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小哥第一次接四单(跑腿小哥的微信里)
“除了犯法,我们什么都干。”
夏夜,是米粉、烧烤和热带水果的味道。
每天24小时,老潘和他的员工们都会骑着电车,穿过温热的大街小巷。
他们是一群野生跑腿员,每天的工作,是解决市民五花八门的订单需求。
买卫生巾,喂猫,通厕所,从酒桌上扛回烂醉的男女,陪伴失眠的上班族入睡……
晚上七点,市民在江边吹风。
待夜色褪去,街道变得敞亮,单子更加密集地涌来。
开家长会,帮忙删朋友圈,帮忙跑步,然后拍照发朋友圈……
阿潘要求跑腿员顺便拍照,然后每天挑出最奇葩的几个单子同步至朋友圈。有客户看见,截图下来,发上了网。
就这样,老潘和他的公司在网络上走红。
在网上走红的奇葩单
网友们惊讶于跑腿小哥丰富多彩的工作内容,感慨他们无所不能。媒体也蜂拥而至,从本地媒体到门户网站,还将他们称作“城市超人”。
老潘对此却不以为然,“我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啊,单子还变紧张了呢!”
一
“过来看我睡觉”
阿潘说,之所以给公司取名「菜鸟跑腿」,还是想沾点阿里的光。
公司名字听着时髦,但运作方式仍有些“原始” ——
一是办公室的地址,位于一间老房里。
如果不是墙上的广告,很难发现里头是一间办公室。
二是接单的方式,客户都是通过熟人介绍,加个微信,或者打电话下单。
配送单按距离算,5公里内15元,之后的每公里加3元。
其他单子按时间算,第一个小时50元,之后每个小时30到35元。
不管多奇葩的需求,只要肯花钱,且在“合法的范围内”,跑腿员都能满足。
客服小米每天坐在电脑前,处理客户的订单,再发布到微信群里。
签到打卡、帮忙开会是常事。有的会议需要认真听讲,记下重点,有的坐下就可以睡觉了。刚开始,老潘觉得还挺新鲜,去的次数多了,也厌倦了。
还有假装客户的男朋友,带女孩逃离混乱的酒局。老潘特地派了个帅小伙过去,胳膊上有鼓鼓的肱二头肌。
如果问老潘,每天具体接了哪些单,跑了什么地方,他答不上来。重复的内容太多,记不清了。
只有少数“特别奇葩”的单子,才能被刻进脑子里,成为茶语饭后的谈资。
比如某个半夜跳出来的单子,要求跑腿员在午夜十二点,带束黄菊花到坟地上香。大家都瘆得慌,最后一个胆大的员工接过了单。
一位家长要求跑腿员跟踪自家小孩,看他放学后都跟什么人接触。
还有一次,一位漂亮的老客户失眠了,叫人“过来看我睡觉”。老潘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接单,他在客厅看电视,姑娘在卧室尝试入眠。
两小时后,姑娘还没睡着,付了钱,把他打发走了。
临走前,老潘依然鼓起勇气,问客户能否拍照发朋友圈。
没单子的时候,跑腿员会待在公司等候。这个小哥才休息几分钟,就出门跑下一单。
如今,老潘微信里躺着上万个好友,每过两三个月,他就去买测粉工具,把不活跃的ID删掉。
能记起来的熟客,大概两千多人吧,每天至少涌来上百个单子。
生意可以说是红红火火。
不过,当初老潘发展「菜鸟跑腿」这项业务,纯属迫不得已。
五年前,刚成立的菜鸟公司主要负责本地的货物取送。后来大公司加入竞争,不断砸钱压价。
老潘为了留住客户,只能把配送费往低了压。这导致「菜鸟」一度每月亏损两万,濒临倒闭。
街头停放着整排的电动车。
最后实在扛不住了,老潘决定另辟蹊径,开始做跑腿。
那时候,公司只有他和一个员工,微信列表1000多个好友。只要给钱,什么都接。来一单接一单,口碑渐渐建立起来。
最初,客户只是按部就班地下单,送货、排队、买东西。渐渐地,熟客发现他们方便又靠谱,需求没边没际地滋长开来,而后催生了这一系列走红网络的奇葩单。
二
骑电单车的城市超人
五月的南宁已经35度了,在室外站一会儿,老杨的皮肤很快因出汗而变得黏糊。
他是菜鸟的跑腿员之一,今年四十岁,但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
老杨说,做这一行很累,靠的就是保持年轻人的心态和激情。
跑腿之前,老杨在制作电缆的流水线上呆了三年,每月工资四五千。
“好无聊的”,他呆不下去,“我屁股是尖的。”
如今换了跑腿这份工作,天天走动,还能月入过万。
傍晚,老杨常常经过的大桥,车流开始变多。
早上四点半,老杨的闹钟就响了。他快速地洗澡刷牙,然后骑车赶去医院挂号。他总能排到队伍的最前面。
天空逐渐泛白,医院的人流变多,客户最终在七点半赶来。任务完成。
出了医院,老杨立刻给老板汇报工作。下午还有两单,他想抽空回家补个觉。
老杨买了包子,一边吃一边回家。干这行,三餐很难规律。
在菜鸟,每个员工负责不同的领域,老杨主营的业务是排队 。
“排队也不简单滴。”
他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口音,尾音拉长得婉转。
排队可以细分为很多种,他掰着手指给我数:看病挂号你得排队吧。买房买车、银行办理,你都要排队吧。你吃个宵夜都要排队哦。
在这之中,挂号是最频繁的订单。
等待挂号时,老杨在窗口前找张凳子坐下,开始玩游戏。
跑医院总能看到哭天抢地的客户,要么没钱,要么治不好。老杨见过一个患肌肉萎缩的孩子,头大身子小,“好可怜的”。
为了保护隐私,老板没把这个单子晒在朋友圈。
还有家名声响亮的中医馆,老杨常去。中医馆在三楼,排队的人们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坐下来,有些“熟客”还会带上小板凳。
早上六点半,中医馆已经排了一溜人。老杨供图
入行两年,老杨买了四辆电单车。问他为什么不买摩托车?
