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哪里可以捞鱼虫（济南往事捞鱼虫子）

作者：陈忠

距我家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家卖观赏鱼的门头，有时路过，便见有人花上一块钱，买一小勺活的鱼虫子带回家，肯定是喂家里的观赏鱼的。曾问过老板，现在不是有观赏鱼料的吗？老板说，鲜活的鱼虫子对鱼的生长比鱼料效果好，鱼也喜欢吃绿色的食物啊。

看着那一盆蠕动着的红色的鱼虫子，我感慨万分，因为小的时候常去北园那一带的藕池 去，现在想起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上初一的那年夏天，父亲突然喜欢上了养金鱼。他亲自动手粘了一个玻璃鱼缸，从南门集市上买回来四条墨龙睛、五条红珍珠。我和弟弟着实为家里突然有了这么多漂亮的金鱼儿，而觉得在院里其他孩子面前挺洋货儿的。

起初，父亲从燕喜堂饭店下班回家时，在南门集市上捎回些活鱼虫子，或喂些事先泡好的小米。过了没半个月，就到了暑假。父亲对我说：放暑假了，你也别光在街上疯了，从明儿起，到北园捞鱼虫子去吧。我低着头没言语，母亲嘟囔道：这么热的天，热着孩子怎么办？父亲板着面孔问：男孩子吃点苦有啥不行的？母亲轻语道：老大还有暑假作业要做的。父亲说：不碍事的，又不是出去一整天，半天的功夫就够了。我嗫嚅道：我不会捞。父亲问：你会吃饭吗？谁生下来就啥也会的？不会，看看别人怎么捞就会了。

拿啥捞啊？我感到很郁闷。

我这就给你做。父亲根本不理会我的心情，依然兴致很高。

父亲将支蚊帐的细竹竿取过来，一米半左右长，然后，用铁丝弯成圆圈，再用铁丝绑在竹竿一头，这时，母亲用细纱布缝成的长条布袋子也做成了，父亲让母亲用针线将长条布袋子缝在圆圈上，父亲看了看，觉得还有该改进的地方，就铰了一个圆形的纱窗布，缝在圆圈上，父亲说这是为了阻止像树叶子之类的东西进入纱布内。

午饭后，父亲就指使我出门捞鱼虫子。

我撅着嘴，扛着捞鱼虫子的工具，霜打了似地出了家门，在精忠街街西口，遇见了在公用水管子前打水的六子，他说这大热的天哪还有鱼虫子啊，傻不傻啊？我里愣着脑袋瓜，说：我愿意，你管的着吗？六子没在意我的语气，说：你等我把这两稍水打回家，我陪你去，我知道哪里有鱼虫子。本不想搭理六子，他很邋遢，街上的孩子很少和他玩，可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有鱼虫子，而且，也没胆子一个人到河沟池塘边上去，我是个旱鸭子。

杨鹁 绘

六子骑着他爸爸很破的那辆自行车，载着我就朝山水沟方向骑去了。

山水沟南头有一片水洼，是下雨时，山水积攒下来的。杂草，碎石，垃圾，臭泥。

六子扛着自行车，淌着泥巴汤子，就过了漫过鞋面的水洼，我犹豫着，怕弄脏了鞋，回家挨揍。六子说你不会脱了鞋光着脚丫子过来吗？我说就在这水洼边上捞吧。六子说这里没有，要往里面走才能看见。没办法，我脱了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走了一大截子，也没看见有鱼虫子。

又往里走，到了红桥，在一片杂草遮掩的水洼里，我们看见了水面上游动的鱼虫子。我很激动，就像找到了宝藏似的。啥也不顾了，就一心思捞啊，生怕鱼虫子会突然消失再也不回来。

捞了大半天，只有一小盅大小的鱼虫子团，而且，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水生物。就在我再想往水洼子深处走去时，突然听见六子喊道：别动！我一惊，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我妈地一声，一身的冷汗，差点晕了过去。只见右小腿肚子上，吸附着一只褐绿色蚂蝗，它们蠕动着，像是要钻进我的腿肚子里去。听大人说过，蚂蝗吸附在腿肚子上千万不能拽，万一拽断，剩下的部分就会钻进皮肉里，越钻越深，一直钻到血管里把身上的血全部吸干净。还说，蚂蝗吸饱血后，身体可增大一倍。妈呀，怎么办啊？我恐慌的快要哭了。

六子说怕啥，我有办法给你弄下来。说着，他蹲下身来，在蚂蝗盯住的地方，轻轻拍了一下，奇怪，那蚂蝗竟然掉了下来。

我十分佩服的赞赏道：“你真行，就那么拍打几下就掉下来了。”

