦桑尼亚马拉区认识一个女孩,她叫埃迪。

那时候我们正在招女佣,她和几个同村的女孩一起应聘,她身形丰腴,穿着一件白色T恤,腰间围着一条绣着各种图案花纹的围巾,曲卷的头发被编织成小辫贴在头皮上,黑黑皮肤下隐隐地透着健康的红晕;不同于其他非洲女孩,她拥有薄薄的嘴唇,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清澈的光,眉宇间有些神似东方女孩。也正因为如此,我们选择了她。

非洲的刺猬女孩(被命运桎梏的非洲女孩)(2)

埃迪是勤劳的。

每天早早的就来上班,洗碗、洗衣、刷地、打扫院落,动作干净干练。闲下来时她也乐于和我们玩笑,她不会说英语,和我们交流时,不管我们听不听得懂,她都喋喋地说着斯瓦西里语,配合着各种手势和动作,努力的表达着。和她交流,脑子要一直处于转动状态,猜想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如同猜盲盒一样,特别有意思。

为了消除语言的障碍,也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我们开始教她说中文。

她没有上过学,但是记忆力很好,学习东西很快,日常的名词如土豆、白菜、大米等,教上一两遍,她就记住了。每学会一两个新词,她就会欢快得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之后,就一直用她学会的中文词汇夹着斯瓦西里语和我们交流。

当米用完了,她会拍着空着的米桶,用蹩脚的中文说道:“mr wang ,大米,没有”

或是拉着你到水缸旁:“Ahya, maji(水),没有了……,不洗碗“。

生硬的中文发音把我们给逗乐了。

埃迪也是会生气的,当她在洗衣服,突然发现不知道谁丢在盆里的内裤时,她会生气地站起来,耸着肩,摊开两手大声说到:“wewe,si sawa,wewe!”(你们太坏了!)

非洲的刺猬女孩(被命运桎梏的非洲女孩)(3)

埃迪是有才艺的。

当我们放起音乐,她会跟着音乐的节拍,扭动起来,不得不承认,黑人在舞蹈方面是比亚洲人有天赋的,就像天生的舞者,能控制身体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片细微的皮肤,使得舞姿完美的与音乐节奏契合,人体美学在她们身上展露无遗。

然而,就这样一个年轻率真的黑人女孩,谁能想到,在她的生活里,却充满了诸多不幸。而这些不幸,也是生活在非洲的妇女们普遍遭遇的缩影。

对于她的遭遇,我也是过了几年后才慢慢知道的。

非洲的刺猬女孩(被命运桎梏的非洲女孩)(4)

(二)

我们就要回国了。因为雨季马上来了,在雨季,我们是做不了任何工作的。

如同在这里的生活一样,坦桑的季节是单调的,没有国内的四季分明,二十四节气在这里找不到位置安放。在这里,只有旱季和雨季。雨季时节,天好像漏了一样,连续的在下雨,道路泥泞,排水沟已经装不下这连日瓢泼的雨水,这时雨水就会像瘟疫一般,在街道上蔓延,甚至钻进了人家房屋里。旱季的时候,太阳毒辣辣的悬挂在天空,像是要把地里的水分全部拔干了才甘心。

非洲的刺猬女孩(被命运桎梏的非洲女孩)(5)

我们回国,这也意味着,埃迪要失业了。

我们答应她,等下次回来,还会继续招她来做女佣。

可就连我们也没想到,这所谓的下次,最后却因为疫情和工作调整而隔上了三年时间。

三年后,当我们的车再次沿着颠簸的土路缓缓驶入这久别多年的非洲小镇,一切都没有变化,广袤、荒芜、单调。还是按照以往的模式,我们安顿好住处,又开始招佣工。

可是这次,来应聘的人中,没有埃迪。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街边、教堂、排长队打水的队伍,这些往日里时常有她身影的地方,也没有再见到过她。

终于,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新招的女佣。

“wewe, Kujua aidi?”(你认识埃迪么?),我用略显笨拙的斯语向她问道。

她看着我,迟疑了一下,像是还在琢磨我说的意思。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的笑着说:“Oh,Kujua !Kujua!“

“she has married”

我愣一下,想不到她还会说英语。

接着,她用手指向西边,小山丘的另一头,一个离这里五六公里的小村庄,那就是埃迪嫁人的地方。

非洲的刺猬女孩(被命运桎梏的非洲女孩)(6)

