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三苏(三苏风韵耀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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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三苏(三苏风韵耀眉山)(1)

六月的三苏祠,莲花初开,暗香袭人。楼台亭榭半掩于古典园林,曲径通幽之处,砚墨诗赋仿佛一把神秘的钥匙,开启了时光隧道的入口,沧桑老宅、空寂莲池……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解构复原,回到了一千多年前那段铭刻于历史中的旧时光。

那是宋仁宗景祐三年十二月十九日(1037年1月8日),耕读于眉山县纱縠行的苏洵家里,迎来了一名男婴,父亲苏洵为孩子起名苏轼。“轼”是古代车前用作乘车人扶手的横木,看似没有实际用处,却给人登高望远之便,如苏洵所言,“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

两年后,苏家再添一子。苏洵认为,“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辙不与焉。”“辙”就是马车留下的印迹,虽然车辙无功,但一旦车翻马亡,出了祸事,车辙也不会受到牵连。这个名字,倾注了父亲的人生经验和隐忍的处世哲学。

27岁才发奋读书的苏洵,屡试不第,便立志以学识品行教授苏轼与苏辙。眉山县纱縠行,就此成为日后扬名天下的“三苏”最初的安身立命之所。

文脉千古

苏家三父子,占据唐宋八大家三席,这在中国历史上算得上耀目的文化传奇。眉山的钟灵毓秀孕育了“三苏”,而“三苏”的文化道德积累,反哺着眉山的文脉民风。

自北宋开国以来,眉山考中进士而出仕的人接二连三。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眉山县有四五十人参加礼部考试,包括苏轼兄弟在内的13人考中。宋仁宗皇帝当时就惊叹:“天下好学之士皆出眉山。”两宋期间,共有八九百人考取进士,史称“八百进士”,眉山因此成为著名的“进士之乡”。

嘉祐六年(1061年)八月的制科试录取3人,苏轼兄弟皆中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宋仁宗皇帝读完苏轼兄弟的《进策》后,觉得犀利敏锐、切中时弊,高兴地说:“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

岷江福泽了眉山,千里沃野、良田甘霖,滋养了眉山人的灵与肉。苏洵在诗中写道:“岷山之阳土如腴,江水清滑多鲤鱼。”这里“居之富者众”,世家望族有一定的经济保障后,能维持耕读传家、诗礼传家的人文传统。陆游曾有“孕奇蓄秀当此地,郁然千载诗书城”的溢美之词。

两宋时期,在眉山当地闻名遐迩的孙氏书楼主人,兴办私学,筑楼藏书,受到皇上的支持和表彰,重诗书礼仪的传统对眉山读书人影响深远。一时,藏书、办学、育人的风气大盛。

苏洵的远游和发愤,为苏轼与苏辙提供知识与灵魂的沃土。苏辙后来在《藏书室记》中,就回忆起父亲整理藏书并亲手编辑校对整理,将其留给子孙的往事,这件事对苏轼与苏辙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谓“有书数千卷,手缉而校之,以遗子孙。曰:‘读是,内以治身,外以治人,足矣。此孔氏之遗法也。’”在浩如烟海的书卷中,苏门子弟找到了修身治国的理想与途径。

除了诗书传家,苏洵的言行同样对两兄弟潜移默化,放在现代的语境,即“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实际上,苏家的诗书传统,在苏轼的爷爷苏序那里就已然滥觞。

苏序不仅慷慨洒脱,幽默风趣,还颇有胆识。长大后,苏轼怀念祖父,写下《苏廷评行状》,说祖父乐善好施,“衣食稍有余,辄费用,或以予人,立尽。”

当时,有叛贼围攻眉山,苏序正在为父亲守灵,众人异常恐惧,只见苏序临危不惧,像孤胆英雄一样,手握兵器,独自镇定地守着葬礼大堂的入口。后来,苏东坡在徐州带领民众抗击洪水,那种处乱不惊的英勇行为,颇有祖父的风范。

