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周黑鸭寄到其他城市怎么办(楼下周黑鸭突然声称和武汉无关)
如果不是这次新冠肺炎疫情,我大概永远都不知道,楼下那家“周黑鸭”小店,其实与武汉没有关系。在我吃鸭头近20年历史中,这绝对是一个难以忘怀的事。
吃鸭头,源于一位姓张的大学同学。张同学长得白白净净、斯文腼腆,用过去的话说叫白面书生,用今天的话讲是人畜无害。认识张同学是在一次聚会上,一桌学生会干部豪言壮语称兄妹,撒娇耍横结干亲。张同学安安静静地陪坐着,也抽烟也敬酒也傻笑,就是热络不起来。一席终了,别人相互搀扶着去赶第二顿,张同学却突然来了神,一声不响就往反方向钻。见我没喝醉,于是招呼我:吃鸭头吗?
那天的鸭头,是南京特色的酱鸭头,口味偏甜了一点。张同学说,鸭头看似无肉,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完便手持半片鸭头开动起来。他先吃下巴,细啄慢啃后,用下巴骨挖出脑花在舌腔里打转。然后再吃脸上皮肉,最后细细剔骨。半片鸭头吃完,擦嘴抹手喝茶净口,动一动筋骨,再对付余下半片。
自此之后,张同学在宿舍焖香肠饭、炖鸽子汤、煮隔夜饭,都少不了我的份。这世上不缺爱吃的人,却没几个真会吃的。在张同学的启发下,我寻觅了南京大街小巷的各类鸭头,吃来吃去,还是夫子庙附近珍宝坊的最对味。南京酱鸭头是酱香浓郁只甜不辣,吃到嘴里口感比较柔和。所谓柔和的意思,就是可以用舌尖把鸭脑花碾碎,细细品味。
相比之下,武汉的鸭头则来势凶猛。
2002年火车途经武汉时,同车人买了一袋鸭头鸭脖,第一口入嘴,便觉得口感硬又干,挺有嚼劲的。但吃到第三口,顿觉不妙,满嘴跑辣急着喝水。喝水解辣辣更凶。大家都说,终于体会到湖北的干辣是啥意思了。奇怪的是,嘴里辣得差不多了,口腔内却留下一点鲜味,在鲜味的引诱下,大家又开始啃起来。
但凡吃美味,都涉及个品相问题。品相一是看食物的模样,二是指人的吃相。这两条落实到鸭头上,都不咋样。无论哪路鸭头,装了盘上了桌,哪怕配朵萝卜雕花,模样也只比双流兔头好一点,不算很恐怖而已,说好看却远不能及;至于吃鸭时的模样,则更不符合轻移慢提、小口细品的就餐礼仪。张同学那种吃法,就算是比较斯文的。我曾经见过一位失恋的哥们儿,在摇滚酒吧里点了19只鸭头,左右开弓狂轰滥炸,吃到来劲时用力甩甩飘逸的长发,仿佛啃的是不是自己的脑髓,就是前女友的头骨。
所以,能与你一起吃鸭头,十有八九是关系亲近的。
与我太太谈恋爱时,常去一家名为“鸭头王”小店。小店在盐城开发区商业街,开车得20分钟。彼时鸭头早已遍布大江南北,各类店名不是“精武”就是“汉味”,“周黑鸭”还是后来的事情。至于口味,大多数走的都是湖北干辣刚猛的路子。这也好理解,一辣解千愁,没什么伤心事是狠狠辣一次不能消解的。如果有,就再辣一回。
相比之下,“鸭头王”的味道要清淡许多,花椒、大料至少减半,酱油白糖点缀而已,辣椒更是意思一下。这家店最大的特色,是鸭头比较烂,却又没烂得脱骨。用我太太的话来说,鸭头入嘴轻轻吮一下,皮肉就自然脱落,正应了她牙口不好的毛病。我们会买上四只鸭头、一根鸭脖、一只鸭腿,回程路上我开车她喂食,听着恰克飞鸟的歌曲,车到家时,鸭腿和鸭脖正好吃完。于是家中吧台坐定,一人两只鸭头,细谈慢吃,岁月静好。
能搭上岁月静好的事情,从来都不会长久。没过两年,儿子出生,家庭气氛为之大变,我们俩从争吵、龃龉到口不择言,活生生地把日子从“鸭头王”变成了“精武鸭脖”。有时吵得实在忍无可忍,就一个人躲到小房子里静一静。
小房子是给儿子买的学区房,小、旧、破,但有用。楼下有家“周黑鸭”,门脸小、品种全,从鸭头鸭脖鸭脚板,到鸡翅鱿鱼炸臭干,品种丰富一应俱全。遵循着一辣解千愁的心思,买了两只鸭头。这是若干年后,我再次一个人吃鸭头,而且是“武汉精品鸭头”。辣得到位、辣得够劲、辣得上头上脑上心。辣劲稍过,煮杯咖啡,仔细琢磨一番,顿觉许多歉疚。生活总要继续,不能因为吵得多了,就一锤子砸烂。
回家的路上,再次经过小店,买了几只不辣的鸭头鸡翅。回到家中,摊在桌上。儿子先跑过来,尝了尝鸭脑花,觉得味道不错,有点鹅肝的意思,于是拉着妈妈也来品味一番。太太尝了又尝,觉得味道糟得实在难以形容,不烂、不辣、不咸、不鲜、品相太差。她说:“这次放过你,下次给我买‘鸭头王’的!”
再后来,疫情来了,楼下小店贴出致歉申明:本店与武汉周黑鸭没有任何关联。
我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太,等未来疫情过去,一定带她去武汉吃正宗的“周黑鸭”。至于味道如何,合不合口,已经不重要了。
栏目主编:孔令君 文字编辑:陈抒怡 题图来源:东方IC 图片编辑:朱瓅
来源: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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