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散文名篇精选(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九)
《书林清话》是中国近代论古籍版本目录的专著。共10卷,叶德辉撰。1920年叶氏观古堂刻三次修改本,1935年其子启倬编入《郋园先生全书》,又据此版重印。叶德辉(1864~1927),湖南长沙人,光绪十八年(1892)进士,官吏部主事。叶德辉精于版本目录学、喜藏书、编书,以刻书闻名,他的名言是“老婆不借、书不借”。叶德辉曾编纂了《观古堂书目丛刻》、《书林清话》、《古今夏时表》,并校刊《元朝秘史》,《书林清话》算是中国第一部真正有系统的书籍史,用笔记体写成,叙述唐宋以来刻板、活板、套色各种印刷方法。梁启超曾评价《书林清话》“论刻书源流及掌故甚好。”
《书林清话》以笔记体裁系统地介绍了有关中国历代雕版印刷书籍的各项专门知识。从书籍和版本的各种名称宋、元以来历代官刻、私刻、坊刻的源流,各时代突出的著名刻本,古代活字印刷、彩色套印的创始和传播,历代刻书的规格,所用材料以及工料价值的比较,印刷、装潢、鉴别、保存的方法,乃至有关刻书、抄书、藏书、卖书的遗闻掌故,皆有论述。此书材料丰富,取材于历代诸家目录、题跋,兼及前代史书、笔记、文集诸书,自加按语,是研究版本目录学的入门之作。
卷九(来源:古籍公众号 ID:weiguji)
内府刊钦定诸书足本礼亲王《啸亭杂录。续录》,载有本朝钦定各书一则,谨录于右云:“列圣万几之暇,乙览经史,爰命儒臣,选择简编,亲为裁定,颁行儒宫,以为士子仿模规范,实为万世之巨观也。今胪列其目于右:经部。《易经通注》四卷。(德辉谨按,《四库总目》九卷云:顺治十三年大学士傅以渐、左庶子曹本荣奉敕撰。)《日讲易经解义》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二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纂周易折中》二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四年圣祖仁皇帝御纂,诏大学士李光地编。)《御纂周易述义》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十年奉敕撰。)《日讲书经解义》十三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十九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大学士库勒纳等奉诏编。)《钦定书经传说汇纂》二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末圣祖仁皇帝敕撰,雍正八年告成,世宗宪皇帝御制序文刊行。)《钦定诗经传说汇纂》二十卷。(谨按,《四库》有序二卷,云:康熙末圣祖仁皇帝御定,刻成于雍正五年,世宗宪皇帝制序颁行。)《御纂诗义折中》二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十年皇上御纂。)《钦定周官义疏》四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三年御定。)《钦定仪礼义疏》四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三年御定。)《钦定礼记义疏》八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三年御定。)《日讲礼记解义》二十卷。(谨按,《四库》六十四卷,云:为圣祖仁皇帝经筵所讲,皆经御定而未及编次成帙。皇上御极之初,乃命取翻书房旧稿校刊颁行。)《日讲春秋讲义》六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是书为圣祖仁皇帝经筵旧稿,世宗宪皇帝复加考论,乃编次成帙。)《钦定春秋传说汇纂》三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三十八年奉敕撰。)《御纂春秋直解》十六卷。(谨按,《四库》十五卷,云:乾隆二十三年奉敕撰。)《御注孝经》一卷。(谨按,《四库》同,云:顺治十三年世祖章皇帝御撰。)《御纂孝经集注》一卷。(谨按,《四库》同,云:雍正五年世宗宪皇帝御定。)《日讲四书解义》二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十六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纂律吕正义》五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纂律吕正义后编》一百二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一年奉敕撰。)《御定康熙字典》四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五年圣祖仁皇帝御定。)《钦定西域同文志》二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十八年奉敕撰。)《御定音韵阐微》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四年奉敕撰,雍正四年告成,世宗宪皇帝御制序文刊刻颁行。)《钦定同文韵统》六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五年奉敕撰。)《钦定叶韵汇辑》五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五年奉敕撰。)《钦定音韵述微》一百六卷。(谨按,《四库》三十卷,云:乾隆三十八年奉敕撰。)史部。《钦定明史》三百六十卷。(谨按,《四库》三百三十六卷,云:大学士张廷玉奉敕撰,乾隆四年书成。)《御批通鉴辑览》一百二十卷。(谨按,《四库》一百十六卷,附《明唐桂二王本末》三卷。云:乾隆三十二年奉敕撰。)《御定通鉴纲目三编》四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年奉敕撰。)《开国方略》三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三十八年奉敕撰。)《御定三逆方略》。(谨按,《四库》六十卷,云:康熙二十一年大学士勒德洪等奉敕撰。)《亲征平定朔漠方略》四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四十七年大学士温达等撰进。)《平定金川方略》三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三年大学士来保等恭撰。)《平定准噶尔方略前编》五十四卷,《正编》八十五卷,《续编》三十三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三十七年大学士傅恒等恭撰。)《平定两金川方略》一百五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六年大学士阿桂等恭撰。)《临清纪略》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二年奉敕撰。)《兰州纪略》。(谨按,《四库》二十卷,云:乾隆四十六年奉敕撰。)《石峰堡纪略》。(谨按,《四库》二十卷,云:乾隆四十九年奉敕撰。)《台湾纪略》。(谨按,《四库》七十卷,云:乾隆五十三年奉敕撰。)《平定廓尔喀纪略》。《平苗纪略》。《平定三省教匪纪略》。《辛酉工赈纪略》。《太祖高皇帝圣训》四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二十五年圣祖仁皇帝恭编,乾隆四年我皇上敬制序文,宣付剞劂。)《太宗文皇帝圣训》六卷。(谨按,《四库》同,云:顺治末,世祖章皇帝编次未竟,康熙二十六年圣祖仁皇帝续成,乾隆四年皇上御制序文刊布。)《世祖章皇帝圣训》六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二十六年圣祖仁皇帝恭编,乾隆四年皇上御制序文刊布。)《圣祖仁皇帝圣训》六十卷。(谨按,《四库》同,云:雍正九年世宗宪皇帝恭编,乾隆六年皇上御制序文刊布。)《世宗宪皇帝圣训》三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五年皇上恭编,御制序文刊布。)《高宗纯皇帝圣训》三百卷。《上谕内阁》一百五十九卷。(谨按,《四库》同,云:雍正七年世宗宪皇帝命和硕庄亲王允禄缮录刊布,以雍正九年告成。皇上即祚,复命和硕和亲王弘昼编次,雍正八年至十三年上谕校正续刻,补为全书,以乾隆六年告成。)《[[朱批谕旨]]》三百六十卷。(谨按,《四库》同,云:雍正十年奉敕撰,乾隆三年告成。)《钦定明臣奏议》二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六年奉敕编。)《钦定宗室王公功绩表传》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六年奉敕撰。)《钦定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六十卷。(谨按,《四库》只《蒙古王公功绩表传》十二卷,云:乾隆四十四年奉敕撰。)《钦定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八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九年奉敕撰。)《钦定胜朝殉节诸臣录》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一年奉敕撰。)《御定月令辑要》二十四卷。(谨按,《四库》有《图说》一卷,云:康熙五十四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大清一统志》五百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十九年奉敕撰。)《钦定热河志》八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六年奉敕撰。)《钦定日下旧闻考》一百三十卷。(谨按,《四库》一百二十卷,云:乾隆三十九年奉敕撰。)《钦定满洲源流考》二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三年奉敕撰。)《钦定皇舆西域图志》五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十一年奉敕撰,乾隆二十七年创成初稿,嗣以版章日辟,规制益详,复增定为今本。)《皇清职贡图》九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六年奉敕撰。)《钦定盛京通志》一百卷。(谨按,《四库》一百二十卷,云:乾隆四十四年奉敕撰。)《词林典故》八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九年命掌院学士鄂尔泰、张廷玉等纂辑是书,乾隆十二年告成,御纂序文刊行。)《续词林典故》□卷。(谨按,嘉庆十年敕撰《皇朝词林典故》六十四卷,盖即此书,不名续也。)《钦定历代职官表》□□卷。(谨按,《四库》六十三卷,云:乾隆四十五年奉敕撰。)《钦定大清会典》一百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十九年奉敕撰。)《新定大清会典》□□卷。(谨按,此当是嘉庆戊寅新修之本,止八十卷。)《大清会典则例》一百八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十九年奉敕撰。)《新定大清会典则例》一百八十卷。《钦定续文献通考》二百五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二年奉敕撰。)《钦定皇朝文献通考》二百六十二卷。(谨按,《四库》二百六十六卷,云:乾隆十二年奉敕撰。)《钦定续通志》一百四十四卷。《钦定皇朝通志》一百卷。(谨按,《四库》二百卷,云:乾隆三十二年奉敕撰。)《钦定皇朝通典》二百卷。(谨按,《四库》一百卷,云:乾隆三十二年奉敕撰。)《幸鲁盛典》四十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二十七年,衍圣公孔毓圻等撰进。)《万寿圣典》一百二十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六旬万寿,内直诸臣所纂录也。)