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20多年的友谊(千年前的深厚友谊)
作者:盈昃
《云边有个小卖部》中我最爱的一段话便是“人和人之间舒服的关系,是可以一直不说话,也可以随时说话。”
王某是我初中、高中的同学,也是我超级好的挚友。记得有一次我们两个差不多快半年没有联系过了,大一的一次夜晚,我从图书馆复习回寝室,她突然来了个电话,我们就聊了起来。
我站在寝室的楼下,感受着十二月的冬风萧瑟,我们两个聊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从问候的第一句至挂电话的最后一句,全程都没有那种因为不联系而尴尬的话语。
回寝室后,我的手已经冷的形如虚设,但我的心被这深厚的友情烫的暖暖的。果然,人与人最舒服的关系,就应该如此。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第一次看陆凯写的《赠范晔》时,我是被其中的江南春色以及语言的小巧给吸引的,再后来,慢慢品读,我才明白,感动我的更是那段友情。
此文的创作背景有很多解释,说此诗不是陆凯写给范晔的,而是范晔写给陆凯的,譬如唐汝谔在《古诗解》中就有如下文字,“晔为江南人。凯字智君,代北人。当是范寄陆耳。凯在长安,安得梅花寄晔?”还有人说当时有两个陆凯,此陆凯非彼陆凯。感觉和唐德宗说的一样,我是让那个“春城无处不飞花”的韩翃为官,而不是江淮刺史的那个韩翃。
不管是谁写的,我感动的永远是那份心意。一人在塞北,一人在江南,山高路远,景色不同。塞北有天山,却没有春色,但江南已有梅花吐蕊,友人却不知,那么就寄给友人一枝梅花吧,看看梅柳渡江春,看看千里莺啼,看看杏花春雨。梅花寄过去后可能花已经蔫了,可梅花的香气仍在,希望友人闻香探春,不会遗憾。
如果有个人天天告诉你,我们该怎样保持友情,那么这种友情不免有些不可持续。如果有个人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看到新奇的事物会想起你,那么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友情一定是最坚定的。有些话不必言说,寄一纸山河与友人,一同看铁马秋风,岂不快哉!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九载过去,又梦微之,只恨早已白头,而君不见,泉下销骨。
《梦微之》我是夜半时看的,看前不觉,读至“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时,灯光昏暗,伴随起伏的虫鸣声,我早已哭的不能自已。白居易和元稹的友情如果用“特别好”来去形容,我都觉得意浅。
两人光书信传达就有九百多封,白居易在《祭微之文》中就已写道“贞元季年,始定交分,行止通塞,靡所不同,金石胶漆,未足为喻,死生契阔者三十载,歌诗唱和者九百章,播于人间,今不复叙。”
两人其实很多地方都相似,比如经历相似,两人一同担任校书郎,在相同时间被贬官,两人的政治思想、见解也特别相似,思想层面的相似其实是最难得的,不必多言,眼神就可行事。
两人的诗歌往来,其中的深情看着就令人羡慕,“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此刻被贬的老白仿佛就像元稹的小迷弟,每每遇驿亭都要下马瞅瞅自家兄弟是否留有足迹至此,看见了自然心中会温暖很多。“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梦君,梦君,正因为白天有所思,做梦才会有所忆。
杜甫写给李白的诗歌不也是同样的道理,“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当然还有很多,且特别多,但是我最感动的还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天。”
被贬离别只是不见,虽心至两方,仍有所挂念。可是一旦生离死别,留下的那个往往是最痛苦的。失去元稹,白居易便是失去了一个知他懂他的人,以后千山暮雪再也没有人可以一同温酒话聊。而人世间留下的足迹,又是另一种伤心的证明。
什么是友情,在路的另一方时时刻刻有一个挂己寒知己暖的人,伤心时,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去向他倾吐,愉快时,能够真真正正为自己欢呼,其实这便够了。元稹白居易做到了,陆凯范晔也做到了。
如此说道,那么我又想起柳宗元和刘禹锡两人之间的患难友情了。遭受困难,若有一人能够雪中送炭,那么这种友情是可以保持一辈子的,柳宗元和刘禹锡就是这种。
两人其实也是一同中进士,一同入朝为官,互相扶持。可是却因为朝廷之事被贬,去往不同的地方担任司马,这个司马官职和苏轼被贬黄州时担任的官职一般无二,都是个无职权的闲官,说实话,这种贬谪对以前这么春风得意的两个人来说,当然打击很大。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难受,在贬谪的十年里,两个人还是没有断绝书信往来。刘禹锡自己就说过,“及谪官十年,居僻陋,不闻世论。所以书相问询,皆昵亲密友。”
这么说也看不出两人有什么铁的,不就是写写信嘛,作为文人都可以,真的是这样的吗?韩愈在《刘子厚墓志铭》中有如下文字,“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
当年刘禹锡和柳宗元同时被贬,十年后回到长安,但是在长安没呆多久,二人又被贬。当时说要把柳宗元贬到柳州,把刘禹锡贬到播州,播州是哪里?在贵州,那个地方可真是道路崎岖,山高路远啊,柳宗元看不下去了,当即便上奏皇帝,希望能换个贬谪之地给刘禹锡,说刘禹锡带着高堂如何能够去往这么一个地方。虽然有人先柳宗元上奏,但是我们还是被他这种节气给感动到了,柳宗元自己就是个被贬的,但是他依旧挂念友人,传言二人这次贬谪是因为刘禹锡写的那首《玄都观桃花》得罪了人,但柳宗元还是没有怪他。
二人本身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因为心中的气节,因为对彼此的惺惺相惜,所以铸就了如此美好的传奇佳话。如明月遇见了天山,如春城遇见了飞花,如刘禹锡遇见了柳宗元,所以才有了“明月出天山”,才有了“春城无处不飞花”,才有了感动千年的柳刘友谊。柳宗元逝世后,刘禹锡帮友人竭力照顾遗孤,还全心全力的整理友人的文集,才有了后面的《柳河东全集》。
“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柳宗元《重别梦得》)
“耦耕若便遗身老,黄发相看万事休。”(刘禹锡《重答柳柳州》)
刘老哥,若是皇恩允许,那我们去乡里做个农夫,到时候我们就把房子修在一起,当个邻居,拿到好酒了我就喊你喝啊。
柳老弟,这敢情好啊,那到时候就呆在乡下了,耕田种地也别有一番风味,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想 看看山水,也不错。
终归是到时候啊,等不到了,一方已逝,另一方再也没有邻居能够尽余杯了。看尽人生,只想在晚年看看山水谈谈文学也不行吗?抱歉啊,梦得,子厚,我帮不了你们啊,我……也没有办法啊。
写至此处,内心已然无法宁静,穿越上千年的深厚友谊,至今依旧能够感动我们。于是我似乎看到范晔收到梅花时的激动,他准备磨墨回赠陆凯一首诗,放什么呢?便放一缕清风吧,风中有对友人的千言万语。我似乎看到乐天和微之又一同在朝堂之上畅所欲言了,那时便不需再等信归,因为友人在侧。我似乎看到梦得和子厚在一处山水中共享晚年,清晨,梦得拄杖轻轻地去敲子厚的门,而后门里传来轻微的走路声……
如果他们悲苦过后还有闲适光阴的话就好了。
作者简介:盈昃,一个爱诗词、爱江南的人。幻想是“且放白鹿青崖间”,愿望是“一生好入名山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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