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武工队纪实(敌后武工队之真实史料与作者本人的奇闻轶事)
自古以来,燕赵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仁人志士层出不穷,尤其在血火交织的抗战岁月,河北这块英雄的土地,不仅上演了许多可歌可泣的雄壮活剧,而且滋养出一批红色作家——孙犁、梁斌、徐光耀、李英儒、李晓明、王林、雪克、冯志、刘流、袁静、孔厥、管桦、邢野……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或积极投身于抗日救亡活动,或参加八路军游击队转战于敌后,或作为记者、编辑、教师、文工团员穿梭于硝烟弥漫的战场。
这其中,冯志创作的《敌后武工队》堪称抗战长篇小说的经典,乃是笔者六零后这代人从小到大百看不厌的传奇名著。
这是一本神奇的书,书中讲述了一支神奇的队伍,一段神奇的历史。而《敌后武工队》的作者冯志,原本就是八路军《敌后武工队》智勇双全的小队长。
1943年冯志任冀中军区九分区武工队第1小队队长时的留影。
书中的故事情节扣人心弦,人物刻画跃然纸上——我方勇敢机智的小队长魏强、队员中生龙活虎的贾正、胆大心细的刘太生等英雄形象,以及衷心耿耿、机灵可爱的我方小情报员郭小秃等不同性格的人物均有血有肉。
而作者塑造的几个敌方反面人物,也都是活生生的富有性格特征。如蛮横粗野贪得无厌的伪军小队长“侯扒皮”、寡廉鲜耻老奸巨猾的伪警察所长苟润田 ( 外号哈巴狗 )、穷凶极恶狂妄自大的铁杆汉奸长刘魁胜,以及阴险毒辣的日本宪兵队长松田,还有贪生怕死投机取巧又好色的叛徒马鸣……等等,无不入木三分,给读者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当年冀中抗战的敌后武工队,是在一个怎样的背景下成立的呢?
据冯志在《敌后武工队》一书中多次提到的魏强小队长等人极其尊重的上级领导——武工队大队长兼政委杨子曾的原型——中国航天二院离休老干部杨寿曾口述回忆:
1942年10月,我奉命由18团来到九分区司令部,接受一项特殊任务——组建冀中第九军分区敌后武装工作队,简称敌后武工队。
当时,日军对我冀中地区刚刚进行了“五一”大扫荡,对我边区实行“封锁”和“蚕食”政策,叫嚷要“建设华北,完成大东亚战争”,妄图将我华北变成他们“大东亚战争的兵站基地”。我军为了保存实力,更有力地打击敌人,主力跳到外线去作战。冀中地区一时间碉堡林立,沟壕成网。日军在每个乡和村都建立了伪政权,推行所谓“第五次治安强化运动”,“剿灭共党,肃正思想”,一片白色恐怖。为了粉碎日军阴谋,根据中央指示,聂荣臻司令员提出“到敌后之敌后去”的口号,制订了在敌人后方开展游击战争方略。九分区敌后武工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组建的。
敌后武工队由我任队长兼政委,周继发任指导员,张朝仁任支部书记,小队长是蒋宝庆、冯志(《敌后武工队》作者)、魏树槐等人。分别在十八团、二十四团、军分区机关精心挑选出年轻力壮、机智勇敢、有单独活动能力的连、排、班级干部五十多人组成,编为三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二、三人。装备上,每小队配备冲锋枪一挺,马步枪九支,手枪六支。除正、副小队长配手枪外,有的队员也配长短枪各一支,以便作战和单独执行任务。另外队部还设政工干事(王震宇),锄奸干事(胡同新),敌军工作组长臧永安,成员有刘增旺、王振宇、张志强、孟庆同等同志,司务长张怀忠,卫生员魏玉民、慈太保,通讯员杨小铁、赵福生,炊事员李嘉宏(红军战士)、贾玉涛。还有高保中队(高、博、蠡起义人员组成)附属武工队指挥。
晚年的九分区武工队头号人物杨寿增(左)与老队员贾正喜(书中的贾正)叙旧。
