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为什么喜欢长在河谷崖缝里（故事万物皆有灵）

第一章 山火！山火！

1

世间万物皆有灵。

譬如山林中的一棵树，一棵生长了一百年的黄杨树，他就能感知周围的一切，他能看，能听，还会思想。他无法说话，但他可以用自己无声的语言，和山林中的同伴交流。风吹来时，他的枝干和绿叶会晃动，那时，他就能宣泄一下心里的情绪。他身边的一棵大松树，就可以知道黄杨心里的想法。两棵树之间，相隔着很短的距离，松树的枝丫，可以触碰到黄杨的树冠，黄杨的枝叶，也可以碰到松树粗大的树干。两棵树，可以悄悄说话，别人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每天早晨，黄杨从梦中醒来，总是会感觉自己的头顶痒痒的，这是松树在用自己的树枝轻轻抚摸黄杨的树冠。

黄杨问松树：“你昨天晚上做梦了吗？”

松树回答：“当然，每天都会有梦的。我梦见天上的星星都往地上落，有一颗星星，落在我的头顶。”

黄杨又问：“那颗星星撞痛你了吗？”

松树笑了：“怎么会撞痛我呢，那是一道光啊。”

黄杨想，我昨天晚上好像也做梦了，可是，梦里有些什么情景，怎么想不起来呢。

黄杨总是纳闷，为什么，自己长得那么慢。

2

山林中，不仅树木有灵性，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怀着一颗与众不同的心，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语言感受周围的世界，和其他生灵交流。

一只松鼠在黄杨身上蹿上跳下，忙个不停。

黄杨问松鼠：“你这样一天到晚不停地跳上跳下，为什么？难道不累吗？”

松鼠站在黄杨的头顶上，低头看着他，快活地答道：“我不跳，怎么活呢？不像你，站着不动，就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松鼠说罢，纵身一跃，跳到了旁边的松树枝丫上，转眼就消失在晃动的松叶中。黄杨抬头看着，只听噗的一声，从茂密的松树枝叶间掉下一只圆溜溜的松果，正打在黄杨的枝干上。这是松鼠的食物，他蹿上跳下，就是为了采集松果。

三只梅花鹿从黄杨身边走过，一只母鹿，带着她的两个孩子。梅花鹿们步履优雅，好像在跳舞。

黄杨问梅花鹿：“你们到哪里去啊？”

梅花鹿妈妈站在黄杨身边，抬头看着黄杨身上密密匝匝的树叶，轻声轻气地回答：“不知道去哪里，在这山林里，去哪里都可以。到处都有树荫和草地。”

梅花鹿妈妈和黄杨说话时，两只小鹿在树下安静地吃着地上的青草。突然，两只小鹿惊叫着跳了起来。一条大青蛇，正在草丛里缓缓游动，他那蠕动着的青色身体，闪烁着湿漉漉的绿光。小鹿躲到母鹿的身后，惊恐地看着大青蛇从他们脚下游过去。大青蛇从草丛竖起身子，回头看着梅花鹿母子，嘴里嘶嘶地吐着气。黄杨听懂了大青蛇的话，他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大青蛇消失在草丛里。梅花鹿也走开了。幽静的山林中只有风在穿行。风吹动了松树的枝叶，发出哗哗的声响。风吹过时，黄杨满身翠绿的小叶瓣颤动着，好像被挠了痒痒，忍不住要抖动一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时，黄杨的头上突然传来一阵美妙的声音，仿佛是从天上飘过来。起初这声音高亢激越，像穿破云层的一缕阳光射向大地。过一会儿，这声音又变得委婉清幽，如歌如诉。黄杨熟悉这声音，他喜欢这声音在树林里回荡，这是一只黄鹂在唱歌。黄鹂躲在松树高高的树梢上，放声歌唱着，她是在向谁诉说心里的秘密，但是这秘密，除了她自己，别人听不懂。但是大家都喜欢听黄鹂的歌声，这是山林中最好听的声音。

黄杨陶醉在黄鹂的歌声里，他很想邀请黄鹂停到他的树荫里来，但黄鹂喜欢停在松树上，她喜欢在更高的地方唱歌。黄鹂有时也会在黄杨的身上停留，她默默站在黄杨的枝丫上，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像个满腹心事的思想家。黄杨想和黄鹂说话，黄鹂总是以沉默相对。这时，黄杨会仔细欣赏黄鹂，这是一只美丽的鸟，她的脑袋是黑色的，嘴是橙色的，胸脯和背脊是鲜黄色的，翅膀的羽毛灰白相间。最让黄杨难忘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对红色的眼睛，那亮晶晶的红色目光，让黄杨感觉到一种神秘。黄鹂在黄杨的枝丫上静立片刻，就会展开翅膀飞起来，飞到松树高高的树梢上。当黄鹂的歌声从天上飘下来时，黄杨感觉，她变成了一只光芒四射的神鸟。

在黄鹂的歌声里，黄杨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朵花，都会微笑，都会跟着...

