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李焕英 我的李焕英

我的“李焕英”是当年的村花。这一点也不虚夸‬。

貌美如花的“小俊茹”

姐姐哥哥都成家了，每当夜深睡不着的时候，母亲就说她年轻的时候，七姥姥八姥姥见她一次就忍不住夸一次：你看看茹儿的大辫子多好看，鼻梁又直又挺。名字也好听：俊茹。真是茹气里很哪！说到这，母亲就会很感慨：觉得自己还像个小孩儿里，你们都长大了！

母亲是大高个儿，皮肤白皙，真是重眼双皮儿的，在我三岁的时候，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吃饭喝水都不下，怀疑是噎食病。好在有见识的父亲，了解到当时林县是食道癌高发区，周总理曾亲自作批示：北京医疗队的专家派驻林县人民医院。听姐姐说，父亲立马换取粮票，带了两千多元钱，领着母亲就坐火车去了林县。

母亲是幸运的，我们更是幸运的，没有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失去了那个漂亮而又端庄的“李焕英”。

大姐说，人家的孩子都是缺吃少穿，而我们有精明而又能干的父亲，有细致而又讲究的母亲。加上有姥姥姥爷照看，我们姊妹儿都是在福窝里长大的。

母亲在林县治疗三个月后，身体康复，回到家后我们照了一张全家福。母亲当时才35岁，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尽管她身体瘦弱，也抵挡不了那张自然清秀的脸庞。自此以后，从不相信命运的父亲让母亲信基督。长大了，才明白那个刚直而又让人生畏的父亲是多么疼爱我们的母亲。

母亲说：手执铅笔的我长大有出息

妈妈给我做的小布衫款式新颖

母亲不是一般的讲究，头发从来都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她让姐姐买来削发器，自己对照镜子，自己就是理发师，母亲经常对我们说女孩子要讲究，头儿脑得顾住，出个门不能让人笑话。我们姊妹仨姑娘常被母亲嗔怪说没一个随她的，都是拉不拉洒不洒的。母亲周日定时会去教堂走礼拜，走之前就会认真洗漱一番，啥衣服搭配啥样的裤子，都会精挑细选，穿戴完毕，就会从床下拎出干净的鞋子换上，白袜子就在鞋里面塞着的。走完礼拜，又会把出门的一套衣服鞋子搁回原处，换成干活的行头。

母亲走礼拜经常说走灵程去，我自然就是那个忠诚的小信徒。母亲让我跟着跪下我就乖乖的，听她们唱圣经歌、祷告，我也闭着眼，只有这样，那些商铺门口琳琅满目的好吃的好玩的，母亲才方可弱弱的满足一下我。

母亲唯一对自己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自己的个头了，说要是再低几公分穿个衣服就好看了，当时还没有韩版或者特制衣服，好在母亲手巧自己会做，自己设计自己裁剪，一样得体合身，大姐继承了母亲的心灵手巧，加上喜欢，又专门去焦作学了裁缝。所以母亲后来的衣服都是大姐包揽。母亲的脚是42码的，她的鞋子很难买，挑剔的母亲也能从男款中选出精巧的鞋子来，我印象中母亲的鞋子咖色的居多，即使现在穿着也很合时宜。

母亲脾气暴躁。连写作文也偷偷的描述她的臭脾气。这一点，好像我们姊妹三个都很完美的复制了，毫不逊色。在有姥姥姥爷陪伴的日子里，是那么讨厌这个骄横的“李焕英”。而现在，我又是多么渴望我的“李焕英”再臭骂我一顿，抑或气急败坏的抡我拳头。我一定不会被追着满街跑，那个倔强的死妮子一定会笑着哭哭着笑.......我在想你哈，我的李焕英同志。

躲在母亲身后才是个幸福的小孩儿

父亲突然不在了。那时我还在襄城师范读书，接到电报就有不祥的预感，我的天塌了，站在教学楼前抑制不住的大哭，太晚回不了家，就坐城墙上呆了一夜，那年三月的夜是我记忆中最冷最漫长的，我不知道没了父亲，那个弱不经风的母亲能给我多大力量？我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依靠。