敌后武工队组建后,为了适应新环境,完成新任务,全队拉到完县(今顺平)贾各庄南边二三里地的南峪村,进行“实地练兵”。夜间行军,翻墙登房,爬树越沟,射击骑车,空手格斗;对完县周围的敌人碉堡岗楼,进行围楼喊话等活动。同时进行政治形势教育,逐渐掌握了对敌斗争的政策、策略,熟悉了各种形式的对敌斗争本领,取得了小部队隐蔽活动的经验。
一九四三年初的一天,在夜幕的掩护下,整个武工队迅速越过平汉铁路封锁线,秘密潜入冀中平原,来到了保定郊区清苑、之光地区,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入了敌人心脏。
原来,武工队员虽然装备精良,个个都是八路军中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但是深入到敌后的敌后,却不是用来打仗的,而是主要做改造基层"伪政权"、建立"堡垒户",策反伪军,铲除铁杆汉奸的工作。所以,尽管武工队长期周旋于敌人眼皮底下,险象环生,出生入死,但因为艺高人胆大,又有地利、人和加持,就算斗争多么残酷,伤亡人数反而要比八路军大部队少的多。
实际上,当年冀中抗战之所以如此艰难,很大程度上是伪军太多,数十万计的伪军充当着小鬼子的帮凶,不把他们争取过来,日本人还不知道要猖狂多久。对此,杨寿曾老人也有回忆:
我们对每个据点、岗楼、伪大乡,以至保定城附近的敌伪军、政机关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对敌人了如指掌。并在调查的基础上经常有选择有目的地包围岗楼,进行喊话,向敌伪宣传国际、国内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消息和日本必败,中国必胜的战争前途。教育他们不要死心塌地给日本人当炮灰,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要“身在曹营心在汉”,待机杀敌反正,或在战场上交枪投靠八路军才有出路。
围楼喊话都是在夜间进行的。开始喊话时,伪军还向我们开枪或谩骂:“有种的白天来”。我们则耐心地宣传。以后喊话次数多了,伪军不打枪也不谩骂了,只是静静地听着;甚至有的岗楼一听到我们喊话,站岗的伪军就说:“八爷又来了,快来听八爷讲话。”开始围楼喊话都是武工队全体参加,至少一个小队。以后情况熟悉了,摸着了规律,我们就三五人甚至一两人,向岗楼喊话。逐渐,围楼喊话发展成了一种群众性活动。日子久了,对伪军队长、班长以至士兵的名字、籍贯,每个人的表现都掌握了,对做了坏事的就指名道姓地提出警告。如孟庄岗楼的小队长向村里要布匹做衣服。晚上岗楼喊话时,点名伪小队长向村里要布做衣服是勒索老百姓。伪小队长听到喊话后说:“八路弟兄们,你们的消息真灵通啊,布还没送到你们就知道了,听你们的话,不要了。以后再也不随便向村里要东西了”。
再说冯志。他1923年7月15日生于直隶省静海县(今天津静海县)一个贫农家庭,自幼父母双亡,只在本村小学上过4年,11岁时就辍学务农。全面抗战爆发后,15岁的冯志参加了八路军,被分配到冀中第九军分区政治部主任伍辉文(建国后担任中央党校副书记)当警卫员。
后来,冯志在冀中第九军分区政治部历任班长、排长、剧社社员、文工队长等职务。1942年5月1日,侵华日军纠集5万余人,由华北驻屯军司令冈村宁次亲自指挥,对冀中抗日根据地发动了疯狂的“拉网”式大扫荡,使得原本人烟稠密的冀中地区变成了“抬头见岗楼,迈步登公路。无村不戴孝,处处起狼烟”的人间地狱。
面对鬼子猖狂、汉奸遍地的复杂形势,为了针锋相对地开展斗争,军分区决定组建一支精干的敌后武装特别工作队,深入敌占领的区域开展斗争,这也是全国各抗日根据地最早出现的敌后武工队之一。冯志闻讯,积极报名参加,于同年8月被选拔任命为武工队第1小队队长。
在1小队副队长贾正喜眼里,“他(冯志)太精神了,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冯队长胆子大,枪使得好,枪一抽出来子弹就出去了,又快又准,可是个能耐人!”