《钦定大清通礼》四十卷。(谨按,《四库》五十卷,云:乾隆元年奉敕撰,越二十一年告成。)《南巡盛典》一百二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三十五年,大学士管两江总督高晋等恭撰进。)《皇朝礼器图式》二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十四年奉敕撰,乾隆三十一年又命廷臣重加校补,勒为此编。)《国朝宫史》三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七年奉敕撰,乾隆二十四年复命增修,越两载而告成。)《续国朝宫史》□□卷。《钦定满洲祭神祭天典礼》六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二年奉敕撰。)《八旗通志初集》二百五十卷。(谨按,《四库》同,云:雍正五年世宗宪皇帝敕撰,乾隆四年告成,御制序文颁行。)《八旗通志二集》□□□卷。(谨按,浙江《文澜阁书目》载此书三百四十二卷,卷首十二卷,目录二卷。集中档案至乾隆六十年止,称高宗为皇上。盖嘉庆初元敕修,进御于太上皇者。)《大清律例》四十七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五年奉敕撰,御制序文颁行。)《钦定天禄琳琅》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十年奉敕撰。)《御制评鉴阐要》二十卷。(谨按,《四库》十二卷,云:乾隆三十六年,大学士刘统勋等编次恭进。)子部。《御撰资政要览》三卷、《后序》一卷。(谨按,《四库》同,云:顺治十二年世祖章皇帝御撰。)《圣谕广训》一卷。(谨按,《四库》同,云:圣谕十六条,圣祖仁皇帝所颁;广训一万余言,世宗宪皇帝推绎。)《庭训格言》一卷。(谨按,《四库》同,云:雍正八年,世宗宪皇帝追述圣祖仁皇帝天语,亲录成编。)《御制人臣儆心录》一卷。(谨按,《四库》入史部,云:顺治十二年世祖章皇帝御撰。)《御制日知荟要》一卷。(谨按,《四库》四卷,云:乾隆元年皇上御制。)《御定孝经衍义》一百卷。(谨按,《四库》同,云:是书为顺治十三年奉敕所修,至康熙二十一年告成,圣祖仁皇帝亲为鉴定,制序颁行。)《御定内则衍义》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顺治十三年世祖章皇帝御定。)《御纂性理精义》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六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纂朱子全书》六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执法成宪》八卷。(谨按,《四库》同,云:雍正六年世宗宪皇帝敕撰,雍正十三年书成奏进,乾隆三年御制序文颁行。)《钦定授时通考》七十八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年奉敕撰,乾隆七年进呈钦定,御制序文颁行。)《钦定医宗金鉴》九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四年奉敕撰。)《御定历象考成》四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历象考成后编》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二年奉敕撰。)《御定仪象考成》三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九年奏敕撰,乾隆十七年告成,御制序文颁行。)《御定数理精蕴》五十三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星历考原》六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定,诏大学士李光地等重为考定,以成是编。)《钦定协纪辨方书》三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四年奉敕撰,越三年告成,进呈钦定。)《钦定佩文斋书画谱》一百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四十七年圣祖仁皇帝御定。)《秘殿珠林》二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九年奉敕撰。)《石渠宝笈》四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九年奉敕撰。)《续石渠宝笈》□□卷。(谨按,沈初《西清笔记》云:《珠林》、《宝笈》二书,乾隆辛亥续编,但未载卷数。)《钱录》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五年奉敕撰。)《钦定西清古鉴》四十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四年奉敕撰。)《钦定西清砚谱》二十四卷。(谨按,《四库》二十五卷,云:乾隆四十三年奉敕撰。)《御定古今图书集成》五千二百卷。(谨按,此书《四库》未著录,据阮元编《天一阁书目》云:乾隆三十九年,御赐《古今图书集成》一万卷,圣祖仁皇帝御撰。雍正四年,世宗宪皇帝御制序,略言:皇考命儒臣广罗群籍,分门别类,统为一书。经历岁时,久而未就。特命尚书蒋廷锡等重加编校,凡定三千余卷,增删数十万言,图绘精审,考定详悉。列为六编,析为三十二典,其部六千余,其卷一万云。盖是书经两朝始成。余见原书,板本阔大,图绘极工。光绪初元上海书坊有石印、铅字排印两种。末年,慈圣取原书付上海石印三百部,时以颁赐内直诸臣。)《钦定渊鉴类函》四百五十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四十九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骈字类编》二百四十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八年,圣祖仁皇帝敕撰,雍正四年告成,世宗宪皇帝制序颁行。)《御定分类字锦》六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六十一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子史精华》一百六十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末圣祖仁皇帝敕修,雍正五年世宗宪皇帝御定颁行。)《御定佩文韵府》四百四十二卷。(谨按,《四库》四百四十四卷,康熙五十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韵府拾遗》一百十二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五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注道德经》二卷。(谨按,《四库》同,云:顺治十三年世祖章皇帝御撰。)集部。《圣祖仁皇帝初集》四十卷、《二集》五十卷、《三集》五十卷、《四集》三十六卷。(谨按,《四库》同,云:自康熙二十二年癸亥以前为初集,三十六年丁丑以前为二集,五十年辛卯以前为三集。至五十一年壬辰以后六十一年壬寅以前,世宗宪皇帝命和硕庄亲王允禄编为四集。通一百七十六卷,合为一编。)《世宗宪皇帝文集》三十卷。(谨按,《四库》同,云:凡文二十卷,诗十卷。文分十三体。诗则前七卷曰《雍邸集》,皆康熙壬寅以前作;后三卷曰《四宜堂集》,则御极以后作也。)《高宗纯皇帝乐善堂全集》三十卷,《御制文初集》三十卷、《二集》四十卷、《余集》二卷,《御制诗初集》四十四卷、《二集》九十四卷、《三集》一百卷、《四集》一百二十卷、《五集》一百四十卷、《余集》□卷。(谨按,《四库》:《御制乐善堂文集》定本三十卷,乾隆二十三年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蒋溥等奉敕重编。《御制文初集》三十卷、《二集》四十四卷,《御制诗初集》四十八卷、《二集》一百卷、《三集》一百十二卷、《四集》一百十二卷。)今上皇帝《味余书室集》□□卷,《御制文初集》□□卷,《御制诗初集》□□卷、《二集》□□卷。《御定全唐文》一千卷。(谨按,嘉庆十九年,文华殿大学士董诰奉敕编辑。)《御选古文渊鉴》六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二十四年圣祖仁皇帝御选,内阁学士徐乾学等奉敕编注。)《御定赋汇》一百四十卷,《外集》□□卷,《补遗》二十二卷。(谨按,《四库》一百四十卷、《外集》二十卷、《逸句》二卷、《补遗》二十二卷,云:康熙四十五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全唐诗》九百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四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佩文斋咏物诗选》四百八十二卷。(谨按,《四库》四百八十六卷,云:康熙四十五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历代题画诗类》一百二十卷。(谨按,《四库》同,康熙四十六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选四朝诗》二百九十二卷。(谨按,《四库》三百一十二卷,宋七十八卷,金二十五卷,元八十一卷,明一百二十八卷。云:康熙四十八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右庶子张豫章等奉敕编次。)《御定全金诗》七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选唐诗》三十二卷。(谨按,《四库》有《附录》三卷,云:康熙五十二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选唐宋文醇》五十卷。(谨按,《四库》五十八卷,云:乾隆三年御定。)《御选唐宋诗醇》四十七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十五年御定。)《皇清文颖》一百二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中,圣祖仁皇帝诏大学士陈廷敬编录未竟,世宗宪皇帝复诏续辑,亦未即蒇功,我皇上申命廷臣乃断自乾隆甲子以前排纂成帙。)《续皇清文颖》□□卷。《钦定四书文》四十一卷。(谨按,《四库》同,云:乾隆元年内阁学士方苞奉敕编。)《御定历代诗余》一百二十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四十六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命侍读学士沈辰垣等搜罗旧集,定著斯编。)《御定词谱》四十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四年圣祖仁皇帝御定。)《御定曲谱》十四卷。(谨按,《四库》同,云:康熙五十四年奉敕撰。)谨按以上所列,至嘉庆止。然嘉庆一朝亦未尽载,盖著者为当时人,未断代也。顾如乾隆五十三年,《钦定诗经乐谱全书》三十卷,《乐律正俗》一卷;乾隆二十年,《钦定翻译五经》五十八卷,《四书》二十九卷;乾隆三十六年,《钦定增订清文鉴》三十二卷,《补编》四卷,《总纲》八卷,《补总纲》二卷;乾隆四十四年,《钦定满洲蒙古汉字三合切音清文鉴》三十三卷;乾隆四十六年,《钦定辽金元三史国语解》四十六卷;康熙五十一年,《钦定历代纪事年表》一百卷;乾隆四十二年,《钦定蒙古源流》八卷;雍正九年,《上谕八旗》十三卷,《上谕旗务议覆》十二卷,《谕行旗务奏议》十三卷;乾隆四十七年,《钦定河源纪略》三十六卷;乾隆十九年,《钦定盘山志》二十一卷;乾隆三十二年,《钦定续通典》一百四十四卷;乾隆五十四年,《钦定八旬万寿盛典》一百二十卷;乾隆四年,《钦定康济录》六卷;乾隆四十三年,《钦定国子监志》六十二卷;乾隆四十一年,《钦定武英殿聚珍板程式》一卷;乾隆三十四年,《钦定校正淳化阁帖释文》十卷;康熙四十六年,《御批通鉴纲目》五十九卷,《通鉴纲目前编》十八卷,《外纪》一卷,《举要》三卷,《通鉴纲目续编》二十七卷;乾隆四十八年,《钦定古今储贰金鉴》六卷;乾隆十四年,《御览经史讲义》三十一卷;康熙四十七年,《钦定广群芳谱》一百卷;乾隆四十七年,《钦定补绘离骚全图》二卷;康熙六十一年,《御定千叟宴诗》四卷;乾隆五十五年,《钦定千叟宴诗》三十六卷:均《四库》著录之书,不知何以未得悉举。又如顺治《御撰劝善要言》一卷;(谨按,原书清文未翻译,光绪十七年加译,颁浙江官书局刊行。)康熙二十年,《钦定选择历书》十卷;(一名《万年历书》。)康熙五十年,《御制避暑山庄图咏》二卷;雍正十一年,《御制大义觉迷录》四卷;乾隆《御制拟白居易乐府》四卷;嘉庆□□年,《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二十卷;嘉庆元年,《钦定千叟宴诗》三十四卷。(谨按,此为乾隆八旬有五万寿庆典事,在《四库全书》告成之后,其书题乾隆六十一年。盖大内称嘉庆元、二、三年为六十一、二、三年也。)或在《四库》修书以前,或在《四库》成书之后。虽总目未载,在嘉庆时传本必多。至《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二百卷,《钦定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二十卷,以习闻习见之巨册,而纪载缺如,甚矣藏书与读书之难也。
