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金色的蟒蛇(一条要嫁人的大蟒蛇)

文/白茶心

一贯安静平和的林希家闹翻了。杯子碎了一地的渣渣,林希的母亲在客厅哭着,平常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地搭在脸上,灰色的头发中夹着着丝丝的白发,眼泪冲花了她脸上的淡妆。

1.一条可怕的大蟒蛇

林希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吃了母亲做的早点去学校看早读。母亲很早起来,忙碌着在厨房准备早点。一般是白米粥,加上一小碟腐乳,一小盘菠菜或者菜心,以及一碗豆浆,半根油条。

中饭在学校吃,吃完休息一会儿。晚上带着作业本回家。回到家大概6点多,洗手,先喝一杯茶,是母亲已经泡好的玫瑰花茶。母亲说,女孩子喝点玫瑰花茶,皮肤好。

母亲在厨房忙碌,然后7点开饭。两人吃饭到7:45,林希洗碗,母亲擦桌子,之后,林希然后陪着母亲去小区里散步。

母女俩说说话。母亲会问她学校里孩子们的情况,也会絮叨今天的螃蟹很肥,路上有人打架了,倒垃圾的时候看见有人把书扔掉了,邻居家的狗狗好像长胖了。8点半后,两人回来,母亲看会儿电视去睡觉。林希批改学生的作业,改完后,洗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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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林希做梦越来越频繁了。她一周好几天从梦中吓醒。有一回,她醒来后,开灯睡不着,特别想跟谁说说。母亲夜里起来,看见她,便问她。她本来不想说,拗不过母亲便说了。

母亲问她梦见什么吓到了。她苍白着脸,说自己梦见一条大蛇追着自己,自己想跑掉。可是每次都跑不掉,然后大蛇追得更快了,最后缠绕着她要吃掉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母亲说梦见蛇可能跟财有关,要么会发暗财,要么会丢失财。不过,母亲也说了,自己当初让她当老师,总是丰衣足食的,就算丢失财物不用怕的。母亲便要陪着她睡,之后便一直跟她睡。母亲在她旁边,她一直睡不好,可是又觉得母亲是关心自己的。

这样过了几周,她脸色苍白,加上没有睡好,便生病了。母亲陪着她去看医生,她说自己可以去,可是母亲不放心,硬是要跟她去。她拿了药回来吃,请了一周假。白天待在家里,晚上也待在家里。母亲很开心,因为可以林希随时在她眼前。她想,母亲也许是很寂寞的吧。

晚上母亲还要跟她睡。她说自己感冒,不想传染给母亲,坚决要求母亲回自己的房间。母亲闷闷不乐地回自己房间了,还抱怨她不懂自己对她的关心。

有一天,林希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说自己常常梦见蛇,都有10来年了,以前不是很频繁,最近几年越发频繁起来。下面一堆人留言,有人说,周公解梦说梦见蛇是胎梦。有人说,你是想嫁人了,梦见一条要嫁人的大蟒蛇。

2.一人一蛇的对峙

有个高中同学小萌便问她具体情况,说自己最近在学习解梦呢。她觉得挺好玩的,便问她是否可以给自己解解梦呢。并说如果她愿意的话,自己想约她吃饭。

她跟母亲说,晚上不回来吃饭。母亲立刻脸色黑了,问她要做什么去。她说跟同学吃饭,母亲便问在哪里吃,自己晚上也不想做饭了,想一起去。她觉得老同学见面,带上母亲不好,可是母亲硬是要去。

后来只好一起去了。见到小萌,母亲松了一口气,她想,要是是男同学,母亲肯定让人家下不来台。因母亲在场,气氛略微有点不自在。她和小萌便随便聊了聊,倒是母亲多说了许多话。后来她几乎忘记要问梦的事情了。

一条金色的蟒蛇(一条要嫁人的大蟒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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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的时候,小萌说,你那个梦,今天没法聊了,因为本来想问你一些细节问题。不过,也不要紧。你回去后,如果再做这个梦,你就如此这般这般。她说了几句就走了。她跟母亲走回去,母亲倒是脚步轻快,挺开心的。

