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榕老师(邓榕问父亲有没有感到特别害怕的时刻)
老覃昨天写了《胶东保卫战,毛主席和粟裕不断为许世友等人出谋划策,共撑危局》一文,文中提到,1947年9月,蒋介石发起了一个由海、陆、空三军联合作战的“九月攻势”,企图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占领山东全境。不用说,蒋介石此举相当吓人。但毛主席在1947年9月15日致电华东局,叮嘱饶漱石、黎玉、谭震林和许世友等人沉住气。他预判说,只要我军继续在山东坚持,“一个月后,敌有很大可能调起一部兵力,故该方面只要我军不打败仗,局势亦可能好转”。
后来发生的事充分证明了毛主席预判的准确性。
仅仅一个月后,即在10月19日,蒋介石就在青岛召开的“胶东军事检讨会议”上从胶东战场往其他战场抽调军队。
究其原因,是他的军队在其他战场上连连吃瘪,顶不住了。
蒋介石一生自负文韬武略兼具,但是,他和毛主席博弈,往往是相形见绌,高下立判。
老覃在前段时间写的《1947年元宵节,粟裕给毛主席出了道选择题,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提到,解放战争进行了4 个月后,即1946年10月1 日,毛主席全面总结了这4个月内解放区军民战争实践的经验,认为在接下来4个月内的任务“再歼灭敌军约二十五个旅”,“我军必能夺取战略上的主动,由防御转入进攻”。
老覃在更早一些时间写的《1946年,陈毅向毛主席状告粟裕,说:道理反复讲过多次,但讲不通》中讲到:在全面内战爆发前夕,毛主席从争取有利的战略地位着眼,制定了外线作战方针。但由于贺龙、聂荣臻、陈毅等人在外线作战相继失利,而粟裕在苏中内线作战打出了炫丽夺目的“七战七捷”,因此同意各战区先在内战作战一段时间,再相机转到外线作战。
出击中原、进军大别山是到外线作战一项的重要战略部署,在当时就是规划好的。
一开始,毛主席是打算由华东野战军出击大别山的。
1947年春,刘邓大军北渡黄河后,蒋介石建立了所谓的“黄河防线”,认为刘邓大军再难南渡,遂将原用于对付刘邓大军的王敬久集团调到山东战场,重点进攻山东和陕北。
一方面,华东野战军骤临强敌,难以承担出击大别山的战略任务;另一方面,国民党偏重于两翼进攻的战略体系状如哑铃,正利于刘邓大军从中间突破。
因此,毛主席在5月4日调整了计划,改由刘伯承、邓小平率晋冀鲁豫野战军跃进大别山,独立经营中原。
而从1946年6月到1947年6月,我军歼敌总人数已经上升到了一百一十二万人,远远超过了预定的歼敌计划。
毛主席认为我军由防御转入进攻的大转折时刻已经到来。
他指示刘邓大军于6月底强渡黄河,先在鲁西南地区求歼敌军,尔后向大别山进击。
为了策应刘邓大军的行动,毛主席指示陈赓、谢富治兵团渡黄河南进,在豫陕鄂边地区实施战略展开;又连续两次对华东野战军实施分兵。老覃在前几天写的《1947年,毛主席切责陈粟:你们留驻时间太久,20多天毫无积极行动》提到,华野在“七月分兵”之后经历了一连串失败,在8月4日再次分兵组成了东兵团和西兵团。其中的西兵团由陈粟指挥,受晋冀鲁豫中央局领导,并由晋冀鲁豫中央局负责后勤供给。
再说回刘邓大军的行动。
1947年6月30日,刘邓大军从山东省阳谷以东张秋镇至菏泽以北临濮集150公里的8个地段上突破黄河防线,出其不意地发起鲁西南战役。
刘伯承在这场战役中把奇正结合、南北牵制、攻城与野战、分割与围歼等等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创造了以15个旅的兵力歼敌4个整编师共9个半旅约6万人的骄人战绩,一举打乱了国民党军在南部战线的战略部署。
不过,在7月23日,国民党援军从多路扑向鲁西南,而刘伯承尚未攻破羊山集、济宁两点之敌,毛主席担心我军取得的主动权丧失,作出了历史上罕有的伟大决策,指示刘邓大军不要恋战,不要后方,实行跃进式进军。
他在电报中说:“不打陇海,不打新黄河以东,亦不打平汉路,下决心不要后方,以半个月行程,直出大别山。”
刘伯承不愿羊山集之战功亏一篑,咬牙坚持。
到了7月28日,大战的硝烟已经散去,他才回电毛主席,解释说:“二十三日电奉悉。因作战未即复。”
对于毛主席要求“直出大别山”的指示,他表现:“完全拥护。”
但也罗列出了目前的一系列困难,比如鲁西南战役的消耗巨大,新兵少,俘虏多,粮食接济不上,冬衣尚未筹措等等。
同时也提出了在鲁西南机动作战的种种好处,希望推迟两个月再跃进大别山。
内线作战的好处毛主席如何不知?