○四库发馆校书之贴式乾隆纂修《四库》时,每书发交馆臣,首贴一纸。翰林院储存底本,往往见之。其式如右,□者,原空字格,填写数目也。
按右式所载收发、签校、誊录等名目,开馆时皆设有专官。总校、分校以翰林编检为之。又有缮书处总校官、分校官,则翰林、六部郎中、主事、内阁中书、国子监学录皆有其人。至缮书处收掌官,则止科中书、国子监典簿、学正等。武英殿收掌官,仅各部笔帖式,无大臣也。诸人姓名职衔均载《钦定四库全书》卷首。其签校各书异同之处,于乾隆四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奉上谕,令该总裁另为编次,与《总目提要》一体付聚珍板排刊流传,即今《武英殿聚珍板丛书》所印《四库全书考证》一百卷是也。当时签校或误,处分甚轻。总裁、总校、分校等按次记过,三月查核,交部议处,原不过薄示惩儆。此见乾隆四十三年五月二十六日上谕,亦载《钦定四库全书》卷首,可覆按也。
○武英殿聚珍板之遗漏自《武英殿聚珍板丛书》出,于是明《永乐大典》中世所罕见各书,亦已十获七八矣。然吾犹有恨者,当时编检诸臣急于成功,各韵散见之古书,既采之未尽,而其与见行刻本有异者,全不知取以校勘。甚有见行者非足本,大典中有足本,亦遂忽略检过,不得补其佚文。可知古今官修之书,潦草大都相类。当时历城周书昌编修永年,亲在馆中,独为其难。如馆臣初未采及之《宋三刘文集》,永年搜辑之,始入《四库》。自后徐星伯松辑宋《中兴礼书》、《续礼书》、《宋会要》,赵怀玉辑苏过《斜川集》,辛启泰辑《稼轩诗文词》佚篇。近则文芸阁廷式、缪艺风荃孙从残册中搜获各种尤多,则当时漏略亦可概见矣。
○无锡秦刻九经之精善王士祯《分甘余话》云:“近无锡秦氏摹宋刻小本《九经》,剞劂最精,点画不苟。闻其板已为大力者负之而趋。余曾见宋刻于倪检讨雁园(灿)许,与秦刻方幅正同,然青出于蓝而青于蓝矣。”吾按:秦本亦有翻刻,其原刻不分卷,每叶四十行,行二十七字,上格标载音义。凡《易》二十一叶,《书》二十六叶,《诗》四十七叶,《左传》一百九十八叶,《礼记》十三叶,《周礼》五十五叶,《孝经》三叶,《论语》十六叶,《孟子》三十四叶。见《天禄琳琅后编》宋版。《丁志》秦刻即据此本。别有重刻秦本,每半叶十四行,行二十八字。其书为《周易》三卷,《诗经》四卷,《书经》四卷,《春秋》十七卷,《周礼》六卷,《礼记》六卷,《孝经》一卷,《论语》二卷,《孟子》七卷,合五十卷;附《大学、中庸章句》一卷,《小学》二卷:或云所据别一南宋巾箱本。原刻字画精细,几可乱真,重刻则失之甚远。此等书在当时为坊刻,以备场屋童试温经之用者,故皆止有白文。《丁目》云:“密行小字《五经》,每半叶二十行,行二十七字。行密如樯,字纤如发,盖即秦刻祖本之不全者。”丁谓为北宋刻,殊失鉴别。年来丁藏已散,此本不知归于谁氏,为之慨然!
○纳兰成德刻通志堂经解之一国初人刻书,亦有高下。纳兰成德之《通志堂经解》表章宋元人遗书,其功诚不可没。然主裁者无卓识,而门户之见过深。凡诸家经解,非程朱一派,则削而不录。又其所刻本有宋元旧本可据,而全不取以校勘。观何义门焯批阅《目录》注文,则当时之草草可知矣。若曹寅所刻《小学五种》、《楝亭十二种》,又为内府刻《全唐诗》,则固胜于纳兰成德远甚。然不如张士俊《泽存堂五种》,摹仿宋刻,极肖极精。自明至国朝,刻工如此之精研者,盖亦鲜矣。
○纳兰成德刻通志堂经解之二《通志堂经解》本为徐乾学所刻。何焯所校《通志堂经解目录》屡称东海,是当时并不属之纳兰成德也。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九日奉上谕:“四库全书馆进呈补刊《通志堂经解》一书。朕阅成德所作序文系康熙十二年,计其时成德年方幼稚,何以即能淹通经术。向即闻徐乾学有代成德刻《通志经解》之事。兹令军机大臣详查成德出身本末,乃知成德于康熙十一年壬子科中式举人,十二年癸丑科中式进士,年甫十六岁。徐乾学系壬子科顺天乡试副考官,成德由其取中。夫明珠在康熙年间柄用有年,势焰薰灼,招致一时名流如徐乾学等互相交结,植党营私。是以伊子成德年未弱冠,夤缘得取科名,自由关节。乃刻《通志堂经解》,以见其学问渊博。古称皓首穷经,虽在通儒,非义理精熟毕生讲贯者,尚不能单心阐扬,发明先儒之精蕴。而成德以幼年薄植,即能广搜博采,集经学之大成,有是理乎?更可证为徐乾学所裒辑,令成德出名刊刻,俾藉此市名邀誉,为逢迎权要之具耳。夫徐乾学、成德二人,品行本无足取,而是书荟萃诸家,典赡赅博,实足以表章六经。朕不以人废言,故命馆臣将版片之漫漶断烂阙者补刊齐全,订正讹谬,以臻完善,嘉惠儒林。但徐乾学之阿附权门,成德之滥窃文誉,则不可不抉其隐微,剖悉原委,俾定论昭然,以示天下后世。著将此旨录载书首。”盖纳兰即明珠之子,当时徐乾学、高士奇与之结纳。故徐为作序,盛推其校刻之功。其言虽不免过于夸侈,然纳兰成德究为贵介中有才德者。世传所著《饮水词》、《侧帽词》,饶有宋人风格。平生与无锡词人顾梁汾贞观交契。吴汉槎兆骞以科场案牵连,谪戍甯古塔。顾寄吴《金缕曲词》,为纳兰见之,读之泣下。白于明珠,以展转道地赦归。其人其事,皆艺林美谈。然则《通志堂经解》一书,或不必尽为徐所代刻。百年公论,后世自有知者。今小说有《红楼梦》一书,其中宝玉,或云即纳兰。是书为曹寅之子雪芹孝廉作,曹亦内府旗人。以同时人纪同时事,殆非架空之作。今《通志堂全书》初印者,全部绝少。乾嘉间如孙星衍《孙祠书目》、倪模《江上云林阁书目》所载,缺种极多。吾藏初印全本两部,可以睥睨诸君矣。
○纳兰成德刻通志堂经解之三姚元之《竹叶亭杂记》云:“《通志堂经解》,纳兰成德容若校刊,实则昆山徐健庵家刻本也。高宗有‘成德借名、徐乾学逢迎权贵’之旨。成德为明珠之子,徐以其家所藏经解之书,荟而付梓,镌成德名,携板赠之,序中绝不一语及徐氏也。书中有宋孙莘老《春秋经解》十五卷,而目录中无之。山东朱鸢湖在武英殿提调时,得是本。以外间无此书,用活字板印之。盖以《通志堂》未曾付刻也。其时校是本者,为秦编修敦甫恩复。秦家有通志堂刻本,持以告朱。朱愕然,不知当日目中何以缺此也。秦云,据其所见,为目中所无者,尚不止此。岂是书有续刻欤?”吾按:是书随刻随印,亦随时排目,故其目录有多寡之不同。据《邵注四库书目》,亦云林栗《周易经传集解》三十六卷,当时已经刊成,因栗曾劾朱子,遂毁其板。然则目录与刻书之不合,信有之矣。
○国朝刻书多名手写录亦有自书者国初诸人刻书,多倩名手工楷书者为之。如倪{}为薛熙写《明文在》,侯官林吉人佶为王士祯书《渔洋精华录》,为汪琬书《尧峰文钞》,为陈廷敬书《午亭文编》,常熟王子鸿仪为渔洋书《诗续集》,(《香祖笔记》二。)均极书刻之妙。徐康《前尘梦影录》云:“乾嘉时,有许翰屏以书法擅名,当时刻书之家,均延其写样。如士礼居黄氏、享帚楼秦氏、(德辉按:秦为享帚精舍,不名楼也,此即石研斋。)平津馆孙氏、艺芸书舍汪氏以及张古馀、吴山尊诸君,所刻影宋本秘籍,皆为翰屏手书。一技足以名世,洵然。”《录》又云:“嘉庆中,胡果泉方伯议刻《文选》。校书者为彭甘亭、(兆荪。)顾千里,(广圻。)影宋写样者为许翰屏,极一时之选。即近时所谓《胡刻文选》也。”又云:“享帚楼刻吕衡州、李翱等集,顾涧翁更觅得足本沈亚之等集七家,皆用昌皮纸,浼翰屏精写。不加装订,但用夹板平铺,以便付梓。余曾访涧翁文孙河之孝廉,曾一见之。今河之久殁,所居亦遭劫,书样无可访问矣。”今孙、黄、秦、胡、张、吴诸家所刻书,均不署翰屏姓名。微徐《录》,将湮没不传矣。同时,长洲有李福为士礼居写明道本《国语》,(见本书序。)吴县陆损之为士礼居写《汪本隶释刊误》。(士礼居刻本。)幸皆于刻本著名,使姓名与书不朽。至黄丕烈写《季沧苇书目》,余秋室学士集书元周密《志雅堂杂钞》、金元好问《续夷坚志》、孙承泽《庚子消夏记》、《百衲琴》,(嘉庆戊午刻。)许连写元李文仲《字鉴》、《[[六朝文]]》、吴玉《金石存》,江元文写王芑孙《碑版广例》,顾南雅学士莼为钱大昕写《元史艺文志》:初刻初印,直欲方驾宋元。其自书己集者,则郑燮自书《板桥集》,金农自书《冬心集》。而尤以江声自书篆字《尚书集注音疏》十二卷、《经师系表》一卷、《释名疏证》八卷、《补遗》一卷,张敦仁草书《通鉴补识误》三卷,为刻版中别树一帜。今则初刻精印,皆不易得矣。
○国朝不仿宋刻经史之缺典国朝官刻家刻书,同有一缺事。如《十三经注疏》、《史》、《汉》、《三国》,皆有北宋南宋及元刻本传世。内则登之《天禄琳琅》,外则散见各藏书家书目。既已无本不善,随刻一种,皆可为虎贲中郎。乃以天府财力之雄,仅刻岳氏《五经》、淳熙大字本《周易本义》、淳本《朱子四书》。史仅古香斋刻袖珍本《史记》,而又移步换形,不知所据何本。外如毕秋帆沅、胡果泉克家、阮文达元,皆位至封疆,性喜校刻古书,而独不及诸经正史。以顾千里、严铁桥之好事,而不怂恿诸贵人多刻有用之书,此固可怪之事也。然犹幸有张敦仁影刻宋抚州本《礼记郑注》,和坤刻宋本《礼记注疏》,黄丕烈士礼居刻宋严州本《仪礼郑注》,汪士钟影刻宋景德本《仪礼单疏》、元泰定本《孝经疏》,汪中影刻宋余仁仲本《春秋公羊解诂》,孔继涵重刻宋《孟子赵注》诸书,胡刻元本《资治通鉴》,稍可解嘲。不然,则一代典籍之林,几不能与明人徐、(刻《三礼》。)王、(刻《史记》者。)汪、(刻《两汉书》。)柯、(刻《史记》者。)争光比烈矣。
○国朝阮元刻十三经注疏本之优劣《十三经注疏》,乾隆四年武英殿刻本外,有嘉庆末年阮文达元刻江西南昌学官本。《易》则校以唐《开成石经》本,岳珂刻单注本,钱遵王校单注、单疏两本,卢文召传录明钱孙保求赤校影宋注疏本,十行九卷本,闽监本,(即南监。)监本,(即北监。)毛晋汲古阁本,日本山井鼎物茂卿《七经孟子考文补遗》引古本、足利本、宋本。《书》则校以《唐石经》本,宋《临安石经》本,岳珂单注本,宋十行本,闽本,监本,明葛永怀堂刻单注本,《七经孟子考文补遗》引宋板本。《诗》则校以《唐石经》本,南宋石经残本,孟蜀石经残本,南宋刻十三行、行二十四字小字本,武英殿重刻岳珂单注本,明十行、行十八字本,(小注行二十三字。)七十卷注疏本,闽本,监本,毛本,《七经孟子考文补遗》引古本。《周礼》则校以《唐石经》本,钱孙保旧藏宋刻单注本,(宋椠小字本,附载《音义》;《春官》、《夏官》、《冬官》,余仁仲本;天地二《官》,别一宋本;《秋官》以俗本抄补,非佳者,以臧庸据宋刻大字本《秋官》二卷校补。)明嘉靖刻单注本,(八行十七字,不附音义。)惠栋校宋注疏本,(附释音,十行十七字,注双行二十三字。)闽本,监本,毛本。《仪礼》则校以《唐石经》本,宋严州刻单注本,明嘉靖徐氏翻宋刻单注本,明钟人杰刻单注本,明葛永怀堂刻单注本,北宋咸平刻单疏本,(十五行三十字。)闽本,监本,毛本。《礼记》则校以《唐石经》本,《南宋石经》本,宋岳珂刻单注本,明嘉靖刻单注本,(此与《周礼》、《仪礼》同为徐氏刻本。)正德修补南宋附刻释音注疏十行本,闽本,监本,毛本,惠栋据不附释音宋刻《正义》校汲古阁本,卢文召、孙志祖校汲古阁本,《七经孟子考文补遗》引宋板本;《释文》叶林宗影宋抄本,宋淳熙抚州公使库刻本。《左传》则校以《唐石经》本,南宋刻《春秋集解》残本,(十行,字数不一。)北宋刻小字《集解》残本,(十一行,二十三四五字不一。)宋淳熙刻小字附释音本,(十行十八字,注双行二十二字。)宋岳珂刻单注本,宋刻纂图集解本,(十行,行字数不一。)宋庆元沈中宾刻《正义》本,(八行行十六字,注双行二十二字。)明正德修补宋刻注疏本,(十行十七字,注双行二十三字。)闽本,监本,明吴士元、黄锦等重修监本,毛本。《公羊》则校以《唐石经》本,惠栋过录何煌校宋注疏本,明正德修补宋监本,闽本,监本,毛本。《谷梁》则校以《唐石经》本,何焯校宋余仁仲刻单注残本,明章邱李中麓(名开先。)藏影宋钞单疏残本,何煌校元刻注疏本,明刻十行本,闽本,监本,毛本。《尔雅》则校以《唐石经》本,明吴元恭仿宋刻单注本,(八行十七字。)元雪窗书院刻单注本,(十行十九字,注双行二十六字。)宋刻单疏本,(十五行三十字。)元刻注疏本,(九行二十字。)闽本,监本,毛本,惠栋校本,卢文召校本,《释文》叶林宗影宋抄本,卢文召释文考证本。《论语》则校以汉石经残字,《唐石经》本,宋《绍兴石经》本,日本刻皇侃《义疏》本,陈《论语古训》引高丽本,明修补宋刻注疏本,(十行十七字。)闽本,监本,毛本。《孝经》则校以《唐石经》本,石台石刻本,宋熙宁石刻本,宋岳珂相台书塾刻单注本,明正德修补元泰定刻注疏本,(十行十七字,注双行二十三字。)闽本,监本,毛本。《孟子》则校以宋高宗行书石刻本,何焯校录章邱李中麓藏北宋蜀刻大字单注本,何焯校宋刘氏丹桂堂刻单注巾箱本,何焯校宋岳珂刻单注本,何焯校宋廖莹中刻本,孔继涵刻附音义单注本,韩岱云本,宋刻注疏十行本,闽本,监本,毛本,《七经孟子考文补遗》引古本、足利本。文达收藏既富,门客亦多,所刻诸经,当无遗恨。然是年文达调抚河南,交替之际,不能亲自校勘。公子福撰《[[雷塘弟子记]]》云:“此书尚未刻校完竣,即奉命移抚河南,校书之人不能细心,其中错字甚多。有监本、毛本不错而今反错者,校勘记去取亦不尽善,故大人不以此刻本为善也。”文达一代硕儒,校刻未遂其志,岂非诸经之不幸哉。自今以往,欲求如当日之会萃诸善本从事校勘,益无后望矣。
