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草原沙漠化现状示意图(40年来三北地区生态状况的一个缩影)

科尔沁草原沙漠化现状示意图(40年来三北地区生态状况的一个缩影)(1)

(书法:梁永琳)

(制图:蔡华伟)

三北在哪里?三北是西北、华北及东北的统称。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涵盖了三北地区风沙危害和水土流失严重的区域,是与中国改革开放同步进行的生态修复工程,被称为“改造大自然的伟大壮举”。邓小平为其写下四个字:绿色长城。

四十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上,人与沙的抗争从未停歇。曾几何时,沙,进进进;绿,退退退;人,退退退。忽然有一天,这一切翻转过来了——人,进进进;绿,进进进;沙,退退退。

四十个春秋沧桑巨变。从沙进人退,到人进沙退,中国三北的无边大漠里每一天都在演绎着关于绿的传奇。

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范围,涉及我国北方十三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五百五十一个县区(旗),西起新疆乌兹别克山口,东到黑龙江省宾县,总面积四百零七万平方公里,占我国国土总面积的四成以上。工程规划从1978年开始到2050年结束,历时七十三年。规划总造林三千五百零八万公顷。力争到2050年,工程区森林覆盖率提高到百分之十五左右。

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国家林草局三北防护林建设局局长张炜介绍说,四十年来,三北工程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累计完成造林保存面积二千九百一十九万公顷,工程区森林覆盖率由1977年之前的百分之五提高到百分之十三以上,森林蓄积量由七亿立方米增加到二十一亿立方米。三北工程为改善三北地区生态环境,促进经济社会健康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三北人,用汗水和智慧,也用意志和精神,筑起一道绿色长城。

科尔沁沙地的生态巨变,就是整个三北地区生态状况的一个缩影。

历史上,科尔沁只有草原,没有沙地。那时的科尔沁草原,丰腴肥美,牛羊欢歌。一个重要的原因,辽河打这儿蜿蜒流过,草原及草原上的一切得到了充分的哺育泽润。

早年间,辽河水汹涌澎湃,河面也宽,一般的地方都不好过河。方圆几百里,仅有一个地方河底平,水流缓,好通过。一来二去,那地方就成了个渡口。科尔沁草原上的人来来回回打那里过辽河,或摆渡,或骑马,或拽着马尾巴泅水。水浅时,也可蹚着水过去。可是那地方始终没名字,后来,渐渐就约定俗成,叫它“通辽河的地方”,简称“通辽”。

1912年12月,“通辽”二字,作为地名正式出现在官方文书和地图上。

从此,科尔沁草原有了耕地,有了农区,有了城镇,有了商号,有了铁路,有了火车。

大量涌入的流民和垦荒者,在利益驱动下,垦荒无度,放牧无度。科尔沁草原生态遭到严重破坏,草原退化、沙化,沙尘暴肆虐,连绵不绝的辽阔壮美的草原变成了茫茫沙海。

有资料显示,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科尔沁草原已经出现四千八百多万亩沙地,通辽市总土地面积已经有五成严重沙化,并以每年十几米的速度向外扩展。而通辽市沙化最为严重的旗县是科左后旗——这令我陷入久久的沉思,我的少年时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呀!心,禁不住悲凉起来。

想起那首歌《雕花的马鞍》:“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神奇的摇篮。那是一只雕花的马鞍,在草原上世代相传。马背给了我草原胸怀,马背给了我牧人勇敢,马背给了我劳动的欢欣,马背给了我青春的信念。”歌的曲作者宝贵,是蒙古族人,为科左后旗本土艺术家。然而,歌中的草原已经难寻。千疮百孔的草原,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科尔沁草原真实的写照。

在那些糟糕的年月,科尔沁几乎就是风沙的代名词。正如科尔沁沙地里一位老乡说的那样——“我们这里每年两场风,一场刮半年。”有什么样的自然环境就会产生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在科尔沁沙区,风镜和纱巾绝不是科尔沁人装扮美的饰物,而是抵御风沙侵害眼睛和面部的防护用具。

