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中的偶然与必然(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中的偶然与必然)
偶然与必然范畴是因果范畴的深化。前已谈到,原因与结果都有偶然与必然之分,但偶然与必然之分并不限于原因与结果。现实世界中任何事物都既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
(一)偶然与必然的含义偶然与必然指事物存在的状态或发展的趋势。说某物有偶然性意指它是这样,也可以不是这样;或将是这样,也可以将不是这样。说某物有必然性意指它在某种条件下一定这样,而决不会那样;或在某 种条件下一定成为这样,而决不会成为那样。“在某种条件下”常常被 人忽视。
有些必然性确乎是无条件的,但多数必然性都是有条件的, 否认条件,就会导致机械决定论即宿命论,似乎目前的状况和将来的 发展都是注定了的。
例如,中国革命胜利于1949年有其必然性,但不 能说这是在若干年前已经注定了的。它的必然性之所以实现,还有种 种客观的与主观的条件,其间就包含了许多偶然性。必然性实际上就 是规律性。规律的实现总是有条件的,条件不具备时,规律就不会实 现,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规律的存在。
人自成为人那一天开始,就认识了一些必然性。人有必然性的概念则是很晚的事情。把必然与偶然作为一对哲学范畴来论述就更晚了 古代日常语言中已经有必然和偶然一类的词。《战国策》中有“事有必至,理有固然”(《齐策四》)的话。
韩非子说,“故有术之君,不随适然之善,而行必然之道。”(《韩非子,显学》)适然也就是偶然 《列子,杨朱》有这样的话;“郑国之治,偶耳,非子之功也。”《后汉书,儒林传,刘昆》中有这样的记载:“诏问日;‘前在江陵,反风灭 火,后守弘农,虎北度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昆对日:‘偶然耳。”
中外古代哲学家都有关于必然性的丰富的论述,如中国的道、理、法, 西方的逻各斯、奴斯、理念等等,都是指的必然性。把必然与偶然联系起来研究始自亚里士多德。他把事物的属性区分为必然的属性和偶然的属性,认为“除了这样,别无他途,这就是‘必需’”,“因为有所必然,事物就不得不然”,“并非必然,也非经常,却随时可得而见 其出现,这就是偶然属性的原理与原因”。
他对偶然性的这种理解是 过于狭窄的,仅仅把偶然性了解为例外、意外、反常。实际上,意外 的现象固然是偶然的,合乎常规的现象也有偶然性。
后来,康德把必 然性和偶然性作为十二个纯知性范畴之一来研究,他虽然把必然性和 偶然性看成先天的思维形式,但对它们之间的辩证关系却有所说明, 认为“绝对必然性只是在思想中才能找到的必然性”,反对把一切看成 只是必然的或只是偶然的,或者说,一部分是纯粹必然的,一部分是 纯粹偶然的。黑格尔继承并发挥了康德的思想,更加明确地阐述了必 然性和偶然性的辩证关系。
黑格尔的论述是思辨而晦涩的,恩格斯对他在《逻辑学》中的有关论述作了简明扼要而又通俗易懂的转述。恩格斯在批判了夸大必然性、否定偶然性和夸大偶然性、否定必然性的观点后说:“同这两种观点相对立,黑格尔提出了前所未闻的命题:偶然的东西正因为是偶然的,所以有某种根据,而且正因为是偶然的, 所以也就没有根据;偶然的东西是必然的;必然性自我规定为偶然性, 而另一方面,这种偶然性又宁可说是绝对的必然性。”
上述两种错误观点就是当时流行于自然科学中的机械决定论和流行于历史哲学中的非决定论;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无论在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中, 必然性和偶然性都是不可分割的,尽管它们在不同领域有着特殊的表 现。唯物史观的提出,正是在貌似纯粹偶然的社会现象中寻求其必然 性的结果。
恩格斯总结和概括了哲学史和科学史的成果,对必然性和偶然性的辩证关系作出了科学的论断:“偶然性只是相互依存性的一 极,它的另一极叫做必然性。在似乎也是受偶然性支配的自然界中, 我们早就证实,在每一个领域内,都有在这种偶然性中去表现自己的 内在的必然性和规律性。”“历史事件似乎总的说来同样是由偶然性 支配着的。
但是,在表面上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这种偶然性始终是受内部的隐蔽着的规律支配的,而问题只是在于发现这些规律。偶然性是必然性的补充和表现形式,这就是恩格斯对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关系的最精炼的表述。
