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可凡家族财力(曹可凡从十三钗)
沪上知名主持人曹可凡近年来频频亮相荧屏,在多部影视剧中客串角色。从电影《金陵十三钗》,到电视连续剧《老中医》,以及即将于8月26日开播的抗日题材新剧《老酒馆》,都可看到他所塑造的个性鲜明的角色。在新剧开播之际,曹可凡特撰写历年来的跨界表演创作心得,以飨读者。
《金陵十三钗》 一字概括人物特征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的确如此。
就拿主持与表演来讲,看似彼此相近,实则有着天壤之别。主持人在主持时,必须客观中立,保持本真自我;表演则要求演员抛弃自我,全身心进入角色之中,担当角色塑造重任。
故此,当年拍摄《金陵十三钗》时对是否启用我出演“孟先生”一角,张艺谋导演始终犹豫不定,所幸制片人张伟平一锤定音,这才使我完成从主持到表演的跨越。
但张艺谋导演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刚进组拍摄时,果然有些手足无措,心里七上八下。
其中“孟先生”与“约翰”首次相见那场戏,从对话看其实并不复杂——
约翰:你为日本人工作?
孟先生:我既不能救国家,也不能救人民,只能救我自己了。我只能如此。你以为我愿意给日本人工作?
约翰:我为日本人工作很好,能帮我们,你打算怎么救女儿?
孟先生:我想尝试利用我的关系带她出城。
这场戏连续拍摄数条均不理想,于是张艺谋导演将我拉到一边,让我尝试以一个字概括人物特征。之前拍摄《秋菊打官司》时,张艺谋导演要求巩俐演出一个“慢”字,因为“秋菊”身怀六甲,行为举止均比平时慢半拍。而“孟先生”为救身陷教堂的女儿而不得已屈服于日本人,却又无法得到女儿原谅,故要抓住一个“苦”字,即左右为难,苦不堪言。
经过导演一番阐述,再重新调整心态,果然顺利过关。
而当拍摄“托孤”时,新的难题又摆在面前,按导演要求“孟先生”慌里慌张,将别在腰间的各种修车工具与通行证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告诉“约翰”出城线路,“孟先生”由于深知自己无法逃脱,故郑重其事地将女儿托付给“约翰”:
“我的计划泡汤了。现在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日本人不再信任我了。你是西方人,你能帮她。我女儿不想扔下同学一个人走。请想办法带她离开南京,这通行证有效期很短。你们离开教堂时,记得往西走,那儿有条离开南京的路。我得走了。我把女儿交给你,我答应过她母亲,要好好照顾她。”
为表达“孟先生”内心焦虑、惊恐,导演希望我以类似相声“惯口”的语速,快而不乱说完全部台词。
当“约翰”与“孟先生”分别时,说:“你是个好人!”
孟先生则面露苦涩表情喃喃自语:“在我女儿眼里,我是个坏人,是个汉奸。”
说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拍摄当天我独自呆在帐篷里酝酿情绪,并与贝尔反复排练以臻完美,正式开机后,贝尔与我全情投入、悲情四溢,连向来含蓄的张艺谋导演也连连称好,居然一条便过。
《老中医》一语点醒梦中人
待拍摄电视剧《老中医》时,继续延用《金陵十三钗》创作方法,同样尝试以一个字为“吴雪初”写照。作为一代名中医,“吴雪初”与“赵闵堂”(冯远征饰)混迹江湖多年,对于外地来沪行医的“翁泉海”(陈宝国饰)充满敌意,两人携手对抗“翁泉海”,但“吴雪初”更为圆融世故,尽管视“翁泉海”为竞争对手,但也看出其医术之高明、故以一“圆”字概括其个性,圆即圆融、圆滑、圆通。譬如有一段“吴雪初”评价“翁泉海”用药理念:
“那秦仲山愚疾日久,大骨枯槁,大肉陷下,五脏元气大伤,营卫循序失常,脉如游丝,似豆转脉中,舌苔全无,此乃阴阳离绝,阳气欲脱,回光返照之先兆。那翁泉海不用大剂量补气的人参、黄芪、补阳的鹿茸附子,而偏偏用补中益气汤这么个平淡无奇的小方,以求补离散之阳,挽败绝之阴,清虚中之热,升下陷之气。不温不火,不轻不重,尺寸拿捏精准,谁都挑不出一个不字来。可见此人中医根底深厚,行医稳健。”
编剧高满堂老师的剧作素来严谨不苟,增一字太多减一字太少。同时,毛卫宁导演又期待这段文白相间的中医表述既要生活化,又要富有韵律,故经反复斟酌最终用顿挫有致之节奏,以真诚坦荡之语气,表达对“翁泉海”的敬佩之情,这段台词也对日后“吴雪初”面对日寇淫威、慷慨赴死作了铺垫。