在这之前，我们家有父亲支撑，有母亲的陪伴，有爷爷姥姥的呵护，尽管我们经常在打打闹闹中翻腾，少不了父亲的横眼母亲的责骂，那个日子也是甜蜜而又幸福的。

因承受不了失去父亲的伤痛，我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嗓子发不出一丝话音。除了哥哥带我去输液打针，我就昏昏沉沉的睡,当我起身去厕所的间隙，母亲就悄悄随我走过去，说：别怕，还有我呢！我惊诧的看着她，猛然发现我那孱弱的母亲眼神里都充满力量，我油然而生一种新生的勇气。我们要和母亲一起勇敢的生活下去，很美好的生活下去。

邢芽芽、杨臭臭幸福的小时光

后来，二哥也结婚生子，接连我也毕业了，母亲渐渐变得开朗，脸上也恢复了原来的好气色。

说来好生惭愧好生后悔。当时年纪小，遇见一丝一毫的不快就牢骚满腹，经常在小刊小报上写一些文章，哀哀戚戚的，好像这样才觉得自己骄傲的存在。谁知道母亲是看报纸的，特别是我的文章她格外关注。

偶然翻开母亲的日记，才知道那个我心目中爱责骂的女人感情是多么细腻。她说看到我《青儿，不要迷惑》中有一句：真想一头撞死这句话时，心都碎了。她担心我有压力，我不堪一击。我突然觉得我的话是多么不负责任。也许仅仅是一句戏言，就让母亲耿耿于怀了很久很久。

提起母亲的日记，就想到那时的她是多么孤独。哥哥都出去做生意了。我还在上学，为了打发漫长的夜，生性胆小的母亲天不黑就关门闭户，她把每天发生的事都记录在当天的日历本上。她说没事了就翻翻知道哪天都干啥了，其实她在打发难挨的时间。

为了不上早晚自习，我竟然不去离家近的中学任教，远远的到了一个荒郊僻村小学。母亲得知气的碗都摔了，我仍一意孤行，不懂事的年代脑袋里只充斥着自由，哪里顾得上母亲的感受。现在想想，我也多想穿越一次，像贾玲那样穿回去，做一些让我的“李焕英”高兴的事。

爱臭美的母亲爱拍照

2004年我结婚，那应该是母亲有生最高兴的事。

她对姐姐说人就像完任务，我的事一办，她就完成任务了。

母亲真的在完任务，我好伤心。在我结婚仅仅两个多月，她竟然病了，病的很重很重。我真的还没有进一点点孝心，没给她买过衣服，没给她洗过碗，没做过任何一件是女儿应该做的事情。想到这，我是多么难过，为那个笨笨的我难过。

2004年11月4日，胡贝尔出生，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在阵痛中油然而生，看到女儿粉扑扑的笑脸，我忘却了痛苦，知道自己也成了母亲，从此要肩挑责任，再也不能懈怠。

有时候想想很愧对小宝宝，在孕三个月时才发觉她的到来，当时陪母亲在郑州看病，一路坐车颠得胃里翻江倒海，还以为是晕车的反应，姐姐买了试条，才知道是怀孕了。母亲很高兴，连连说自己真是晕了。我却多了恐慌，刚刚结婚，母亲还处于病重，每天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哪还有什么心思做其他的事情，就向母亲解释说不想早早的被束缚住，母亲思想开明，也总以为我还是孩子，就不勉强的嘱咐我：回家要和婆婆商量。我嘴上答应其实已经下定决心。给老公打电话，没说什么就控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他把我接回家，知道拗不过我，就陪我去医院，看到别人从那个屋子里走出来，我的腿就发软。即使这样，我也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当时对“孩子”根本没什么真实的概念，医生给我检查了一下身体，询问一下怀孕时间，我一无所知，把自己例假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医生就建议留住孩子。本身也怕那个手术台，但还要求老公带我去别的医院，都是建议留住孩子。突然就莫名的恐惧起来，伤心的不能自已。本来给单位请了假，要陪母亲走完最后的时光，自己却怀孕了！我简直觉得就是老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回到家里，每天除了流泪，什么也没想过，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要怎么去做。