冯志的二儿子冯援曾告诉记者:“战斗生涯给父亲留下了许多‘纪念’,他的左锁骨曾在白刃战中被刺刀挑断,左手食指被扎残,头部、胸部也都曾中过弹。但父亲都一次次挺了过来,并带领武工队员们拔炮楼,杀鬼子,除汉奸,这些对敌斗争的事件后来都成为他小说的主要章节。更为神奇的是,在父亲任小队长期间,武工队员没有一个牺牲的,在当时残酷的形势下,这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冯志的小儿子冯刚也讲过一个父亲死里逃生的故事:“有一次父亲到军区开会,回来的路上和日本鬼子狭路相逢,他闪身钻进路边一堆麦秸垛里。鬼子过来用刺刀挑那些麦秸垛。父亲感觉到鬼子到跟前了,抬起手中的驳壳枪扣动了扳机,谁知这一枪竟没有响,而鬼子竟也没有挑这个麦秸垛,转身走了。父亲事后一看,原来枪被麦秸秆卡住了,这真是神奇般地逃过了一劫。”
1944年,敌后武工队圆满完成其历史使命,冯志也被调到了冀中第3纵队前线剧社工作。
这期间,冯志开始给《前线报》写稿,发表了第一篇特写《英雄连长王志杰》,后又发表了报告文学《神枪手谢大水》和通讯《团结模范高水来》。与此同时,开始酝酿长篇小说《敌后武工队》,并写出了《护送》、《打集》、《化袭》等。这些作品后来经过修改,都成了《敌后武工队》的重要章节。1947年冬,入华北大学中文系学习。新中国成立后,曾在华北局、保定市委、新华社河北分社、河北人民广播电台工作。在河北电台工作期间,正式着手创作长篇小说《敌后武工队》,1956年完成初稿,1958年11月由解放军文艺社出版。1958年到“文革”前夕,又写了《前线文工队》、《地下游击队》、《成长曲》三部长篇小说的初稿,但还未来得及修改和出版就有一部分手稿在动乱中丢失。1968年11月,被“四人帮”迫害致死,年仅45岁。1980年1月,为其平反,恢复了名誉。
关于《敌后武工队》这部小说的出版,时任解放军文艺社出版社编辑的张孟良先生,曾经撰文做过详细介绍:
张孟良先生近影。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最初只是总政治部下属的“解放军文艺丛书”编辑部。1958年以前,只负责编辑成书,然后交地方出版社出版,并注明为“解放军文艺丛书”,而1958年以后改为“解放军文艺丛书”自己编辑出版了,自己编辑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是冯德英的《苦菜花》,第二部就是冯志的《敌后武工队》。
说起这部小说来也相当蹊跷,因为“解放军文艺丛书”自己编辑出版就得有稿源,虽然每日收到的稿件很多,但是作品的质量、尤其是长篇小说却匮乏的很。虽然“马标”是一面响亮的牌子,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仍然远远不够,要打算在全国读者中产生更大的影响,就必须多出书、出好书,否则就容易掉下“马 ”来,所以编辑们到全国各地去组稿,尤其对军事题材的作品特别重视。
我和另外两个同志,到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去找当时的社长林呐,因为他是我们的老相识,他和他爱人李萍,原来在《华北解放军报》(《战友报》前身)工作过,也是当年冀中文化界的老人,大家见面自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谈了一会儿话,我们向他提出“解放军文艺丛书”已经开始自己出书了,希望他给予大力支持,如果有军事题材的作品能给我们介绍几部最好,林呐听了爽快地说,我刚接到一部稿子,作者叫冯志,写的是抗日战争的题材,名字叫《保定外围神八路》,我看着还有点意思,不妨你们拿去看看。
于是他从书橱里拿出这部稿子来,这当然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大家分别翻阅了几个片段,相互交换了意见,便欣然接受下来,我们把稿子带回编辑部,经过编辑们传阅,认为稿子虽然还有某些不足,但是从总体看,是部好作品,可以出版。
当时决定一部作品能不能出版,有两个基本条件,一个是作者有没有政治方面的问题,另一个是作品的内容,有没有对共产党、社会主义不满的表现,也就是说有没有如毛泽东主席说的那样,“利用小说反党”的倾向,诚然以上两条从冯志的稿子内容,和他本身的政治条件全都没有问题,排除以上两条以外就是艺术上的问题了,一部长篇小说他所反映的社会背景、主题、人物、故事情节以及语言几个方面,能够基本过得去的话,这里说的过得去就是作品的主题明确,作品中有几个血肉丰满、性格突出、形象丰满的典型的人物,有几段或者是通篇有几个激动人心的故事情节,就是所说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爱不释手、拍案叫绝,语言生动流畅,这是最基本的先决条件。
