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的北京四合院（老四合院的风雨人生）

那碗象征着团聚、家和万事兴的饺子，让共产党员周志杰和一个曾经的国民党政权拥护者周志锋，在僵持了这么多年后，终于在一九九年的除夕之夜，和解了！

一

一九九年的大年三十黄昏，落花溪村的老革命、老书记周志杰步履蹒跚、脚步拖沓地行走在泥泞湿滑的村路上，无力的双脚淌起满地的红色炮仗皮。他颤巍巍地一手端着一碗用笼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饺子，一手拄着拐棍。向村小学缓步慢行着。

“爹，我扶着您吧！您也是，送水饺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还非要亲自去……”紧跟其后的中年人是周志杰的大儿子海艇，他着急且无奈地说。

“你别管！我自己行！”周志杰有点恼火地说。

他们终于来到了村小学大门口。一个更加苍老、同样脚步迟缓的老人在清扫通往学校的路面，

“哥哥……我给您送饺子来了……”周志杰见到那位老人，有些哽咽、有些激动地说。

“志杰来了……快进屋”。扫地的老人是周志杰的哥哥周志锋，听到有人叫他，他慢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怔怔地、浑浊不清地看着对面的来人，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接着，他几乎踉踉跄跄地去抓他弟弟的手，侄子海艇急忙扶稳了他们。

把父亲和伯父送进学校传达室后，海艇又返回来，捡起地上的扫帚，扫了起来。须臾，他就听见阵阵欢声笑语从小屋里传了出来。

小屋里，气氛甚是亲热。老哥两亲热的交谈，欢笑。周志锋的老伴凌丽又往火炉里加了两块煤，很快，火炉里的火助兴似得旺了起来，拥挤的小屋更加暖和温馨。

“早就听说海艇妈包的水饺最好吃了，今天我有口福了……凌丽，拿醋来。另外再弄几个菜。”周志锋对他的老伴说。

“嫂子！不用忙活，我和我哥吃饺子就行。”周志杰对老嫂子凌丽说。

“志杰，你不用管。你就和你哥哥好好说话吧！这些年你哥哥很挂念你，只是抹不开面子……我还记得你是最爱吃酥菜和香肠，正好，今年我准备了。等着，我这就给你端上来。”凌丽不再是威风八面的国民党某炮兵连连长的夫人。她风鬟雾鬓，老态尽显。不过，也有了更多的和善。以前，她看见这个爱管闲事的小叔子就气恼，恨不得与他剑拔弩张。而此刻，她发自内心地亲热地对他说。

“志杰，我……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选错了革命路线……年轻时心高气傲，听不进爹和你的劝说……我是人民的罪人。”一向不肯轻易低头的周志锋突然老泪纵横地忏悔着说，:“看到香港、澳门都回归祖国了，我就盼着国家早日把台湾也收复了，也不知我能等到那一天吗？想到蒋介石控制了台湾，自己却无意中成了帮凶，成了人民的罪人，我内疚得晚上常常睡不着啊……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以后，台湾回归时，你就让孩子们给我上坟时，告诉我一声。”

“台湾一定会回来的……哥，您的思想包袱太重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对了，学校的老师、家长们都跟我反应您很热心，很替孩子们着想，这些我都听说了。我心里可高兴了啦！”周志杰笑呵呵转移了话题。

“举手之劳罢了！比起你那些大做为，可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周志锋惭愧地抹着泪说。

“这是干啥呢？大过年的。大爹，您好不容易和我爹坐在一起了，就该高高兴兴的才是。”老哥俩没注意，海艇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现在正帮着他大妈下水饺呢！

听到大爹发自内心地忏悔，听到他痛心疾首地说起台湾还未回归的事，海艇想起了宋朝著名爱国诗人陆游的那首《示儿》: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海艇百感交集，默默地在心里说：大爹，相信台湾会早日回到祖国的怀抱的。如果您真不在了，我绝不会忘记告诉你的。

“志杰，你教出了个好儿子啊！虽说我和你哥没有个一男半女，可是海艇没有让我们感到老绝户的老来凄凉。他常来帮我们干些体力活。过冬的碳，还是他帮忙推进来的呢！你的其他的孩子也很好啊！有送棉衣的，有送年货的。都是你教育得好呀！”凌丽说着，忍不住用袖口擦起了眼泪。

“这还真不是我安排他们做的！有什么活，您尽管指使海艇就行，他不像别的孩子跑得远。自家的儿子别跟他客气。”周志杰笑着说。

“每次来，大爹大妈总说没什么活，他们还跟我作假呢！可是我不信！”海艇笑嘻嘻地说，接着他又望向周志杰，“爹，以后您和大爹有的是时间在一块唠嗑。今天太晚了，回去晚了我妈会担心的。何况路上还不好走。要不，您们吃完了咱们就早点回去？”