一周后，老公看到我一个人在家痛苦的样子，就非让我去班上，给母亲打电话说孩子留住了。母亲激动地说：好好，早要早清气。我马上就回家，这几天好多了。我故意很高兴的说是。母亲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我们表面都要很轻松的样子，真得不知道当时自己有多坚强，从未有过的。加上怀孕的反应，我真得连活的勇气都没有了。几乎要垮下，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我要母亲。对于孩子的考虑丁点儿都没有。我多么渴望有奇迹出现。

又过了一周，母亲坚持要回来，非说药的效果好，全身轻松。大家都心知肚明，来郑州看病，也是在尽自己的义务。即使不说，母亲也是个清楚人，每天用药的瓶瓶罐罐她都会在我们闭着眼睛的时候仔细看看。看到母亲的眼泪偷偷滑下时，我不知道自己的泪该往什么地方淌。那种压抑觉得要使我窒息。她坚持回来一是不想在那里浪费时间，二来担心我和孩子。回来就要来我家，问想吃什么，我就随便说糊辣汤吧。姐姐说不用她担心，做好后她还非先尝了一下味道，并指点说缺什么调料，其实我们知道母亲现在已经没什么口味。因为我的怀孕，使母亲在病中真正高兴的起来。

每天我都要给母亲通一次电话，认真汇报身体情况，那种温馨至今回忆起来都要我瞬时幸福。有母亲的感觉真好！孩子慢慢会动了，母亲却明显的没了力气，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每次都是几个人搀扶着，我真得害怕……姐姐哭着对我们说：医生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几乎要晕倒了，明知道是不好的结果，也不敢听到这么详细的时间。从三月十五日检查出结果以来，我就骗自己那一定是个错误，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就更觉得那不是真的，母亲不会离开，她是那么漂亮、年轻。我不敢相信这些！母亲的生日是农历四月初四，姐姐是老大，她总是拿主意，这一年是母亲的本命年，我们早就说好要给母亲好好过六十大寿。但是命运就这样折磨人，看到母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姐姐就给母亲建议说那天天气好，咱提前过吧。我们就去影楼找了摄影师，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簇拥着来到度假村，小孩子不谙世事又唱又跳，每人给老人家送一个小礼物，母亲身体不支，坐在躺椅上，和所有的小家庭合影，她自始至终都笑着，即使很无力，也坚持着……这时我们和母亲的照片影像都被我小心的封存着，我不愿看到她平和而又清瘦的脸庞带着病痛的折磨，我只愿她的美丽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

春暖花开了，满山的洋槐花香气四溢，我只随便说了声真香，被母亲听见了。非让哥哥去采摘，我哪有什么胃口吃东西，每天除了吃生黄瓜、小番茄，喝一点奶之外，就是吐。谁也不愿意再给母亲辩驳，只要她说的就按照她的办，二姐不会做蒸槐花，母亲就先讲一遍，最终蒸槐花还是做好了。我在母亲面前故意吃得很香，我知道她心里很舒心。一个病重的母亲还在想着孩子，那时我是多么后悔和母亲拗劲的时候。总是那么叛逆，不愿意听她多说，让母亲生了多少气。

那天我刚下班就往家赶，来到母亲身旁，母亲已看到我就开始流眼泪，我控制住自己说：没事的，过不久就会好起来的。母亲说她都知道了，是姐夫知道母亲时日不多，在母亲的追问下全告诉她了。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抱着母亲痛哭失声。我不知道当时母亲有多痛苦，她还劝慰我说，要注意身体，孩子的衣服已经给姐姐说好了。我说你要坚持，一定要坚持着看看孩子。母亲说不行了，她已经没有遗憾了，看着我已经长大了。自母亲知道自己的病情起，吃饭明显减少了，精神也提不起来了，端午节前一天，母亲非让我回家和婆婆一起过，我放不下心，第二天下午就匆匆赶回，母亲爱热闹，姐姐早上五点就被母亲叫起来煮粽子。那是我们全家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过节饭。