当苏轼的伯父苏涣、舅舅程浚双双高中进士。朝廷的封官来了,苏序正好喝得酩酊大醉,他衣冠不整,跌跌撞撞地接过文书,接着把各种官用物品放进布袋骑着毛驴就回家了,众人看到苏序这般豁达潇洒,都忍俊不禁。苏轼对祖父淡泊名利、傲视权贵的风度满怀敬意。这,就是基因与文脉的世代传承。

后来,眉州知州黎希声主持修建远景楼,找到苏轼作楼记。苏轼早闻黎知州的善政,二话不说,挥毫写下《眉州远景楼记》:“吾州之俗,有近古者三。其士大夫贵经术而重氏族,其民尊吏而畏法,其农夫合耦以相助。盖有三代、汉、唐之遗风,而他郡之所莫及也。”可见,对于家乡眉山的人文与厚德,苏轼终身怀念、惦记着。

时光到了1963年,朱德与陈毅到了眉山三苏祠。朱德激动不已,挥笔题诗:“一家三父子,都是大文豪,诗赋传千古,峨眉共比高。”而陈毅曾说过:“吾爱长短句,最喜是苏辛。东坡胸次广,稼轩力万钧。”“三苏”个体生命的魅力与眉山之文脉,在历史长河中发酵氤氲,润泽后世。

清风长存

“功废于贪,行成于廉”,三苏祠中最显眼的廉政石刻上,有这样的醒目之言。这句话出自苏轼的《六事廉为本赋》,他开篇宗义,将廉政官德举为为政之首:“事有六者,本归一焉。各以廉而为首,盖尚德以求全。”

所谓“六事”,即《周礼》中所载官员须遵循的六条准则:廉善、廉能、廉敬、廉正、廉法、廉辨。苏轼认为,“是故分为六事,悉本廉而作程;用启庶官,俾厉节而为政。”考核、评判官员虽然分设六事,但须本着廉洁的标准去衡量,以便官员先砥砺名节,而后去处理政务。

苏轼写此赋,期望主政者能够仿效先贤,改弦更张,恢复廉为官程,简明而治。而他本人,每到一处为官,不管是富庶的杭州还是蛮荒的儋州,始终两袖清风,余财散去,救助贫困,有时还要靠当地百姓接济方能解决温饱。

39岁,苏轼外任密州(今山东诸城市)知府,作《卢山五咏·三泉》:“皎皎岩下泉,无人还自洁。不用比三星,清光同一月。”以清泉自况清廉本色,树立起来令后人敬仰的人格文化精神。

在著名的《赤壁赋》中,他强调,“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非义不取”的品格,在他小时候就埋下了种子。苏轼在《记先夫人不发宿藏》中,曾回忆起母亲程氏夫人的往事。

说是在苏家故宅,两个丫鬟无意间从地里挖出一个瓮。众人猜测,瓮里可能装有金银珠宝,迫不及待想打开看看。程夫人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命人用土将陷下的坑填好,告诉大家那东西是前人埋下的,不属于苏家的东西,谁也不准去挖取。

家风家规铸就了苏轼兄弟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和正确的价值取向。他们为官一任,访贫问苦、扶危济困、科学施政,造福一方水土。

苏轼与弟弟苏辙手足情深,患难与共。苏辙说哥哥“抚我则兄,诲我则师”;苏轼认为弟弟“岂是吾兄弟,更是贤友生”。兄弟二人诗文词往来,相互勉励,从未间断。

元祐四年(1089年),苏辙出使辽国,苏轼写诗送行。当时苏辙已到知天命之年,苏轼仍然一再叮嘱他不辱使命、不忘家国:“不辞驿骑凌风雪,要使天骄识凤麟。”你不辞劳苦充当信使去冒风雪,为的是要让异族认识朝廷杰出的精英啊。

两兄弟的家国情怀,更体现在民本思想中。苏轼心胸坦荡,处处为民解难。在北宋因变法造成的党争中始终坚持“民本立场”,倒让自己成了两头不讨好的“怪人”。不管是王安石还是司马光,只要他们的政策对百姓不利,苏轼都会直言反对。

