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落在断枝梅花上(鸟鸟蔫儿坏)

鸟落在断枝梅花上(鸟鸟蔫儿坏)(1)

《脱5》总决赛,朋友圈好多人说自己哭了。

为呼兰终于夺冠而哭,为鸟鸟没能夺冠而哭,为《脱5》虽然每期都骂但每期都追的那个神经兮兮的自己,忽然连这样一个发泄的舞台都失去了而哭。

这两天社交网络上都在刷#鸟鸟 无冕之王#的词条,骂呼兰德不配位的那一帮人,跟去年周奇墨夺冠后,刷#呼兰 无冕之王#的应该是同一波儿。

脱口秀大会五季以来,没有一个冠军是“以德服人”:没当冠军时,都呼声很高,当了冠军都是“一夜塌房”。

内定、笑果捧自己人,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最搞笑的是说“呼兰夺冠再次证明笑果只捧自己人”,他们甚至连基本的功课都不愿意做——2020年冬天,鸟鸟离开老家呼和浩特只身前往上海参加笑果训练营,光速签约笑果,立刻投入到《吐槽大会》的创作。许知远出圈的那段知识分子稿子,文本是鸟鸟与其他同事一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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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鸟鸟聪明,决赛拿出的段子就是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当冠军,并且真知灼见地预测如果夺冠,大家会说“笑果今年该捧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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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生艺人李诞是怎么面对自己难产下来的亲儿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怎么都被骂这件事儿的,我觉得可以出一个心理学教程,大家学完以后都能直面恶评与误解,云淡风轻、一笑而过。

不过这个教程应该挺难写,因为支撑诞总面对狂石乱砖,独自高歌猛进的,除了心里的那片山与海,应该还有尘世的名与利。

精神与物质合二为一才是支撑强者的武器。只有精神没有物质会颓废,只有物质没有精神会空虚。人最终还是要在舞台上开花,锦衣夜行不过是弱者的自慰。

这个道理,折射在社恐型脱口秀演员鸟鸟的成长经历上,就是一个不漂亮的女孩,靠蔫儿坏逆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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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为鸟鸟没有夺冠而意难平的时候,可能没有意识到鸟鸟所取得的成绩已经是国内女性脱口秀演员的最高成绩,虽然她的名气似乎远远没有其他几位女演员高。

在过往的比赛中,那些掀起过血雨腥风的女性选手,思文的最好成绩是第三,杨笠得过第四,同一届的李雪琴则是第五。

她扑棱着翅膀默默地站上高地,不是女王也不是太后,只是一个文本完美的知识分子女性,这个结果,非常鸟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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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鸟鸟说脱口秀的第三年、参加比赛的第二年。这个生于1992年姑娘,也迎来了自己的30而立。

27岁那年,鸟鸟结束贫穷、惶恐、抑郁的京漂生活,听从父母的建议回到老家呼和浩特,找了一份稳定的杂志社编辑的工作,像许多在大城市漂流最终铩羽而归的年轻女孩一样,随着工作的稳定,下一步的规划就是结婚生子。

然而生活所展现的一望无垠的平静,却时常让这个爱读卡夫卡、伍尔芙的姑娘感到拧巴。按照他人的经验去生活,这个感觉她很熟悉,却从未让她获得过满足感与安全感。

出生在传统重男轻女家庭的鸟鸟,像许多有过类似成长经历的姑娘一样,大多数的生命历程是谨小慎微的。

她出生的时候,爸爸听她哭声大,以为是个男孩,后来大失所望。

母亲对她的教育始终是“女人不能要一头没一头”。

这些都被她写进了段子。还有一些大约因为伤害过于深重,没有办法轻松调侃的经验,她在接受《人物》采访时提起过。

比如读中学时,父母为了避免她早恋,不让她打扮,让她剪只比毛寸稍长的短发。青春期的孩子审美启蒙与审美歧视同时发育,鸟鸟的外形遭遇了同学毫不留情的嘲讽,他们给她取外号,如果有男生走近她,就会被调侃“你什么眼光”。