全剧临近尾声,“翁泉海”“赵闵堂”和“吴雪初”等海上名医均遭日本人扣押被逼交出秘方,毗邻而坐的“吴雪初”和“赵闵堂”与对面
“翁泉海”用眼神交流,商量解决方案。此时,“吴雪初”心知肚明,决意以死抗争。原本设计较为简单,“吴雪初”仅仅说一句“我想和翁泉海说几句话”,便准备出门,但远征老师说,既然“吴雪初”与“赵闵堂”也算是生死之交,彼此间也应该有个交代,他提议,“吴雪初”先转头凝望“赵闵堂”,“赵闵堂”刚想站起来,“吴雪初”突然重重地用手摁住“赵闵堂”,顺势起身,示意好友不要作无畏牺牲,然后和“翁泉海”缓缓走出会议室。如此细微改动,使整场戏更富有层次感。
随后,当“吴雪初”与“翁泉海”诀别时,对自己一生作了梳理,尤其对热衷于结交名人行为进行自我鞭挞。
“……为名生,为名忙,为名奔波一辈子,为了自己的名,捧着别人的名,满墙照片,可谓光彩照人……原本以为靠这些名字能借来满脸的亮堂,也能靠这些名字保我一世平安。可现在回头看去,擦干净了,它们是亮堂的,可落上灰了,它们就不亮堂了。因为那里人用得着你的时候,你是菩萨,你有个大名;用不着你的时候,你就是无名无姓的小草民,没人在意,甚至在你碰上难事的时候,那些名字躲之不及,说到底,一辈子踏人家光亮照亮自己,不如自己给自己光亮,哪怕只有一点蝇头小亮那也是自己的……”
由于缺乏经验,我对于这段富有人生哲理的肺腑之言,处理得情绪饱满,慷慨激昂,但毛卫宁导演认为用力过猛,会削弱“吴雪初”对人生真诚悔过的意味。陈宝国老师建议,这段台词不可带有过多朗诵味,应该是两个挚友间的倾心交谈,是从你心里慢慢流淌出来的,有点像自言自语,又有点临终忏悔。“一语点醒梦中人”,经毛导和宝国老师点拨,这场戏果然演得酣畅淋漓。当宝国老师紧握我双手,四目相对,说出:“没憋到时候,谁没气,可憋到时候,火气、勇气、胆气、豪气、杀气,就都冒出来了……”顿时感到身体内有一股热气涌向头顶,不禁眼眶湿润……
《老酒馆》喜感角色的悲凉一面
《老酒馆》是高满堂老师继《老农民》《老中医》之后的另一部力作,讲述其父辈的故事。陈宝国老师所饰“陈怀海”便有高老师父亲影子,如同老舍先生《茶馆》里有进进出出的茶客,《老酒馆》里的酒客也必不可少,其中有位名叫“村田”的酒客颇具喜感。村田君乃一日本农民,他们全家被骗至东北种地,有一次遭逢狂风暴雪冻僵在山里,幸亏得到当地农民相救。农民用白酒帮他擦拭身体,使其转危为安,村田从此迷上浓厚香醇的东北白酒,常常因酒醉而闹笑话惹出事端,岳父和妻子不得已求救于“陈怀海”。“陈怀海”以“酒风,酒韵,酒德,酒境”教育“村田”,让他从酒中一窥做人的道理,“村田”幡然醒悟,将女儿托付给“陈怀海”。
“村田”一角颇有喜感,故以一“嬉”字突显其人物个性。刘江导演是学表演出身,故对表演抠得相当细致,即便对演员台词的断句,逻辑重音都十分讲究,决不轻易放过。有场夜戏,“村田”挽着岳父在大街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边走边唱起了日本民歌《樱花》……唱着唱着,因思念故乡,声音渐渐变成哭腔,泪流满面,然后,两个孤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其实,拍第一条时,我与饰演岳父的日本演员藤田宗久就已沉浸于规定情境之中,但刘江导演觉得两人最好先是笑着唱歌,悲凉之情慢慢升腾起来,由喜转悲,当“村田”不慎跌倒后,更加伤心欲绝,号啕大哭。导演如此处理固然可增强戏剧张力,但对我这样的“外行”难度不小,年逾七旬的藤田先生不愧是表演高手,一个悲戚的眼神,几句苍凉的歌声,瞬间将我带入规定情境之中,不禁悲从中来……
我于主持已有三十余年经验,于表演还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然而,从《金陵十三钗》里的“孟先生”到《老中医》里的“吴雪初”,直至《老酒馆》里的“村田”,已初尝角色的创造快乐。主持人或许只能展示本真的自我,表演却可借助于角色,走过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表演的魅力或许就在于此。(曹可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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