“哎呀,电单车便宜嘛。”
他给我算了笔账:两架车充满电,一度电不到可以跑两天,就几毛钱成本。但是摩托车一天跑几十公里,最少也要十块钱。
下起了雨,老杨穿上雨衣继续赶路。
公司出名之后,许多人瞅着挣钱,想加入。
但老潘很谨慎,除非有熟人引荐,不然不太信得过。做他们这一行,诚信高于一切。
“客户把几万几十万的东西托付给你,你回头拿着东西就走,损失的还不是公司的信誉。”
因此,公司现在七八个全职和三十多个兼职,遇到大宗生意,还是得老员工上。
不少本地人模仿他们,微信接跑腿单,然后同步到朋友圈。还有跑腿员离职,转头开了一模一样的公司。
还需要面对的来自大公司的竞争。两年前,饿了么和美团开展了跑腿业务,虽然范围只限于代购,但着实分走了一块市场。
对此,老杨倍感压力,老潘倒还好,“做好自己就行了。”
三
城市生活的十万个秘密
常年游荡于城市之中,老杨悄悄见识着人们的另一面。
有个叫他上门清洁的女客户,一米七几的模特身材,妆容精致全身名牌,还养着一只名贵的宠物狗。
“光鲜,非常光鲜。”
没想到的是,女孩居住在城中村的一间又老又破的房子里,用过的很多东西都直接搁洗手台上。
城中村。
还有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又高又壮,下单的任务是叫他上门捉老鼠。
老杨把房间检查了一通没找着,再找一遍,发现那只刁钻的老鼠藏在电视机背后的凹槽里。伸手去捕,老鼠跑开,后来在空调管道里被找到。
老鼠又跑掉了,走投无路从阳台跳了下去。
二十多楼的阳台啊,那只老鼠是死是活无从得知了。
跑腿员吃饭的时间不固定,地点也不固定。今天,老杨买菜做饭,跟不跑单的几个小哥一起吃饭。
还有那几个最热闹的酒吧,老杨不太爱去。
“我都是玩过来的人啦,看淡啦,又不像那些小年轻。”
每逢周末,来自酒吧的单子特别多,大多是帮小年轻占座。去之前,跑腿员们通常先洗个澡,换上“稍微光鲜”的衣服。
他们把这叫做“霸台”。
霸台是不消费的。有的客户大方,会给跑腿员存酒喝。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在那儿百无聊赖地干坐三四个个小时,小口小口抿着白开水。
水也不能多喝。尿意一来,屁股一旦离开座位,占的位置就作废了。
跑腿员阿周九点半就来酒吧霸台,一直等到十点半,客户还是没有出现。
起初,吧台的服务员们对他们客气得很,好言相待,还不停倒水。后来发现是跑腿的,态度变得不耐烦,不停催促买酒点单 —— “先生,要不要开这瓶酒?”
“有的酒几千块钱啊,这可不敢乱开。”每当遇到这样的场景,老杨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还有人请他们过去喝酒,把客户喝爽了就有钱拿。
某天夜里十一点,老板阿潘从酒吧打来电话,叫老杨过去救场。当时老潘已经喝了一扎洋酒两扎啤酒,把一众客户喝得微醺。老杨接力,把客户喝到趴下。
第二天,他浑身乏力,睡了大半天没去跑单。老杨开玩笑,那是“轻微酒精中毒”。
喝一次酒最少能拿三百块,钱是来得快,但真的伤身体。
阿周在占座。他之前在企业上班,上班时间固定。他更喜欢跑腿的工作,新鲜,自由,收入高。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老杨喜欢接市内的长途单,听听歌,看看路旁的风景。
特别是骑行在江边的大路上时,江风带着水汽往脸上扑,不用说话也不用思考。
入夏后,市民常去江里游泳消暑。
在这行干久了,每天都追着单子跑,过程都变得模糊不清。
那些顾客也一样,他们之间的交往,仅限于微信上的几句话,递收挂号单或者球鞋的那几分钟。有时连个照面都不用打。
他们不知道这位跑腿员长什么样,多高多瘦。
不知道他今早六点起,昨晚三点睡,前些日子还生了病,跑起腿来不太利索。
不知道指定的那家宵夜摊在百度地图上根本不存在,跑腿员骑着车兜兜转转,连问了三个街坊才找到。
更不知道他有过一段婚姻,偶尔会想念不在身边的女儿。
就这样吧。他是城市的超人,是万金油,也是普通的一个中年男人。
他骑上精打细算买下的电单车,然后汇入街头的电单车流。你在人海中看不到他。
校 审 | 张青松
编 辑 | 龙施豆
来 源 | 网易看客(ID:pic163)
投稿邮箱 | trtdw@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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