○经解单行本之不易得藏书大非易事,往往有近时人所刻书,或僻在远方,书坊无从购买;或其板为子孙保守,罕见印行。吾尝欲遍购前续两《经解》中之单行书,远如新安江永之经学各种,近如遵义郑珍所著遗书。求之二十馀年,至今尚有缺者。(郑书板在贵州,光绪间一托同年友杜翘生太史本崇主考贵州之便,求之不得。后常熟庞劬庵中丞鸿书由湘移抚贵州,托其访求,亦不可得。两君儒雅好友,又深知吾有书癖者,而求之之难如此,然则藏书诚累心事矣。他人动侈言宋元刻本,吾不为欺人之语也。)可知藏书一道,纵财力雄富,非一骤可以成功。往者觅张惠言《仪礼图》、王鸣盛《周礼田赋说》、金榜《礼笺》等书,久而始获之,其难遇如此。每笑藏书家尊尚宋元,卑视明刻,殊不知百年以内之善本,亦寥落如景星。<百百>宋千元,断非人人所敢居矣。
○洪亮吉论藏书有数等洪亮吉《北江诗话》云:“藏书家有数等:钱少詹大昕、戴吉士震为考订家,卢学士文召、翁阁学方纲为校雠家,鄞县范氏天一阁、钱唐吴氏瓶花斋、昆山徐氏传是楼为收藏家,吴门黄主事丕烈、邬镇鲍处士廷博为赏鉴家,吴门书估钱景开、陶五柳、湖南书估施汉英为掠贩家。”按洪氏亦约略言之。吾谓考订、校雠,是一是二,而可统名之著述家。若专以刻书为事,则当云校勘家。如顺、康朝钱谦益绛云楼、王文简士祯池北书库、朱彝尊曝书亭,皆著述家也。毛晋汲古阁,校勘家亦收藏家也。钱曾述古堂、也是园,季沧苇振宜,赏鉴家也。毛氏刻书风行天下,而校勘不精,故不能于校雠分居一席;犹之何焯《义门读书记》,平生校书最多,亦止可云赏鉴,而于考订校雠皆无取也。与洪同时者,尚有毕制军沅经训堂,孙观察星衍平津馆、岱南阁、五松园,(后均入金陵孙忠愍祠堂,著有《孙祠书目》。书前有印文曰孙忠愍祠堂藏书记。粤匪乱后,其书多归吾县袁芳瑛卧雪庐,吾见之甚多。)马徵君曰璐丛书楼、玲珑山馆,考订、校雠、收藏、赏鉴皆兼之。若卢转运见曾雅雨堂、秦太史恩复石研斋以及张太守敦仁、顾茂才广圻,则纯乎校勘家也。若康熙朝纳兰侍卫成德之通志堂,乾隆朝吴太史省兰之艺海珠尘,刻书虽多,精华甚少。然古书赖以传刻,固亦有功艺林。但求如黄丕烈《士礼居丛书》、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既精赏鉴,又善校勘,则亦绝无仅有者矣。此外如阙里孔农部继涵红榈书屋《微波榭丛书》,李太守文藻《贷园丛书》,收藏亦各名家,校勘颇多有用,是亦当在标举之列者也。
○乾嘉人刻丛书之优劣洪氏所遗,既已详举。而其他成书在后者,当时则有阮文达元《文选楼丛书》,则兼收藏、考订、校雠之长者也。顾修《读画斋》,李锡龄《惜阴轩》,张海鹏《学津讨源》、《借月山房》、《泽古丛钞》、《墨海金壶》,钱熙祚《守山阁》、《珠丛别录》、《指海》,杨墨林《[[连筠{移}]]》,郁松年《宜稼堂》,伍崇曜《粤雅堂》,潘仕诚《海山仙馆》,蒋光煦《别下斋》、《涉闻梓旧》,钱培名《小万卷楼》,多者数百种,少者数十种,皆校勘家也。同光以来,则有吴县潘文勤祖荫滂喜斋、功顺堂,归安姚观察觐元咫进斋,陆运使心源十万卷楼,钱唐丁孝廉丙嘉惠堂,章大令寿康式训堂,收藏而兼校勘者也。至黎星使庶昌《古佚丛书》,专模宋元旧椠,海外卷抄,刻印俱精。惜假手杨校官守敬,不免师心自用、英雄欺人之病。惟江阴缪氏《云自在龛丛书》,多补刻故书阙文,亦单刻宋元旧本,虽平津馆、士礼居不能过之。孙、黄复生,当把臂入林矣。(近年贵池刘世珩聚学轩刻丛书及仿宋本书,南陵徐乃昌刻《积学斋丛书》及《随庵丛编》仿宋元本书,南浔刘氏嘉业堂、张氏适园刻丛书,均缪氏主持,胜于杨氏所刊远矣。)
○刻乡先哲之书会萃乡邦郡邑之书,都为丛刻,自明人《梓吴》一书始,樊维城《盐邑志林》继之。国朝嘉庆间,有赵绍祖刻《泾川丛书》,宋世荦刻《台州从书》,祝昌泰刻《浦城遗书》,邵廷烈刻《娄东杂箸》。道光时朝有伍元薇刻《岭南遗书》。同治朝有胡凤丹刻《金华丛书》,孙衣言刻《永嘉丛书》。光绪朝此风尤盛,如孙福清刻《[[李遗书]]》,丁丙刻《武林掌故丛编》,又刻《武林先哲遗书》,陆心源刻《湖州先哲遗书》,赵尚辅刻《湖北丛书》,王文灏刻《畿辅丛书》,盛宣怀刻《常州先哲遗书》。力大者举一省,力小者举一郡一邑。然必其乡先辈富于著述,而后可增文献之光。如《梓吴》、《盐邑志林》,虽有开必先,而卷帙零奇,殊嫌琐细。《泾川》亦多无用之书,不必为世传诵。惟《台州》渐有巨册,《浦城》采集益宏。《娄东》全属小书,乃以八音分集。《金华》颇多专集,校刻又嫌不精。《武林》卷帙浩繁,滥收山水寺观志书,未免不知鉴别。惟《常州》出自缪艺风老人手定,抉择严谨,刻手亦工。后有作者,当取以为师资矣。
○古今刻书人地之变迁王士祯《居易录》十四云:“陆文裕深《金台纪闻》云:”叶石林时,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又云:“比岁京师印板,不减杭州。蜀、闽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售。今杭绝无刻,国初蜀尚有板,差胜建刻。今建益下,去永乐、宣德亦不逮矣。唯苏州工匠稍追古作。’此嘉靖初语也。近则金陵、苏、杭书坊刻板盛行,建本不复过岭,蜀更兵燹,城郭邱墟,都无刊书之事,京师亦鲜佳手。数年以来,石门(即崇德县。)吕氏,昆山徐氏,雕行古书,颇仿宋椠,坊刻皆所不逮。古今之变,如此其亟也。”吾按:文简时,金陵、苏、杭刻书之风,已远过闽、蜀。乾嘉时,如卢、(文召。)鲍、(廷博。)孙、(星衍。)黄、(丕烈。)张、(敦仁。)秦、(恩复。)顾、(广圻。)阮(元。)诸家校刻之书,多出金陵刘文奎、文楷兄弟。咸丰赭寇之乱,市肆荡然无存。迨乎中兴,曾文正首先于江宁设金陵书局,于扬州设淮南书局,同时杭州、江苏、武昌继之。既刊读本《十三经》,四省又合刊《廿四史》。天下书板之善,仍推金陵、苏、杭。自学校一变,而书局并裁,刻书之风移于湘、鄂,而湘尤在鄂先。同、光之交,零陵艾作霖曾为曹镜初部郎耀湘校刻《曾文正公遗书》及释藏经典。撤局后,遂领思贤书局刻书事,主之者张雨山观察祖同、王葵园阁学先谦与吾三人。而吾三人之书,大半出其手刻。晚近则鄂之陶子龄,同以工影宋刻本名。江阴缪氏、宜都杨氏、常州盛氏、贵池刘氏所刻诸书,多出陶手。至是金陵、苏、杭刻书之运终矣。然湘、鄂如艾与陶者,亦继起无其人。危矣哉刻书也。
○吴门书坊之盛衰国朝藏书尚宋元板之风,始于虞山钱谦益绛云楼、毛晋汲古阁。吾家二十五世从祖石君公树廉朴学斋、林宗公奕宝稼轩,不幸无书目存留。然于钱曾《读书敏求记》求之,知当日二公好书,其收藏固甚富也。绛云火后,其书多归从子曾。述古堂、也是园两目具存,可以知其渊源授受。凡有载于《敏求记》者,皆其平日一再校读者也。毛氏式微,其书售之潘稼堂不成,而售之泰兴季沧苇振宜。述古堂、也是园之藏本,亦多并之。盖至是而有明以来藏书家之宋元名抄,于是始一结束。物聚必散,久散复聚。其后毛氏之藏,半由徐乾学传是楼转入天府。乾嘉时,则有张金吾《爱日精庐》、黄丕烈《士礼居》,专收毛钱二家之零余。张氏书目,偶记印章,不尽知其来历。黄氏时收时卖,见于《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者,必一一注明其源流。当时久居苏城,又值承平无事,书肆之盛,比于京师。今于《记》中考之,有胥门经义斋胡立群、(校本《春秋繁露》十七卷,校本《蔡中郎集》十卷。《续记》旧抄本《玄珠密语》下云:“经义斋主人胡姓,鹤名,立群其字也。在书估中为能识古书之一人。”)庙前(按城隍庙也。)五柳居陶廷学子蕴辉、(宋刻本《钜鹿东观集》十卷,宋刻本《三谢诗》一卷。《续记》明刻毛校《王建诗集》八卷。)山塘萃古斋钱景凯、(宋咸平刊本《吴志》三十卷,元刊本《陈众仲文集》十卷,校旧抄本《宝晋英光集》十卷。)郡城学馀堂书肆、(宋刊本《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八十卷。)玄妙观前学山堂书坊、(《年谱》:抄本《芦浦笔记》一卷。)府东敏求堂、(校旧抄本《芦浦笔记》、《杨公笔录》,不分卷。)玄妙观东闵师德堂、(明刻本《戴石屏诗集》十卷。)臬署前书坊玉照堂、(元刊本《新刊河间刘守真伤寒直格》三卷,《后集》一卷,《续集》一卷。张子和《心镜》一卷。)臬署前文瑞堂、(金本《中州集》十卷。)臬辕西中有堂书坊、(明本《刘子新论》十卷。)醋坊桥崇善堂书肆、(元刻《元统题名录》,不分卷。)郡东王府基周姓墨古堂、(北宋本《说苑》二十卷。)阊门横街留井堂、(明刻本《衍极》五卷,校明抄本《录异记》八卷。)阊门书业堂、(宋刻本《圣宋文选》三十二卷。云:“以新刻《十三经》易之,时阊门书业堂新翻汲古阁《十三经》,每部需银十四两。”)阊门文秀堂书坊、(旧抄本《抱朴子内篇》二十卷,《外篇》五十卷。)金阊门外桐泾桥头书铺芸芬堂,(《续记》元抄本《书经补遗》一册。)玄妙观前墨林居、(校旧抄本《芦浦笔记》、《杨公笔录》,不分卷。)紫阳阁朱秀成书坊、(宋刻本《文苑英华纂要》七册。)葑门大观局、(校抄本《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不分卷。云:“彭宋两家所开,彭行三,号朗峰;宋亦行三,号晓严。皆诸生。”)遗经堂、(校旧抄本《建炎时政记》三卷。)酉山堂、(宋本《孟浩然诗集》三卷。)本立堂书坊、(旧抄本《古逸民先生集》一卷,《附录》一卷。)王府基书摊高姓、(宋本《[[新雕注解珞录子三命消息赋]]》三卷,李燕《阴阳三命》二卷。)胡苇洲书肆。(明刻《山窗余稿》一卷。)又有书友吕邦惟、(宋刻本《三谢诗》一卷,抄本《汪水云诗》不分卷。)郁某、(校明抄本《吕衡州文集》五卷。)郑益偕、(影宋本《李贺歌诗编》五卷。)胡益谦、(抄本《北山小集》四十卷。)邵钟{鹿吝}、(明刻校本《半轩集》十二卷,一作邵钟琳;抄校本《吴都文粹》十卷。)沈斐云、(校抄本《吴都文粹》十卷。)吴东亭、(校明抄本《灵台秘苑》十五卷。)吴立方、(《续记》抄本《王子安集》二册。)郑云枝、(校宋本《礼记》二十卷。)书船友曹锦荣、(抄本《铁崖赋稿》一卷。)吴步云、(金本《中州集》十卷。)郑辅义、(北宋本《新序》十卷。)邵宝墉、(残宋本《普济方》六卷。《续记》残宋刻本《豫章黄先生外集》,云得诸书船友邵姓,当即一人。)估人吴东白、(宋本《陶靖节诗注》四卷。)华阳桥顾听玉、(宋刻本《湘山野录》三卷。)常熟苏姓书估、(宋刻本《圣宋文选》三十二卷。)平湖估人王徵麟、(抄本《知非堂稿》六卷。)无锡浦姓书估、(残宋本《普济方》六卷,云为浦二田之后。)湖人施锦章、(宋本《新定续志》十卷。)陶士秀、(同上。)买骨董人沈鸿绍。(校宋本《林和靖诗》四卷。)其在外者,有玉峰考棚汗筠斋书籍铺、(《续记》旧抄本《江月松风集》十二卷。)扬州艺古堂、(旧抄本《[[鼓稿]]》一卷。)武林吴山玩遇赏楼书肆、(残钞《阳春白雪》十卷。)会稽童宝音斋、(抄本《汪水云诗》,不分卷。)琉璃厂文粹堂,(《续记》宋本《梅花喜神谱》二卷。)又有萧山李柯溪去官业书侨寓吴中。(《续记》钞本《近事会元》五卷。)其时书肆中人,无不以士礼居为归宿。晚年自开滂喜园书籍铺于玄妙观西,(《年谱》。)是年八月病卒,时道光五年乙酉,年六十三岁。(《年谱》。)卒后二十余年,赭寇乱起,大江南北,遍地劫灰。吴中二三百年藏书之精华,扫地尽矣。幸有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保守其孑遗,聊城杨氏海源阁收拾余烬。兰陵孙祠书籍归于吾县袁氏卧雪庐,江浙间所有善本名抄,又陆续会于湖州陆氏<百百>宋楼、仁和丁氏善本书室。长篇短册,犹可旗鼓中原。今则袁氏所蓄,久饱蠹鱼。(袁书于光绪初元售之德化李盛铎,戊子、己丑又散之京师,末年以残册丛书及零星宋元抄本赠之县人袁树勋、衡州程和祥,托以求事。袁、程皆非知书者,书去而事不成。馀则付之市肆字篓,吾收得仅百分之一二耳。)陆书售之日本,丁书售之江南图书馆。南北对峙,惟杨、瞿二家之藏。外此如天一阁、持静斋,子孙亦不能世守。二十年来,蓝皮书出,亻去卢横行。东邻西邻乘我之不虞,图画书籍古物,尽徙而入于海外人之手。上海飞凫客,群翔集于茶坊酒市之中。而吴门玄妙观前,无一旧书摊,无一书船友。俯仰古今,不胜沧桑之感矣。