即使我身体不便，我每天坚持和母亲睡一床，笨拙的给她揉背，揉肩，活动活动已经肿胀的腿。母亲总说还是青儿揉着舒服，听到她说话，我心里就酸酸的，和母亲在一起是那么踏实和平静。那时母亲还有一丝余力，周日，在她的坚持下，二哥都会把母亲送去教会，我知道母亲有太多的不舍和对生命的渴望，我搀扶母亲跪下的同时已泪流满面，我第一次那样用百倍的虔诚祷告，以前听见母亲说：你有困难了，你就问主要。我觉得那是多么荒谬的事情，而那时我闭着眼手扶胸前宁愿相信主就在我身边。她不停地忏悔，不停地忏悔，我真的不忍听见一个即将病去的母亲一一列举自己在神面前的过错，我轻轻唤了一声母亲，别这样，我们是你的孩子，我愿意承担所有惩罚，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和母亲抱着哭了起来……

尘封于母亲相片后的纸箴

7月4日早上，我们感觉到母亲有异样，眼睛总是若即若离，气若游丝，我不停的叫着母亲，她也轻微的答应，还说想让我不停的喊她，我就不挺得趴在她耳边轻轻唤着我的母亲。姐姐他们在为母亲忙着准备着一切。那时我没有流泪，我觉得母亲像一个孩子，我要守护着她，不让她害怕、孤独。我要和孩子好好陪着她，轻轻的给她说孩子已经十几厘米了，胎位很正常，医生说孩子发育很好……母亲一次次过去，我们一次次把她唤醒，我们深深知道母亲牵挂着我们不舍得离去。我们晚上谁也没眨眼睛就坐在母亲身边守着，她一直都很清醒地坚持着，还说让我们陪着到天明吧。天亮了，他们都在忙着，我就趴在母亲的床头，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庞，给她理理凌乱的头发，我看到母亲的眼里有一思浑浊的泪水，觉得她身体是那么轻盈，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平静，我没感觉母亲真得要走，姑姑在一旁说：孩子，你母亲不行了！我简直气急败坏了，说不要说话，她一晚上和我们说话累了，要休息一会。家人都围上来把我扯开，给母亲穿衣服，我大声喊我的母亲她真的没答应。我声嘶力竭的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孩子也在肚子里跳躁不安，一定受到了惊吓。母亲永远去了，突然间我感到了莫大的恐惧和无助。

走在熟悉的小路心都是暖的

我们又来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山坡，野草疯狂的摇摆着，东倒西歪的遮挡着若隐若现的小路，提前到来的大雪似乎把这里扫荡了一番，枝枝杈杈的劈头盖脸。胡子走在前边为我们开路，孩子们的无忌打闹一下子打破了孤寂的丛道和大人们的沉寂。我们各自怀揣着心事和思念，认真的在纸钱上拍打人民币的时候，真的期许那边的亲人能够如愿收到，也许这样我们的心理才有些许安慰。没有父亲了，母亲怕我们伤心，很勇敢的说以后还有她，不用怕。每到父亲的忌日，母亲就早早的准备，等姐姐们回来，我们都很懂事的装作已经过去了，到父亲的坟头也不会停留太久，在回家经过的那条小河边洗好脸，怕母亲看见为我们这一群大孩子伤心。而现在我们什么也不用在意了，我的父亲母亲，你们还好吗？天冷了，那里有没有孤寂的冬天？我愿意虔诚的跪祷，我只愿那里是温暖的天堂，春来时娇花齐放，粉蝶萦绕，百鸟飞翔。

曾经，芍药满山坡、红艳艳

又是一年元宵节，河边花灯璀璨。我的母亲，哥哥已经为你们送上灯笼，那一定会照亮你们回家的路。这么多年来，我不敢也没有勇气这么畅快的面对藏在心底的你们，无法释怀。好像一提起，我就变成了那个哭泣着找不到妈妈的小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可怜虫，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好像就失去了所有骄傲的资本。看了人家的李焕英，我才觉得我的“李焕英”一定也会比我想象的爱我们。

天堂一定很美

不然

你那么爱我们

却从不曾回来

你一定很好

我的“李焕英”

我们一定都好

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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