通过她的讲述,我才知道,在我们回国后没多久,埃迪的父亲生病了,为治病花了很多钱,生活越来越拮据,弟弟也辍学务工去了。后来,有人来向她父亲提亲事,要花6头牛,把埃迪娶回去当老婆。埃迪的父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他看来,6头牛卖得的钱,能解决很多目前的困难,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而埃迪呢,是没有权利拒绝的。

就这样,埃迪在与男子见过一面后,就在匆匆嫁过去了。

听了她的讲述,我不禁哑然,我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个时代,而且就发生在我的身边。

在中国,埃迪这个年纪的女生,应该还在读大学吧,应该正在被甜蜜的爱情包裹着,有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关爱,有男友拥入怀中的呵护。谁会想到,在地球的另一端,在相同的时间轴上,有个同龄的女孩却正被命运揪在手里,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着自己的人生婚姻。

埃迪没有再出去给其他中国人当女佣工,因为她的丈夫不允许,他害怕他的妻子被人拐骗了去,而埃迪每天除了下地干农活,就是照顾老人孩子,偶尔赶集的时候,她也会头顶着一筐蔬菜、香蕉之类的东西,走上几公里路,到我们所在的小镇市集来摆卖。

听说,她现在生了一个儿子。已经快两岁了。

听说,他的丈夫脾气很不好,每天不务正业,专好游手好闲,每天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约上几个闲汉一起,到闹市喝酒,直到太阳落山了才拖着醉熏熏身体走回来。偶尔,他也会到工地去,给中国人当临时工,做一些土方挖掘之类的活。获得的工钱多半花在喝酒上。真正用在家里的钱,则大部分是埃迪在地里幸苦劳作换来的。

虽然如此,埃迪在他心里的分量并没有因此增加,相反,在他看来,埃迪只是个女人,是他用6头牛换回来的,她为家庭所有付出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了。有时候喝酒醉了,他还会不分缘由对着埃迪打骂。

(三)

整个旱季,我没有遇到过埃迪。

雨季要来了,我们也该回国了。

收拾好资料,打包好行囊,将一袋袋行李装进了越野车,我们要回首都达累斯萨拉姆了,接着,再搭乘飞机,由卡塔尔转机回国。

离开的这天,正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平时冷清的小镇,也变得热闹起来。

这里说是小镇,其实也跟国内的小山村差不多,低矮的房屋沿着街道零散排开,有卖牛肉的小门面,有小小的零售店,还有全镇唯一的一个小诊所。

每次赶集,最热闹的,要属街头那块大场坝子了,四周长着高大的树子,树枝自然扭曲着,像个大型的盆栽。树荫之下,则是当地人的交易市场,有卖着城里淘来的五金用具的,有卖衣服鞋子的,偶尔还会看到从偏远部落赶来的马赛人,在推销他手中的草药。但更多的还是卖蔬菜水果等农作物的,他们是当地农民,上市集摆摊,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赚钱方式。

临行前,我到集市去,准备买些水果。

就在张望着搜寻心仪水果的过程中,我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异样,那是在目光一扫而过的瞬间,我感觉到人群里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在盯着我。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女人坐在一棵被磨得光滑的大树根上,面前是摆得整整齐齐的西红柿、木薯、芭蕉。

她是埃迪。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似乎她早就发现了我。

我走上前去,笑着跟她打招呼。

“Wewe. si sawa .wewe!”

这是我们以前经常调侃她的打招呼用语。

她一只手捂着脸笑了,像极了微信里那个捂脸表情包。

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T恤,只是上面多出了许多灰黄色纹路,像是被汗渍给浸的,腰间围巾多了一两处破洞,她戴着头巾,身形瘦了很多,脸上颧骨有些突出了,笑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眼角明显的鱼尾纹。她眼神有些暗淡,但是面容却很淡然。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光着脚丫的孩子。

“Wewe Mtoto wako?“(你的孩子么?)

“Ahya, Mtoto wangu.”(是呀,我的孩子)

她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笑了。

我把她面前的芭蕉全买了。虽然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当我们驾着车从她身边路过时,我摇下了车窗,朝她挥手告别。她站了起来,也笑着朝我们挥着手。

车向前开着,通过反光镜,我看到埃迪依然站在哪里,直到车后扬起的灰尘阻隔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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