(二)偶然与必然的辩证关系必然性与偶然性是事物联系和发展中两种对立的趋势,但二者又是统一的,是相互依存和不可分割的。这首先指它们在逻辑上的相互蕴涵,没有偶然性就无所谓必然性,没有必然性也无所谓偶然性。其次指它们在事实上是不可分离的,没有任何实际存在的事物是纯粹必然的或纯粹偶然的,也可以说,任何实际存在的事物既是必然的,也 是偶然的。
恩格斯在唯物主义地改造黑格尔辩证法和总结人类科学成 果的基础上已经原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20世纪历史和科学的发展使 这个原理受到了新的检验。
近代自然科学产生以来逐渐形成了一种观念:自然界的运动完全 受必然性支配,无偶然性可言;而人类社会则完全是偶然性的王国, 因为人的活动都受每个人的思想支配,无必然性可言。前者是机械决 定论的观点,后者是非决定论的观点。
20世纪以来,非决定论不但在 人类历史领城泛滥,而且在自然科学的理论领域也有所表现,似乎在许多场合并不存在必然性,只存在偶然性、随机性、不确定性、非决 定性。辩证唯物主义的决定论原理需要结合新的科学事实加以深化。 为此,我们应着重弄清楚以下几个问题。
首先是概然性或几率问题。事物存在状况和发展趋势的概然性在古代已被发现。机械决定论的主要代表拉普拉斯也是概率论的创始人之一,虽然概率论同机械决定论是不相容的。抛钱币、挪骰子时,每 一次的结果是不确定的,似乎不存在任何必然性。但是假定钱币或骰 子的材料十分均匀,制作十分精致,抛掷的次数越多,每一面出现的次数就越接近一定的比率(钱币为1/2,骰子为1/6)。
因此,一次是不确定的,多次是比较确定的,而且每一次的不确定也包含了一定比率的确定,就是说,钱币有1/2的确定性,骰子有1/6的确定性。钱币与骰子的运动仍然是确定性与不确定性、必然性与偶然性的统一。
但这是就有限可能性而言的,如果可能性不是2或6或其他有限数, 而是无限的,情况又会是怎样的呢?1827年英国植物学家布朗就发现 了植物花粉在水中作不规则运动的现象,花粉颗粒的这种运动不是动力学规律所能解释的,此即有名的布朗运动。那么,这是否说明决定 论在这里不适用了,这里没有任何必然性呢?回答仍然是否定的。
后来的科学家发现,花粉的布朗运动实际是水分子热运动的表现。花粉的运动是水分子运动引起的,于是,问题变成了水分子运动的问题。 水分子的运动是不规则的、随机的,但由大量气体分子或液体分子组成的气体或液体,作为一个整体其运动仍然是有规律的,即确定的。
例如,在一定温度下分子对容器产生了一定的压力,这个压力接近各分子所产生的压力的平均值,如波义耳定律所表示的,气体压力与温 度成正比,与体积成反比。这样,科学家们便在动力学规律之外发现了另一种规律,即统计的或概然的规律。
这两种规律中都包含必然性, 前者是动力学的,后者是统计的。有的哲学家把必然性与概然性等同起来,或把必然性降低为概然性,认为必然性不过是较大的概然性, 没有百分之百的必然。例如种子在内外各种条件都具备时必然发芽, 但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发芽,发芽率最好的也只有百分之九十几。这是把必然性与其实现混为一谈了。必然性的实现有一定条件,有的种子由于缺乏某种条件没有发芽,不等于它没有发芽的必然性。
其次是微观粒子的不确定性问题。量子力学的出现,引起了哲学 上的争论,主要涉及两个重大的哲学问题,一是由微观粒子的测不准关系引起的实在论与非实在论之争,这个问题前面已谈到过;二是由 微观粒子的不确定性引起的决定论与非决定论之争。
这两个问题既有联系,也有区别。认为测不准关系的出现是由于主体的介入(仪器的使用),从而否定微观粒子运动的实在性的非实在论者,一定持非决定论的观点,而相反的实在论者却不一定持决定论的观点。科学家们都承认微观粒子在不确定性或随机性方面与宏观物体大不一样。宏观物体的运动尽管也有不确定性,却可以根据经典力学的公式精确地计算 出它下一瞬间的位置,或描述它的运动轨迹,但微观粒子的运动并不是这样。
科学家们在研究电子衍射实验时发现,电子从一个小孔一次 一次地射向靶盘时,在排除了一切偶然情况的条件下,并不像子弹那 样集中到一点,而是在靶盘上留下了杂乱的弹痕;当次数达到一定数 量时,弹痕表现出环状分布;如把同等数量的电子一次射出,靶盘上 的弹痕也是环状排列。这同我们抛掷钱币的情况相似;一枚钱币抛掷 的次数越多,正反面出现的比率越接近1/2;一次抛掷的钱币数量越 大,正反面出现的比率也越接近1/2。
这就是说,一个电子的运动是不确定的,多数电子的运动或一个电子的多次运动,则接近于确定的状况,而且次数越多越接近于确定的状况。经典力学中描述宏观物体的 确定性的方程是牛顿方程,粒子力学中描述微观粒子的不确定性的方 程是薛定谔方程。有的科学家或哲学家从此引申出非决定论的哲学结 论,认为微观粒子没有任何确定性,微观粒子运动是非决定论的领域, 甚至认为电子有“自由意志”,这就过分夸大了不确定性的意义,把不 确定性和确定性割裂开来了。