科尔沁沙地是我国面积最大的沙地,横跨内蒙古、吉林和辽宁三省区,仅内蒙古就占一半以上。

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小时候,家里缺粮少柴,日子苦寒。为了改变状况,有月光的晚上,我父亲(父亲是木匠,也是种地的好把式)就悄悄到沙地里开荒种地,以图多收几捧粮食,给我们充饥。“种一坡,收一车,打一笸箩,做一锅。”由于粮食产量极低,只好广种薄收。可是那地种不了两年就沙化了,就成了流动的沙丘。在那个年代,缺粮不是个别现象,家家如是。为了填饱肚子,扩大种粮面积是唯一的办法。无地可扩了,就打山里红棵子(山楂树灌木丛)的主意。当地公社下令:开山。我的老家在科尔沁沙地的南缘,那里本是稀疏的灌木草原,山里红棵子是这里的原生植被,防风固沙效果特别好。而开山,就是把山里红棵子都刨掉,灌木林地变成耕地,种玉米种谷子种荞麦。沙地里彩旗招展,社员们挥镐奋战,只消几天时间,山里红棵子就在沙地里所剩无几。沙地的生态系统顷刻间失衡。当然,种了几年庄稼后,耕地的沙化也就随之而来。即便再种,也收获不了几粒粮食。然而,还是要开垦,还是要种下去。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获得食物,获得生活所需的一切。于是,就陷入了滥垦乱种恶性循环的怪圈。

那个年代,灶口吃不饱、柴火不够烧是常态。用树枝用秸秆当柴火未免奢侈,更多的人家烧的是干牛粪饼和枯茅草。我小时候,冬天上学要背着粪筐,上学路上要捡牛粪饼,给学校烧炉子用。当然,牛粪饼是不能直接点燃的,需要用底柴,那底柴往往就是枯茅草。

收集茅草的工具叫大耙。大耙一般有九爪,搂耙时九爪抠到土里,搂了草叶草茎倒也无大碍,问题是草根也被耙爪抠出来,导致的结果,就是沙地更严重的沙化。

而沙化又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进一步恶化。

历史,壮怀激烈的一页,在一九七八年的某个黎明掀开。

科尔沁沙地上,到处都是挥锨种树的身影。种树,种树。没有抱怨和绝望,有的只是坚韧与抗争,灵魂与激情。别无选择,或许,种树是防风固沙、改善生态状况最有效的手段。

所谓防风固沙林,是指以通过降低风速,防止或者减缓风蚀、固定沙地,保护耕地、果园、牧场等以及农作物免受风沙侵袭为主要目的,而营造的乔木林和灌木林。如:油松、樟子松、杨树、柽柳、橡栎、山杏、白蜡、紫穗槐、沙棘、荆条、梭梭、胡枝子等等。

防风要有乔木、灌木及草等地被植物的生态分层。也就是通过不同植物及其冠幅盖度,组成一道生态屏障,减弱风速,从而达到防风的作用。并且,乔灌草的落叶丰富,能改良土壤。固沙一般选择的是种植耐旱、根系发达的植物。这些植物根系伸展广,根蘖性强,能笼络地表沙粒,固定流沙。何况,它们有生长不定根的能力。不怕风吹裸根,耐沙埋,耐沙蚀。

翁牛特旗位于科尔沁沙地西缘,沙化土地七百三十万亩,有十四万人口饱受风沙危害。三北防护林工程实施后,翁牛特人用了四十年时间,硬是把流动的沙魔驯服,还意外创造出一个能够富民的沙产业。

要治沙,先固沙。怎么固?翁牛特人逆向思维——先修穿沙公路。有了简易公路,固沙的物资、器械才能运进去,治沙人才可能在沙漠搭起帐篷立足,施工作业。翁牛特人在茫茫沙海上,修了十条穿沙公路。通过这些穿沙公路,用车辆把稻草一车一车运进来,设沙障,围草方格,把沙固住。接着,在草方格里插黄柳,柳锁流沙。然后,以穿沙公路为轴,两侧广种柠条、小叶锦鸡儿、沙蒿、踏郎等灌草,同时栽植油松、樟子松等常绿树种,增加绿量。

绿色,向沙漠的深处一寸一寸地顽强延伸。

然而,人工治理沙漠的速度毕竟是缓慢的。翁牛特人治沙从来就不缺少智慧。很快,在茫茫沙地的上空,有三五架小型飞机飞来飞去。那是飞播造林的飞机,正携带灌草的种子,在空中播撒作业呢。为了保证飞播的种子能够发芽生根成活,用耙耙一遍最好不过,但是面积广大的沙地里到处是飞播的种子,哪里耙得过来呢?于是,当地牧民想出一个办法——赶着羊群进飞播区,羊蹄子踩一遍,种子就踩实了,风就轻易刮不走了。结果,蹄窝里长出的苗苗甚是可人。

如今,沙地林果、沙地中药材、沙地马铃薯的种植也发展起来了,沙区人通过治沙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效益,口袋也一天天鼓起来。