“海艇，你先回去，告诉你妈我留你爹在这儿睡下了，明天早上你早些来接他。我们多少年没在一个炕头上睡觉了。”周志锋对侄子说。

“哥，我不能在这住下。看着您吃完了饺子，我就跟海艇回去。我想好了，明天让海艇来接你们，中午在咱家的四合院里吃个团圆饭。晚上，咱老哥两再躺在一张床上，说个痛快怎么样？”周志杰和哥哥谈的也是欲犹未尽，他说。

“那好吧！明天就大年初一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去给你拜年呢，我留不留你了。到明天你可得让海艇来接我们。”周志锋隔着饭桌抓住同胞弟弟说。

“哥，您就安心等着吧！”周志杰像是第一次发觉与哥哥有那么共同的话题，他的眼里也泛起了泪花，但依旧笑着向他保证。

周志杰终于在儿子海艇的搀扶下走出了哥嫂的临时住所，一步一回头地朝哥嫂摆着手，示意他们快回屋里去。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清了，周志锋老两口才回到屋内。

自从周志锋和凌丽两口子从那做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搬出来之后，就觉得弟弟周志杰和他可能老死也不相往来了。没想到，随着年纪增大，他越来越记挂起弟弟来，可是长者为尊的陈旧观念总是束缚着他。他做梦也没想到，周志杰会主动来和他再续手足情。现在他恨不得马上就天亮，马上回到生他养他的四合院里去。

二

落花溪村的周志杰同志，早期曾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胶东保卫战、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中都有他的身影。新中国成立后，他毅然选择退职，对土地的狂热让他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乡亲们极力拥护他当上了本村的村书记，为不辜负乡亲们的众望，他带领他们修建了小学初中校舍（十年后，服从上级的安排，初中被撤），修建了灌溉庄稼的水渠……并且做为老革命的他还以个人的革命经历到各乡镇的中小学做报告，进行红色革命教育。

国民党战败后，做为国民党大总统的蒋介石带着一小部分军队败退到台湾。在这一行人中，没有誓死保卫国民政府的周志锋的身影。他跟着国军疲于奔命，节节败退，并没有理想中的高官俸禄，更没有置办下一处府宅，许诺把母亲接来的承诺也就化了成为泡影。他不得不神情沮丧地褪下国民军服，灰溜溜地、极不光彩地带着妻子凌丽回到了老家的四合院。不久，周志杰也回来了。他心里很不爽。血气方刚的兄弟两曾经因革命路线不同闹过意见，甚至动手干过架，凌丽看见过身材瘦小但很灵活矫健的周志杰把周志锋打倒在地的场面……所以，他们多少年不搭腔。如今同在一个四合院内，可怎么相处？

不说妯娌之间的矛盾，单是从周志杰在村里德高望重的名誉上来说，周志锋也不愿与他住在一起。真受不了这刺激啊！弟弟那边整天乡镇里的领导及乡里乡亲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他这边完全是冷清、凄凉得坐不住。

让凌丽更加嫉妒的是，周志杰那花容月貌的妻子殷红给他生了四个漂亮出众的儿女，而她并未给周志锋留下一男半女。加上妯娌间的一些琐碎事，所以他们之间一直明显得不和睦。

何况，父亲周言慧虽然已不在人世，但周志杰早就让妻子照顾起清竹姨娘的饮食起居。丈夫已过世，又见周志峰回家，清竹姨娘很是害怕他，她对周志杰说她想离开落花溪村，回扬州老家去。周志杰对她说:“你在扬州已经没有亲人，就安心住在这里吧！以后您和海艇他妈一起照顾着这个家，我会给你养老。这些年，你对我爹怎样我看得一清二楚。人不能没有良心。至于我哥那边，您别担心，一切有我呢！他要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会修理他。”说得清竹泪水连连，万分感激。自此，这更为周志杰的人品加了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们整天拿周志锋和美丽光环下的弟弟相比较，他能不郁闷吗？所以，即便周志杰主动与他说话，他也是装作听不见看不见。不过周志锋在村里没做什么坏事，虽然整天沉着脸，但说起话来还是笑点挺多的。并且他妻子凌丽适应能力很强，是社交场合上的佼佼者，很快，也和村里人搞得关系不错。

在混乱的文化大革命时期，做为曾经的国民党炮兵连连长，周志锋首先是被红卫兵揪上台批斗的对象。周志杰做为村书记，竭尽全力来保护他哥哥，多少次都让周志锋免受迫害。为此，他也受到牵连，被疯狂的红卫兵抓到台上批斗、整治……好在文革结束，周志杰还是村领导。其实，周志锋也知道弟弟为他做得一切，也十分感激，可依旧放不下架子和弟弟搭腔。