一部长篇小说最忌讳的是出现“硬伤”,比如:《敌后武工队》里边有这么一个情节,哈巴狗苟润田被武工队捉住了,武工队把他押在堡垒户一间房子里,门口有武工队员站岗看守,苟润田被关押在屋子里,发现了地道,借着地道逃跑了,显然是说不过去的,既然是堡垒户的地道,应是非常秘密的,只有堡垒户和武工队知道,有地道的房子里不能关押敌人的,显然这是一个漏洞,是作者为了延续故事的发展放苟润田逃跑安排的一个条件,由此我想到红色娘子军把南霸天逮着了,也有这么个情节,红色娘子军把南霸天押在南府,由娘子军看押,南霸天被关押的房子里有地道,娘子军不知道,南霸天知道借地道逃跑了,但苟润田被押在堡垒户的房子里借地道逃跑了,显然这个情节是说不过去的,这块“硬伤”必须调整好。
作为本书的编辑我同冯志约定了时间,我从北京专程到天津市清和大街河北省电台宿舍去找他,当时他任电台文艺部副主任。在他家,他和他爱人苑莎接待了我,给我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其实我并不饿,只是点点而已,以表示对主人的恭敬的谢意。饭后,我们两个人对苟润田逃跑的这个情节讨论了很长时间,最后他笑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说老兄你能想出一个修改的好办法吗?因为这部书是向建国十周年献礼的作品之一,一枝动百枝摇,修改时间太紧,不允许大动,这就成了难题。
冯志在写作中。
编辑特别是那个时代的编辑都是无私的,编辑是为作者做嫁衣裳的,经过我绞尽脑汁,反复推敲,在原稿的情节上做了一点修改,改为关押苟润田的地道是堡垒户新挖的,还没有来得及告知武工队,而看守苟润田的又是个新战士,所以才发生了苟润田借我们的地道逃跑这件事情。这样改动虽然颇为牵强并不圆满,但是付梓在即,也只好如此了。
这个时期正是我国文化艺术大发展的时期,也是从1942年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以后,革命的现实主义和革命的浪漫主义相结合文学创作蓬勃发展时期。在建国十周年时候,朱德委员长向全国推荐12部优秀长篇小说,这其中就有冯志的《敌后武工队》和我的《儿女风尘记》。另外的十部作品是李英儒的《野火春风斗古城》、杨沫的《青春之歌》、梁斌的《红旗谱》,罗广斌、杨益言的《红岩》、冯德英的《苦菜花》、赵树理的《三里湾》、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吴强的《红日》、柳青的《创业史》、曲波的《林海雪原》,这12部作品应该看做是那个时期文学作品的代表作。朱德委员长亲自题词“多读好书,多读有益的文艺作品”。中国青年出版社印制了一张大海报,因为这12部作品中,由“解放军文艺丛书”编辑部编辑出版的作品占多数,为此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一次展览,受到社会各界的称赞。
1959年以后,我国经济进入了困难时期,印书的纸张非常紧缺,各个出版社,为了解决纸张困难到处奔跑,而“解放军文艺丛书”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同吉林造纸厂同舟共济,互相帮助,建立了很好的合作关系,动员了东北某部汽车团,运送芦苇作为造纸原料。有一次吉林造纸厂不慎失火,造成很大损失,烧焦的残破的纸张我们都收购下来,以解决他们的困难,吉林造纸厂职工们尽了最大努力,保障了“解放军文艺丛书”最大的用纸量,那时候在书店里“解放军文艺丛书”出版的作品格外醒目,而其他出版社出版的作品就相对的少一些。冯志的《敌后武工队》出版的热销时期,也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我们有充足的纸源,能满足市场需要,新华书店北京发行所,要多少印数,我们就印多少。冯志的《敌后武工队》发行量在全国名列前茅,发行总量有一百多万册。由于《敌后武工队》大量发行,冯志的名声也逐渐被广大读者所熟悉。冯志的《敌后武工队》连同另外被推荐的十一部作品,在全国造成了读书热潮,而且上海文艺出版社,邀请了文艺评论专家为每一部作品出版了一本辅导读物。
《敌后武工队》原稿书名叫《保定外围神八路》,在最后向印刷厂发稿之前,讨论会上大家对书名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想给这部书起一个能叫动读者的响亮的书名,讨论得十分热烈,八仙过海各抒己见,最后还是副总编辑宁干,提出就叫《敌后武工队》,切中主题,又响亮,又有相当的震撼力,大家一致表示赞成,征得冯志的同意以后,就这定下来了。
关于稿费问题,全国各出版社实行的稿费标准,都是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规定的标准执行的,当然在执行过程中,各出版社掌握的尺度也有一些差别,据我的记忆,冯志的《敌后武工队》基本稿费是按每千字8元发的,余外,按规定加发了印数稿费,这个标准在当时算是够优厚的了。那时候,以致后来很长时间,作家们一提起稿费,就相当头痛。作家写出作品来,出版社按国家的规定,付给作家一定的稿酬,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作家来说,可以说,俯仰无愧,劳动所得,同时也给作家带来沉重的压力,因为那时候,反对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风潮吹到每一个角落,在作家集中的部门,如作家协会,写书的多,拿稿费的人多,司空见惯,平常的事,谁也不说什么。可是在其他的一些地方,就大不一样了,周围的人看着一夜暴富的作家,心内总有点不平衡。作家在这个环境里的生活也不平静,甚至酿成灾难,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这些作家都吃尽了苦头。冯志是如此,本人也是如此,好的是那种不正常的年月已经过去了。作家们得多少稿费,再也不会受到责难和凌辱了……