科尔沁沙地南部的彰武县,是辽宁的最大风沙区。章古台等北部与内蒙古相邻的七个乡镇,形成东西长五十公里、南北宽十五公里的流动沙丘和四十万亩的风沙带。冬春季节,沙尘滚滚。

章古台是彰武县北边的一个小镇。章古台,蒙语,意思是长苍耳的地方。苍耳是沙地上生长的一种草本植物,是猪特别爱吃的一种野菜。不过,章古台的闻名遐迩不是因为苍耳,而是樟子松。章古台沙地樟子松人工林是世界治沙史上的奇迹。樟子松的故乡在大兴安岭红花尔基,被章古台人引种成功后,彻底推翻了外国专家“沙地栽松违背自然规律”的错误看法,如今,挺拔不屈的樟子松深深扎根于白沙坨子,耐旱、耐寒、耐瘠薄,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彰武是三北防护林重点建设县。在与风沙的长期抗争中,彰武涌现出杨海清、董福财、马辉、李东魁、侯贵等一批治沙先进人物。彰武县有关领导说:“四十年来,彰武累计完成三北治沙造林一百二十三万亩,封山育林二十四万亩,飞播造林十八万亩,一百六十六万亩农田得到保护,粮食产量由新中国成立初期一亿公斤增长到现在的十四亿公斤。”

离开科尔沁沙地很多年了,今天的情形如何?终于,三北工程建设的专题采访,让我有机会又回到那片令我魂牵梦绕的土地。

远远地,我们看到大片大片的防护林带,还有一道道农田林网,经纬昂然地分布于科尔沁沙地,俨然绿色的屏障,护卫着城市、村庄、农田、道路、河流等生态安全。树,到处是树。

科左后旗潮海乡二十家村村民、现年七十岁的赵四说:“早先,沙尘暴袭来,除了屋顶,院落里的石碾、石磙、辘轳,还有铁锨、镐头等农具,几乎都被沙粒子掩埋了。”

风沙和岁月就像一把刀,在赵四的脸上无情地刻下一道道皱纹。赵四叹息一声:“唉,沙压墙,羊上房。”

如此情形,不要说发展,当地农民的生存都成了问题。

“四十年前,三北防护林工程启动后,政府号召种树。当时,村长给村民开会,要求村民种杨树。其实,不用村长说,大家心里都有数——杨树不挑剔,种上就活,不用过多管它。”

赵四指着自家的三间大瓦房和满园鲜嫩的时令菜蔬说,“我住的这个院子原来是沙丘,自从有了三北防护林,生态变好后,沙丘后移,沙地变成了菜园子。这些蔬菜,用的是农家肥,不打农药,除自家吃外,每年还能销出去一些,增加了不少收入。”

是的,只有长期居住在沙漠边缘的人,才会有更深刻的体会——树,意味着什么。

杨,仍然是三北防护林的主力。那些大片大片的阻沙林带,经纬纵横的农田防护林网,大都是杨树。杨,横之即生,倒之即生,折而之又生。顽强至极。

绿色需要空间的分布,也需要时间的积累。生态恢复是个渐进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一个早晨就能建立起生态系统的。三北防护林工程刚刚启动的时候,摆在第一位的是要通过种树防风固沙,杨树便成了首选树种,其他任何树种都没有它生长快。

国家林草局三北防护林建设局相关工作人员说,三北防护林建设初期,种了许多杨树是有原因的。三北地区,或是干旱风沙区,或是水土流失地区,造林的立地条件极差,甚至可以说,种活一棵树比养活一个孩子还难。杨树好活,是最皮实的树。苗木成本也相对较低,大量种杨树是最经济的选择。三四十年来,杨树的生态功能发挥到极致——被称为“小老树”就是例证。它们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抵挡着风沙的侵袭,却委屈了自己。

树,就像人一样。本身吃不饱穿不暖,长期营养不良,还整天吭哧吭哧干活儿,个子能长高吗?杨树之所以被称为“小老树”,不是杨树本身的罪过,是风沙的罪过。

事实上,我在科尔沁沙地转了五六个旗县,能够看到的大片的林带和农田林网,有一定面积,有一定规模,可以称为“林”的,其实,还都是杨树。尽管,有的是“疙瘩树”,有的是“小老树”,但它们是顽强的战士,以自己的身躯抵挡着风沙,任由风沙蹂躏,折磨,踢打,摧残。它们忠诚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防风固沙,功不可没。