3

有两个人，在山林中慢慢行走。这是父子俩，春芽儿和他的父亲。他们的身边，跟着一条黑色的小狗，他的名字叫黑黑。

春芽儿是一个九岁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春芽儿的父亲看上去像个樵夫，但他却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雕刻家。他到山里来，是想寻找可以用来雕刻的木材。

黑黑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看他的模样，好像无法抑制心里的欢喜，山林中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好奇。

父子俩走到黄杨的身边停住了脚步。父亲绕着黄杨兜了一圈，他上上下下看着，还不时伸手抚摸黄杨斑驳的树皮。看来，这是一棵父亲喜欢的树。

春芽儿问：“这是什么树啊？”

父亲说：“这是一棵黄杨树，是木雕的好材料。”

春芽儿又问：“这棵树，几岁啦？”

父亲摸着黄杨的树干，笑着说：“百年黄杨碗口粗。这棵树，比我年纪大多了，他有一百岁了。”

黄杨听着父子俩的对话，他不知道“碗口粗”是什么意思。这时，春芽儿仿佛是为了回答黄杨的疑问，问父亲：“碗口粗，是什么意思？”父亲回答说：“树干被切开，粗细和一只大碗差不多。”他从竹篮中拿出一只喝茶用的青花茶碗，“就和这茶碗差不多吧。”

黄杨看看父亲手中的茶碗，又看看自己的身体，他们的粗细几乎一样。黄杨心想：我就是一棵百年黄杨树啊。

“这棵黄杨树，年纪比你还大啊！”春芽儿摸着黄杨晶莹碧绿的枝叶，惊喜地说，“可是，他看上去那么年轻，像个孩子呢。”

“这棵黄杨树长得好，很难得。砍伐他可惜了。”父亲好像知道春芽儿的心思，抚摸着黄杨斑斑驳驳的树干，“让他好好生长吧，他的日子还长着呢。”

父亲带着春芽儿离开了，他们要到林子里去找那些可以用来雕刻的老树根。

黑黑离开前走到黄杨身边，突然开口对黄杨说了一句话：“嗨，百年黄杨，你可要当心啊！”

黄杨问黑黑：“当心什么呢？”

“我听见远处有很多树在哭！”黑黑说着，追着春芽儿父子，消失在树林中。

黄杨觉得黑黑是在瞎扯，一切都好好的，哪里有树在哭。真是莫名其妙！

头上传来松树的叹息。松树用他的枝叶抚摸着黄杨的头顶，一声接着一声叹着气。

“你叹什么气啊？”黄杨问。

“你看到那个人腰间的斧子了吗？有一天，这斧子会砍到我们身上，我们会有倒下来的一天。”

“被斧子砍了，就死了吗？”黄杨又问。

“差不多吧。被斧子砍倒后，你的身上再没有绿叶，你的头上再没有天空。”松树回答。

“那我还有根啊！我的根在泥土底下，斧子砍不到我吧！”

“失去了身体的根，大概也活不了，只能在地下慢慢地腐烂。”

黄杨无法想象被斧子砍伐的感觉，那就是末日的感觉吧。他抬起头来，松树茂密的枝叶间，飘荡着几缕灰色的烟雾，遮住了应该照亮他头顶的阳光。

哪里来的烟雾？一阵大风吹来，松树不安地摇晃着身体。烟雾是被风吹过来的。

黄杨发现，山林中出现了异样的状况。大风卷着烟雾，一阵阵吹过来，还带着热烘烘的焦煳的气味。

春芽儿和父亲急匆匆地从林中奔出来，他们的脸上带着紧张恐惧的表情，慌不择路地从黄杨身边经过，疾步跑出林子，向山下奔去。黑黑也拼命奔跑着，经过黄杨身边时，顾不得说一句话。

黄杨听到春芽儿父亲嘴里喊出两个字：山火！

4

山火不知是什么时候燃烧起来的。那是在离黄杨很远的山林深处，被风吹送着，一点一点烧过来的。

黄杨无法看到远处的火势，他能感到的，是越来越浓的烟雾，越来越热的风，风热得发烫。他的周围，不断地出现可怕的景象。

动物们一群又一群从密林深处逃出来。

金钱豹跑得快，飞一般从黄杨和松树身边蹿过去，就像一道金黄色的火光。

梅花鹿随后也逃出来，梅花鹿妈妈在前，两只小梅花鹿在后，拼命地跳跃奔跑着。黄杨听见梅花鹿妈妈在惊叫：“快跑！快跑！火追过来了！”