六子叮嘱道：“蚂蝗盯上后，千万莫去扯，扯断可就麻烦了。要么你拍几下，要么就让它盯一阵，只要它喝饱血自然就掉下去了。再一个办法，就是往上面撒点盐，也挺管用的。”

再没心思捞鱼虫子了，我们打道回府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嘱咐我，多捞一些，捞少了就别回来吃饭了。快走出家门时，又折了回来，说：北园的藕池里鱼虫子多，你今天去那里吧。

原本和同学张健九商量好这天一起去中山公园玩的，父亲的安排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没有动，以此来表示抗议。父亲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今天你捞了三天的，就准许你玩三天。我问：是真的？父亲没言语，转身就走了。

那时，我一个人是不能单独出去去玩的，因为，还要在家照看弟弟，所以，给我三天单独行动的时间，算是很奢侈的了。

从精忠街到北园，要步行很远的路。虽说母亲偷偷给了我五分钱，但我没舍得坐公交车，只能靠双脚走着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我到了临近小清河的北园。那时候，北园一带几乎是稻田、菜地和藕池。藕池就错落在其间，好一大片，遮天蔽日，看不到边，零星地看见有几个人在藕塘和藕塘之间的田埂上，在钓鱼或捞鱼虫子，我便朝有人的地方去。在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大爷跟前，我看见他身边有两个小水桶里，一个水桶里装着有很多泥鳅、小毛蟹、黑鱼和黄色的小鳝鱼，另一个水桶装得满满的鱼虫子。我心里很高兴，心想，来对了地方，我的任务很快就会完成的。老大爷看我准备下网捞鱼虫子，就和蔼地说：孩子，这边不多了，你去那边吧。说着，他指了指远处一棵老柳树。我怀疑地看着他，是不是他怕我占他的地方啊？可人家既然说了，我只好扛着网子恹恹地离开。

大大的荷叶涨满了藕塘，密密匝匝的，一张张翠绿的荷叶像波浪起伏着，白的红的荷花随微风摇曳着。沟渠里的清水，发出哗哗的声响，拂动着绿色的水草。忽地，有一只呆在翠绿荷叶上的花皮青蛙，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扑通”一声，跳进水中，然后隐去了踪影。

那棵老柳树枝条很茂密，有大片的阴凉，风吹过来，很清爽。

透过荷叶的缝隙，我欣喜地发现，水面上有一层的鱼虫子，红红的，很稠密。

但我的竹竿子够不着，差半米的距离。怎么办？我脱下塑料凉鞋，光着脚丫子，试探着下了藕塘。水不深，但有很粘的淤泥。我被那一大片鱼虫子吸引住了，根本就没想到有什么危险。

一会儿的功夫，我的网子里就装得满满的了。很沉，鼓鼓的。

就在我转身上岸时，没想到，右脚被淤泥里的一块碎玻璃碴子扎了一下，立马就火辣辣地疼起来了。

我伤心地哭了起来。

不远处的那个戴草帽的老大爷，许是发现我这边出了事情，就忙不迭地跑过来，一看我沾着泥浆的右脚出血了，就赶忙用沟渠里的水清洗了一下，然后，又跑回自己那边，拿回来一小袋药面，撒在我脚丫子的伤口处，最后，用一块蓝布条给我包扎起来。老大爷问我住哪儿，还说，你家的大人真舍得，这么小的孩子，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捞鱼虫子。

我很感激这个老大爷。那时小，也不知道问问人家姓什么，家住哪里，只是说了声谢谢大爷。

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院子里的人都已吃过晚饭，正坐在院子里聊天。我一拐一瘸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竟然没有人发现。也许，他们认为我是在外面打野仗被打伤的吧。

回到自己家的北屋，弟弟忙朝坐在饭桌前的父母喊道：我哥回来了。灰暗的灯光下，母亲站了起来，父亲一脸的不悦，很难看：几点了，才回来？是不是又在外面野得忘了回家？父亲训斥着我，脸更黑了。这时，母亲发现了我受伤的右脚缠着的布条子。

小，你怎么啦，伤着了？母亲说着就蹲下身子，想看我的伤口。

我一肚子委屈，执拗着不让母亲看，一言不发地盯视着父亲。父亲也看见了我受伤的右脚。他将自己的眼光移开，语气很轻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厉害吗？母亲扯了他一下，说：别耽搁了，去医院打个破伤风针吧。

父亲急火火地骑着大金鹿自行车，将我送到了省中医。

打完针，在回家的路上，父亲用愧疚的语气给我说：别怪我啊，我也是担心你在外面出事，心里急的。

憋屈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作者介绍：陈忠，男，1960年出生于济南。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山东散文学会副会长、济南市作协主席团成员、副秘书长、济南市徐志摩研究会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