在科尔沁沙地,生长着许多老榆树。

那些榆树,有的是天然的,有的是早期三北防护林建设时营造的。榆树,是三北地区的乡土树种。远观,如枪如戟,直指苍穹。近看,那些老榆树的树皮灰褐色,树干粗糙纵裂,虬枝横斜,给人以忍辱负重的感觉。榆树,是科尔沁疏林草原的标志性树种。

在缺吃少穿的年代,榆钱儿可以用来充饥。春天,榆树在没长出叶子之前,就长出一串一串的榆钱儿了。在科尔沁沙地长大的小嘎子,童年都有上树采榆钱儿的经历。一边采,一边不忘往嘴里塞。新鲜的榆钱儿,甜丝丝,滑嫩嫩的,满口清香。只消一会儿,就采满满一兜子。

民间有时把头脑不开窍、理解能力差的人,喻为“榆木疙瘩”。事实上,榆木还真是个好东西。榆木木性坚韧,纹理通达清晰,线条流畅,硬度和强度适中,刨面光滑,花纹漂亮,是做家具的好材料。

榆树皮是沙地人的爱物。在我的故乡,手擀面或者荞麦面饸饹里必掺榆树皮面,这样才筋道。刚刚剥下的榆树皮除去外表那层老皮,剩下里面那层嫩皮晒干后放在碾子上碾压,碾成粉面后,用细罗反复筛,筛下的细面面,就是所要的东西。早先,科尔沁沙地一带就流传着老奶奶“四大喜欢”的民谚——“大孙子,老女婿,线笸箩,榆树皮。”那意思,在乡村老奶奶的心里,榆树皮与大孙子老女婿线笸箩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当然,根据法律规定,今天,榆树皮不能随便扒了。扒树皮是一种损害树木的违法行为,是要受到法律追究的。

在三北防护林建设中,沙地造林,榆树更是一个不可忽略的树种。

通辽市林业局领导对我说:“榆树属于阳性树种,喜光,耐旱,耐寒,耐瘠薄,不择土壤。”

我问:“它有什么生态效益?”

答曰:“它的根系发达,抗风保土能力强,而且抗污染,叶面滞尘效果好!”

翘首远眺,沙地里是一片隐隐约约的花。

那开花的东西叫沙葱。沙葱,是一种像葱不是葱、像韭菜不是韭菜的沙生植物。别名蒙古韭菜。它细细的,有圆珠笔芯那么粗,筷子那么长。新鲜的沙葱带白霜,几乎没有葱白。长在沙地里,割一茬,长一茬,一年能割四五茬。

我蹲在沙地上用心观察,沙葱的叶子是实心的(韭菜的叶子也是实心的,但却是扁的。葱的叶子是空心的,实际上是气孔,可以呼吸),用手使劲儿捻一捻,会捻出绿色的汁液,很黏稠。

人人都说内蒙古的羊肉好吃。为什么好吃?其实也没什么奥秘,无非内蒙古的羊是吃沙葱的羊,沙葱本身去膻气,羊肉固然就少有膻味。

沙葱的味道独特,性醇辛,助消化。它有葱的辣味,却并不霸道,有韭菜的鲜味,却并不浅薄,是绝佳的沙地美味。

蒙古族美食包子和馅饼的馅里,必有沙葱。沙葱做馅儿,有一丝微辣,一丝甘甜,一丝鲜香,一丝嫩美,总之,辣甜鲜嫩,都是刚刚好,简直妙不可言。

在科尔沁沙地,有牧民将刚采回的沙葱,简单洗一下就装入罐子里,撒上一点盐,浸之,不消半个时辰就是美味的小菜。

沙葱开的花,略呈粉白色,结的籽儿如小葱头的籽儿。秋天,把采回的沙葱花或者籽儿摊在苇席上或草帘子上晾干,煮肉时往翻滚的肉锅里撒一把,顿时就会满屋飘香。

沙葱根系发达,耐干旱,能防风固沙,改良土壤,保持水土。早年间,科尔沁沙地里随处可见,但是由于长期过度开垦和放牧,近些年,野生沙葱日渐稀少。

科尔沁沙地上有个脑子灵光的农民,却看到了种沙葱是一个好项目。种沙葱,一方面防风固沙,保持水土,尽显植物的生态功用,一方面作为一种沙地美物一茬一茬割下后出售,还可以带来可观的收入。在通辽、赤峰、沈阳等地的超市,一盒二百克的沙葱就能卖十几元呢。