后来，在落花溪村教书的外村老师在这吃饭成了问题，需要一位内勤人员给他们烧水做午饭。周志杰首先想到了哥嫂，又不便于直接对他们说，就让会计与他们沟通。没想到周志锋立刻同意了。不再在四合院里憋屈得住，在学校里住的宽敞亮堂，每月还有些收入，他当然乐意前往。自此，周志锋再次有了工作。

时间一长，学校里的孩子们不再害怕这个脾气很倔、难得有笑容的瘦老头周志锋。因为冬天他会让早早上学的孩子去暖和的传达室去暖和；有好吃的东西时，还会拿给孩子们吃；会在湿滑泥泞的学校里及校外的路面上撒些烧过的煤渣……他对外村的老师，也是尽最大能力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冬天给他们熬红薯或南瓜粥让他们驱寒，夏天会做凉面给他们吃，有时还给他们包饺子……外村的老师们都说:周大爷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其实，熟知他的村里人也这么说。

三

当年，周志锋很为父亲周言慧新娶了个姨娘而恼火，几乎要和父亲干仗，因为他怕母亲受欺负。周言慧在省城开了家律师事务所，专门给人写状纸，帮着打官司。凭着他的好口才，也干出了名堂。有一次和朋友吃酒席，有些醉了，被朋友拉去了一家青楼。当看到那个十七岁，名叫清竹的女孩因拒不接客遭老鸨毒打时。他心生怜意，当即为她赎了身。清竹来自扬州，前些天被坏人拐卖来到了这里。又被卖到了妓院。所幸遇到了好心人周言慧，救她跳出火坑。从了良的清竹为报答周言慧，情愿一辈子守在他的身旁。周言慧倒有些为难，一是家里有妻儿，二是清竹太小，才和自己的小儿子周志杰般般大，他真有些不忍心。可是看到来自水乡的清竹清俊恬静，乖巧伶俐，他又情不自禁得喜欢。什么也比不上两情相悦更吸引人，很快，他们相爱并结婚了。当然，周言慧没有通知老家的人来参加。没有不透风的墙，两年后，他的一家人全知道了。周言慧倒坦然了，他大方地带着清竹来到乡下古朴的四合院，与家人相认。

周言慧带回小姨娘的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乡亲们好几天聚集在他的门口，翘首巴望着亲眼看一看在青楼待过的扬州女子是什么样，听一听她那好听的吴侬软语……往日的高门大户现在成了别人眼中的话题之地，这让周志锋羞臊得不行。温良贤德的周言慧的正房夫人，也就是周志杰周志锋的亲娘大度地接纳了丈夫的小娇妾。她很喜欢这个和她大儿子一般大的小女孩。但是，周志锋难以咽下这口气。一方面他怕清竹待他娘不好，另一方面他也被这个面容姣好，声音软媚娇嗲的扬州女孩所吸引。理智占了上风，他认为把这个小姨娘赶出家门才是正道。平日里他对小姨娘横眉冷对，恶言恶语，吓得清竹只得躲着他走。他的亲娘看出了他的心思，多次告诫他要对清竹姨娘有礼貌，要不她可生气了。娘的隐忍不争更让周志锋不胜其烦，很想一走了之。

周言慧知道周志峰有想参军的念头，几次建议他像弟弟周志杰一样早日追随共产党的部队去打鬼子。弟弟也多次来信劝他去共产党的部队，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周志锋暗想:你自己都没做好榜样，凭什么听你的？管好你的小老婆，别让她欺负我娘就行。他也烦弟弟:刚长大的毛孩子，居然教育起我来了。家里的事是由父亲一手遮天的，他还整天把弟弟夸上了天，对此，周志锋讨厌极了。待在家里实在透不过气来，他没和任何人没打招呼，就出去自谋生路了。怕吃苦受罪又爱慕虚荣的他很快就参加了国民党的部队。不久，周志峰就成了北方某炮兵连的连长。此后他常让人给他娘捎上等布料和糕点来，只是人从不再回四合院。

三年后的一天，炮兵连连长周志锋骑着高头大马，跟在一辆带有紫红色车棚的马车前，威风凛凛地来到了落花溪村东口，他对一村民说:“张大爷，你去我家告诉我娘，我要结婚了。让她准备准备，我要带她去参加我的婚礼。”