中式传统教育中,对女孩独有的焦虑式教育的背后,其实是深深的性别歧视。

父母为了刺激她学习,不断打压她的外貌,让鸟鸟觉得自己相貌怪异,她害怕被忽视更害怕被注视,在这种矛盾中,成长为一个内心极度敏感、缺乏自信的女孩。

成年后,她害怕去面试,觉得面试官虽然喜欢她的学历但会嫌弃她的长相,甚至因为容貌焦虑,鸟鸟连研究生毕业的同学聚会都没去,纠结到最后一刻,她给自己的理由是:没洗头,不能见人。

鸟鸟一度认为女性的容貌焦虑甚至连死亡都无法消弭。这种痛苦的生活体验成了她舞台上最著名的段子:楼兰美女与干尸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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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生在一些人的价值排序里,第一要好看,第二性格要好,第三工作能力要强,这个排序让我觉得我是没有主动权的,一旦没有第一个价值,好像其它东西都是0。”鸟鸟的这段话虽然非常丧,但也非常真实。

女孩在成长过程中会遭遇许多矛盾的质疑。如果你长相普通,会被质疑怎么打扮都没用;如果你长得足够好看,又会被灌输美貌不能当饭吃。

如果你学习不好,父母会拼命打击你的长相,告诉你“女人不能要一头没一头”;如果你学习足够好,小时候父母会担忧你后劲不足;长大后会担忧你找不到对象或者婚姻不幸福,因为高配男兼容低配女是公认最稳定的家庭模式。

而一个男生无论长成什么样子、学习好不好,他面对的都是正向激励,比如男人不需要好看、男人可以大器晚成、男人就算学习不好还有力气……

在这些矛盾的、左右为难的教育后面,体现了社会所默认的女生性别劣势:男人的生命被放在一个漫长的纬度去考量,女人的生命则被压缩在一个狭窄的空间。

女人太自信被说成有野心,不自信被说成自我矮化;男人的自信等同于理想与抱负,不自信则是谦虚谨慎。

男孩、女孩从小面临着两套话语体系。

放置在脱口秀舞台,即使同样走丧系路线的广智。预设的立场是如果自己得了冠军就想尝尝爱情的苦,而鸟鸟担心的则是自己就算得了冠军还是找不到男朋友。

在鸟鸟的文本里,有很多这种看上去似乎专属于社恐女生的碎碎念,表达的却是大多数女性的困境。

杨笠的女性主义刀尖朝外,鸟鸟则刀尖朝里,都是我欣赏的脱口秀演员。

回老家追求稳定生活仅仅8个月之后,鸟鸟去上海参加了笑果训练营的培训,一周培训结束,她决定辞掉老家的工作,签约笑果、搬去上海。

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鸟鸟回顾这个选择——那时候生活里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觉得一个稳定的家庭的愿景其实是很虚幻的东西。我就想我不如自己出来追求一点事业的东西。

这个回应非常隐晦,但似乎与个人感情有关。

27岁相貌普通的女生决定改变生活,首选是结婚生子,往往这条路走不通才会选择拼事业。而一旦当她放下婚恋执念,人生就赢在了这个没有选择的选择上。

在讲居家隔离做饭的段子里,鸟鸟明确表示自己不爱做饭,因为做饭这项活动不具备成绩可留存的成就感。她甚至把厨房比喻为地狱,同样有刀、有火、有油,甚至人们连动词都用得一样:下厨房、下地狱。

在地狱段子之后,鸟鸟真情实感地说,我妈做了二十多年的饭,我现在想起来心生崇敬,同时话锋一转:因为妈妈做的饭不好吃,我在上海还帮我爸点外卖。

顺着这个逻辑,当有朋友安慰鸟鸟,不会做饭,正好筛掉了一批不合适的男生,鸟鸟回应:对,我筛掉了一批需要吃饭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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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吃饭就自己去厨房做”是一个常识,“我不下地狱(厨房)谁下地狱(厨房)”,但当男人有了老婆,就拥有了女人替他们下地狱(厨房)的特权。

