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媒工作者能跳槽吗(读者被传发不出工资)
栏目「编辑Talk」第016期
前几天看财经新闻,居然意外的吃到了《读者》的瓜。
这份财经报道并没有引用太新的数据,而是从《读者》所属的“读者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最危急的时刻讲起,在数字媒体的大潮下,风光了四十年的《读者》,被曝发不出工资。
虽然《读者》官方很快对此进行了辟谣,但无风不起浪,在当年上半年的财务年报中,“读者传媒”公司的所付职工薪资,从前一年的2700万,直接下滑到了400万出头。
要说是没问题,可能公司自己都不信。
在文学的世界里数钞票,似乎是一件很恶俗的事情,但没有办法,油墨和纸张从来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当文人情怀黯然褪色的时候,我们不妨换个角度,从读者的财报聊起,看看如今纸媒因何一片狼藉。
大约在一年前,我在“闲话杂志”栏目里聊过《读者》的发家史,只是时间匆匆,一切都很难回到八十年代初创时候的那个六平米小屋了。
套用前些天网上很火的“二舅语录”来说:
八十年代很好,现在也好,因为,现在有钱。
今天还是从《读者》说起,但并非我所熟悉的那个《读者》,时至今日,或许我们以“读者传媒”去概述会更合适一些。
兴趣所致之下,我查阅了“读者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2021年的财报。
内容很长,我很难一一粘贴复制过来,对我而言看懂一份上市公司财报的难度远大于解析马尔克斯的小说,但在这份财报的字里行间,有几点还是很值得注意的。
首先,我在传统印象里,或者说在很多人的印象里,“读者传媒”的最大收入来源是卖杂志,即使是搞创新,也无非是把纸质版的《读者》换成电子版。
但其实我错的离谱。
从去年来看,“读者传媒”,卖的最好的教材教辅,期刊(也就是《读者》)只能占第二,而且教材教辅的应收是在上升的,而刊物的应收则下降了6.95个百分点,考虑到这是2021年的数据,我们必须很惊讶于十八层地狱还有地下室——对于《读者》这份刊物而言,可以下降的空间也确实不多了。
另一组数据是期刊的印刷成本和发行成本,较上年同分别增加了两到三成。且“读者传媒”的负债率,从2015年以后一直是持续增高的。
不客气地说,那个在1993年狂销350万册的《读者》期刊,早已面目全非。
最值钱的大概是“读者”这个金字招牌带来的经济效应,市面上估计,“读者”这个招牌的估值是370亿。
不过很显然,牌子不能当饭吃。
在一年前那篇描述《读者》的文章里,我曾以为数字化会让那些曾经鲜活的杂志继续呈现在我们面前,只不过换一种方式。
但现在来看,作为纸媒行业龙头老大之一的《读者》尚且转型转的举步维艰,何况是其他人呢?
“读者传媒”的财报是一面镜子,映照着当今纸媒的命运。
一本几块钱的杂志不贵,但我们几乎已经很难再有看杂志的场景了。
我们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某些事情,时代裹挟着我们向前,我们每天忙于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在那些片段化的闲暇时间里,我们逐渐丧失了看杂志的习惯,取而代之的是短视频和微博。
这些APP很容易能给我们提供比一本杂志大的多的信息量,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用一种欣喜若狂的心情,奔赴到报刊亭,去买一本《读者》或《青年文摘》。
只有在某个触动回忆的时候,我们才会想起那些还停留在回忆里,那些曾经给予我们慰藉的杂志们,这时候还希望它们停留在过去,只是一回首,报刊亭和杂志,都已经消逝在了夕阳之中。
假设摆脱抒情的语言,改以经济学的叙事口吻。
在这个场景中,读者是市场,报刊亭是发行渠道,市场随着时代消亡,发行渠道也成为了一种过去式,如果刊物本身还想存在,那么就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去维系自己的发行渠道。
但这不是八十年代了,捆绑了新华书店就是捆绑了全国的实体书店,拥抱了邮政就是拥抱了所有的物流渠道。
如今现代物流和互联网的速度跑的飞快,剩一个《读者》在后面追得踉踉跄跄。
