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上坟的故事（故事黄土地上的坟）

#故事挑战赛#

01

疯子长生死了！

大年初一早上，轮到疯子大弟长贵送饭时才发现，他是先看到屋门口盆子里的几个馒头与一块咸菜疙瘩散落地摆在那里，心里疑惑:弟弟长富这是啥时候送的饭？大哥咋没吃呢！他冲屋里喊了好几声大哥，他没敢走进去，因为里面又黑又臭。

无人应答，他捏着鼻子进去一看，大哥长生躺在他的破烂被窝里，身体早已僵硬。这才哭着跑出来，(不知是真悲痛还是被吓得？)

整个村庄正沉浸在春节鞭炮声的喜庆中，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正在崩走人们过去一年所有的悲喜，但他的哭喊声还是穿透了大家的耳膜:大哥死了!长生死了！

听见的乡亲们心里先是一震:长生死了，这么多年活得挺壮实的啊！还记得那年大冬天，跑到冰面上掉进冰窟窿里，冻成了冰坨，被人救上后第二天继续在街道上闲逛，跟个没事人一样。但最后还是安慰了自己:死了好啊！一个疯子，活着受罪，死了倒是解脱。

长贵与长富为了大哥长生的死后来还闹腾过一次，长贵埋怨长富送饭时咋不把饭放到大哥床头，明知道他躺在床上好多天爬不起来，而长富挺起脖子:你也知道大哥生病了，咋不给他找大夫治病？长贵也没理，后来两个人也不再提起此事，反正人也已经死了，更何况这样，两个人都少了负担。

好奇心强的乡亲们谈论过长生的死因，有人说是冻死，那么冷的天，无人给生炉子，另一人立马反驳:生了炉子中了煤气也是死；也有人说是病死，另一人说长生疯了十多年，天天喝冷水捡拾垃圾吃，一次也没生过病；更有人说是饿死，可两个弟弟也轮流着送饭，不至于饿死他……谈论来谈论去，总而言之一句话:疯子长生有诸多不可能马上死的理由，但也有一个最好死的原因:他是疯子，死了既是对自己的解脱，也是对他人的好处。

02

长生在家排行老大，母亲早逝，父亲脑袋瓜子不好使，下有两个弟弟。年轻时是村里有名的秀才，初中毕业因家里穷没去县城上高中，但写得一手好字，墙上的各种政府宣传标语“要想富，先修路！”“社会主义好！”都是长生所写。

写来写去却写出了灾祸，人们说千不该万不该写到刺头杨百万的墙上，他家新盖的四间瓦房在村口最显眼的位置，还没住过人，长生就在他家临街的墙面上，挥手写下“杜绝走资本主义道路！”而杨百万就是靠倒腾生猪发的财。

他买的都是将要病死的猪，那时候农村养猪都是散养户，备不住得个猪瘟生个病，将要不行时，找到杨百万，杨百万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购，最后那些猪肉流向哪里谁都不知道，有人说是卖给了外县，不敢卖给本地老百姓，怕吃出事。

不管怎样，杨百万反正是发了财。很多人虽眼红，但没办法。自古至今，谁胆子大谁发财，这是定律。

长生往他墙上写标语的事，也有许多人看到，但大家都不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生又不傻，既然敢惹这个刺头，肯定会有他的办法。

杨百万在外忙了一天回到村里，看到了墙上的大标语，他没有像其他人气得乱喊乱叫，而是直接拿着杀猪的家伙事:杀猪刀与绳子，去了长生家。

长生那时还没有结婚，一大家子挤在三间小破房里，杨百万到了院子里喊:长生大侄子，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长生他爹看见村里有名的暴发户，还以为是好事:他杨叔，有啥好事找俺家大小子？

这不，有好事来了！杨百万拽着长生的胳膊就往外走。

而长生的噩梦也是在那一天晚上开始，杨百万让长生擦掉墙上标语，长生不肯，他认为他写的对！

两个人说着说着打了起来，杨百万常年杀猪，特别有力气，把长生绑在树上，拿着杀猪刀像杀猪一样，告诉长生，他是怎样杀猪的，在他头上，胳膊上，腿上挨个比划，折腾了半天，长生早已吓得说不出话，尿了一裤子。

03

从此后，长生老实了，见谁都低头，他写的标语杨百万早已派人擦掉，继续做着他黑心猪肉的生意。

在农村，人们对这事早已见怪不怪了，并劝诫那些心气强的年轻小伙:做人千万不要强出头，又不落得像长生一样。

长生还是娶了亲，有人喜欢老实男人，外村一个寡妇巧凤带着女儿上了门，巧凤头家男人因病去世后，婆家已不受待见，只得再次嫁人，她的要求不高:人老实就行，就怕给自己女儿受气。