○都门书肆之今昔吴门书肆之牌记,书估之姓名,吾既据黄荛翁《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具列于前矣。京师为人文荟萃之区,二百余年,厂甸书肆如林,竟无好事如荛翁其人者,得一书而详记之,是亦书棚之阙史矣。吾读李文藻《南涧文集》中有《琉璃厂书肆记》。虽不及荛翁记载吴门之详,要亦足备都门之掌录。按其文曰:“乾隆己丑五月二十三日,予以谒选至京师,寓百顺胡同。九月二十五日,签选广东之恩平县。十月初三日引见,二十三日领凭,十一月初七日出京。此次居京师五月余,无甚应酬,又性不喜观剧,茶园酒馆足迹未尝至。惟日借书钞之,暇则步入琉璃厂观书,虽所买不多,而书肆之不到者寡矣。出京后,逆旅长夜不能寐,乃追忆各肆之名号及所市书之大略记之。琉璃厂因琉璃瓦窑为名,东西可二里许。未入厂,东门路北一铺曰声遥堂,皆残破不完之书。予从其中买数种,适有《广东新语》,或选恩平之兆也。入门为嵩□堂唐氏,名盛堂李氏,皆路北。又西为带草堂郑氏,同升阁李氏,皆路南。又西而路北者,有宗圣堂曾氏,圣经堂李氏,聚秀堂曾氏。路南者,有二酉堂、文锦堂、文绘堂、宝田堂、京兆堂、荣锦堂、经腴堂,皆李氏。宏文堂郑氏,英华堂徐氏,文茂堂傅氏,聚星堂曾氏,瑞云堂周氏。其先后次第忆或不真,而在南在北则无误也。或曰:二酉堂自前明即有之,谓之老二酉。而其略有旧书者,惟京兆、积秀二家。余皆新书,而其装潢,纸不佳而册薄。又西而南,转沙土园北口,路西有文粹堂金氏,肆贾谢姓,苏州人,颇深于书。予所购,钞本如《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芦浦笔记》、《麈史》、《寓简》、《乾坤清气集》、《滏水集》、《吕敬夫诗集》、《段氏二妙集》、《礼学汇编》、《建炎复辟记》、《贡南湖集》、《月屋漫稿》、《王光庵集》、《焦氏经籍志》之属,刻板如《长安志》、《鸡肋集》、《胡云峰集》、《黄稼翁集》、《江湖长翁集》、《唐眉山集》之属,皆于此肆。又北转至正街,为文华堂徐氏,在路南。而桥东之肆尽此矣。桥居厂中间,北与窑相对。桥以东街狭,多参以卖眼镜、烟筒、日用杂物者。桥以西街阔,书肆外惟古董店及卖法帖、裱字画、雕印章、包写书禀、刻板、镌碑耳。近桥左右则补牙、补唇、补眼及售房中之药者。遇廷试,进场之具如试笔、卷袋、墨壶、镇纸、弓棚、叠褥备列焉。桥西卖书者才七家。先月楼李氏在路南,多内板书。又西为宝名堂周氏,在路北,本卖仕籍及律例路程记,今年忽购得果亲王府书二千余套,列架而陈之。其书装潢精丽,俱钤图记。予于此得梁寅《元史略》、《揭文安集》、《读史方舆纪要》等书,皆钞本;《自警编》半部、《温公书仪》一部,皆宋椠本。又方望溪所著书原稿,往往有之。又有钞本《册府元龟》及明宪宗等《实录》。又西为瑞锦堂,亦周氏,在路南。亦多旧书,其地即老韦之旧肆,本名鉴古堂,八年前韦氏书甚多。又阳人董姓同卖法帖其中。吾友赵六吉精于法帖,亦来此,遂客没,其榇至今未归。又西为焕文堂,亦周氏。又西为五柳居陶氏,在路北,近来始开,而旧书甚多。与文粹堂皆每年购书于苏州,载船而来。五柳多璜川吴氏藏书。嘉定钱先生云即吴企晋舍人家物也,其诸弟析产,所得书遂不能守。又西为延庆堂刘氏,在路北,其肆贾即老韦前开鉴古堂者也,近来不能购书于江南矣。夏间从内城买书数十部,每部有楝亭曹印其上,又有长白敷槎氏堇斋昌龄图书记,盖本曹氏而归于昌龄者。昌龄官至学士,楝亭之甥也。楝亭掌织造盐政十余年,竭力以事铅椠。又交于朱竹,曝书亭之书,楝亭皆钞有副本。以予所见,如《石刻铺叙》、《宋朝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太平寰宇记》、《春秋经传阙疑》、《三朝北盟会编》、《后汉书年表》、《崇祯长编》诸书皆钞本,魏鹤山《毛诗要义》、《楼攻愧文集》诸书皆宋椠本,余不可尽数。韦颇晓事,而好持高价。查编修莹、李检讨铎日游其中。数年前,予房师纪晓岚先生买其书,亦费数千金。书肆中之晓事者,惟五柳之陶、文粹之谢及韦也。韦湖州人,陶、谢皆苏州人。其余不著何许人者,皆江西金溪人也。正阳门东打磨厂,亦有书肆数家,尽金溪人卖新书者也。内城隆福诸寺,遇会期多有卖书者,谓之”赶庙“。散帙满地,往往不全而价低。朱少卿豫堂日使子弟物色之,积数十年,蓄数十万卷,皆由不全而至于全。盖不全者多是人家奴婢窃出之物,其全者固在,日日待之而自至矣。吾友周书昌,遇不全者亦好买之。书昌尝见吴才老《韵补》为他人买去,怏怏不快。老韦云邵子湘《韵略》已尽采之,书昌取视之,果然。老韦又尝劝书昌读魏鹤山《古今考》,以为宋人深于经学,无过鹤山。惜其罕行于世,世多不知采用。书昌亦心折其言。韦年七十馀矣,面瘦如柴,竟日奔走朝绅之门。朝绅好书者,韦一见谂其好何等书,或经济、或辞章、或掌故,能各投所好,得重值。而少减辄不肯售,人亦多恨之。予好书几与书昌同,不及书昌能读耳。朝食后即至厂,手翻至,或典衣买之。而积秀堂有杨万里、洪盘州二集钞本,索钱三十千,庋数日仍还之,而不能释于念也。延庆刘,项生大瘤,人呼之刘噶哒。又西为博古堂李氏,在路南。其西为厂西门,门外无鬻书者。”按南涧此记作于乾隆己丑,在纯庙中叶时。迨吾光绪乙酉偕计入都,迄于壬辰通籍,上距己丑,甲子再周。此百年之中,其书肆之开闭几何,书估之姓名几何,皆无可考。惟二酉堂岿然独存。据其同贸人云肆址犹前明故处,而主人则屡易姓矣。吾官京曹时,士大夫犹有乾嘉馀韵,每于退值或休务日,群集于厂肆。至日斜,各挟数破帙驱车而归。此景此情,固时时形诸梦寐。甲寅至京,追忆前事,曾作《后买书行》云:(有《买书行》,与此并刻于京集中。)“好书要仲尼,否则同书肆。斯语载《法言》,自汉书有市。三国逮六朝,迄于隋唐世。皆以钞写名,卷轴纳诸笥。中唐创雕版,梨枣资刀锲。天水始右文,蜀杭本罗致。建阳坊刻兴,临安书棚萃。当时视寻常,后世殊珍异。元明承其流,圣清法益备,康雍缮写工,乾嘉校勘细。洪杨乱中原,回捻同携贰。中更几劫灰,五厄罹其二。曾、左命世英,所至搜文粹。苏扬官局开,闽浙踵相继。精镂仿宋元,馀亦称中驷。插架幸苟完,簿录分条例。颇师瞿木夫,(中溶,钱大昕女夫,有藏书题跋,多载乾嘉时仿宋元刻。)近刻搜罗易。卢(文召。)孙(星衍。)补逸文,顾(广圻。)黄(丕烈。)发奇秘。堂堂毕(沅。)阮(元。)翁,朱(彝尊。)何(焯。)信无愧。歙鲍(廷博。)侈巾箱,读画(顾修。)又其次。伍(崇曜。)潘(仕诚。)各效颦,宛若承謦。贷园(李文藻。)雅雨堂,(卢见曾。)鼎足微波(孔继涵。)峙。连筠(杨墨林。)与惜阴,(李锡龄。)同起道光季。北学有南风,矫矫群空骥。齐鲁吴越间,辙迹我频至。获书捆载归,充栋无馀地。计偕入京师,欲探酉山邃。日从厂甸游,琳琅启金匮。路南肆如林,路北居杂厕。赝鼎寓目多,宁作朱崖弃。时有漏网珠,拾之出无意。内城隆福街,比之慈仁寺。客来访渔洋,约与寺门伺。粤维光绪初,承平日无事。王孙推祭尊,(宗室盛昱。)诒晋薰香媚。潘(文勤。)张(文襄。)振儒风,缪老(荃孙。)传清秘。丁(丙。)陆(心源。)勤刻书,诏旨褒嘉惠。同官半书淫,交游重文字。一朝海水飞,变法滋浮议。新学仇故书,假途干禄位。哀哉文物邦,化作傀儡戏。坐观九鼎沉,人亡邦国瘁。吾衰庶事艰,或咎书为祟。岂知兵燹馀,反获长恩庇。赍斧倘有余,罄作收书费。问汝欲何为,老至谋生计。刻书复鬻书,较胜食租税。远法荛圃穷,近贪玉简利。(罗振玉在日本卖书买书,颇获利市,所刻《玉简斋丛书》甚精。)从此道人行,不轻去乡里。连年寇盗侵,幸托此知契。天不丧斯文,或者无人忌。偶忆半生痴,何止六经醉。甘苦托歌谣,聊抵买书记。(李文藻有《琉璃厂书肆记》。)”盖吾在都时,厂甸书肆皆在路南,仅有二家在路北,与文藻所记迥然不同。惜其间变迁因革之故,莫得而详也。今则蓝皮之书,充刃肆市,西域之韵,篡夺风骚。宋椠贵至千金,插架等于古玩;廖板齿侪十客,牟利甚于榷场。以故鬻书者日见其多,读书者日见其少。士大夫假雕印而造交会,大都唐仲友之贪污;收藏家因字画而及古书,无非项子京之赏鉴。吾生也晚,恨不如荛翁、南涧生际圣明。后之视今,恐犹有一蟹不如一蟹之慨者。吾恒言:今日藏书之人,即昔日焚书之人。何者?羽陵之蠹,酷于秦灰;藏室之龙,化于胡地。周末文胜而鼎移,明季社多而国乱。管子有云:“美者恶之至。”其今日风尚之谓乎。
卷十(来源:古籍公众号 ID:weiguji)
天禄琳琅宋元刻本之伪《天禄琳琅后编》所载宋版书,不如前编之可据。如卷四之《史记集解索隐正义》一百三十卷,目录后印“校对宣德郎秘书省正字张耒”八分书条记,因定为元时椠。此书不见于各家书目,宋时官刻书又无此体式,其用八分而不用真书,正以掩其诈耳。卷五之《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二十四卷第四部,每板心有“绍定重刊”四字,宋版亦无此体式。且有元号无年月,即元明两监补修宋本诸史不如此含胡。盖板心四字必书估伪造,加印其上,断然可知。又《太玄经》十卷,校勘图后刻“万玉堂”三字,此为明仿宋本。卷六《孙可之集》十卷,目录后刻“大宋天圣元年戊辰秘阁校理仲淹家塾”字。考仁宗天圣元年,岁在癸亥,戊辰乃六年。据云“字画浓重,与通部不同,盖书估增印作伪”。然既知为伪而仍列入宋版,不知何故。又《增刊校正王状元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二十五卷,姓氏后有篆书条记“建安虞平斋务本书坊刊”,此为元刻本,虞氏所刻他书有年号者可证。然则秘阁之藏,鉴赏尚不可据如此,则其他藏书家见闻浅陋,其为书估所骗者,正不知有几人也。
○坊估宋元刻之作伪自宋本日希,收藏家争相宝贵,于是坊估射利,往往作伪欺人,变幻莫测。总之不出以明翻宋板剜补改换之一途,或抽去重刊书序,或改补校刊姓名,或伪造收藏家图记钤满卷中,或移缀真本跋尾题签,掩其赝迹。就《天禄琳琅》所辨出者,已有十余种之多。盖贡之尚方之时,人人如野人之献芹,初未尝有所区别。及经诸臣鉴别,而后泾渭分明。今悉载之,藏书家当取为秦宫镜矣。如明板经部《春秋经传集解》三十卷,伪作“咸平辛丑刊”五字补印于板心。宋杨甲《六经图》六册,割去序文并校刊姓氏,以希伪充宋椠。明板史部《史记集解》一百三十卷:“目录后第三行四行有割去重补之痕,当是明人所记刻书年月,书估以其形似宋板,故为割去。此书目录后无‘史记目录终’五字,而有‘校对宣德郎秘书省正字张来’隶书木记,较前书所补之痕增宽一倍。若果为原版所有,前书何以割去,而补痕宽窄何以不合。按秘书省正字虽宋代官名,而张来亦无可考。其为书估欲伪充宋椠,别刊目录,末叶增入木记,彰然矣。”《晋书》一百三十卷,从宋版翻出,目录后仍存“淳熙丁未季春弘文馆校刊”一行,盖刻是书者竟欲作宋椠为贾利之资耳。又明板子部《战国策鲍彪注》十卷,卷末有“嘉定五年夏月世彩堂刊”木记,其左右边阑墨线,俱就板中分行线痕凑成木记之式,其为伪造,固已显然。又明板集部《东坡全集》一百十卷:“序后原署姓名,为书估割去,补刊一行,则云‘乾道九年闰正月望选德殿书赐苏峤夫’。赐书但赐其书耳,即以年月姓名标识卷中,宜出手书,不应刊印。书估无知妄作,真不直一噱矣。”此外《六臣注文选》六十卷,袁刻本,五十六卷末叶标“戊申孟夏十三日李清雕”,李宗信、李清疑皆当日剞劂高手,故自署其名。又一部:“末叶李宗信、李清之名,俱被书估割去,袁识语亦经私汰。而于六十卷末叶改刊‘河东裴氏考订诸大家善本,命工锲于宋开庆辛酉季夏,至咸淳甲戌仲春工毕’,并于末一行增‘把总锲手曹仁’。其字画既与前绝不相类,版心墨线亦参差不齐,且考订‘订’字误作金旁,则伪饰之迹,显然毕露矣。”又一部:“卷末伪刊‘奉议郎充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臣朱奎奉圣旨广都县镂板,起工于嘉定二年岁次己巳,毕工于九年壬子腊月’,并标‘督工把总惠清’。亦系割去原纸,别刊半叶黏接于后。且嘉定九年,系丙子而非壬子,则其作伪益显然矣。”又一部:“于萧统序后标‘绍圣三年丙子岁腊月十六日秘阁发刊’,又于吕延祚表后列曾布、蔡卞等校正衔名,卷六十后复标‘绍圣四年十月十五日大学博士主管文字陈瓘督镌,匠孙和二等工完’,皆系别刊半幅黏接。然袁氏识语木记,尽为割补。”又一部:“卷五十二末叶‘戊申孟夏十三日李宗信雕’一行,模印之时,以别纸掩盖其上。然十三两字,墨痕犹隐透行间,依稀可辨。板心上方,复以‘熙宁四年刊’五字,别刊木记,逐幅钤印。”又一部:“存序后裴宅印卖一条,其余识语木记,俱经私汰。卷二十四后伪标‘嘉改元澄心堂刊’八字。而‘’字误作‘祜’,‘改’字‘己’旁讹作‘[1234]’。”又一部于序末及卷六十后,伪刊“淳二年庚午岁上蔡刘氏刊”隶书木记。又二部,于六十卷后刻“河东裴氏考订”,二“订”字误作“金”旁。合计内府所藏文选十部,而作伪居八九。此可见袁本雕刻之精,而书估狡狯之奇,亦层见叠出而未有已也。