苏辙与哥哥的政治主张高度一致,他官至尚书右丞、门下侍郎,在数十年的仕途中,发表了不少一针见血的政论。特别是他的财政思想,处处透露着为民谋利的崇高理念。

为解决财政危机,苏辙即上《上皇帝书》,提出财政支出应“节流”,着眼点是去除“害财者”,即“冗吏”“冗兵”“冗费”。他还提出了诸多具体方案,来解决官员人浮于事、尸位素餐的现状。

苏辙认为王安石的变法和司马光恢复差役法,两者各有利弊,应兼行差雇,从民之便。他的政见总是和当时得势之人相左,所以,同样遭遇了被贬谪被压制的境遇,他的大部分财政思想因此没有引起朝廷重视。

苏轼的后人深得两兄弟的为官风范,恪守做官先做人的卓然风骨。苏轼的长子苏迈去德兴做县尉时,苏轼赠其一方砚台,砚底刻有铭文《治财常思予》:“以此进道常若渴,以此求进常若惊,以此治财常思予,以此书狱常思生。”他告诫儿子,用这方砚台学习,应当经常是如饥似渴的;用它追求上进,应当经常有所警醒;用它书写治理财政的规章,应当经常考虑给人民利益;用它书写狱文,经常想到让犯人悔过自新。

苏迈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德兴县志》载其“文学优赡,政事精敏,鞭朴不得已而加之,民不忍欺,后人仰之”。说他在文学上的修养渊博丰富,对于政事精细敏捷,深得民心。

历代的贪官从政的目的是“索取”,而清官从政的宗旨是“思予”。苏轼躬身实践,为后世官员,立下了清正廉洁的榜样。

文化兴城

追溯古代中国关于“文化”的渊源,可以在《易经》的贲卦彖辞中寻得:“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这里的“文”,指现象或形相。而“化”,是指“文”的无常形态,是转化、变化、融化,以达到出神入化、润物无声的恬淡境界。

因此,当人们提到城市的文化时,往往离不开人文建筑与吏治民风这两个点。对城市文化的认知,世界皆通,美国著名城市学者刘易斯·芒福德提出“城市是文化的容器”,形象地表达了城市与文化的关系。

在越来越注重城市文化差异化的当下,眉山有“三苏”,是莫大的“福气”。正如眉山本土的苏学研究专家熊朝东所说:“苏轼给世人留下了极其丰富而宝贵的文学艺术作品,同时留下了伟大的人格形象、积极进取的人生风范、高尚的精神品质。在他身上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

当我们离开三苏祠,“三苏”却“形影不离”。苏洵公园、苏辙公园、东坡大道、苏祠中学、三苏乡……有关“三苏”物质的、精神的、制度的,都能在眉山的各个角落里寻觅到——餐厅里的装饰,总有“大江东去浪淘尽”的古朴浪漫;大众活动的广场,总能看到一些人在吟诗作对,挥毫泼墨,纵论东坡遗风;在学校里,几岁的小孩便能熟练地背诵《密州出猎》。

眉山市纪委宣传部部长周玲告诉廉政瞭望记者:“眉山百姓非常重视教育,特别是孩子的诗文教育,这使得千载诗书城浓浓的文化气质得到了很好的传承。”眉山市纪委常委邓世虎也是“苏粉”,他欣赏苏东坡有中国人该有优点,却没有中国人普遍有的缺点。他告诉记者,苏门三父子美名传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着过人的才艺,更是因为他们穿越绵长岁月后依旧熠熠生辉的人格魅力和优雅情操。

“三苏”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活在眉山,活在四川,活在中国,活在世界。曾多次引用苏轼的语句,如“为国不可以生事,亦不可以畏事”(《因擒鬼章论西羌夏人事宜札子》),强调干部要有担当;“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范增论》),告诫全党:只有党的自身肌体健康才能抵制外部的侵蚀,才能不给外部侵蚀以机会。

意大利建筑师阿尔多·罗西毕生探讨建筑与人类集体记忆之间的联系时说:“记忆是城市的灵魂。”今天的眉山,秉持着“三苏”记忆,继往开来,自信稳健地走在“清风扬眉”的路上。

I 编辑:毛东来

I 排版:袁嘉咛

东坡三苏(三苏风韵耀眉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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