长生与巧凤就过了两年安生日子，长生还是出事了，这次出的比上次事更大。也因为这件事，长生彻底疯了！

家里的农田挨着的地邻总是在种庄稼时往他的农田偏斜，一年偏一点，一年偏一点，开始他没当回事，都是他爸经管此事，后来结婚分家后，他自己种地，发现比十年前少耕了一垄地，他记得很清楚:十七岁那年他能耕三十垄，而现在二十九垄。

地邻是个老头儿，姓张，两儿子。可他养儿子比别人强，全部去学手艺，一个木匠、一个瓦匠。

长生与两弟弟都是地里刨食顶让人瞧不起，还是二弟聪明胆大些，从未来老丈人家里学来磨豆腐的手艺。

张老头儿看着自己家儿子越来越有出息，感觉自己比别人强好多，总想着压人一头。

于是，看到老实巴交的长生，开始有意无意的寻事，经过他家庄稼时，故意踩到庄稼地里，每次耕地播种时，又要往长生家偏斜。

长生无法，叫来村支书解决。刨开地面，挖出里面埋得地桩，这次张老头儿哑口无言。

可在以后的日子里，张老头儿三番五次逮到机会去长生地里搞破坏，今天给拔了棉苗，隔些日子给庄稼喷了剧毒农药。

更要命的是，让自己家老婆子造谣长生媳妇巧凤前一家男人的是非，说巧凤是克夫命！

04

村里人都知道谁啥样！可也只能背后咒骂张老头儿，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谁让长生这么倒霉呢！

长生天天憋着一口气，有理说不出，开始一人喝闷酒。

怀着孕的巧凤看着自家男人如此窝囊，只会借酒消愁，终有一天，忍不住说了长生一次。

“长生啊！我嫁你不嫌弃你家穷，可你也得像个男人样子啊！你去找张老头算账去，带上长富与长贵。”

“算了，人家乡政府与派出所都有人，咱要和人家干仗，最后还是咱家吃亏。”长生摇摇头。

巧凤急了眼:你就是个大怂包，让人家骑在咱脖子上拉屎！你看看张老婆子，天天在外边说我坏话。

长生自那次被杨百万“收拾”后，每次一股豪气冲上来，最后还是被强压了下去。

巧凤一边叨叨，一边拿着手指头戳长生脑门。

长生“嗡”一下，整个脑袋瓜似乎爆炸了，头撞向巧凤。

巧凤被撞得一个趔跄，趴在地上……

05

长生疯了，巧凤流产了，带着女儿走了……

半路得疯病的人在农村也不少，穷人治不起病，只得认他自生自灭。

可长生的疯又与别人不一样，他不打人，他也不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闭紧了自己嘴巴，拒绝与任何人说话，也拒绝与任何人靠近！

长生的父亲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只能自认倒霉，给他穿上衣服，他立马撕成一缕缕，家里做好饭给他吃，他也不吃！常年穿着破烂衣服，头发长得如野兽，每天在村里闲逛，捡拾垃圾吃。

二弟做豆腐发了小财，惦记着这个大哥，给父亲和大哥送去豆腐，长生一口不吃，却跑到二弟房后面倾倒到河沟里的豆腐渣吃！

时间久了，人们摸出规律来，他只捡拾别人扔的东西吃。

06

忽然一夜间，人们的良心发了善，包括那个杨百万与张老头儿。

如果看到长生，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扔下吃食还有抽了半截的烟，又要赶紧躲起来。

长生看见地上的吃食，两眼冒了光，不管上面沾的灰尘还是其它杂物，三口两口吃到肚里。捡拾了那烟头，嘴里与鼻子里喷出烟雾，自己一人又乐上半天。

那舍下食物的人仿佛心里落下一块石头一样，心满意足地离开！

长生又常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他专门去那些“刺头”地里帮忙干活。

最开始人们以为他想去偷东西，想轰走他。后来发现他只顾埋头干活，割麦子、包玉米、砍豆棵，干起活来不要命，比正常人干得多，干到某个时刻，又扔掉手里工具，疯疯癫癫跑回家。

07

村里人渐渐习惯了长生的疯病，他不祸害人与庄稼，那些毛头小孩子也不再怕他。他成了最普通的街头一景，除了身上衣服破烂，脸上脏兮兮，目光偶尔涣散，又觉得他与常人无异。

只是外村人来本村，看见这么个人，总要打听一下:这个人咋疯的啊？

村里人报以同情与可怜外加叹息的口气，把他的经历，年迈的人又要加上几滴眼泪，详细叙述一遍:长生是好人啊，好人没得好报啊！

外村人总想打听个其它事情来:那坏人呢，欺负长生的杨百万与张老头儿，得到报应没？

他俩啊？长生疯的第三年杨百万忽然之间搬离了这个村，至于那个张老头儿，莫名其妙得了偏瘫……

有人说是被长生吓得，也有人说长生从来不吓人……

长生一直是个老实人！

08

长生死了！

林子乱坟岗里多了一个黄土堆起的小土包，没有墓碑更没有长青与松柏，那么不起眼，只长着一堆乱草，春天绿秋天黄，风起时随风飘，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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