○宋元刻伪本始于前明宋刻日少,书估作伪,巧取善价,自明已然。明高濂《尊生八笺》,其《燕闲清赏笺》论藏书云:“宋元刻书,雕镂不苟,校阅不讹,书写肥细有则,印刷清朗。况多奇书,未经后人重刻,惜不多见。佛氏医家二类更富。然医方一字差误,其害匪轻,故以宋刻为善。”(以下言宋本纸墨之佳,见前六卷“宋刻书纸墨之佳”条下,今节去。)“又若宋板遗在元印或元补欠缺时,人执为宋刻。元板遗至国初补欠,人亦执为元刻。然而以元补宋,其去犹未易辨。以国初补元,内有单边双边之异,且字刻迥然别矣。若国初慎独斋刻书,似亦精美。近日作假宋板书者,神妙莫测。将新刻摹宋板书,特抄微黄厚实竹纸,或用川中茧纸,或用糊褙方帘绵纸,或用孩儿白鹿纸,筒卷用扌追细细敲过,名之曰刮,以墨浸去臭味印成。或将新刻板中残缺一二要处,或湿霉三五张,破碎重补。或改刻开卷一二序文年号,或帖过今人注刻名氏留空,另刻小印,将宋人姓氏扣填。两头角处或用沙石磨去一角,或作一二缺痕。以灯火燎去纸毛,仍用草烟薰黄,俨然古人伤残旧迹。或置蛀米柜中,令虫蚀作透漏蛀孔。或以铁线烧红,锤书本子,委曲成眼。一二转折,种种与新不同。用纸装衬,绫锦套壳,入手重实,光腻可观,初非今书仿佛,以惑售者。或札夥囤,令人先声,指为故家某姓所遗。百计瞽人,莫可窥测。收藏者当具真眼辨证。”按高氏说书估作伪之弊,至为透辟。然究之宋刻真本,刻手、纸料、墨印迥然与元不同。元人补修宋版,明人补修宋元,多见古本书之人,可以望气而定。如宋元旧板,明时尽贮于国子监。自元迄明,递有补修。其板至国朝嘉庆时,始毁于江宁藩库之火。明初印本流传尚多,试取其纸料墨色印工验之,断乎不能混入天水。南宋末年刻印之书,转瞬入元,其气味便有清浊之异。宋清而元浊,究亦不解其所以然。惟元末明初之书,稍难分别。正统以后,则又判然。南监修板最后印者,板式参差不齐,字迹漫漶难辨。即令工于作伪,无如开卷了然。至所称扣填姓名,非独墨色浓淡各殊,而字行决不能联贯。且新纸染旧,燥气未除,初印新雕,锋芒未敛。种种无形之流露,可以神悟得之。吾沉溺于此者三十余年,所见所藏,颇有考验。高氏之言,但明其迹,吾所论则纯取之于神理也。
○张廷济蜀铜书范不可据张廷济《清仪阁题跋》蜀椠《韩文》范跋:“《易》、《诗》故不当后《春秋》、《左氏》也。此与今异,真旧本《韩文》矣。墨板始于唐末,板本《文选》,益州始有。欧阳子书少时所得于州南李氏之《韩集》后云:”《集》本出于蜀,文字刻画,颇精于今世俗本。‘则此为孟蜀敕刊《韩集》,刂铜为式可知也。“又引蔡澄《鸡窗丛话》云:”尝见骨董肆古铜方二三寸,(今刻本作一二寸。)刻《选诗》或《杜诗》、《韩文》二三句,字形反,不知何用。识者谓此名书范,宋太宗初年颁行天下刻书之式。“按此范属之蜀者,以欧阳文忠书少时所得于州南李氏之《韩集》后有云”集本出于蜀,文字刻画,颇精于今世俗本“之言耳。若唐末宋初校刊书籍,凿铜颁范,事固有之,蔡说自可存证也。又云:”廖莹中世彩堂《韩集》原刻本,今在吴门藏书家。己卯之春,黄友荛圃丕烈孝廉见是范,为余一检,亦作’《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案欧阳所见行本,已不如蜀本之精,况廖刻又后二百年乎?今读《进学》一解,鲜有致疑及此。乃天壤间存此片铜,使知昌黎叙列经典,不少紊于俗刊之手,是可宝矣。“据此,则是张氏竟视此为真刻书铜范。余曾见之于长沙故家,系一方铜片。高及二寸,宽二寸强,厚半寸许。上有反书四行突起,曰:”《易》奇而法,《诗》正而葩。《春秋》谨严,《左氏》浮夸。“装以紫檀匣,垫以白绫,张书小楷于白绫,考证颇辨。而铜质砂重,字亦生硬不匀。窃疑张书是真,铜片是伪。张冠李戴,亦骨董之常。惟必谓之刻书之范,则未敢附和。盖此疑古时镇纸之物,其所以反书者,由于土模正书,倒注则反。古人范金合土之法,大抵如斯。世传泉范、斗检封,即可引以为证。蔡说前无所本,张独信以为真,是亦好奇之过。特此铜列经典次序,以《易》、《诗》先《春秋》。是所据韩文,似是善本。虽不足资校勘,亦可以广异闻矣。
○日本宋刻书不可据日本友人言,杨氏刻《留真谱》时,往往见他人之旧本书,抽其中一二叶,以便模刻。果如所言,则非士君子之行矣。杨从遵义黎莼斋星使庶昌为随员,曾代其刻《古佚丛书》。内如《太平寰宇记》补阙六卷,实出伪撰。其中显而易见者,如江西南道岳州沅江县,楚马殷改为桥江县,宋太祖复为沅江县。乐史在太宗时,安得尚有桥江县之称。潭州长沙县所引故事,多见《太平御览》中。湘潭县则全录衡山县遗迹,盖衡山尚属潭州,而南岳本在衡山,兹反引于湘潭。此因湘潭无所据补,割凑成篇,遂于益阳县后云已残阙,作伪之迹亦既显然。而武冈县招屈亭后十三条,全与宋王象之《舆地纪胜》文同。而《纪胜》云引自《类要》,非引自《寰宇记》。彼乃全无别白,遂使伪证愈明。义昌改为桂东,义章改为宜章,《纪胜》云避太宗讳所改。宋本于二县同不避讳,断非乐史原书可知。吾友善化陈芸畦太学运溶作《太平寰宇记辨伪》六卷,逐道指驳,以为从《舆地纪胜》及他类书钞撮而成,使杨见之当无所置辨矣。吾尝见杨刻《古文苑》,明是据孙星衍岱南阁仿宋刻重雕,而猥云宋本。又所著《日本访书志》中载卷子本佛经各种,大半近百年内高丽旧钞。至《留真谱》误以明翻宋刻为真宋本之类,殆如盲人评古董指天画地,不值闻者一笑。杨又刻有激素飞青阁双钅句法帖,其作用亦同。盖貌为好古之人,而实为孳孳为利,吾断其所著所刻书不足信今而传后矣。
○近人藏书侈宋刻之陋藏书固贵宋元本以资校勘,而亦何必虚伪。如近人陆心源之以<百百>宋名楼,自夸有宋本书二百也。然析《百川学海》之各种,强以单本名之,取材亦似太易。况其中有明仿宋本,有明初刻似宋本,有误元刻为辽金本,有宋板明南监印本,存真去伪,合计不过十之二三。自欺欺人,毋乃不可。至宜都杨守敬,本以贩鬻射利为事,故所刻《留真谱》及所著《日本访书志》,大都原翻杂出,鱼目混珠。盖彼将欲售其欺,必先有此二书,使人取证。其用心固巧而作伪益拙矣。
○宋元禁苏黄集板元党禁,苏黄诗文翰墨不准刊板流传,亦二公文厄之极矣。然其时有酷好二公诗文而无所畏者。杨万里序刘才邵《[A17B]溪居士集》云:“在仁宗时,则有若六一先生主斯文之夏盟;在神宗时,则有若东坡先生传六一之大宗;在哲宗时,则有若山谷先生续国风雅颂之绝弦。中更群小,崇奸绌正,目为僻学,禁而锢之。惟我庐陵,有卢溪之王,[A17B]溪之刘,自作金城,以郛此道。自王公游太学,刘公继至,独犯大禁,挟六一、坡、谷之书以入卢溪。”杨万里序又称:“是时书肆畏罪,坡、谷二书皆毁其板,独一贵戚家刻印印焉。率黄金斤易坡文十,盖其禁愈急,其文愈贵也。[A17B]溪讳才邵,字美中;卢溪讳庭,字民瞻,皆擢进士第。”然尤奇者,宋太学生丁时起《泣血录》载:金人入汴,据青城,索监书藏经,如《资治通鉴》、《苏、黄文集》之属,皆指名取索。当时朝廷行下诸路,尽毁坡、谷著作。奸党傅会,至欲焚《资治通鉴》。赖有神宗御制序文,乃不敢毁,而敌国之敬重固如此。吾谓二公信有独嗜。而欧阳、苏、黄之诗文,至今如日月江河,万古不废。岂非山川灵秀之气,固结不散,有以使之然与。
○宋朱子劾唐仲友刻书公案宋陈癸《中兴馆阁续录》云:“秘书郎莫叔光上言:今承平滋久,四方之人,益以典籍为重。凡绅家世所藏善本,外之监司郡守搜访得之,往往锓版,以为官书,然所在各自版行。”是宋时士大夫以刻书为风尚。世传宋刻书所谓司郡刻者,皆可支领公使库钱。故此类刻本,又谓之公使库本。名类甚繁,别已详记。然朱子劾唐仲友一重公案,世固鲜有知之者。淳熙八年,唐仲友守台州,领公使库钱刻《荀子》、《扬子》二书,为朱子所弹劾。今朱子集载有按知台州唐仲友前后凡六状。其第六状云:“一据蒋辉供,元是明州百姓。淳熙四年六月内,因同已断配人方百二等伪造官会事发,蒙临安府府院将辉断配台州牢城。差在都酒务著役,月粮雇本州住人周立代役,每日开书籍供养。去年三月内,唐仲友叫上辉就公使库开雕《扬子》、《荀子》等印板。辉共王定等一十八人,在局雕开。至八月十三日忽据婺州义乌县弓手到来台州,将辉捉下,称被伪造会人黄念五等通取。辉被捉,欲随前去证对公事,仲友便使承局学院子董显等三人捉回。仲友台旨:”你是弓手,捉我处兵士,你不来下牒捉人。‘当时弓手押回,夺辉在局生活。至十月内,再蒙提刑司有文字来追捉辉。仲友使三六宣教,令辉收拾作具入宅,至后堂名清属堂安歇宿食,是金婆婆供送饭食。得三日,仲友入来。说与辉称:“我救得你在此,我有些事问你,肯依我不?’辉当时取覆仲友:”不知甚事言了是。‘仲友称说:“我要做些会子。’辉便言:”恐向后败获不好看。‘仲友言:“你莫管我,你若不依我说,便送你入狱囚杀,你是配军不妨。’辉怕台严依从。次日见金婆婆送饭入来,辉便问金婆婆如何得纸来。本人言:”你莫管,仲友自交我儿金大去婺州乡下撩使庵头封来。‘次日金婆婆将描摸一贯文省会子样入来,人物是接履先生模样。辉便问金婆婆,言是大营前住人贺选在里书院描模,其贺选能传神写字,是仲友宣教耳目。当时将梨木板一片与辉,十日雕造了,金婆婆用藤箱乘贮,入宅收藏。又至两日,见金婆婆同三六宣教入来,将梨木板一十片双面,并《后典丽赋》样第一卷二十纸。其三六宣教称:“恐你闲了手,且雕赋板,俟造纸来。’其时三六宣教言说:”你若与仲友做造会子留心,仲友任满,带你归婺州,照顾你不难。‘辉开赋板至一月。至十二月中旬,金婆婆将藤箱贮出会子纸二百道,并雕下会子板及土朱靛青棕墨等物付与辉,印下会子二百道了。未使朱印。再乘在箱子内付金婆婆,将入宅中。至次日,金婆婆来,将出篆写一贯文省并专典官押三字,又青花上写字号二字。辉是实方使朱印三颗。辉便问金婆婆,三六宣教此一贯南篆文并官押是谁写,金婆婆称是贺选写。至十二月末旬,又印一百五十道。今年正月内至六月末间,约二十次共印二千六百余道。每次或印一百道及一百五十道并二百道。至七月内不曾印造。至七月二十六日见金婆婆急来报说:“你且急出去,提举封了诸库,恐搜见你。’辉连忙用梯子布上后墙,走至宅后亭子上,被赵监押兵士捉住,押赴绍兴府禁勘。”此按状中贴黄之一,可见仲友被劾,伪造会子亦其一节,非专因刻书也。今黎庶昌刻台州大字本《荀子》,板心有蒋辉等名十八人。字仿欧体,想见当时雕镂之精,不在北宋蜀刻之下。使其居官能饬簋,亦岂非当时之贤士哉。
○明王刻史记之逸闻王士祯《池北偶谈》二十二云:“明尚宝少卿王延,文恪少子也。其母张氏,寿宁侯鹤龄之妹,昭圣皇后同产。延少以椒房入宫中,性豪侈。一日,有持宋椠《史记》求鬻者,索价三百金,延绐其人曰:”姑留此,一月后可来取直。‘乃鸠集善工,就宋版本摹刻,甫一月而毕工。其人如期至索直,故绐之曰:“以原书还汝。’其人不辨真赝,持去。既而复来曰:”此亦宋椠,而纸差不如吾书,岂误耶?‘延大笑,告以故。因取新雕本数十部散置堂上示之曰:“君意在获三百金耳,今如数予君,且为君书幻千万亿化身矣。’其人大喜过望。今所传有震泽王氏摹刻印,即此本也。”按此说最不可信。以如许巨帙之书,断非一月所能翻刻完竣。且既欲仿刻以欺鬻书者,则其事当甚秘密。如其广召刻工,一月蒇事,鬻书人岂有不向其索还之理。此可断其必无之事。今王本《史记》,藏书家尚有流传,雕镂诚精,校勘亦善。有延跋云:“工始嘉靖乙酉腊月,迄丁亥之三月。”明有年月可稽,并非一月之事。文简亦藏书家,其时距王刻《史记》时未及百年,岂其书文简竟未见欤。(王本《史记》与柯维熊刻本,同出宋绍兴本,故两本行款相同。惟王本《史记》卷数在小题下,与正文字同。柯本《史记》则史记卷数作小字,外加椭圆圈,在小题下傍。)
○朱竹刻书之逸闻《鸡窗丛话》云:“竹凡刻书,写样本亲自校两遍,刻后校三遍。其《明诗综》刻于晚年,刻后自校两遍,精神不贯。乃分于各家书房中,或师或弟子,能校出一讹字者送百钱。然终不免有讹字。《曝书亭集》中亦不免,且有俗体,可知校订断非易事也。”今按:竹刻书有为他人校刻者,以张士俊泽存堂所刻《玉篇》、《广韵》、《群经音辨》、《佩Δ》、《字鉴》五种为最精。家刻书则以《曝书亭集》字体整秀疏朗为悦目,讹字亦绝希。且刻未毕工而竹已没,全集为其孙稻孙刊成,并非竹自校自刻,不知《丛话》何所指而云云。《明诗综》今其板尚存,初印者传世不多,以通行本校之,亦未必如《丛话》之说。岂蔡氏所见为初印未校改误字本耶?至《日下旧闻》为其子昆田校勘,《经义考》为德州卢见曾、扬州马曰璐先后合刻,已为身后之事,更不必论其得失矣。
○明以来之钞本明以来钞本书最为藏书家所秘宝者,曰吴钞,长洲吴匏庵宽丛书堂钞本也。曰叶钞,先十八世族祖昆山文庄公赐书楼钞本也。曰文钞,长洲文衡山徵明玉兰堂钞本也。曰王钞,金坛王宇泰肯堂郁冈斋钞本也。曰沈钞,吴县沈辨之与文野竹斋钞本也。曰杨钞,常熟杨梦羽仪七桧山房钞本也。曰姚钞,无锡姚舜咨咨茶梦斋钞本也。曰秦钞,常熟秦酉岩四麟致爽阁钞本也。曰祁钞,山阴祁尔光承业淡生堂钞本也。曰毛钞,常熟毛子晋晋汲古阁钞本也。曰谢钞,长乐谢肇氵制在杭小草斋钞本也。曰冯钞,常熟冯己苍舒、冯定远班、冯彦渊知十兄弟一家钞本也。曰钱钞,常熟钱牧斋谦益绛云楼钞本,谦益从子钱遵王曾述古堂钞本,合之谦益从弟履之谦贞竹深堂钞本,皆谓之钱钞也。此外吾家二十五世祖石君公树廉朴学斋,秀水曹洁躬溶倦圃,昆山徐健庵乾学传是楼,秀水朱竹彝尊潜采堂,吴县惠定宇栋红豆斋,仁和赵功千昱小山堂,钱唐吴尺凫焯绣谷亭,海昌吴槎客骞、子虞臣寿拜经楼,歙县鲍以文廷博知不足斋,钱唐汪小米远孙振绮堂。皆竭一生之力,交换互借,手校眉批,不独其钞本可珍,其手迹尤足贵。以吾所知,吴匏庵钞本,板心有“丛书堂”三字。(孙从添《藏书纪要》:匏庵钞本用红格,其手书者佳。朱彝尊《曝书亭集。书尊前集后》:吴文定手钞本,书法精楷,索直三十金。钱曾《敏求记》:《孟子注疏》十四卷。《毛目》:《裔夷谋夏录》一本,《春明退朝录》一本,《国初事迹》一本,《大唐传载》一本,钞宋本《宾退录》十卷二本,红格钞本《续博物志》一本,红格钞本《霏雪录》二本,《南方草木状》一本。《黄记》:《墨子》十五卷,《嵇康集》十卷。《张志》:刘国器《纲目分注发微》十卷。《瞿目》:宋柳开《河东集》十六卷,范成大《石湖居士文集》三十四卷。《黄续记》:红格竹纸钞本《王建诗集》十卷。)家文庄公家钞本,板心有“赐书楼”三字。(《藏书纪要》云:叶文庄钞本用绿、墨二色格。《黄记》:梁公《九谏》一卷,《张乖崖集》宋钞缺卷。《瞿目》:唐《李元宾文集》六卷、《补遗》一卷,茧纸钞本;《昼上人集》十卷。)文衡山钞本,格阑外有“玉兰堂录”四字。