他寻遍沙坨子,采集来几斤沙葱种子试种,竟然意想不到地取得了成功。从此,沙葱的面积在科尔沁沙地上一寸一寸地延展着。经济效益也令人惊喜——沙葱一年能割四五茬,每亩产沙葱的收入在七千元左右。销路好得很,未等收割,就被客户网上订购。

这位农民的名字叫——叶红伟。脸膛黝黑,人很厚道。

叶红伟家住通辽市科尔沁区丰田镇西艾力村,在外打工搞过建筑,搞过园林绿化,也当过木工,后来就回村里承包了上千亩沙地种沙葱。头一年种的沙葱,稀稀拉拉,没长出几棵。种子播的太浅了,几场风刮过,种子就没影了。来年再种,又逢春季大旱,虽说沙葱耐旱,可种子发芽也是需要一定湿度的呀。又是稀稀拉拉,没拱出几棵。

望着满目黄沙中那几点可怜巴巴的绿意,叶红伟蹲在沙地边上,抱着头大哭一场。眼泪掉进沙里,迅速被吸收,他愈加伤心,嚎啕不止。哪知,当他直起身的时候发现,那些眼泪竟然湿了一小片沙。

他用结满厚厚老茧的手擦干眼泪后,却破涕为笑了。因为,他从滴到沙地上的眼泪获得了启示——搞滴灌技术,精准用水,精准到把每一滴水直接送到沙葱的根部。

于是,第三年种沙葱,终于获得成功。

叶红伟不光是种沙葱,也种锦绣海棠,种元宝枫,种文冠果。如今,他成了科尔沁沙地上的名人。电视台记者拿着话筒采访他,他摆摆手说:“没什么好说的,沙子不固住,说啥都没用。”

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更多的是对植被的恢复和再造。造林的方式包括三种:人工造林、飞播造林、封山(沙)育林。封育也是植被的恢复和再造的有效方式。

然而,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封育,封育是需要一定立地条件和一定时间的。目前的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中,实行的是先人工造林,后自然封育。共和国第一任林业部部长梁希说:“封育是一种最经济的办法。”什么是经济?经济就是以最少的投入,去获取最大的效益。他还说,“封育要实行三禁,即禁樵采,禁放牧,禁垦荒。”

然而,老百姓起初并不理解。甚至,“封禁令”一度引起不小的地震。科左后旗一位放了一辈子羊的羊倌,听到封禁消息时,气得把烟斗一扔,从炕上跳了起来,指着干部就骂:“你们这些当官的,全是吃饱了撑的。科尔沁草原自古就是放羊的地儿,不是圈羊的地儿。我爷爷那辈放羊,我爹爹那辈放羊,轮到我这辈怎么就成了不能放羊了呢?”

骂完,这位羊倌抄起羊鞭子,气呼呼赶着羊,又到沙坨子里放羊去了。抗拒“封禁令”的不只他一个人。很多人认为,“封禁令”断了老百姓的财路。当然,长期延续下来的传统放牧方式一下得到改变,并不简单。然而,“封禁令”不讲情面,照放的,罚!被罚的,傻眼了——这是动真格的呀!

“封禁令”封住了山,封住了沙坨子,却也禁了羊的口。老百姓的羊怎么办?舍饲圈养。刚开始的时候,农民不知怎么养、羊舍怎么建,也不知优质的种羊从哪里引进。何况,养羊户更需要一笔不大不小的启动资金——这是农民心里不愿说出来的话。于是,政府搭台,肉类加工企业与农民结成“羊对子”,签订合同,一方出资,一方出工,借羊养羊,养羊还羊,增值分成。出栏的羊全部由肉类加工企业收购,农民没有任何风险,收益还能得大头。有了新的出路,农民对“封禁令”不再抗拒。

当吃饱的羊羔羔在羊舍里尽情撒欢的时候,科尔沁沙地在静悄悄地改变着模样。当然,农民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也在静悄悄改变着。

今天,三北的生态状况依然脆弱,三北的生态建设任务依然任重道远。也许,就在未来的某一天,沙暴或者沙魔还会来袭,如果防沙不力,已有的成果可能葬身沙海,被无情地埋葬。

荒漠化扩展是全球面临的日趋严重的生态问题。中国有近三分之一的国土面临荒漠化,有四亿多人口深受沙害之苦。所以,我们必须种树。我们不能改变昨天,但我们可以避免今天犯下错误。明天也来自今天。为了明天,为了明天美好的一切,我们要承担起使命和责任。

种树!种树!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必须用自己的双手营造更多的绿色!

(原标题:科尔沁之绿(伟大征程·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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