半小时后，老父亲周言慧带着他的一妻一妾赶来了。见到娘后周志锋立即跳下马，赶紧扶住她老人家。

“娘，你近来可好？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周志锋急忙问。

“孩子，別这么说你爹和清竹姨，他们对我好着呢！我只是担心你和你弟弟，就盼着咱们一家能早日团聚。”他娘泪眼婆娑地接着说:“去和你爹说几句话，他也常念叨你，还有你清竹姨娘，她没有错，真的是好人一个。”

“哼！她在这里存在就是最大的错。是好人就不会进窑子，是好人就不会给人家当小老婆……”周志锋连看都不看父亲和清竹姨娘，非常刻薄地说着羞辱的话，接着又亲热地对他娘说，“娘，我要成家了，你去参加我的婚礼吧！”

“志峰，你不要对他们这么不尊敬，去，给你爹道歉，要不我是不会跟你去的。”娘严厉的说。

周言慧在一边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凌丽，快出来和咱娘认识认识。”周志锋并不理会娘的话和父亲的愤慨，回头一掀轿帘，对里面的年轻女子说。

身穿花团锦簇旗袍的凌丽缓缓从马车的车棚中走了下来，派头十足地对周志锋的乡下老娘说:“老太太，欢迎您去参加……”

“不，既然我儿子不让他爹去，我也不去。”周志峰他娘果断地说。

这时，清竹忍着心中的悲痛走上前，对周志锋说:“志峰，你要结婚了，太匆忙，我也拿不出像样的贺礼给你。这对银手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就送给新娘子吧！”

“志峰，别要！还不知哪个脏男人送的……老夫人既然不想去，就随她便。我们赶紧走吧！”站在一边的的凌丽用手帕捂着鼻子傲慢地说。

“娘，到时候我在外面买了新房子，就来接你。”周志锋说着即可翻身上马，接着猛然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的身上，疼得马儿恢恢直叫。而周志锋又猛地一拽缰绳，马前蹄高高翘起，又是一阵凄厉嘶叫。清竹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银镯子也叮叮当当落在了地上。她直接哆哆嗦嗦扑到

了周言慧的怀里。周志锋的娘也被吓到，惊恐得扎煞着手，愣刻刻得如同雕塑。周志锋鄙夷地乜斜了清竹一眼，这才骑马飞奔而去。

大儿子周志锋娶妻成家，这本是让周言慧欣慰的事，可是，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准儿媳凌丽是乡镇上有名的土匪头子凌飞虎的妹妹。才知道凌飞虎为了加大、巩固自己的势力，成功撮合了妹妹凌丽和国民党某炮兵连连长周志锋的婚事。虽然凌丽没有做伤天害理事，但她时不时骑着高头大马，并肩和丈夫周志峰从村里经过，也是威风八面得令普通老百姓不敢接近。唯一令周言慧庆幸的是，他与那孽障儿子和儿媳不生活在一起，要不然，非给他们气死。

周志杰本是个单纯晚熟的男青年，到了年近三十的年龄，才是由媒人介绍娶到妻子殷红。殷红是二婚，前夫染病而死。不过周志杰不在乎这个。殷红长得弯眉秀眼，极是妩媚。所以也让不近女色的周志杰为之一动。婚后没几天，周志杰就把一大家子交给了新娘子殷红，自己又跟着革命队伍走了。殷红没什么文化，见识也不多，好在讲究孝道，亲夫敬夫。虽然有些小心思小算计，和嫂子凌丽住一块时摩擦不断。但她亲自为公婆养老送终，也是家里的忠臣一个。

父母没来的及让自己养老送终，周志峰虽然表面上假装不在乎，可内心比猫爪还难受。小姨娘清竹在弟弟周志杰一家的悉心照料下，没病没灾，她是在七十岁的那一年，突然得脑梗去世的。周志峰很顾大局，做为长子回老四合院帮弟弟办了葬礼，几近周全。

并且，过后每次给父母上坟时，他都会给清竹的墓地上供上祭品。陪他们聊会天再走。有一次，当他摸着墓碑上的“清竹”二字无不遗憾地说:“如果你落难时遇到的是我该多好！我也一定会奋不顾身救你的，给你一个家。为什么是我爹……”？弟弟周志杰来了，他羞赧地黑着脸走了。好像被弟弟撞破了什么秘密，从此更不与他搭腔。

人生的你争我斗，爱恨情仇不过一场烟云，转瞬即逝，如今，都已老矣！

一九九九年的大年初一，周志锋在侄子海艇的搀扶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格外舒畅，他一会儿抿嘴笑了，一会儿又抿嘴笑了，海艇说:大爹，您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我也听听。周志锋像个淘气的孩子说:就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被海艇媳妇馋着的凌丽笑话着老头子：一想到回家过团员年，做梦都笑醒了好几次，越老越成个孩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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