但是,内线作战,解放区的人力、物力支持都接近了极限,拿陕甘宁边区来说,被国民党军破坏过的县份高达90%。据不完全统计,内战之初,陕甘宁边区我党控制的人口有150余万。到了1947年6月,只剩90余万。这90余万人民群众的公粮负担沉重,中农、富农、地主分别占自己收入的30%、40%、50%。农民自己剩下的粮食,只能维持基本生活和来年的播种。
毛主席认为,与其让敌人进入内线把群众压垮、饿死,还不如我们豁出命杀到外线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毛主席在7月29日致电刘邓、陈粟谭、华东局、邯郸局、并告陈谢及彭德怀,坦言:
“现陕北情况甚为困难,如陈谢及刘邓不能在两个月内以自己有效行动调动胡军一部,协助陕北打开局面,致陕北不能支持。”
“现陕北情况甚为困难”、“陕北不能支持”等字眼一下子刺痛了刘伯承、邓小平等人的心。
邓小平后来回顾这一段,仍忍不住老泪纵横,说:
“毛主席打了个极秘密的电报给刘邓,写的是陕北‘甚为困难’。当时我们二话没说,立即复电,半个月后行动,跃进到敌人后方去,直出大别山。”
邓小平的女儿邓榕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也谈到,邓小平在跟女儿回忆当年的烽烟岁月时,说起1947年7月29日接到毛主席的电报,他说:“当时,真正的是二话没说,什么样的困难也不能顾了!”
刘伯承和邓小平在7月30日致电毛主席并陈粟谭和华东局等,斩钉截铁地保证:“决心于休整半月后出动,以适应全局之需。”
从鲁西南到大别山,长路漫漫,远隔千里,前有黄泛区、沙河、涡河、汝河、淮河等重重天险,后有国民党军十几个旅的穷追不舍,再加上酷暑雨季,暑气蒸人,道路泥泞,河水猛涨,而部队在大战之后也没有充分休整,这一行动的艰巨性让人头皮发麻。
其中,刘邓大军所要征服的第一道难关,就是号称“死亡区”的黄泛区。
这个黄泛区,是人为造成的,准确地说,是蒋介石造成的。
1938年,蒋介石下令炸开黄河花园口大堤,企图用黄河水构成一道障碍,阻止日军南下。
蒋介石这一炸,真是造了孽了。
黄河水像失控了的恶魔,咆哮着向东南方向翻滚,一时间,整个黄淮平原浊浪滔天,豫皖苏3省44个县成为了泽国,八十九万无辜人民在这场灾难中丧生。
说到这里,老覃忍不住要骂一句:制造了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真该受到永远不得超生的诅咒。
蒋介石在1947年3月15日下令将黄河复归故道。
大水退后,鹿邑以南至项城之间出现了一片宽约20公里的黄泛区。
原晋冀鲁豫军区司令部军政处处长杨国宇将军描述黄泛区的情形,他说,“虽然已成了一片死水,但还是一片汪洋”,“即使是无水的地方,也尽是稀烂的胶泥,前脚起,后脚陷”。
黄泛区已经是这样可怕,偏偏八月又值雨季,秋雨像是离人的泪,连绵不断,似乎永无休止,黄河水位猛涨。
根据当年的水文气象记录,1947年8月2日,黄河滦口水位由2米增至30.3米,每秒流量达2034立方米,黄河南岸老堤随时有决堤危险。
有消息传来,说蒋介石还想再炸一次黄河大堤,以此阻止“刘邓大军”前进的步伐。
实际上,这并非谣言,蒋介石在部署合围刘邓大军的同时,的确命令其空军准备随时轰炸鲁西南黄河大堤,另外又令整编第68师师长刘汝珍在危急时掘开开封附近河堤,企图水淹刘邓大军。
一时间,刘邓大军上下惊心,惶惑不安。
邓榕曾问父亲有没有感到特别害怕的时刻,邓小平毫不犹豫地说“有”,然后他加重了语气说,就是千里挺进大别山,在要过黄泛区的时候,现在想起还后怕。
他是这样述说当时的心情的,他说:
“我这一生,这一个时候最紧张。听到黄河的水要来,我自己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
即使是这样,半月的休整时间都没用到,刘邓大军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在1947年8月7日勇挑重担,以大无畏的气概,在100多里宽的广阔地面上,开始了波澜壮阔,且无比悲壮的千里跃进大别山的战略行动。
可笑的是,对于刘邓大军这一壮举的战略目的,蒋介石根本摸不着头脑,他错误地估计为刘邓“立足不定,被迫流窜”,甚至,他还在军官会议上自作聪明地分析了一番刘邓大军“流窜”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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