另外一场比赛里,鸟鸟讲自己搬家。

东西不多,请了搬家公司,好心地一直在帮师傅一起搬,然而到了最后,“豆大的汗珠脸上一个都没有”的搬家师傅,非说太累了,让她加100块钱。她不想加,又担心师傅已经知道她家的地址。

“那时候我就希望我能长得高一点壮一点,这样我就可以毫无畏惧地跟他说,你累了吗,你好菜啊”。

门口常年放两双男生的鞋,阳台上常年挂几件男士衬衣,当邻居问为什么只看到你男朋友的衣服,看不到人,回复:我男朋友进去了,我公安局的亲戚抓的。

可笑吗?挺可笑的,但如果人生不想变得可悲,女性就必须经历这些可笑的自我保护;当一个社会在教化男性方面下的功夫不够,女生只好在保护自己上各出奇招。

因为都来自内蒙,网友调侃鸟鸟是李诞的妹妹李鸟。这一段也被她写进了脱口秀,并且巧妙地融入了“冠姓之争”这个平权的社会议题。

健身房的那一段也很绝。

所谓消费陷阱,如果教练足够帅,就是天上掉陷阱;教练让她摸手上的茧子,鸟鸟想的却是你胸肌上有没有茧子。

一段时间的戒油戒糖戒碳水之后,鸟鸟决定戒色。

“我现在饮食特别油腻,内心十分纯净,我也理解了自律给你自由的真正含义,就是只要我自律地不去想胸肌,我就可以自由地吃炸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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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杨笠的奔放、颜怡颜悦的直接不同,在鸟鸟的段子中,有很多这种隐䀲的女性主义表达,她开创了一套表面创口很小,刀锋却切入很深的脱口秀表演形式。

有时候我当时听着没笑,过后却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完又多少有点心酸,这就是完美文本的后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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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鸟说幽默治好了自己的焦虑。更确切地说,是幽默将她推向了一个更大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她向前一步,展示自己最有优势的那部分性感:聪明。

与传统女性“谋爱即谋生”不同,时代的变化,让女性的聪明才智不仅限于驭夫与育儿;不是医美,而是工作这个选项,给女性带来了无数的机会与脱胎换骨的变化。

在一档节目里,主持人问鸟鸟,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选择,你另外一种理想的样子是什么。鸟鸟回答,没有了,这就是超越我理想的理想中的人生了。

焦虑、敏感、冷静、克制,鸟鸟似乎天生具备了一个创作者内心汹涌的激情,然而对于年轻姑娘来说,很多时候人生的改变只是一个决定——一个向着自由那端、不再迎合他人目光的决定。

选择比努力重要几乎是年轻人的专利。中年人才需要努力,因为世界留给他们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鸟鸟人生最重要的两个选择,一个是本科毕业时,考研从工科转向创意写作;另一个是离开老家去上海说“脱口秀”。因为现有的成功,这些选择说起来变得轻松了。但在当时,没有人知道它的答案,正如鸟鸟在段子里说的,人生所有重要的问题,参考答案都是略。

支撑鸟鸟做出选择的理由,其实是20年前《半天边》节目中,刘小样给出的标答:我宁愿痛苦也不愿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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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特意把《人物》去年5月回访刘小样的文章《平原上的娜拉》重新翻出来读了一遍。刘小样没能走出那片平原,因为孩子、因为丈夫、因为婆婆、因为她总想兼顾……

然而每个由平静、理所当然的生活中出走的女性,都是鲁迅笔下的娜拉,既然醒了,就不容易回到梦境,只能向前走……

虽然刘小样没能完成理想中的出走,但面对反抗命运的小半生,她说:“我觉得就是个悲壮的东西,悲壮的东西,它本身就有美在里头呢。”

鸟鸟的身上没有这种悲壮,她很幸运,对于这份幸运,她有清醒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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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的幸运是偶然的,但一个拥有公平秩序的社会,有能力制造更多的偶然。脱口秀大会什么时候可以产生一个女性冠军?应该不会太远了……

最/有/温/度/的/女/性/多/角/度/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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