当天晚上,林希又梦见那条蛇了。那条蛇是一条黑色的大蟒蛇,背上有斑纹。这条大蛇又呼呼地追过来了,她的腿不听使唤地要跑了。但是残存着的一丝意志告诉她,你别跑,看看它为什么追着你。可是我好怕啊,我真的好害怕啊。所以她还是跑了。然后这条蛇追过来,缠绕着她,张着大口要吞掉她。啊……她又一次吓醒了。

第二天,她打电话给小萌,说到这些场景。小萌说,非常好了,你梦里已经知道可以尝试换一种方式对待那条蛇了。这次没有做到,如果有下次,一定可以的。你知道的,梦里蛇是不能伤害你的,不要怕。

如此这般,她又梦见过那条蛇几次。从开始的想面对但是逃跑了,到后来坚持几秒钟再逃跑。到最后,她已经能够假装坦然面对那条蛇了。她发现,一旦她停下来,那条蛇也停下来了,不再追着她,只是看着她。一人一蛇又对峙了几次。

最后一次,她看着那条蛇的眼睛,那条蛇对她说:“过来,不要跑,我们一起,我是爱你的。”她哭了,她想我不想要这爱。她忽然哭着对蛇说:“妈妈,求求你放过我吧。”说完这话,她自己吓呆了。那条蛇悲伤地慢慢地游走了,可是蛇的悲伤怎么看的见?但是她就是感觉到了蛇的悲伤。

醒来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小萌。她哭了,她说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怎么会叫母亲放过自己呢?自己这些年常常感觉到抑郁,不想活着,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要不是母亲陪着自己的这些年,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可是小萌却说,根据这个梦提供的信息,你觉得抑郁,正是因为你母亲的控制。你和她,她希望你们是共生的关系。因此,梦的主题很明显是缠绕和吞噬。正是因为你母亲的控制和吞噬,你才不想活着。

林希哭了。她跟小萌说起自己的人生,她觉得自己一生基本上已经是完全没有指望了。她已经29岁,可是还是独身一人。交往过的男朋友,都被母亲用各种适当的理由否决了。在母亲眼里,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像自己那样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母亲要她当老师,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做老师。现在已经当得完全麻木了。她曾经希望可以跟朋友们聊聊天吃吃饭,可是每次母亲都要跟着去。所以自己也不想联系朋友了。

一条金色的蟒蛇(一条要嫁人的大蟒蛇)(2)

缠绕(来自网络)

她最后哭着说,我该怎么办,我不能离开我妈妈,她那么爱我,可是我真的很不快乐。小萌说,我理解,你的父亲很早就去了,阿姨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一直害怕你长不大。

但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可以尝试离开。如果你想改变自己的状态,想活的有滋有味,那就一定要跟母亲分离。如果你不想,那就继续想现在这样活着,都是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林希想了很久,说,我想自己想自由一点,我想做自己。我想晚上可以跟同事朋友吃饭,一起去逛街。我想周末可以决定几点起床,自己决定每天吃什么穿什么。可是,我害怕,我妈妈一定不肯,她会哭闹,她会伤心。

小萌说,你妈妈以前担心你,为了你没有再嫁,一切围着你转。可是她也需要自己的生活,她才50多岁,人生还有很长,她的老年生活也可以是丰富多彩的。如果你跟妈妈长在一起,你们两个都是病态的。你的抑郁感觉只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林希说,是的,我好几次想自杀,只是不忍心丢下我母亲。但是我真的很难受。所以,我想试试。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萌说,很多办法啦。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生活就怎么做了。只是开始步子小一点,慢慢地来。并且,要忍心。不要你妈妈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就妥协了。

3.我想跟你分离

林希第一次跟母亲谈。母亲把杯子摔了,把家闹翻了,她在客厅哭着,平常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地搭在脸上,灰色的头发中夹着着丝丝的白发,眼泪冲花了她脸上的妆。她说,你这是嫌弃我老了,叫我怎么办。

母亲一边哭,一边说着这些年养育林希的苦楚,一边说着自己为了她牺牲了多么多么大,一边说自己多么可怜。林希有点吓坏了,她没有想到平常优雅节制的母亲就差在地毯上打滚了。

可是林希还是不想放弃。等母亲闹了一下午,她还是平心静气地跟母亲表达自己对她的爱,并如实告诉她自己多次向自杀,只是因为舍不下她。

母亲也吓坏了。母亲说自己要好好想想,说自己心都碎了。当夜,两人都没有睡着。母亲一张张翻看林希从光屁股小胖娃长大到现在的照片,一边看一边掉泪,女儿大了不中留啊。林希想起自己这些年对母亲的顺从和依赖,也是久久都不能睡着。