(《瞿目》:影宋钞本《新雕诗品》三卷。文钞极为孙从添庆增《藏书纪要》所称,而钞本传者绝少。吾家旧藏衡山曾孙女文ㄈ手钞本宋王沂孙《碧山乐府》即《玉笥词》一卷,首叶钤“玉磬山房”白文长方印,为绛云楼火后物,上钤“遗稿天留”朱文长方印。全卷经秦敦夫太史恩复手校,补录佚词。于书眉卷尾钤“鲍氏正本”朱文方印、“知不足斋”白文方印。卷首又钤“金石录十卷人家”朱文长方印,此即钱曾《敏求记》所云藏宋本《金石录》之冯研祥印也。后来韩小亭泰华、阮文达元皆仿刻此印,与此印不同。盖此书虽止三十余叶,其为国朝以来藏书家宝贵可知。然则文钞之希见,益可见矣。)王宇泰钞本,板心有“郁冈斋藏书”五字。(《瞿目》:乐史《广卓异记》二十卷。)沈辨之钞本,格阑外有“吴县野竹家沈辨之制”九字。(《瞿目》:《山水纯全集》一卷。)杨梦羽钞本,板心有“嘉靖乙未七桧山房”八字,(《黄记》、《瞿目》:宋孔平仲《珩璜新论》一卷。)亦有板心作“万卷楼杂录”五字者。(《瞿目》:《穆天子传》六卷。)姚舜咨钞本,板心有“茶梦斋钞”四字。(《范目》:手钞宋吕大圭《春秋五论》一卷,明唐寅《漫堂随笔》一卷。《张志》、《瞿目》:手钞马令《南唐书》三十卷,《唐阙史》二卷。《黄记》、《张志》、《瞿目》:手钞《续谈助》五卷。《瞿目》:手钞《甘泽谣》一卷。)秦酉岩钞本,(《毛目》:手钞《亢仓子》一本;《紫青真人注道德经》一本;《酉岩山人真迹》三册六本:一册《考工左国纂》,一册《吕览节》,一册三子纂:《荀子》、《淮南子》、《扬子》附《文中子》;手钞《太和正音谱》二本。)板心有“致爽阁”三字,(《瞿目》:唐苏鹗《杜阳杂编》三卷。)或“玄览中区”四字,(《张志》:俞豹文《吹剑录》一卷,《穆天子传》六卷。)或“又玄斋”三字,(《张志》:《唐诗极玄集》二卷。《瞿目》:姚合《极玄集》二卷。)或“玄斋”二字。祁尔光钞本,板心有“淡生堂钞本”五字。(《黄记》:《国朝名臣事略》十五卷。《黄记》、《张志》:蓝格本《勿轩集》八卷。《瞿目》:《周益公集》二百卷。《张志》、《瞿目》、《丁志》:元吴海《闻过斋集》四卷。《丁志》:《淡生堂藏书谱》八册、《藏书训略》二卷,原本每叶十六行,蓝格竹纸本,版心刊“淡生堂藏书目”。又蓝格白纸《广笔畴》一卷,蓝格纸钞《许白云先生文集》四卷。)毛子晋钞本,(《藏书纪要》云:汲古阁印宋精钞,古今绝作,字画、纸张、乌丝、图章追摹宋刻,为近世无有。)板心有“汲古阁”三字,(《张志》:《新刊张小山北曲联乐府》三卷、《外集》一卷。《瞿目》:宋华岳《翠微先生南征录》十一卷。《丁志》:宋高登《东溪词》一卷,赵老《拙庵词》一卷,李好古《碎锦词》一卷。)格阑外有“毛氏正本汲古阁藏”八字。(《张志》:《云台编》三卷。《瞿目》:宋陈郁《藏一话腴》一卷。)谢肇氵制钞本,板心有“小草斋钞本”五字。(墨格九行本。《张志》、《瞿目》:宋沈作《寓简》十卷。《瞿目》:王黄州《小畜集》三十卷。《袁簿》:宋朱翌《猗觉寮杂记》二卷。)冯彦渊钞本,格阑外有“冯彦渊藏本”五字。(《张志》:唐《杜荀鹤文集》三卷。《毛目》:《李太白集》四本,从绛云楼北宋板,觅旧纸延冯窦伯影钞。按:窦伯名武,彦渊子也。)冯定远钞本,格阑外有“冯氏藏本”四字。(《张志》:《许丁卯集》二卷、《续集》二卷。《瞿目》:宋周密《云烟过眼录》一卷,冯己苍钞本,格阑板心均无字。《张志》、《黄记》:手钞《近事会元》五卷,《汗简》七卷。《黄记》:校明影宋钞本《元英先生诗集》十卷,后有“崇祯戊辰年六月冯氏空居阁阅”一行,墨格钞本,有毛晋孙绥万跋。《华阳国志》十二卷,云:顾涧藏空居阁钞本。《李群玉、方干诗集》合装一本。)钱牧斋钞本,板心有“绛云楼”三字。(《袁簿》:墨格本《开国群雄事略》残稿本三册,绿格本《双陆谱》一卷、《玄玄棋经》一卷合装一本。)钱遵王钞本,(《藏书纪要》云:钱遵王有五彩著色本《香奁集》、白描《卤簿图》、《营造法式》、《营造正式》。)格阑外有“虞山钱遵王述古堂藏书”十字,(《黄记》:《春秋繁露》十七卷。《张志》:《何博士备论》一卷,《文昌杂录》六卷。《续记》:《东家杂记》二卷。《瞿目》:《圭塘Ы乃集》一卷。《丁志》:日本刻《孟子音义》一卷。)或“钱遵王述古堂藏书”八字。(《瞿目》:《吴越备史》四卷,蔡襄《茶录》一卷,《教坊记》一卷,《北里志》一卷,《青楼集》一卷,《吕和叔集》十卷。《丁志》:《昭德先生郡斋读书志》二十卷。均白纸墨格本。《丁志》:《温庭筠诗集》七卷,《别集》一卷,蓝丝阑精钞本,半叶十二行,行二十一字。)钱履之钞本,板心有“竹深堂”三字。(《张志》:《李群玉集》三卷、《后集》五卷,钞陈道人书棚本;唐杜荀鹤《唐风集》一卷。)石君公钞本,(《藏书纪要》云:“叶石君钞本校对精严,可称尽美。钱遵王钞录书籍,装饰虽华,固不及汲古多而精、石君之校而备也。”又云:“叶石君所藏书籍,皆手笔校正。临宋本,印宋钞,俱借善本改正。博古好学,称为第一。叶氏之书,至今为宝。”)板匡外有“朴学斋”三字。(《丁志》:明《王文安英公诗集》五卷,《文集》六卷。)曹洁躬钞本,板心有“李曹氏倦圃藏书”八字。(《张志》、《瞿目》:元刘秉忠《藏春集》六卷。《丁志》:钱惟善《江月松风集》十二卷、《补遗》一卷。)徐健庵钞本,板心有“传是楼”三字。(《张志》:魏了翁《周易要义》十卷。《黄记》:《五代春秋》一卷,每叶二十二行,行二十字,均白纸墨格钞本。)惠定宇钞本,格阑外有“红豆斋藏书钞本”七字。(吾藏《周易本义辨证》手写稿本,《九经古义》稿本残本,墨格十行。)赵功千钞本,格阑外有“小山堂钞本”五字。(《丁志》:宋游九言《默斋遗稿》二卷。)吴尺凫钞本,板心有“绣谷亭”三字。(《袁簿》:《南宋杂事》一卷,稿本,绿格十行本。)朱竹、吴槎客、鲍以文、汪小米四家钞本,皆毛泰纸钞,无格阑。此外何元锡梦华馆钞本,金檀文瑞楼钞本,王宗炎十万卷楼钞本,多归丁丙八千卷楼。其餘旧钞无考者,有穴研斋钞本,(《黄记》:钱遵王藏有马令《南唐书》三十卷,《何博士备论》一卷,《芦浦笔记》、《杨公笔录》不分卷,徐度《却扫编》三卷,黄复休《茅亭客话》十卷。)怡颜堂钞本,(板心有“怡颜堂钞书”五字。《张志》:《柯山夏先生重修尚书详解》十六卷,《丰清敏公遗事》一卷,《新刊历代制度详说》一卷。《黄记》:《建炎时政记》三卷。)退翁书院钞本,(江阴缪氏对雨楼刻《诗品》一卷。吾见《汉魏诗录》一册,不知全录卷数若干。)笃素居钞本,(《黄记》:校钞本《萨天锡集》十卷,又一钞本为汲古阁藏本,中有毛子晋手钞处,竹纸墨格,木板心有“笃素居”三字。)吴兴陶氏钞本,(板心有“笃素好斋藏书”六字。《丁志》:依宋钞本《徐公铉文集》十卷。)太原祝氏钞本,(《阮外集》:《通玄真经注》十二卷,云“此太原祝氏依宋板摹写”。)皆明末国初人各家藏书,均不知姓名籍里。又有华亭孙明叔道明,(钱《敏求记》:《自号录》一卷,《临汉隐居诗话》一卷。《张志》:《北梦琐言》二十卷,《广川书跋》六卷。《瞿目》:吾丘衍《闲居录》一卷,《张司业集》八卷,《五国故事》三卷,《[[蜀杌]]》十卷,《皇宋书录》三卷。《黄记》:《衍极》五卷。《陆志》:《玉峰先生脚气集》二卷。《丁志》:《锦里耆旧传》五卷。按:《临汉隐居诗话跋》云:“洪武九年丙辰,映雪老人写于华亭集贤外坡草舍雨窗。时年八十。”计其生年,当在元成宗元贞二年丙申,但不知卒于何年耳。孙星衍、莫晋合撰《松江府志》:“孙道明,字明叔,华亭人,居泗泾。博学好古,藏书万卷,遇秘书辄手自钞录。筑映雪斋,延接四方名士校阅藏书为乐。造一舟曰水光山色,徜徉南浦。自号停云子,尝与陶九成共泛。九成制词,道明即倚箫声和之,与棹歌相答。”)吴县柳大中佥,(钱《敏求记》:《沈云卿集》二卷。《黄记》:《录异记》八卷,高似孙《纬略》十二卷,《渑水燕谈录》九卷,《朱庆餘诗集》不分卷。《瞿目》:《蟹略》四卷,《张贞居先生诗集》四卷、《词》一卷。《陆志》:《乐府古题要解》二卷。《丁志》:宋王得臣《麈史》三卷。)钱叔宝谷,(《黄记》:马令《南唐书》三十卷,《道德真经指归》三十卷,手钞陶九成《游志续编》一卷。)钱子功甫允治,(《杨录》:影宋精钞本《西昆酬唱集》二卷,卷末行书一行云:万历乙丑九月十七日书毕,下有功甫印,乃钱功甫手钞也。)吴方山岫,(吴岫钞用绿印格。《毛目》:《定陵注略》八本,《瀛涯胜览》一本。《丁志》:《吕温州文集》十卷。)先二十五世祖林宗公奕,(《黄记》:手录《李群玉诗集》三卷、《后集》五卷。《瞿目》:手录《沈下贤集》十二卷,《古文苑》九卷。《陆志》:《何水部集》一卷。)金孝章俊明,(《黄记》:手钞《金石例》十卷。《续记》:手钞元人总集《月泉吟社》、《谷音》、《河汾诸老诗》、《中州集》并目录小传四种。按:魏禧《朱参军家传》:“吴门之隐君子曰金俊明,余见之,年七十一矣。父曰朱参军,本姓金氏,名允元。七岁而孤,母贫不能自存,有姊适朱氏,属养焉,遂冒朱姓。更名永昌,入赀授绥宁簿。天启乙丑卒。俊明始为诸生,亦姓朱氏,名衮。后复姓,更今名,字孝章。”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先生平生好录异书,靡间寒暑,仲子侃亦陶继之。矮屋数椽,藏书满椟,皆父子手抄书也。”习隽等《乾隆苏州府志》:“春草闲房在卧龙街西双林巷,金俊明孝章所构书斋也。”按先生当日以胜国遗民,名重一时。汪琬为撰墓志,先横山公为作传,皆极推重。今见两集,不具录。)俊明子亦陶侃,(王士祯《居易录》:顾迂客贻所刊《范石湖集诗》三十三卷,《楚词古赋》一卷,金侃亦陶写校宋板本也。《带经堂诗话》张宗楠附识云:“购得《张蜕庵集》,卷尾有李崇系跋云:”从金亦陶手钞全本借录,凡五卷。‘“丁日昌《持静斋书目》:金侃钞元人诗黄镇成《秋声集》四卷,卢琦《圭峰集》五卷,杜本《清江碧嶂集》一卷,胡乘龙《傲轩吟稿》一卷,揭斯《揭曼硕诗集》四卷,马祖常《石田集》五卷,陈泰《所安遗集》一卷,曹伯启《汉泉漫稿》五卷,元淮《[[金集]]》一卷,郑允端《肃雍集》一卷,丁复《桧亭稿》五卷,黄氵晋《黄文献公集》五卷,贡性之《南湖诗集》二卷,陈樵《鹿皮子集》四卷,成廷《居竹轩集》四卷,马臻《霞外集》十卷,傅若金《傅汝砺诗集》八卷,虞集《道园学古录》八卷,郭钰《静思先生集》八卷,云皆其六十岁后手钞。)常熟赵清常琦美,(《黄记》:手钞《文房四谱》四卷,《张光弼诗》二卷。《瞿目》、《丁志》:《东国史略》六卷,宋秦九韶《数书九章》十八卷。)陆敕先贻典,(《黄记》:手钞陆游《南唐书》十八卷,赵明诚《金石录》十卷。)曹彬侯炎,(《黄记》:《琴川志》十五卷,《契丹国志》十七卷。《吴记》:《武林旧事》十卷。)江阴李贯之如一,(原名鹗,字如一,后以字行。《黄记》:手钞陶宗仪《草莽私乘》一卷。)周研农荣起,(王士祯《居易录》:”《梧溪集》七卷,细书工致,似钟太傅,终卷如一,是周研农荣起手录。周江阴老儒,常熟毛子晋刻校古书,多其勘正。“《黄记》:手钞《衍极》五卷。蒋光煦《东湖丛记》:手钞朱性甫《铁网珊瑚》十四卷。)昆山先二十四世祖德荣公国华,(《黄荛圃年谱》:手钞《法帖刊误》一卷。)石门吕无党葆中,(《黄记》:吾研斋补钞《小畜集》三十卷,手钞元刘秉忠《藏春集》六卷,赐书楼蒋氏藏《[[并榈集]]》二十五卷。《黄续记》:手钞《刘后村集》五十卷。)长洲顾云美苓,(《黄记》:《林和靖诗集》四卷。《瞿目》:《隶续》二十一卷。)张青芝位,(《黄记》:手钞《归潜志》八卷,《五代会要》三十卷,《桂林风土记》一卷,《麈史》三卷。《瞿目》:《朱庆餘集》不分卷。《陆志》:《隐居集》一卷。)位子充之德荣,(《黄记》:《蜀鉴》十卷,《湖山类稿》五卷,《汪水云诗钞》一卷、《补遗》一卷,《旧宫人诗词》一卷、《附录》一卷。)吴枚庵翌凤,(江藩《半毡斋题跋》:”枚庵,长洲庠生,手钞秘籍数百种。“戴延年《搏沙录》:”吴枚庵,名翼凤,吴县人。酷嗜异书,无力购致,往往从人借得,露钞雪纂,目为之眚。“按:枚庵名翌凤,不作翼凤,吴县庠生。《黄记》、《陆志》、《丁志》:手钞书极多,曾主讲湖南浏阳南台书院。)其平日以钞书为课程,故至今流传不绝。尤可贵者,冯己苍舒当甲乙鼎革之交,遁迹于荒村老屋。酷暑如蒸,而手钞不辍。《张志》:《近事会元》五卷,跋云:”太岁乙酉,避乱于洋荡之村居。是年闰六月,忧闷无聊,遂手书此,二十日而毕。是书是秦季公所藏,余从孙岷自借钞之。七月初六日孱守老人记。“《汗简》七卷,跋云:”右汗简上中下各二卷,末卷为略序、目录,共七卷。李公建中序为郭忠恕所撰,引用者七十一家,亦云博矣。崇祯十四年借之山西张孟恭氏,久置案头,未及钞录。今年乙酉,避兵入乡,居于莫城西之洋荡村。大海横流,人情鼎沸,此乡犹幸无恙。屋小炎蒸,无书可读,架上偶携此本,便发兴书之,二十日而毕。家人笑谓予曰:“世乱如此,挥汗写书,近闻有焚书之令,未知此一编者,助得秦坑几许虐焰?’予亦自笑而已。犹忆予家有旧钞《张燕公集》,卷末识云:”吴元年南濠老人伍德手录。‘此时何时,啸歌不废,他年安知不留此洋荡老人本耶?但此书向无别本,张本亦非晓字学者所书,遗失讹谬,未可意革。李公序云’赵‘字、’旧‘字下俱有’臣忠恕‘字。今’赵‘字下尚存,’旧‘下则亡之矣,确然知其非全本也。既无善本可资是正,而所引七十一家,予所有者仅仅始一终亥本《说文》、古《老子》及《碧落碑》而已,又何从订其讹谬哉,亦姑存其形似耳。又此书亦有不可余意处。如沔字、氵方字、泯字、涸字俱从水。今沔从丐,氵方从万,泯从氐,涸从卤。[A14G]从月而入脊部,从邑而入谷部,驶从马而入史部,朽从木而入[C020]部。诸此之类,不可枚举,大抵因古文字少,未免援文就部以足其数,其实非也。目录八纸,应在第七卷。今七卷首行尚存略叙目录四字。古人著书,多有目录是他人作者。故每云书若干卷,目录几卷。即一人所作,目录亦或在后。徐常侍所校《说文》,其明证也。今人一概移置卷首,非是。今此本目录亦在第七卷,后人知之。书成后,偶餘一纸。信笔书此,以供他年一笑。太岁乙酉闰六月之十日,孱守老人识。“观此二跋。古人拳拳爱书之心,直与性命为轻重。吾自遭国变,逃难四方。辛壬癸甲之交,始则避乱于邑之朱亭,居停罗南仙朝庆,患难相依,颇有钞书之暇。继而流寓海滨日下,终日嬉游徵逐,几席尘封。他时无一卷书之流传,无一片土之遗迹。以视孱守老人,滋愧甚矣。更何敢侈言绳武,以上希べ竹、朴学二公耶。(近时精钞本,如金山钱熙祚守山阁钞本,十二行绿格,格阑外有”守山阁钞本“五字。归安姚觐元咫进斋钞本,十三行绿格,板心有”咫进斋“三字。又厉樊榭鹗,钞书用八行墨格;钮匪石树玉,钞书用十行绿格:皆钞本中之可贵者。附记于此,以待藏书家留意焉。)