跑在后面的小鹿在黄杨身边停住脚步，抬头对黄杨说：“你也和我们一起跑吧！”黄杨笑了：“我怎么跑呢？我只能站在这里啊。”小鹿说：“那你怎么办呢？火要烧过来了！”

小鹿的身后，传来松树的声音：“快跑吧！现在，有脚就有活路，快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梅花鹿妈妈在远处大声喊着，小鹿拔腿跑开了，消失在烟雾中。

两只松鼠站在松树梢上，好奇地眺望着，迎面吹来的热风使他们无法在树枝上站稳，可他们还是想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仍然摇摇晃晃地站在摆动的树梢上。

“快走吧！”松树大声提醒松鼠，“再不走，要来不及啦！”

松树在风中用力摇晃着枝叶，两只松鼠在枝头站立不稳，摔了下来。他们顺着树干下到了地面，顺着风向离开了树林。

这时，远处的火光慢慢逼近。火焰像无数条扭动的蛇，在林间狂舞着乘风向前扑过来。

林间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烫。一群群昆虫在烟火中惊惶地飞舞，蝴蝶、蝗虫、马蜂、蜻蜓、蚊子、飞蛾，都拼命地拍打着翅膀，想飞离这被火焰包围的世界，但他们再也飞不高，飞不远，在火焰和烟雾中，他们纷纷从空中坠落，小小的翅膀和身体，在坠落的过程中就被火焰点燃，变成了一点点火星，一朵朵火苗，纷纷往下坠落，在烟雾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生命的结束，就是这样。一点点燃烧的火星，在混沌中亮一亮，瞬间消失。

从热风吹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山林中已经到处火光闪烁，原本郁郁葱葱的绿色，现在都变成了火的颜色，变成了红色。烟雾就像在风中起舞的一群怪兽，裹挟着红色的火焰，疯狂地蹿动着，旋转着，一点点逼近。

5

黄杨的身边，到处是逃命的林中生灵。平时难得见到的动物，此时都现身了。乘风蔓延的火焰烧毁了他们的家，烧毁了所有隐蔽的巢穴。狐狸和野兔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刺猬在草丛中滚动。猴子们惊惶地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但每一棵树都着了火，他们在慌乱中竟然无法辨别方向，平时的灵巧不见了，你推我撞乱成一团……

更可怜的是那些鸟，大大小小的鸟，猫头鹰、啄木鸟、斑鸠、绣眼、喜鹊、乌鸦、锦鸡，在丛林中拼命地飞，却无法飞出那翻腾着的浓密的烟雾，蹿动的火苗像飞舞的蛇，伸出无数暗红的舌头，追着他们，舔着他们。鸟儿们的羽毛被火舌舔着了，变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火球，在树丛中扑腾着，翻滚着，接二连三地从空中掉下来，掉在弥漫着烟雾和火舌的草丛中。

黄杨惦记着那只天天在松树树梢上唱歌的黄鹂，她在哪里呢？松树告诉他，黄鹂在树梢上看得远，她很早就飞离了这座山峰，离开了这片树林，不知飞向何方。

一条大青蛇，在灌木丛中飞快地游动，他想逃离被火烧燃的灌木丛，但是，林中遍地都是舞动的火苗，每一棵草都被火点燃，变成了火的刀，火的剑，火的挡路绊索。大青蛇在火中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在一片蔓延着火舌的草丛中停下来，长长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翻卷着，浑身被撩动的火舌烤得吱吱吱叫着，瘫在火丛中，烧焦的蛇皮卷缩着，冒着白烟……

本来寂静的树林，在山火中发出不可名状的巨大声响。

热风在呼啸回旋，就像无数狮子老虎在奔跑咆哮……

逃命的动物们在呼喊，那是用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发出惨烈的号叫……

每一棵在火中挣扎的树木，都在喊叫，发出各种各样声音。他们无法逃脱，只能站在原地，任凭火焰缠身。火光中，那一片嘈杂的声音惊心动魄。

空心的竹子在火中噼噼啪啪爆炸，就像山下的村庄里过年放鞭炮。被大火烧断的大树倒下来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像夏天的雷声。地面的野草和小花也无法躲避山火，火苗贴着地面漫卷过来，草丛一片又一片被掳掠焚烧，地面上传来驳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这是小草小花们临终前痛苦的呻吟……

越来越强烈的热风是从松树背后扑过来的。松树为黄杨挡着热风，他想保护黄杨，他希望自己庞大的身躯和茂密的枝叶能阻挡住火势。他无法伸展肢体，否则，他很想把黄杨推开，推得离自己远一点，这样，火就烧不到黄杨的身上了。但是，呼啸的热风和扑腾的火焰一阵一阵扑过来，他哪里挡得住。很快，松树面对热风那一边的枝叶被大火点燃了，火焰就像一群疯狂扭动的赤练蛇，缠在松树身上，由下而上，从前到后，顷刻就包裹了整个大树。松树变成一枝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着，浑身上下都随着蹿动的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那些小松果从火焰中蹦出来，像子弹一样飞向四面八方……