诗人海子在他的最后一首诗中写道:“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在光明的景色中”,但我们这次知道,纵使再有一次1978年的春风,十万个报刊亭全部复活,《读者》也很难再看“光明的景色”了。
因为归根结底,不是《读者》变了,而是读者变了。
我们不应该仅仅把纸媒的衰落定义为纸媒本身的问题,无论是网络的代码还是印刷的纸张,本质都是载体问题,可口可乐不会因为从玻璃瓶改为塑料瓶就卖不出去,同样的逻辑,纸媒的消亡,应该从纸媒的内容上中寻找答案。
也是前几天的新闻,《今古传奇奇幻版》宣布因经营不善停刊;
几个月前,《计算机世界》正式停刊;
去年年底,《飞言情》宣布停刊‘
再往前数,是《文艺风象》和《童话大王》……
《读者》经营困难,有人说心灵鸡汤看腻了,这种屁股歪的洗脑文早该废掉。
《今古传奇奇幻版》停了,我们喟叹奇幻文学的时代过了,再也不是有着黄易的江湖。
《桃之夭夭》没了,大家会说晋江赢了,谈情说爱这件事上互联网最终碾压了纸媒……
一切都发生的有理有据,那我们为什么不反问一下自己,上次静下心来读一次长文章是什么时候了。
读不下去真的是所谓的人心浮躁了?还是说零零碎碎的短信息,已经足以充斥我们的世界。
如果真的是后者,似乎纸媒的衰落变得可以理解起来,新的载体替代旧的载体,不再被需要的长文章逐渐被代替,纸媒的排版无法容纳太多的支离破碎,于是随着报刊亭阿姨的老去一起消亡……
历史向来如此,不必故作悲伤。
只是恍惚间鲁迅在冷笑中问出的那句:向来如此,便对吗?
前些天看了一期《圆桌派》的录播,应该是几年前的节目了,参与的嘉宾是姜文。
姜文在节目里阐述了一个比较哲学化的概念,那就是拍电影也好,做艺术也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的审美是一个不断增长的过程,暂时性地可能会变得世俗,但不可能一直如此。
这个道理我很以为然。
我们在小的时候会喜欢吃麦当劳肯德基 ,也许长大后还会去吃,但我们不会再以此为高级,我们逐渐明白鲁菜粤菜淮扬菜里面的精髓。等我们回过头来,总会嫌弃当时的自己。
文学也是这样,浩如烟海的文字里,我们也许会被片段化的东西所迷住,但当这些东西被嚼烂了索然无味的时候,我们会去再看一些长文章。
那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我们会逐渐淡化掉,就像初中看《斗罗大陆》的人,成年之后总会感慨自己当年为什么能看得如此陶醉,毕竟苟且之后,也要有诗和远方。
所以事情到最后是一个循环,纸媒的死是死于市场,但这个市场不会一直沉寂下去。
纸媒衰落的近十年,其实是互联网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爆炸、大家在信息的洪流中疲于奔命的一个时代。
文学也是这样,因此这十年我们其实缺乏一个成熟的文学潮流。
可当一切理性下来的时候,人们总会需要那些沉淀下来的文字,正如王小波说的那样:“好的文字有着水晶般的光辉,仿佛来自星星”。
这种星星是挡不住的,就像八十年代那样。
回过头来,我们去看八十年代的大江大河,期刊杂志是什么?
是平台也是土壤。
没有《花城》,也许不会有《平凡的世界》,没有《十月》,也许没有《废都》和《秦腔》。
大多数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作家,都是无数封退稿信堆出来的,而这些投稿信的源头,是那些杂志社里眼神犀利的编辑们,他们从中发现了“星星”,才有了那个时代的文学风采。
而刊物的源头,是那些渴望看到好文字和渴望写出好文字的人。
有了读者,才会有《读者》,反之则不成立,六平米的小屋放不开370亿的现金,但370亿的现金,又何尝能买回那群拿着三毛钱去抢购杂志的读者们。
在压力山大的财报背后,资本与互联网时代下的纸媒还能再复兴吗?
就现在来看,纸媒的衰落已然不可避免,但只要“星星”还在,就会有下一个文学的市场和土壤。
至于这片土壤的载体是什么,就现在的科技水平来看,我情愿相信还是纸媒。
到了那时,也许无论是《读者》还是其他纸媒,都会如海子所说的一样,在那个春天复活。
作者丨翟晨旭©️投稿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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