○古人钞书用旧纸古人钞书,多用旧纸。《黄记》:“宋钞本《杨太后宫词》一卷,纸系宋时呈状废纸,有官印朱痕可证。”“明人钞本宋张正之《五行类事占》七卷,其纸皆明代时册籍,纸背间可辨识,盖犹是嘉靖年间人所钞也。”《张志》:“述古堂旧钞本《大金集礼》四十卷,纸质甚松,盖以阁中预备票拟之纸写录。《敏求记》直以为金人钞本,似未的。”《陈跋》:“影宋本《周易集解》,用明时户口册籍纸,上有嘉靖五年等字。既薄且坚,反面印格摹写,工整绝伦,纤毫无误。”《缪记》:“明钞本《册府元龟》一千卷,明棉纸蓝格钞本,纸背皆公牍文字。明时装二百零二册,每册五卷,首二册为目录。”县人袁氏卧雪庐藏书散出,中有《蟋蟀经》、《鹌鹑谱》二种,用明时讼状废纸。(其状略如今式,称官府为老爹台前,想是今老爷之称。然今称长官为老爷,而称差役为老爹,竟不知沿革于何时。)《酒经》一种,《虬髯公传》一种,《柳毅传》一种,皆明万历间未写过之市肆账簿废纸。(板心有万历丁丑字,盖五年也。行格两截,板心下有逢源二字,不知其为市店牌记抑账簿店之牌记。书背裁去数行,当是宽本改窄者。)此数种,亦袁氏旧藏书先后散出市肆者。古人爱惜物力,用无弃材,可以风世,可以考古。自汲古阁、绛云楼、述古堂以精钞名,传是楼、季沧苇继之,更兼装潢精雅,古人纯朴之风,于是乎扫地尽矣。微论知不足斋、振绮堂力能雇佣选纸者,不肯为之,即寒如吴枚庵、张青芝,亦觉视此为寒伧之甚。反本复古,梦寐思之。
○钞书工价之廉古人钞书工价不可考,惟乾嘉间略见一班。《黄记》:明钞本《草莽私乘》一卷下云:“此书载《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估值二钱。是书之值,几六十倍于汲古所估,旁观无不诧余为痴绝者。然余请下一解曰:今钞胥以四五十文论字之百数,每叶有贵至青蚨一二百文者。兹满叶有字四百四十,如钞胥值约略相近矣,贵云乎哉。”因此可见当时佣书之廉,由于食用之俭。今则米珠薪桂,百物艰难。俯仰古今,不免东京梦华之感矣。
○女子钞书古今女子钞书多者,以吴彩鸾为最。《列仙传》云:“吴猛之女彩鸾,遇书生文箫于道,竟许成婚。箫贫不自给,彩鸾写《唐韵》,运笔如飞,日得一部。售之,获钱五缗,复写。如是一载稍为人知。遂潜往兴新越王山,各跨一虎,陟峰峦而去。”黄庭坚《山谷别集》十一跋张持义所藏吴彩鸾《唐韵》云:“右仙人吴彩鸾书孙忄面《唐韵》,凡三十七叶,此唐人所谓叶子者也。”周密《志雅堂杂钞》下云:“有吴彩鸾书《切韵》一卷,其书一先为二十三先、二十四仙,不可晓,字画尤古。”(德辉按:此当是隋陆法言《切韵》原本。)《宣和书谱》云:“太和中,进士文箫,客寓钟陵。南方风俗,中秋月夜,妇人相持踏歌,箫往观焉。而彩鸾在歌场中,箫心悦之。彩鸾谕箫曰:与汝自有冥契,今当往人世矣。箫拙于为生,彩鸾为以小楷书《唐韵》,一部市五千钱,为饣胡口计。然不出一日间,能了十数万字。由是彩鸾《唐韵》世多得之。历十年,箫与彩鸾各跨一虎仙去。《唐韵》字画虽小,而宽绰有余,全不类世人笔。今御府所藏正书一十有三:《唐韵。平声上》、《唐韵。平声下》、《唐韵。上声》、《唐韵。去声》、《唐韵。入声》、《唐韵》上下二、《唐韵》六。”楼钥《攻愧集》跋宇文廷臣所藏吴彩鸾《玉篇钞》云:“始余读文箫传,言吴彩鸾书《唐韵》事,疑其不然。后于汪季路尚书家见之,虽不敢必其一日可办,然亦奇矣。为之赋诗,且辨其为陆法言《切韵》。兹见枢密宇文公所藏《玉篇钞》,则又过之,是尤可宝也。既谓之‘钞’,窃以为如《北堂书钞》之类,盖节文耳。以今《玉篇》验之,果然。不知旧有此《钞》而书之耶,抑彩鸾以意去取之耶?有可用之字而略之,有非日用之字而反取之。部居如今本,皆以朱字别之,而三字五字,止以墨书。字之次序皆不与今合,皆不可致诘。辄书前岁所与汪氏诗跋于左,庶来者得以览观。今《玉篇》唯越本最善,末题吴氏三十一襄写。问之越人,莫有知者。楷法殊精,岂亦彩鸾之苗裔耶。”元陆友仁《研北杂志》云:“宇文廷臣之孙,家有吴彩鸾《玉篇钞》,今世所见者《唐韵》耳。其书一先为廿三先、廿四仙,不可晓。又导江迎祥寺有彩鸾书《佛本行经》六十卷,或者以为特唐经生书也。”王恽《玉堂嘉话》:“吴彩鸾书《龙鳞楷韵》,天宝八年制。后有柳诚悬题云:”吴彩鸾,世传谪仙也,一夕书《广韵》一部,即粥于市,人不测其意。稳闻此说,罕见其书。数载勤求,方获斯本。观其神全气古,笔力遒劲,出于自然,非古今学人可及也。时太和九年九月十五日题。‘其册共五十四叶,鳞次相积,皆留纸缝。“(《居易录》八。)虞集《道园集》(三十一。)写韵轩记云:”龙兴紫极宫写韵轩,高据城表,世传吴仙尝写韵于此轩,以之得名。予昔在图书之府及好事之家,往往有其所写《唐韵》。凡见三四本,皆硬黄书之。纸素芳洁,界画精整,结字遒丽,神气清朗,要皆人间之奇玩也。“王士祯《皇华纪闻》二云:”彩鸾又尝居安福福圣院,手写《法苑珠林》百二十轴,其轴粘连处至今不断。“又《居易录》六云:”唐女仙吴彩鸾,于洪州紫极宫写《唐韵》,今有写韵轩,人尽知之。又于安福福圣院写《法苑珠林》百二十轴,人罕知者,余既笔诸《皇华纪闻》第二卷中。又蜀导江县迎祥寺有彩鸾书《佛本行经》六十卷,多缺唐讳,陆放翁犹及见之。“据诸书所记,彩鸾书有《唐韵》,有《广韵》,有《玉篇》,有《法苑珠林》,有《佛本行经》,皆煌煌巨篇,可谓勤矣。元陶九成《书史会要》云:”彩鸾,不知何许人,作楷字,小者至蝇头许,有大字法。书《唐韵》,极有功。近类神仙吴彩鸾,慕彩鸾故名焉。“《居易录》十二云:”按《唐韵》即女仙吴彩鸾所书,以若所云,似属二人。南村谬误耶?“吾按:彩鸾书《唐韵》,元戴侗《六书故》尚引之。南村所见《唐韵》,必吴彩鸾真迹。款末书名不书姓,故以为别一人,其实不然也。又陈宏绪《寒夜录》云:”彩鸾与文箫遇,在文宗太和末。而《法苑珠林》则写于天宝年间,岂神仙隐显原非时代之可限与?“此亦不然,观柳诚悬所题《龙鳞楷韵》,亦天宝八年书。则与《法苑珠林》同一时制,盖彩鸾未遇文箫以前之作。至嫁文箫后,不得不随时好,写韵自给。以唐人括帖考试,多用韵书,故《唐韵》粥行甚易也。其他女子钞书者,《研北杂志》云:”顾野王《玉篇》惟越本最善,末题会稽吴氏三十一襄写,问之越人,无能知者。楷法殊精。“《钱日记》有钞柳开《河东先生集》十五卷、《附录》一卷,序后有小字一行云”胥山蚕妾沈彩书“。此种钞本,直可与彩鸾并美。余家旧藏宋王沂孙《碧山乐府》(即花外集。)为明文端容手钞,朱彝尊《[[竹词稿]]》为其侍妾徐姬手钞,竹亲笔删改。此皆足补厉太鸿鹗《玉台书史》之佚闻,不仅书林佳话已也。
○藏书家印记之语藏书与藏法书名画不同,子孙能读,贻之;不能读,则及身而散之,亦人生大快意事,此吾生平所持论也。昔宋穆参军修,卖书相国寺中,逢人辄曰:“有能读得韩柳文成句者,便以一部相赠。”人知为伯长,皆引去。余犹笑其不达,夫欲卖则卖耳,何必问人能读韩柳文乎。更何必平白赠人,使人闻而引去也。吾尝忆及古人藏书印记,自唐至近世,各有不同,而亦同为不达而已。唐杜暹题其藏书卷末云:“清俸买来手自校,子孙读之知圣道。鬻及借人为不孝。”见宋周《清波杂志》。元赵孟ぽ书藏书卷后云:“吾家业儒,辛勤置书。以遗子孙,其志何如。后人不读,将至于鬻。颓其家声,不如禽犊。苟归他室,当念斯言。取非其有,毋宁舍旃!”毛晋汲古阁至刻为印记,钤于藏书前后。见蒋光煦《东湖丛记》。明祁承业澹生堂藏书印铭云:“澹生堂中储经籍,主人手校无朝夕。读之欣然忘饮食,典衣市书恒不给。后人但念阿翁癖,子孙益之守勿失。”亦见蒋记。徐题儿陆书轩云:“菲饮食,恶衣服。减自奉,买书读。积廿年,堆满屋。手有校,编有目。无牙签,无玉轴。置小斋,名汗竹。博非厨,记非簏。将老矣,竟不熟。青箱业,教儿陆。继书香,尔当勖。”见自撰《红雨楼书目》。钱谷藏书印记云:“百计寻书志亦迂,(《丁志》:明弘治刻《新安文献志》上钤此印,作”卖衣买书志近迂“。似别一人,不知谁先谁后。)爱护不异隋侯珠。有假不还遭神诛,子孙不读真其愚。”(《丁志》作“子孙鬻之何其愚”。)见《张志。昼上人集》下。青浦王昶藏书印记云:“二万卷,书可贵。一千通,金石备。购且藏,极劳。愿后人,勤讲肄。敷文章,明义理。习典故,兼游艺。时整齐,勿废堕。如不材,敢弃置。是非人,犬豕类。屏出族,加鞭。述庵传诫。”见《蒋记》。吴骞藏书印记云:“寒可无衣,饥可无食,至于书不可一日失。此昔人诒厥之名言,是为拜经楼藏书之雅则。”见《丁志》宋刻钞配《咸淳临安志》。陈藏书印记云:“得此书,费辛苦。后之人,其鉴我。”见《蒋记》。诸人皆眷眷于其子孙,究之藏书家鲜有传及三世者。钱遵王《读书敏求记》云:“予尝论鱼山绛云楼,读书者之藏书也。赵清常脉望馆,藏书者之藏书也。清常殁,其书尽归鱼山。武康山中,白昼鬼哭,嗜书之精爽若是。”遵王为此言,宜不以此等痴癖为然矣。乃其自序《述古堂书目》云:“丙午、丁未之交,胸中茫茫然,意中惘惘然。举家藏宋刻之重复者,折阅售之泰兴季氏。殆将塞聪蔽明,仍为七日以前之混沌与?抑亦天公怜我佞宋之癖,假手沧苇以破余之惑与?”词意凄恻,则其笃好何异清常。余自先祖藏书至今,已及三代,吾更增置之,所收几二十万卷。诸儿不能读,浊世不知重。每叹子孙能知鬻书,犹胜于付之奚媵覆酱瓿褙鞋衬。及吾身而思遵王之遇沧苇其人,盖犹快意事也。
○藏书偏好宋元刻之癖人有癖好,则有偏嗜。宋元人藏宋刻书,明人藏明刻书,此事之至易者也。《天禄琳琅》一宋版《南轩先生张侍讲孟子详说》七卷,后有识语二。一云:“景定五年甲子诏岁二月二十日重装于元吉山房。”一云:“正统十三年戊辰岁夏四月上旬重装于吴庠书舍,乐安蒋裕识。”又六:元版《韦苏州集》十卷,末有刘辰翁跋云:“或谓公诗不琢句,不用事,不炼词。不知公之所以为唐大家者,或谓此也。晴窗检点,为之三叹。辰翁志。”又《后编》六宋版《韦苏州集》十卷末亦有须溪墨迹跋云:“韦应物居官自愧,闵闵有恤人之心。其诗如深山采药,饮泉坐石,日晏忘归。孟浩然如访梅问柳,偏入幽寺。二人意趣相似,然入处不同,韦诗润处如石,孟诗如雪,虽淡无采色,不免有轻盈之意。德初,初秋看二集并记。”又七明版《文选》,有世美堂琅邪王氏珍玩朱记。世美堂为归有光妻曾大父致谦藏书处也,震川集有《世美堂后记》。又《后编》十五明版《三辅黄图》前副叶有墨迹,略云:此书己苍先生所赠,先生藏书万卷,咸手自正定云云,丙申六月遵王记于独醒堂中。此皆足为同时人藏同时刻本之证,初不必偏于宋元也。自钱牧斋、毛子晋先后提倡宋元旧刻,季沧苇、钱述古、徐传是继之。流于乾嘉,古刻愈稀,嗜书者众,零篇断叶,宝若球琳。盖已成为一种汉石柴窑,虽残碑破器,有不惜重赀以购者矣。昔曹溶序《绛云楼书目》云:“予以后进事宗伯,而宗伯相待绝款曲。每及一书,能言旧刻若何,新板若何,中间差几何,验之纤悉不爽。然太偏性,所收必宋元版,不取近人所刻及钞本。虽苏子美、叶石林、三沈集等,以非旧刻不入目录中。”倦圃所言,切中其病。先族祖石君公,癖性亦同。徐乾学作公传云:“所好书与世异,每遇宋元钞本,虽零缺单卷,必重购之。世所常行者勿贵也。”《黄记》宋刻本《圣宋文选》云:“近日阳湖孙观察渊如,谓当取家藏宋刻书,尽加涂抹。盖物既残毁,时尚弗属焉。或以不材终其天年,理固然也。”按:孙、黄二人持论,诚为过激之谈,然其癖好宋本之心,亦云至矣。因思古人亦必有之,如宋尤袤《遂初堂书目》,胪载旧监本、秘阁本、杭本、旧杭本、越本、越州本、江西本、吉州本、严州本、湖北本、川本、池州本、京本、高丽本,而南宋中盛行之建本、婺州本,绝不一载。岂非以当时恒见之本,而遂不入于目欤。尤有传为奇谈者,《黄记》:《鱼玄机集》云:“朱子儋,江阴人。世传有以爱妾换宋刻《汉书》事,亦好事之尤者。”《逊志堂杂钞》云:“嘉靖中,朱吉士大韶,性好藏书,尤爱宋时镂板。访得吴门故家有宋椠袁宏《后汉纪》,系陆放翁、刘须溪、谢叠山三先生手评,饰以古锦玉签,遂以一美婢易之,盖非此不能得也。婢临行题诗于壁曰:”无端割爱出深闺,犹胜前人换马时。他日相逢莫惆怅,春风吹尽道旁枝。‘吉士见诗惋惜,未几捐馆。“夫以爱妾美婢换书,事似风雅,实则近于杀风景。此则佞宋之癖,入于膏肓,其为不情之举,殆有不可理论者矣。
注: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6年1月1日之前出版。(来源:古籍公众号 ID:weigu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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