“对不起了！”这是被火焰包裹的松树对黄杨说的最后一句话。

黄杨看着周围的火光，心里很害怕。不断逼近的灼热的气流，几乎要把他融化。从松树身上蹿出的火舌，舔着他头顶的枝叶，火势从上而下，烧烤着他。他感觉到强烈的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无数把剑在戳，无数把刀在砍，无数根鞭子在抽，他无法躲避，无法逃遁，只能默默地忍着。身边的松树已经被大火烧毁，茂密的枝叶和高大的树干都已经化成灰烬。黄杨身上的火也越烧越猛，他头顶的枝叶已经在火光中消散。他的碗口粗的树干，也已经开始燃烧，很快，他也会像身边的松树一样，变成一支火炬，被烧成焦炭……

黄杨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心想：今天，大概是世界的末日了吧！所有的生灵，都会在火中灭亡……

6

这时，天上突然炸响一阵巨雷，轰隆隆，轰隆隆，惊雷连续响了两次，天地随之震撼晃动。雷声之后，下雨了。开始时雨点稀疏，雨点还没有落到地面，就被灼热的火焰和热风吞噬蒸发。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大，终于，变成一场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密集的雨点冲破火焰和烟雾的封锁，像从天而降的大瀑布，不可阻挡地倾泻在被焚烧的树林中。大雨和山火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雨水像刀剑和鞭子不停地从天上落下来，抽打刺戳着遍地燃烧的火焰，雨水和林木接触时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响，烧焦的树木和火焰被打湿时发出的嘶嘶声，在山林中响成一片。火焰顽强地燃烧着，但是在大雨持续不断地打击下，火舌越来越短，越来越小。红色的烟雾，渐渐变成白色的水汽……

在晕眩迷乱中，黄杨经历了山火被暴雨浇灭的过程。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身上那些蹿动的火舌是怎样缩回去的，雨点打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时，那种又痛又麻的凉丝丝的感觉，是他从来都没有感觉过的。身上的火熄灭了，雨水打湿了烧焦的身体，原本茂密的枝干和绿叶已经不见了。残存的树干，像一个佝偻的老人，披着焦黑的外衣，蜷缩在一片灰烬之中。而身边那棵高大挺拔的松树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段焦炭，匍匐在焦黑的地面上……

黄杨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失去了浓密的树冠，失去了摇曳的枝叶，只剩下一截烧焦的光秃秃的树干，他觉得自己也失去了对周围事物的感知。

雨停了，曾经被火焰和烟雾漫卷的喧嚣的山林，变得寂静无声。只有一缕缕白烟，在焦黑的树桩和残枝横陈的地面飘荡……

7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也许是两三天，也许是一两个月。黄杨一直昏睡在梦中。梦中的时间有时候会凝固，有时候却会比清醒时更漫长。

黄杨是被一种美妙的声音唤醒的，这声音，像缥缈的仙乐，熟悉而又陌生，在空中飘旋，在风中回荡，一阵又一阵传过来。那是黄鹂的歌声！这歌声，优美而又忧伤，略带着沙哑。她在歌声中反复地唱：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黄鹂歌声中的“你们”是谁呢？是那些被山火夺去生命的动物，那些曾经在山林中奔跑玩耍的梅花鹿、野兔、猴子、猎豹，那些曾经在树丛里飞翔歌唱的飞鸟，那些像轻云般飘动的昆虫。是那些被山火烧焦的树木，是那些变成了灰烬的花花草草……

早晨的阳光正在被山火蹂躏过的山林中闪烁。没有了浓密枝叶的遮掩，阳光直接照射到被焦黑的灰烬覆盖的地面。黄杨发现，在焦黑的灰烬中，钻出了一簇簇青翠嫩绿的小草，他们正拼命向上探着头，每棵草尖上，都举着一滴晶莹的露珠，露珠映射着阳光，闪射着奇异的光芒。在那些残存的树桩上，也有绿色的芽叶正在焦木的缝隙中悄悄地伸展出来，就像一只只小手臂，在阳光下摆动。

黄鹂的歌声久久回荡在焦黑荒芜的山林中。黄杨看不见黄鹂的身影，但她的歌声却告诉黄杨：这场可怕的山火，并没有把所有的生灵烧毁。生命还在继续。

黄鹂的歌声，和以前相比，有了变化。尽管仍然优美，但明显变得有些嘶哑，而且带着忧伤，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她的歌声消失时，已经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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