1964年,张孟良在保定与冯志见过最后一面。他回忆说:
当时我已经转到地方工作,大约是三月中旬,我到保定市参加河北省召开的戏剧小说创作座谈会,在会上遇见三个熟人,一个是侯金镜,他是当时的著名文艺评论家,是代表中国作家协会去做报告的;另一个是写《小兵张嘎》的徐光耀;再一个就是冯志。这次遇见冯志好像有点意外。那是一天的下午,我从招待处门口向外走,冯志向门里走,两人恰好走了个对面,当时我是很兴奋的,两眼望着冯志,冯志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穿着呢子制服,戴着一顶鸭舌帽,脖子上挂着一条灰色的围巾,脸上红晕晕的,带着几分酒意,我喊了一声冯志,他并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把右手里的一卷稿纸举了举,说:“他们给了我一个剧本,让我给看看”,再也没说什么,就走进门去。我心里在说这位老兄可能喝多了,也没太在意,谁知此次见面,竟成为了我们的永诀。
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当时我在静海工作,被划在黑帮的队伍里,对于外界的消息知道得很少很少,偶尔听到一些马路新闻,也有时看到一些宣传小报,似乎传说冯志已经死了,是真是假也闹不清楚。1980年1月份的一天,北风呼啸,黄沙弥漫,阳光惨淡,因为我有事要办,走进静海县委大院,空阔的院内孤零零地停着一辆小吉普车,县长邢光潜正要上车,见我走进去,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让我跟着他一起上车,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上石家庄参加冯志的追悼会去。我说,老伴儿在住院,离不开,你代我签个字吧。从保定一别,到知道为冯志平反昭雪16年的光景,才真正知道冯志的确切消息,从那时到现在屈指算来光阴荏苒又33年过去了。
最后讲一段冯志夫人苑莎生前给孩子们讲过这样一件有趣的事:
那是小说刚出版发行的第二年,也就是1959年,有一次苑莎和另外一名女记者坐火车到外地采访。在她们斜对面,坐着一个男子。他用双手拢着放在腿上打开的书,可能是看累了眯着眼睛休息。就在这时列车一晃,他腿上的书掉在旁边乘客的脚下。醒目的封面正好朝上,苑莎和同事下意识地注意到掉在地上的正是《敌后武工队》,她和同事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乘客热情地帮那位同志捡起书,递到他的手上。那人连忙道谢!就和那二人开始聊起来了。一个说:“这本书我听朋友们说特别好,打鬼子、锄汉奸真过瘾!可我还没看。” 另一个说:“知道吗,这本书的作者冯志曾到我们那儿做过报告, 他本人就是武工队分队长,讲的全是他自己的故事,那报告听得真带劲,这不,听完报告后我才买的这本书。”那人不时展示着手里的书,身体向前倾了一下, 实质上他就是有意识地让附近座位上的人都注意他。这一位同志兴趣盎然地继续讲:“我告诉你,这本书不但写得好,作者冯志你不知有多帅气、精神,一米八几高个儿,大眼睛,男同志一见都喜欢, 别说大姑娘了。”
年轻英俊的冯志(左)与战友的合影。
周围人们的脸都扭向了他,那人更兴奋了。他忽然长叹一声说:“ 嗨——不如意啊!不如意。我为冯志无限惋惜,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好的作家,他的媳妇可太不行了,你们不知道他的女人是奇丑无比, 真是要多丑有多丑,丑还不说,更恶心的是那满脸的麻子。”这时苑莎的同事说话了: “我问你,这位同志:你见过冯志的爱人吗? ” 那人回答:“听说的。”苑莎同事接着说:“不知道,没见过,别瞎说,我告诉你,这位同志,今天是太巧了。前面你讲得都很好,但冯志可没那么高,后面说得太离谱。”随后他指着身边的苑莎:“我告诉你,这就是作者冯志的妻子苑莎。”随后抬手指了指身上的照相机和背包式录音机,“我俩都是记者,准备外地釆访。”那人傻了,面对跟前的二位记者,目瞪口呆,不知是真是假,不知是哭是笑,犹如做梦一般,无地自容,内疚尴尬,嘴里不住地叨唠:“要是真的话,真的话,那就对不起,对不起了。” 车厢里听他胡侃的乘客,看到他的狼狈相,都哈哈大笑起来。听苑莎讲这个故事的孩子们也笑得前仰后合,从此时常叫苑莎“大麻子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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