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包包子用去根吗(说说猪肉卯子)
暑假里,乡下的街道上总会出现家家户户一起晒稖头膜子的一幕,稖头膜子铺得厚厚的,连成一条长龙,很是壮观,脚踏车在这上面是骑不快的,有时不得不拖着走。这当口,谁要是自行车包袱架上夹着一捆绿油油、短簇簇、肥秃秃的韭菜,车龙头上挂着斤把用类草系着的有肥有瘦的带皮猪肉,“悠得”“悠得”地在街上经过,再时不时地打几声车铃铛,那是会收获不少羡嫉恨的目光的——不难猜测,这家伙要回家包饺子了。
前文分析过,类草的“类”是同音替代,本字是“ ”,释义为狼尾草,《现代汉语词典》有收录。用类草做系扎猪肉的系,既方便经济,又结实牢靠,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还多了绿色环保这一条大好处。用来系扣、捆扎东西的索状物,涟水话称之为“系”,这个系往往可以扎成扣子以作抓、提、拎、扣、挂、拴、捆、扎之用。系在杆秤提手上的系叫秤号系,系扎麻袋、口袋的系叫口袋系,穿在秤砣眼里的系叫秤砣系,而系在猪肉上的系则专有称谓,叫做“猪肉卯子”。
在涟水话里,卯算得上是个常用词。在传统话语里,人的寿限是掌握在阎王手里的,据说阎王有个花名册,阳间的所有人在他老人家那里都有备案,要到阳间拿人,就把花名册拿出来,然后像阳间衙门里卯时(早晨5时至7时)点卯那样,点谁就是谁,所以这个花名册专有其名,叫“卯簿子”。卯簿子还被喻指人的命运,在官本位的语境下,人们往往会直言说,为官者抓着每个人的卯簿子呢,所以万不得已不能开罪为官者。
卯是象形字,在字形上,是将一个物体从中间剖分的形状,在字义上,“卯”字的本义是剖分,引申指木器上安榫头的孔眼。由榫头投卯眼引申出卯的连接、冲压、聚合等义项,这些义项后来另造“铆”字独立出去,产生铆钉、铆枪、铆眼、铆接、铆劲等词汇。所以,“卯”和“铆”是一对古今字,新字铆对应的古字是卯,卯原本含有铆的字义。
我觉得猪肉卯子的“卯”,很可能得自“卯”字连接、铆接之义项。猪肉割好之后,卖家会用尖细的割肉刀在猪肉的一端戳出一个洞眼,然后将类草子从中间穿过,绕系成可供拎取和挂放的扣子交与买主。这和在木材上凿卯眼,再将木榫子插进去装投家具有相似之处。依稀记得,集镇上的人们好像也将秤号系称为秤卯子的。猪肉卯子和秤号系有共同特点,就是系从孔中穿过,又扣系成扣子,可供抓拎提挂。
猪肉卯子本身应该属于系的一类,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系。反过来说,可抓取提拎的系都有被称为卯子的趋向。我记得人们在起山芋的时候,会说要抓住总卯子,这里的总卯子,说的是山芋藤子的汇总处,也就是当初的山芋秧子的根部。抓总卯子可以最大限度地拔起足够多的山芋,可见抓总卯子相当于抓纲,即抓统领、抓关键、抓主要矛盾。所以,涟水人也会把总卯子这条词汇引入日常的生活和工作之中,很是形象直观接地气。
卯还有漏掉的意思,涟水话将错过漏掉某个机会或某件好事会说成是“卯得了”。如“你放心,这一次会餐随便怎安也不会把你卯得了”。
由猪肉卯子,又想到涟水话里捆扎秸秆的“草要子”。草要子的功能相当于绳索,和系的功能也相近。顾名思义,草腰子指用草制作的要子,要子和卯子,在词汇结构上是相同的。谙熟农活的人可以用细而软的类草、茅草和秸秆(如麦秸、稻秸),很顺当地结成一根根结实管用的要子。这种用以捆扎秸秆的就便适用之物为什么会叫要子呢?
汉语里有一部分表物品的名词直接是从动词转化来的,如拔子、塞子、耙子、戳子、印子。我怀疑要子也是由动词转化来的。腰间扎着皮带,可以说成是束着皮带,捆、绑、扎、系、束是同义词,约和束也是同义词,束起来不是也可以用约起来替代吗?而约就有发成要的读音的,苏联老电影里说到约瑟夫不就说是“要瑟夫”吗?另外,“要”本身就有约束的意思,并且还直接有个组词叫“要束”,如《汉书》里就有“且吾所以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要束耳”的句子。那么,草要子很可能就是草约子了。把房门帘子“腰起来”,把蚊帐“腰起来”,很可能也是约起来、束起来。
用草要子捆扎秸秆,可以说成“打草捆子”,也可以有另一种较为地道的说法叫“涮草个子”。“涮”疑为“顺”,树枝、秸秆堆放得很乱,人们会说要把它们涮涮,或说往路旁边涮涮,这里的“涮”意思很可能就是“顺”,人们在打草捆子的时候也是会不断伴随着“抹”和“顺”的动作的。人们平常还会把某样饭菜很合口味说成是很“涮(第三声)口”,把某样工具很称手说成是很“涮(第三声)手”,很显然,所谓“涮口”“涮”就是“顺口”“顺手”。山芋长得长而滑顺、枝条选得长而滑顺,这里的长而滑顺都可以用“长涮涮”来形容。至于“涮”和“顺”的韵母的转换依据,已在前文《“混子”原是清白身》里作过详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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