最后是人的活动的不确定性问题。人的一切有意识的活动无疑是 受人的动机支配的,因而从古以来人们都认为人类社会不是决定论的 领城。只有马克思主义诞生以后,人类社会历史才被看作合乎规律的 客观过程,这就是唯物史观,即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决定论。但是西方 非马克思主义哲学直不承认这一点。
如果说它们在自然观方面还有决定论与非决定论之分的话,那么,在历史观方面则几乎都主张非决定论。它们认为历史决定论就是否定历史中人的主观能动作用的机械决定论,而承认人的主观能动作用就是非决定论。此外,在历史决定论中,也还有一些和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决定论不同的观点,如经济决定论、文化决定论、科技决定论以及多元决定论等。
经济决定论把经 济的最后决定作用夺大成唯一的决定作用,是机械决定论在历史观中 的表现。文化决定论、科技决定论以及多元决定论等,则以不同的方 式否定了经济的最后决定作用,必然导致历史的非决定论。对于马克 思主义的历史决定论,恩格斯曾经有过系统的阐述。他在1890年致约·布洛赫的信中谈到,在历史过程中起作用的是无数互相交错的力 量,即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
在历史中活动的任何个人都是有明确 目的的,每个人的意志都对于历史过程起作用,但都不是作为单个的 意志而是作为所有意志融合而成的总的合力去起作用的。因此,任何 个人意志都服从于总的历史规律,历史不服从任何个人的意志,而是遵循自身固有的规律,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的。
这里,既反对 了非决定论,又反对了机械决定论。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决定论思想, 经过100多年来社会历史实践的反复检验,经过各种观点在理论上的 反复较量,已被证明是颠扑不破的。人类社会也与自然界相类似:每 一个人的活动是不确定的,多数人的活动、整个社会的发展则呈现出某种确定性,即规律性。
(三)作为思维形式的偶然与必然
一切现实事物既是偶然的,又是必然的,偶然性是必然性的表现和补充。任何偶然性都服从于其内部隐藏着的必然性。把必然和偶然 这对范畴作为思维形式,也就是把这一原理运用于认识过程。
对于把 必然和偶然这对范畴作为思维形式运用,还有几点可以作进一步说明: 第一,从偶然性中发现必然性是科学认识的根本要求之一。人们 在认识过程中首先碰到的是事物的各种偶然性,对于偶然性的认识总是比较表面的、片面的,人们的认识不能停留在偶然性上,而必须透 过偶然性发现隐藏在其后面的必然性,这实际上也就是从感性认识上 升到理性认识的过程。
但这决不是说可以忽视偶然性。有种形面上学观点认为,只有必然的东西才是科学研究的对象,偶然性是同科学无 关的,甚至认为“偶然性是科学的敌人”。这种观点就是割裂了偶然性 和必然性的辩证统一。如果只有必然性才是科学研究的对象,那么人 们怎么知道某个东西是必然的?说科学只研究必然的东西,就无异于 说科学只研究那已经知道它是必然的东西,人们还不知道的东西是科 学所不需要研究的。恩格斯早就针对这种观点指出:“这样一来,一切 科学都完结了,因为科学就是要研究我们不认识的东西。”
第二,把规律区分为动力学规律和几率统计规律是正确的,是对必然性理论的发展。我们应该承认并重视几率统计这种类型的规律, 但不能认为几率统计规律已经取代了动力学规律,更不能认为必然性 就是概然性。还应注意,动力学规律在最初往往作为统计学规律出现, 即往往是统计的结果或归纳的结果,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时就需要进一步收集材料并加以分析研究,借以确认它是动力学规律还 是几率统计规律。
第三,偶然性和必然性在人类社会领域除了具有与在自然界一样 的共同的关系以外,还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即必然性是通过人的有意 识活动来开辟道路的。由于社会中每个个人都有其特殊的意志和活动方式,因而使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具有更为丰富的偶然性,偶然性和 必然性的对立统一在人类社会中显得更为复杂。
在自然领域,必然性的实现方式为偶然性的随机作用所决定,而在社会领域,必然性的实现方式则为人的有选择的自觉活动所决定。因此,对于社会领城, 应当把必然和偶然这对范畴同必然和自由这对范畴结合起来加以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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