第二天,眼睛红肿着的两人又聊了很久。林希跟母亲说校长说过好几次让她去外地培训一个月,她担心母亲一直没有去。这次她想去了。而她不在的时候,母亲可以去隔壁那个老年大学报个舞蹈兴趣班,年轻时母亲不是最爱跳舞吗。

母亲勉强答应了,可是对她培训那一个月充满了担心。林希去了外地的大学培训。刚到的第一天,母亲打了20多个电话,一会是记得多穿衣服,一会是袜子在箱子的最下面,一会是吃面不能放太多辣椒。

接下来一周,母亲都是每天10多个电话,让人无所适从。后来她要准备讲一个课,还要交一个作业,因此比较忙,每次都匆匆挂了电话。母亲在半个月后自己跑来看她,吓了她一跳。她只好让母亲住了一夜,第二天让她回去。

一个月后,林希回到家,母亲心疼得不行,母亲也瘦了一圈。后来,她开始周末去找同学玩,母亲想去,她坚决拒绝了。

再后来,正好有个班主任要做个手术,她便跟学校申请当班主任。她第一次当班主任,特别忙,想着最好住在学校里。她便说周一到周五要住学校,母亲听了说要每个晚上给她送饭。

她说不用,母亲便红了眼圈,说妈妈没用了,你不要我了。她啼笑皆非。最后商定,她一三五住学校,二四六日回家住。

后来,她陪着母亲去老年大学跳了几次舞蹈,拜托隔壁邻居每次叫母亲去,母亲这才有点活气。再后来,她干脆给母亲报了老年大学的课程,那里好多退休的人,每天热闹极了。

上课的时候一群白发老头老太太,架着老花镜,用各色口音念着课文,吵着架。舞蹈班又组织社区比赛。母亲兴趣缺缺,后来禁不住热情的同学们的鼓动,参加了几次比赛,还赢了名次。

4.原来是一条要出嫁的蛇

母女俩开始各自的生活,可是母亲还是觉得难受,总是希望她在自己的身边。她又一次跟母亲谈心,告诉她,我想成为自己,我也希望你有自己的生活。母亲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她搬到学校后,一三五多了好些时间,开始逛街打扮自己。后来慢慢回家住的次数逐渐减少了。有次同学聚会遇见以前的大学同学小甄,聊了聊,居然有种相见欢的感觉。两人开始约会,话题越来越多,默契度越来越高。

一条金色的蟒蛇(一条要嫁人的大蟒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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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她跟母亲说不回家吃晚饭。母亲去找她,被母亲撞见她在和小甄手牵手谈笑。母亲看见那男孩拉着她的手,立刻脸色灰白。母亲掉了眼泪,头一次什么也没有说,一言不发地走了。她赶紧地追过去,看见母亲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疾走,她眼泪也下来了。

追过来的小甄看见她掉泪,心疼地搂着她,说不要伤心,一切有我呢。她说你先走吧。我去先找我妈妈去了。

她跟母亲谈到自己和小甄的事情。说自己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开心,有人这么懂自己,真的很幸福,求母亲祝福。将来自己和小甄结婚,是多一个人照顾自己,也是多一个人爱自己爱母亲。

母亲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没有很多意义了,开始更频繁地去老年大学。她每次提前复习功课,提前预习,写作业特别认真,还问授课的老师许多刁钻的问题。

她知道,母亲是想转移自己的痛苦。她不敢提跟小甄结婚的事情,只跟小甄继续约会着,说母亲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他。

这样过了3个月,有一天,她在家,母亲一直刁难的那个老教授来家里找母亲。她看见母亲解下围裙,拢了拢头发,跟她说自己有事要出去。她见母亲换了一件鲜艳的衣服走出去。晚上,老教授送母亲回来,朝着她微笑。

一年后,母女俩都结婚了。婚礼上,老教授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认真的学生,自己一不留神就搭进去了。老教授夫人很早去世,有个儿子在外地,见到父亲梅开二度非常开心。

而小甄也成了母亲的口中的好女婿了。林希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圆满。她想,梦中的蛇原来真的是一条要嫁人的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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